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趙天煜手里的簪子擦淨了血跡,露出原來的面目,莊秋玉心口的位置又疼了起來,唇顫抖著,聲音僵硬,「這是我的簪子沒錯,但是……剛才我是想將簪子送給她的,沒想到……」
她欲言又止,但要表達的意思就很明顯了。
她欲要將簪子送給杜雲錦,不想杜雲錦卻用此發難,傷到了她。
雖然戴著面紗,可莊秋玉的容貌,杜雲錦還是記得的,那樣美麗柔弱的樣子,如今說起瞎話來,卻跟真的一樣,這女人,還真是不可貌相啊。
不過,她也沒有辯解,邊上,趙天煜已經為她出頭了。
「上來。」他一句話吩咐下去,只見秦二已經領了一名女太醫過來。
「參加皇上、娘娘,錦王殿下。」
「去,給莊姑娘看看傷勢如何。」趙天煜道。
「是。」女太醫應聲,邊上,有宮女拉起帷幔,里頭立刻診治起來。
德妃見狀,不滿之外,心里隱約也猜到了什麼,心漸漸沉到了谷底,「煜兒,還是讓玉兒回寢宮吧?這里連張床都沒有,怕不方便。」
「娘娘且稍等片刻,岳太醫。」趙天煜喚了一聲,女太醫從帷幔里出來,「莊姑娘傷勢如何?」
「未傷及筋骨,止血及時,不會有大礙,上些金瘡藥,不日即可痊愈。」岳太醫說。
「傷口如何?」趙天煜又問。
岳太醫聞言,如實道,「傷口平整,由淺到深,力度也是慢慢加重,如果是他人所刺,那麼傷口定然先深後淺,因為刀鋒遇到皮肉會有阻力。所以,下官覺得,莊姑娘身上的傷不是他人所為,乃是她自己所為。」
「放肆。」德妃臉色一厲,喝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誣蔑莊姑娘。」
「下官不敢。」岳太醫忙的跪下,戰戰兢兢道,「下官所言,俱是實情,娘娘不信,可再請其他太醫過來診治。」
「哼,本宮自然不信,玉兒又不是傻子,怎會對自己下這樣的狠手?」德妃氣道,雖然心里也知道事實如此,但為了妹妹,打死也不能忍啊,否則,妹妹可真就完了。
然而,德妃怎麼也沒想到,妹妹會蠢成這樣,她甚至不顧在皇上跟前失態,想要竭力否定這一事實,熟知,莊秋玉自己倒站了出來。
「姐姐。」莊秋玉扶著宮女,自帷幔里走出來,面紗不知何時摘了,露出一張露著丑陋疤痕的臉,面上早已布滿淚痕。
「玉兒。」德妃看的心疼極了,忙撫慰道,「你別怕,姐姐不會讓你受委屈。」
「不。」她受的委屈,一直是這個男人給的,莊秋玉怨憤的盯著趙天煜,眼淚無聲的落著,好一會,她才哽出聲,「煜哥哥,你好狠的心啊。」
趙天煜抿唇未語,神色莫測。
杜雲錦心里卻五味雜陳,心思莫名的。
「沒錯。」深吸一口氣,莊秋玉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決絕,「簪子是我自己扎的,並不是我想死,而是……」猩紅怨毒的視線猛地射向杜雲錦,「我想讓她死。」
杜雲錦心口一縮,自己這冤枉勁啊。
「玉兒,休得胡言,梅蘭梅雪,還不送玉姑娘回寢宮。」德妃厲聲吩咐。
「姐姐,你用不著替我擔心,也用不著袒護我。」她淒惶一笑,眼淚從眼瞼滑落到了嘴角,滴到地上,「你瞧瞧我如今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早就不想活了。」
「玉兒。」德妃心里真疼,這個妹妹比她親生的女兒還要小,那可是一出生,就看著她一點一點長大,長成花兒一般,那樣嬌艷動人,可是,凋謝的太快,太讓人心疼了。
「玉兒,你別說傻話,姐姐怎麼能放你不管,我大晏多的是能人奇士,你相信姐姐,姐姐一定會找人醫好你的臉。」說著,德妃哀求的看向趙天煜,天下神醫很多,可若要拯救莊秋玉的卻唯有趙天煜一人,只有這個男人,才能讓妹妹真正的活下來,否則,容貌即便恢復了,妹妹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莊秋玉搖搖頭,認命,「姐,你對玉兒的好,玉兒只有下輩子報了,玉兒今天做了這等惡毒之事,玉兒自己也看不起自己,但,玉兒不後悔。」
因為,這一試,才讓她真正的死了心。
「杜姑娘。」她轉臉看向杜雲錦,一臉苦笑和悲憤,「陷害你,並非我所願,但,煜哥哥要娶你,你便要受著其他女人的妒忌與算計。是的,我妒忌你,妒忌的快要瘋了。」
杜雲錦覺得這姑娘已經開始語無倫次了,不免輕嘆,「姑娘這是何苦?」
而這感慨,落在莊秋玉耳里,只是深深的嘲諷,「何苦?假若,你同我一樣,愛上一個男人十幾年,到頭來,這個男人卻要娶另外一個女人,你便會知道這有多痛苦。」
「這世上最悲催的事,莫過于你深愛的那個人,愛的卻是另外一個人,視你如無。」杜雲錦心有所感,苦笑搖頭道,「但是,每個人都有愛和被愛的權力。你有權力深愛一個男人十幾年,但這個男人沒有義務去回應你的愛,他有他選擇愛的權力。就如一句古話說的,強扭的瓜不甜,強來的感情也不會幸福的。」
「說的好听,你不是我,你怎會理解我的痛苦?」莊秋玉被她這似是而非的話,徹底惹怒了。
杜雲錦還真懂,在現代,從高中時期一直到畢業,她應該是愛那個男人的吧,可最後呢?現實給了她一記響亮的巴掌。
然而,她並沒有覺得這事是誰對誰錯。
愛情途中,那個男人愛上了別人,情不得已,而她呢,既然不被愛了,那麼,就該放棄,尋找屬于自己的那份愛是正經。
若說起來,她也算是個自私的女人,那個男人一旦背叛,她便連一丁點的憂傷都吝嗇給他。
憑什麼呢?被背叛了,還要為這樣的男人痛苦傷懷,苛刻自己麼?那豈不是更虧?
所以,哪怕穿越異世,她也要重新開始,尋找幸福的腳步,不會停止。
這也是她的權力。
不過,若還在現代,她會怎麼做?也許會踹那男人一腳,給閨蜜一記耳光,然後,大聲的對渣男賤女說拜拜。
但絕不會像撞秋玉這般傷害別人,傷害自己的,執拗的近乎瘋魔變態了。
「莊姑娘,好自為之吧。」多余的話,她也不想說,這種事,說不清楚的,只有當事人自己看開了。
「五叔,我有點不舒服,送我出宮吧。」她轉臉看趙天煜。
趙天煜點頭,「父皇,剛才之事,錦兒受驚不小,煜兒就先送她回府了。」
「哦,好,好。」皇上自然應允,兒子頭次帶準媳婦進宮,就被人算計,沒有當場發作就不錯了。
德妃也是沒有開口,莊秋玉卻一臉淒然,「煜哥哥……」
趙天煜身形一頓,卻沒看她,只對德妃道,「娘娘,剛才之事,想必你也听的清楚,莊姑娘,就請娘娘代為處置吧。」
還是不放過?德妃心落到了谷底,「煜兒,玉兒她不是成心的,她只是太在意你,她……」
「煜哥哥,我就想問一句。」莊秋玉這時候已經知道說什麼都挽回不了這個男人的心了,只是,她好不甘,大聲問出,「究竟這個女人,有什麼好?曾經,我比她年輕,比她更美,更愛你,為什麼,你從不肯多看我一眼。」
是啊,杜雲錦也是好奇,仰首看著男人的臉。
男人紅唇微勾,像是笑了,低低回答,「至少,錦兒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杜雲錦心頭一熱。
「……」莊秋玉卻是被人抽走了魂一般,無力的癱坐在地。
那個女人不會做這樣的事嗎?那是她現在被愛著。
他以為她願意變得狠毒?他難道忘記她曾經是怎樣的純真?
「趙天煜,你欺人太甚。」
然而,趙天煜卻沒听見她這樣的話,他已經帶著杜雲錦下了台子,往御花園外走去。
一路上,小手被他握在掌心,心口撲通撲通跳的厲害,不時的抬眸瞟他一眼,也是看不出這男人的情緒。
她不免發問,「五叔,你在生氣麼?」
「讓你受委屈了。」他垂首看深深看她一眼。
杜雲錦莞爾一笑,看著他歉意的眼神,笑了出來,「你明知故問,你剛才那樣護著我,我怎會委屈。」
頓了頓,又樂起來,「噯,話說回來,要不是剛才那事,我還真不知道,你這樣袒護我呢。」
第一次,出了事,不用自己辯解一句話,一切有這男人出面,自己只需安靜的站在他身後,受他庇護就好。
這種感覺,不賴。
趙天煜輕輕捏了下她的手指,笑道,「行了,我先送你回府。」
「嗯。」兩人一路走著,杜雲錦又忍不住矯情上了,「五叔,說真的,剛才看莊姑娘的樣子,的確讓人挺難過的。」
趙天煜瞟她一眼,沒有說話。
杜雲錦大著膽子,繼續道,「其實,她也挺可憐的,那麼愛你。」
「所以呢?」趙天煜邪邪勾唇,「若是我答應娶了她,你便滿意了?」
「誰說呢?」杜雲錦立刻叫喚上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不過,她其實想問的是這句,「那個,五叔,將來,會不會有一天,你不愛我了,你也會這樣冷漠的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