立春之後,天氣日漸暖和。
騎在馬上,清風吹來,竟不覺得冷。
一路下了山,日落時分,駿馬放緩了步子,悠閑的在這古老的小鎮踱著步子。
落日的余暉,斜斜的籠了下來,讓杜雲錦覺得十分美好。
已經初六,鎮上已經有商家開始開門營業了,吃的住的,倒不愁。
「五叔,咱們找家客棧歇一夜再走吧?」拂掉帽子,杜雲錦興致勃勃的欣賞著夕陽下的小鎮景致,任由微風吹亂了她臉側的發絲。
趙天煜卻將披風往上扯了扯,蓋住她的腦袋,垂首,落在她耳邊好听的聲音,「好。」
「嗯。」身子往後靠了靠,貼近他的胸膛,暖和愜意。
馬,停在了一處客棧跟前。
男人下了馬,再伸手,將她抱了下來。
這一舉動,惹的杜雲錦小臉微微燙了下,她吧,還真不是那種嬌弱的女人,可是吧,卻異常享受他這種自然而然的體貼入微。
店里小二出來,接過了馬,趙天煜牽著她的手,帶她進到客棧大堂。
「客官,您二位是要住店?」掌櫃的連忙堆笑相迎。
「兩間上房。」趙天煜答的干脆。
身側,小女人不自覺的撇了下嘴,嘿,兩間?浪費,半夜,不是他過她這邊,就得她去他那屋的。
付了銀子,掌櫃的親自提了一壺熱水,帶著他們上二樓客房。
兩間相鄰的客房,都是店內最好的,南北通透,屋里布置也算雅致,床單被褥全都是潔淨的。
「一模一樣,住哪間都沒差嘛。」分開住果然不劃算。
自動忽略她這話,趙天煜吩咐掌櫃的弄幾個干淨的小菜送來,杜雲錦連忙叫住,「等等,五叔,我剛才瞧見有一家烤肉店來著。」
「徐記烤肉吧?」掌櫃的熟絡,笑著問了出來。
杜雲錦‘嗯’的點頭,「是呢。」剛才路過,就聞見肉香,想來吃起來定是美味異常。
掌櫃的也道,「姑娘好眼力,這徐記烤肉在我們這一代可有名了呢,羊都是自家在山林中散養的,肉香又女敕,好吃著呢。要不,老朽去給你們買一份過來?」
「別。」肉要邊烤邊吃才香,一邊刷著調料,一邊啃著烤好的肉,再听著那茲茲的烤肉香,才叫一個美呢。
「我們自己去就好,多謝掌櫃的。」
掌櫃的會意,「那好,二位自便,若有什麼需要,再找老朽。」
「嗯。」杜雲錦點頭,看著掌櫃的出去,這才興沖沖的抓著趙天煜,道,「五叔,趁著天色還早,咱們去吃烤肉吧。」
「你是不是一早就聞見肉香,才想著在此留宿?」看她那饞的快流口水的模樣,趙天煜心里微微有些別扭,一開始,還只當這丫頭,想與他單獨處一晚呢,畢竟,明日到京城,她再賴著他,就不大像了。
杜雲錦嘻嘻一笑,饞肉那是肯定的,在庵里這幾日,攏共就吃過兩頓肉,不饞才怪。
不過,這男人眼底泄露的情緒,她到底還是看懂幾分,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她小鳥依人般一偎,甜甜笑道,「主要呢,我是想跟五叔有頓特別的晚餐。」
怎麼瞧著烤肉都比他討得她歡欣一些。
「走啦,五叔,這小鎮挺特別,吃完烤肉陪再逛逛呢。」她拉著他就出門。
外面,一排的商鋪廊下都點了燈籠,橘紅色的光,籠罩的整條街市靜謐而祥和。
徐記烤肉就在街頭的位置,很好找。
其實,聞著肉香,也能很快找到。
到了地方, ,里頭還真有不少的客人,大多是往來京城的商販。
杜雲錦找了一處僻靜的位置坐下,但很快想到什麼,忙又起身,掏出帕子將凳子桌面狠狠擦了兩遍。
「五叔,坐。」
看著一身月色長袍謫仙般的男人,杜雲錦也覺得這烤肉店煙火氣太重,還真怕燻著他。
可她偏是這種地方越自在的人。
趙天煜微微一笑,其實,他某些方面確有潔癖,但不在于此。
何況,跟她吃飯,也算的上是一件樂事。
究其原因,不管好吃的不好吃的,這丫頭統統能吃的有滋有味,吃相雖不雅觀,卻瞧的舒服,不知不覺就勾的人食欲大增。
等于說,厭食的人,跟她在一起,都能多吃兩碗飯。
很快,小二送來了一壇酒,半只烤羊。
一張小桌子堆的就滿滿了。
小二拿著刀,要幫忙將肉切片,杜雲錦拒絕了。
原以為是那種碳烤式,原來是烤好了,整只或者半只的,上頭作料也都加好了,沒她什麼事,直接吃就成了。
杜雲錦不用小二,只吩咐他弄了盆熱水,淨了手,然後拿著小刀,自己切肉,切好一片,遞給趙天煜,「五叔,給。」
喂他麼?趙天煜倒也沒在意,張嘴就吃下。
大概無意,男人的舌尖在她指月復輕輕刮過,讓這小女人忽地就僵住。
「怎麼?」他吃著肉,眼神疑惑的望著她。
「哦。」是她想歪了吧,「味道如何?」
忙低頭,切了一片塞進自己嘴里,香酥的烤肉立刻就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接連塞了好幾片,小腮幫肚子鼓鼓囊囊,她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男人的眼楮一直盯著自己。
「腫麼?你?」嘴里塞的太多,話都說不清楚了,她忙的嚼啊嚼啊,總算咽下,臉都紅了,看著他道,「你怎麼不吃?」
「只有一把小刀。」他說。
「哦。」杜雲錦連忙要喚小二。
「不用。」他攔住她,「就用你這把吧,換了未必干淨。」
「那。」杜雲錦趕緊切了一個大塊,手上拿著吃,然後,將小刀遞給他。
男人卻沒接,只是蹙眉,略嫌棄的看著那把沾著油光的小刀,淡淡道,「還是你用吧。」
「那你?」看著他那深邃的眼神,杜雲錦猛然閃過一個念頭,這廝莫不是還想自己喂?
「五叔,我喂你?」她試探著問。
男人喉頭微微一動,輕哼一聲,「嗯。」
果然……矯情,吃個肉還要她喂?
「五叔,你斟酒啊。」她切肉喂肉,他也得做點事吧,張嘴就吃,那麼大爺啊。
趙天煜給她斟了半杯。
立刻招來她不滿,「還沒滿呢。」
「一會再倒。」他看著她,就說話的這會子,她又塞了好幾塊肉進嘴,腮幫子又鼓了。
這貨,得多能吃啊。
上回那幾斤羊肉魚丸還有一些素菜,他攏共也沒吃進幾口,都是她一筷子一筷子往嘴里塞。
瞧著身量苗條細長的,誰能想到那麼能吃。
倒怎麼也長不胖的。
「慢點吃。」是真怕她噎著。
杜雲錦將那半杯酒,一口飲下,忽而想到,還沒喂他呢,忙切了一大塊遞給他。
趙天煜嫌棄的看著那肉,還有她,「切碎一些。」
「哦。」一會的功夫,她吃了不少,卻只喂他一口,有些歉意,才想喂大一塊的,哪知男人不領情。
但一想,若趙天煜能跟自己那樣,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才怪了。
抿嘴兒一笑,她又殷勤的將肉切成了小份,細白手指,緩而不急,一刀一刀,分明是解剖手法。
趙天煜身為大夫,雖不懂現代的解剖術,但也能瞧出點門道來,眸底不自覺的漾過一抹好笑。
白瓷碟子里,羊肉整齊放好,遞給他,「諾。」
「嗯。」趙天煜沒有再嫌棄,拿起筷子,一片一片的吃進嘴里。
大約因為是她切的,所以吃起來,覺得味道不錯。
「五叔,喝酒。」杜雲錦主動又為他倒了一杯,滿的。
再為自己倒一杯,也是滿的。
趙天煜看她一眼,道,「今晚,就這一杯。」
「嗯?為什麼?還有這麼多肉呢。」杜雲錦咕噥著。
喝起酒來就沒個章程的女人,他怎敢讓她再喝醉了,「總之,就這一杯。」
「那這一壇子不浪費了?」
「你要愛喝,打包帶回去。」他道。
「不是吧?路上再打碎了?」她不滿,將酒壇子抱到自己這邊。
趙天煜抬眸,靜靜的瞟她一眼,有股威嚴之氣。
杜雲錦頓時有些蔫,豎起三根手指,「要不,再喝三杯?一兩銀子一壇呢,不喝完太虧。」
「好。」三杯總比整壇下肚好。
小女人樂了,總覺得自己佔了便宜,需不知有人看透了她的心思,故意將籌碼壓的很低,就給了她反彈的機會。
如此一來,既讓她少喝了酒,還能讓她心甘情願,甚至還竊喜。
只有三杯,她可是要省著喝了,于是,所有的勁頭都用來吃肉了。
這肉香脆酥爛,嚼在嘴里格外的香,再配一口清冽的酒,絕配。
「掌櫃的。」突然,又進來兩個人,听聲音很熟。
杜雲錦不由循聲望去,只見進來兩個很女敕的男人。
哦,不,該是女扮男裝的女人才是。
為首那個穿紫衣的女人,眼楮倒尖,一眼便瞧到了杜雲錦,眼神一縮,驟然銳利起來,「杜雲錦?」
「哦?」這地方也有熟人?
驚愕間,那紫衣女人已經直沖沖過來,一柄長劍猛地往桌子上一拍,厲聲質問,「你怎麼在這?」
杜雲錦猛地咽下嘴里的肉,仰首細細看這女子, ,終于想到是誰了?
「 ,唐姑娘啊,別來無恙啊,听說你回家成親了,恭喜恭喜。」
「你還敢說。」提劍就要打來,然後,手腕一痛,劍 當跌落,她整個人頓住,扭頭看來,卻更是驚愕,「師……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