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那小臉上神氣活現的神色漸漸黯淡下來,趙天煜微微一笑,「你懂的不少,很想要?」
听這話,有門?杜雲錦的眼楮立刻又晶亮璀璨起來,「五叔,我知道這花栽培起來不易,你花費如此心思,肯定有大用處。所以呢,我不會要。我只是想要點花種,以後自己試著栽培,你看如何?」
趙天煜原本還打算給她一朵來還救命之恩,不想,她竟舍花要種?他好心提醒,「你既知此花不易栽培,還要花種?大晏氣候干冷,並不適合此花,若是死了,你可是什麼都沒了。」
「這麼說,你可以給我種子?」杜雲錦樂了,將罐子放在桌子上,微微起身,激動的望著趙天煜,說著自己的想法,「五叔,紫靈花乃救命靈丹,若能栽培好了,普及了,豈不是能救更多的人?」
普及紫靈花?這姑娘可真敢想?但,趙天煜卻欣賞她這份‘能救更多人’的心,「好,待明年紫靈花落結子,我給你種子。」
「一言為定。」杜雲錦本能的伸手,小手指勾起他的,大拇指在他的指月復上踫了下。
趙天煜神色微微一僵,這樣親昵的小舉動……
以為他不懂,杜雲錦俏皮的笑道,「給你蓋個章,就不能反悔了,所以明年,我是要定了這花的種子的。」
「好。」趙天煜應的也是鄭重,不管她能不能成功,能有心做這樣的事,他都很贊賞。
何況,這姑娘思維跟常人很不一樣,連他也束手無策的毒蠱,她都能解了,說不定真能讓這大晏國土上開遍紫靈花呢?
「喲,你們倆這是背著我做了什麼約定呢?」突然,門口響起了徐炎的聲音。
杜雲錦扭頭望去,就見這廝高大的身影靠在門邊,將光線盡數遮了去,怪不得屋里光線暗了不少。
不過,看見徐炎,她還是很高興的,臉上含著笑,嘴里甜甜的就喊了聲,「徐叔,有沒有帶吃的?」
話說,那點子粥,她囫圇吞棗,也就開個胃而已,根本沒飽。
徐炎那臉色微微一變,歉疚的聳眉,「餓了麼?要不,我派人送你下山去下館子?」
「你什麼吃的都沒帶?」杜雲錦哀嚎,昨天他臨走時,她可說的清楚,這邊什麼都沒,他就不知道上來帶些吃食?
徐炎進得屋內,一**坐到椅子上,兩指揉了揉眉心,神態帶著疲憊,「真的忘了,忙了一晚上,我也是一口水都沒喝,就上來了。」
看他身上的袍子還是昨天的,而且眼楮紅紅的,還有點黑眼圈,看起來還真是熬了夜的,杜雲錦不免疑惑,遞了杯熱水給他,又問,「你昨晚做賊去了?怎麼也熬成了這樣?」
本是調侃的話,誰知落在徐炎耳里,竟真像那麼回事,一激動那水就嗆到嗓子眼了,咳的那叫一個可憐。
杜雲錦忙給他拍著背,一面無辜的看向趙天煜,「五叔,徐叔昨晚真做賊了?」
「死丫頭。」徐炎咳紅了臉,沒好氣瞪她一眼,道,「不是餓了嗎?讓祥子送你下山。」
「哦。」杜雲錦起身,卻見他們不動,「你們不走麼?」
「我跟你五叔有話說,你先回吧。」徐炎道,頓了頓,又想到什麼,「那個,房子那邊,你要有空的話,一會讓祥子直接送你過去也行。滿意的話,隨時可以搬過去。不滿意,就且再等幾日,徐叔再給你踅模好的去。」
「徐叔辦事果然給力。」杜雲錦朝他豎起了大拇指,笑容絢爛,「改天進了新家,再請徐叔和五叔一起過來吃飯。」
「好。」徐炎應下,趙天煜也輕輕點頭。
杜雲錦這才滿意的道,「那好,不打擾你們倆了,我先告辭。」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徐炎面露激賞的笑意,「時隔三日真當刮目相看。這丫頭跟小時候真的大變樣了。」
夸完,看向趙天煜,只是臉色比以往蒼白了些許,其他的看不出來,心稍稍放下,問,「五哥,身上覺得如何?」
「不礙。」趙天煜沉聲道,「你昨晚去莊家了?」
徐炎臉色微冷,「若不是你攔著,昨晚我就想擰了莊善仁那老匹夫的人頭。」
「本王攔了?」趙天煜挑眉,目光沉沉。
徐炎一愣,噎了一下,「不是你說,現在還不是要那老東西命的時候嗎?」。
「若你非得要,本王也犯不著攔著。」趙天煜面無表情的道。
徐炎一時無語,忽地一掌拍了桌子,吼道,「成,本侯現在就去擰了那老東西的人頭過來。」
怒踹了椅子,走了兩步,發現趙天煜沒出聲攔著,徐炎郁悶的又折了回來,一**重重的癱坐到椅子上,指著自己的黑眼圈,哀嚎道,「五哥,你瞧我這眼楮沒?都跟熊瞎子一樣了。你知道嗎?昨晚那麼大的火,我可是不顧生命危險,替你撈了不少的好東西呢。」
「東西拿回來了?」趙天煜眼簾輕抬,看向他。
徐炎唇角一勾,自懷里掏出一本花名冊,遞給他,「本侯親自出馬,還有拿不回來的東西?」
趙天煜翻看了下,眉目不動分色,起身,走到門外,將這花名冊丟進了爐子里。
看著那花名冊一點一點成了黑灰,徐炎又惡劣的笑了,「另外,照你的吩咐,改過的花名冊又原封不動的放了回去,嘿嘿。」
一想到,昨日莊家大火,莊善仁那老東西,不先領著下人們救火,反一馬當先的沖進暗室內拿了那花名冊,徐炎就忍不住樂,也十分慶幸,自己早先一步找到,並調了包。
不知將來某日,莊老賊若發現那是假的,會不會氣的想死?
趙天煜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等他幸災樂禍的得瑟完了,才緩緩道,「這段日子,本王要辦點事,就不回宮了,父皇那邊,你負責照料。」
「辦什麼事?」徐炎驚問,「你身上還有傷呢?」
「南方暴雨洪災,瘟疫蔓延,大批災民流離失所,本王不能讓情況再糟下去。」趙天煜道。
徐炎神色凝重,「皇上不已經派人震災了麼?何況,你也知道,南邊有疫情,萬一你……有個好歹的?」
「你忘了本王就是大夫麼?」趙天煜輕輕的笑了,只是,這笑容未達眼底。
北方冰雹,南方暴雨,往年亦會有,國庫每年也都會準備銀兩接濟。
而唯獨今年,北方尚可,南方暴雨過後,疫情便迅速蔓延開,許多百姓因此喪命。
民間甚至傳言,天子背道,此乃天罰。
究竟天罰還是人為,趙天煜心知肚明,此次南下,他必得還世人一個清明,一個真相。
——
杜雲錦在山下的一個集鎮上,買了幾個大包子,吃完便讓祥子先送自己回家。
畢竟,買房這樣的大事,她一個人看準不算,怎麼也得大家都滿意了,住著才舒坦。
回到住處,張氏已經在忙活著午飯了。
見她回來,眾人都很高興,尤其是宋雲飛,可是不白白等了一上午。
「杜姑娘,你可算回來了?」
看他那激動的勁兒,杜雲錦還以為他有什麼急事要找自己呢,「宋公子,有什麼事嗎?」。
宋雲飛笑意不減,道,「一早去鋪子上,沒見著你,來這找你,張嫂子說,你昨兒就出去了,晚上沒回來,我很擔心你。幸好,你回來了。」
還是沒說找她什麼事啊?杜雲錦眨巴了兩下眼楮,又問,「宋公子,你在這等我一上午,是有急事嗎?」。
「沒啊,就是想看看你。」宋雲飛答的挺干脆。
杜雲錦微怔,來看她?他們很熟?「呵,多謝,吃過了嗎?沒吃的話就留下來吃午飯吧,讓張嫂子多準備點。」
「呵,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宋雲飛愉悅的應著,還想跟杜雲錦說說話,不想,這丫頭客氣完,扭頭就鑽進了廚房。
廚房里都說娘們,他一個大男人,自然不好跟進去,只得又去找杜雲禮玩兒去。
「嫂子、墜兒,我有件喜事要跟你們說哦。」杜雲錦笑眯眯的將張氏和墜兒拽到了一起,又見齊氏抱著柴火進來,又道,「齊嫂子,你也過來听一下,我有喜事要宣布。」
「什麼喜事?」張氏和墜兒很驚喜的等待著,齊氏趕緊將柴火放到灶下,拍拍衣裳,也湊過來恭敬的听著。
杜雲錦晶亮的眸子,愉悅的掃了幾人一眼,道,「下午,我帶你們看房子去,咱們的新家。」
「新家?」墜兒瞪大眼楮,驚喜的問,「小姐,你買新宅子了?」
「嗯。」杜雲錦得意的揚了揚眉,「以後,咱們一人一間屋,不用擠了,還有禮兒他們,要有間書房才好。」
「太好了。」墜兒拍手。
齊氏也跟著笑笑,她沒多大要求,總之,主子讓在哪兒,她就在哪兒。
張氏臉色卻白了白,「錦兒,你們這是要搬走嗎?才,才住了多少日子啊?你的租金都付了明年的?」
「嫂子。」看她神色,杜雲錦就什麼都明白了,笑著道,「不是單我和墜兒他們要搬,你跟喜兒樂兒也跟我們一起搬。」
張氏神色一窒,「這,這怎麼好?再說,這里是我和孩子們的家,他們的爹還在這邊。」
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離開這里的。
杜雲錦心下一沉,該死,忘了這茬了,這里是張氏和其亡夫成親養孩子的地方,她對這里感情何其深,怎會舍得離開?
「嫂子,搬不搬的事,等下午我們先看過房子再說,現在咱們先做飯,我餓死了。」
張氏還想再說什麼,杜雲錦一扭身,先到鍋台邊,揭開鍋蓋,想看看鍋里有什麼好吃的。
墜兒看張氏難過的樣子,勸道,「嫂子,你就跟我們一起走嘛,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我早已將你當我的親嫂子一樣了,還有喜兒樂兒,我舍不得他們。」
張氏被說的也是眼圈紅紅的。
杜雲錦暗悔嘴快,早知如此,這事該吃過飯後再說的。
因這事,中午吃飯的時候,大家神色都不大對,只有宋雲飛挺高興的,一個勁兒的說著段子來哄杜雲錦。
杜雲錦卻一句也沒听進去,只想著怎麼安撫張氏,說實在的,人相處久了,都是有感情的,便是杜雲禮跟喜樂那兩個孩子,乍然分開的話,怕也要鬧。
飯後,因要去看房,祥子一輛馬車坐不下那麼多人,宋雲飛主動提出用自己的馬車來護送。
杜雲錦謝過,一行人跟著祥子,來到了位于城東近郊區的一座宅院前。
眾人下了馬車,祥子敲了敲紅漆大門,很快,有個中年婦人開了門。
祥子跟那婦人說了兩句,婦人連忙出來相迎。
對著杜雲錦俯身行禮,「姑娘,奴婢田氏,奉徐侯爺之命,特候在此,恭迎姑娘。」
徐侯爺?便是徐炎了,杜雲錦點點頭,道,「田嬸,我們想進去看看這宅子,可以嗎?」。
「自是可以,三天前,徐侯便命奴婢們將整個宅院打掃了一番,姑娘自進來便是。」田嬸說話間,很自覺的在前頭帶路,「姑娘,這邊請。」
然後,杜雲錦一行人,由田嬸帶路,從大門入,一路右拐,經過了一座精致幽謐的園子,一條小徑蜿蜒著,兩旁種滿夾竹桃,還有梧桐、竹子、杜鵑花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參天大樹,讓杜雲錦恍若進了某個景點園林似的感覺。
這園子不大,很快就到了外院。
這里分男女廳。
主要是會客之用。
再穿過回廊,繞了一截路,才到了內宅。
內宅卻有好幾處單獨的院子,可根據需要和喜好,分別入住。
雖說這並不算什麼京城豪宅,但走完看完也足足花了眾人一個多時辰的時間,這還不包括逛內宅那處據田嬸說很不錯的小園子,那園子里還有荷塘呢。
總體來說,杜雲錦非常滿意,甚是喜歡,畢竟,他們人也不算多,太大了,住的跟鬼屋似的,還慎的慌。
如此甚好,屋舍不多,足夠住,園子不大,卻很精致,宅院不豪卻溫馨。
只是,給徐炎那兩萬銀子?夠麼?
這要擱現代,起碼能建一個中型的小區了。
「姑娘,您還滿意嗎?」。田嬸恭敬的問。
「嗯。」杜雲錦點頭,又問張氏墜兒他們,「你們看著呢?」
墜兒喜道,「我覺著好呢。」雖然比上杜府和沈家那麼大,可貴在精致,處處透著雅,讓人覺著舒服。
杜雲禮和喜兒樂兒寶兒四個孩子,手牽著手,一起點頭如搗蒜,都說喜歡。
張氏神色有些晦暗,這處宅院比她那個小院子強多了,錦兒妹妹他們若搬到此處來住,自然是好的,可是,她卻舍不得。
杜雲錦看了祥子一眼,道,「祥子,我挺喜歡這里的,告訴你家侯爺,就定這處了。」
「好的,姑娘。」祥子應聲。
田嫂忙又道,「奴婢這就去叫喜鵲她們過來,見見姑娘。」
「喜鵲?誰啊?」杜雲錦不解。
田嫂道,「是侯爺留下來伺候姑娘的婢女。」
「哦。」杜雲錦想到徐炎昨日所說,若替他辦好了事,不但房子,還給她十個標致的姑娘當丫頭呢。
看來這人沒有食言,很快,田嫂便領來了十個姑娘,年紀約模十五六的樣子,模樣都挺水靈,跟著田嫂後頭,都對杜雲錦磕頭行禮。
杜雲錦忙叫她們起身,話說,她可沒想過要這麼多人伺候,可別人白送的,不要白不要。
何況,她昨晚確實救人了,到現在脖子還疼著呢。
「田嫂,你先帶她們下去,各處再收拾收拾,這兩日,我就會搬過來。」杜雲錦吩咐著。
田嫂自帶著十個丫鬟,忙活去了。
剩下的墜兒幾個,激動的了不得,就想各個院子再逛逛去。
杜雲錦笑道,「墜兒,你帶禮兒他們幾個去吧,喜歡哪個院子自己挑。陳大哥,你跟齊嫂子也挑一處吧。」
「這,我們,都憑姑娘做主。」陳三恭敬的回答,他是下人,可不敢一家人獨居一座庭院。
杜雲錦笑,「剛才逛的時候,你們也看見了,好幾處空院子呢,沒人住的話豈不荒著了?去吧,讓寶兒挑。」
陳三還欲說什麼,齊氏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子,眼圈已經泛紅了,主子這是抬舉他們,說多了豈不是不識抬舉?
待他們都走了,杜雲錦這才拉著張氏,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笑問,「嫂子,你也覺得這宅子還不錯吧?」
「嗯,不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張氏想通了,也為杜雲錦高興。
杜雲錦又道,「嗯,剛才一路,我算過了,算上這間正院,宅子里大小院子共有八處之多呢,我們就算一家一處也夠了,呵呵,住起來倒像個小村莊似的。」
說著,她自己也樂了,「到時咱們來往,可不就像尋常百姓家串門子麼?」
張氏也笑了,跟著點點頭。
杜雲錦眼楮一亮,想起什麼,又欣喜的道,「還有。嫂子,不知你注意到沒有?就在我們來的路上,那條叫什麼集賢路上,有家書院,叫什麼名字來著?」
「就叫集賢書院。」張氏道。
「哦,這名字取的夠高大上的啊。」杜雲錦唇角一翹,樂了,興沖沖道,「我剛才從車窗里看了那麼一眼,好像不錯呢,里頭的學子們都清一色的校服呢,好看。」
「校服?」張氏不懂。
杜雲錦解釋,「個個頭戴綸巾,身穿水藍色的長袍啊,瞧著俊雅斯文。」
張氏點頭,這集賢書院很有名氣呢,京城除了國子監,便是它了。
自然,能進國子監讀書的都是些皇子或者貴族子弟們,一般二三流的世家子弟們,也不一定能上,就更別提普通百姓的孩子了。
而這集賢書院呢,比國子監不如,但里頭的夫子卻也都小有名氣,培養出來的子弟,也有成為大晏朝的棟梁的,有的還上過那金鑾殿,為皇上效力的呢。
只是,這集賢書院也不是那麼好進的,不管是否有權有勢,或者平頭百姓,想要進去,那都得進行考核。
通過了,便是這里的學子,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通不過,不好意思,哪兒來的哪兒回去,這里不收蠢才。
為此,很多寒門子弟都以進這集賢書院念書為榮。
看張氏臉上那艷羨的神色,杜雲錦莞爾,輕聲問,「嫂子,你想不想樂兒將來也能進那里讀書?」
「這可不敢想。」張氏眼神亮了亮,很快又暗了下去,她自然是想兒子出息,可是,她一個寡婦,能力在這,如今,能養活他們姐弟長大,已是不易,何論讀書?還是進這種地方讀書?她是想都不敢想。
杜雲錦卻自信滿滿道,「怎麼不敢想?我瞧這書院學風挺正,等年後天暖了,就讓禮兒去那上學。」
「哦。」張氏看她如此高興,也不想潑她冷水。
杜雲錦卻拉著她,又道,「嫂子,你也想讓樂兒去那里上學,對不對?」
「我?」張氏遲疑了下,不好回答。
杜雲錦認真道,「十年寒窗苦讀,熬出來的也大有人在。可是,咱們有更好的條件,為什麼不能給孩子呢?非得等到那一天,嫂子你做繡活熬的眼楮瞎了,喜兒為了供弟弟讀書,穿著舊衣破衫,跟著你一起給人縫衣服?苦熬著等著弟弟有朝一日高中了,再來改善你們的生活嗎?那我想問問,萬一樂兒點兒背,偏是屢試不第呢?自古以來,有才學的大才子們一次次的名落孫山,考的家徒四壁的多的是,若那樣的話,嫂子又當如何?」
一番話說的張氏目瞪口呆,啞口無言。
頓了頓,杜雲錦又道,「還有,你考慮過喜兒嗎?要她一直犧牲自己為弟弟嘛?還有樂兒,嫂子覺得他就願意看著你們母女為了他吃苦嗎?你能想象,若你們母女吃糠咽菜的省下錢財來供他讀書,他的壓力有多大嗎?若高中便罷,若屢試不第,他的痛苦該有多深啊?」
張氏的眼楮突然就紅了,眼神悲痛的望著杜雲錦,她想起了亡夫陳氏,少年得志,中了秀才,一家子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可是,誰知,陳氏的學業卻止步在了秀才,自此後屢試不第,他越發奮進,每每讀書熬到半夜凌晨,最後那次病,不就是以往熬夜熬出來的麼?
「錦兒,我錯了麼?」張氏突然哭出來,相公去世後,她所有的希望都在一雙兒女身上,準確的說是兒子樂兒身上。
她省吃儉用,苦心做活,盡力的用一切的條件,也要供樂兒讀書,將來好完成他父親的遺志。
可是,無形中,她是不是將兒子逼上了他父親的老路?
「不,嫂子。」本想用這種方式開解她,沒想到說過了,勾起了張氏的痛心事來,杜雲錦心底狠狠白了自己一眼,忙撫慰道,「嫂子,你一心一意為這兩個孩子,我都知道。我跟你說這些,並不是怪你,只是想讓你們換一種活法,一種更輕松自在的,更自然的活法。」
張氏眨巴著淚眼,表示不明白。
杜雲錦抿了抿嘴兒,嘻嘻一笑道,「其實,我就是想嫂子跟我們一起搬過來。等等,嫂子,你先別急著反對,听我說。你念那個家,我知道,那還是你們的家,沒人搶走的。可這並不妨礙你們搬到這兒來啊。你要相信,你們一家三口在哪兒,哪兒就是你們的家,姐夫也會跟你們一起的。真的,姐夫就在天上看著,他肯定也會希望你們過的好啊。」
「可是。」張氏仍舊遲疑著,她跟杜雲錦畢竟無親無故,搬過來不像話啊。
杜雲錦打斷她的話,「嫂子,權當幫幫我吧,你看這麼大的宅子,墜兒一個小丫頭,會打理麼?田嬸子吧,你也看見了,我們今兒才踫面,誰知是個什麼性情,日後能處成什麼樣還不清楚呢。再說,我每天要忙鋪子里的事,還打算明年開分店,對禮兒也照看不過來。這一切,還得仰仗嫂子多幫忙了。不然,交給哪一個,我都不放心啊。」
見張氏面色有所松動,杜雲錦再接再厲,「嫂子,這里離集賢書院可近呢,以後禮兒跟樂兒去念書也方便不是?」
「真能去那兒念書?」張氏的心終于活了。
杜雲錦撇嘴,「怎麼不能?咱家禮兒和樂兒這麼聰明,一準能。」
張氏沉默了。
杜雲錦知道她在掙扎,該說的她都說了,怎麼做,還是憑張氏自己吧。
「嫂子,我也進屋瞧瞧去。」
她才起身,張氏就拽住了她的袖子,「錦兒,我願意帶喜兒和樂兒一起搬過來,只是,勞煩你了。你對我們母子的恩……」
「嫂子,什麼恩不恩的。」杜雲錦無奈的搖頭,真誠的道,「你還記得那天傍晚,我帶墜兒和禮兒到你家租房子的情景麼?」
張氏微微愣怔,她自然記得,那天,中人帶他們三個過來。
三個人都凍的小臉慘白,瞧著可憐。
「說真的,那天我才從牢里出來,墜兒跟禮兒也在街上流落了好幾天,連身上的襖子都當了,就差蹲地上要飯了。呵,其實,我們仨那天也跟要飯的差不多吧?」杜雲錦輕笑著,想起他們三人那日的模樣,只怕不比乞丐好。可是,張氏沒嫌棄他們,也不問他們租不租的起,竟然先讓他們進屋暖和,還給每人端了碗熱水。
就沖這,杜雲錦認定張氏的為人。
這世上錦上添花的人多,可願意雪中送炭的卻少。
一碗熱水,足以打動人的心。
張氏眼圈也澀澀的,杜雲錦的遭遇,在墜兒那里她多多少少也听說過,可憐的姑娘。
「所以說,嫂子,別說我對你們的恩,我也不說你對我的恩,只說,咱們有緣,咱們聚到了一起,咱們好好的過日子,過好日子,行麼?」杜雲錦認真而誠摯的望著她。
張氏眼中閃爍著炙熱的淚,她猛點頭,「嗯。咱們一起過好日子。」
「這就對了,嫂子,你也趕緊選一處去,別被他們挑光了。」杜雲錦攛掇著她,一起愉悅的出了院子,心里頭又給自己豎起了大拇指,她這嘴皮子,果然不是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