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策說話之間,那挺拔的身影優雅的起身,在眾人的目光之中,緩緩走到安九的面前跪下,俊美無儔的臉上所展露的笑意,在某些人的眼里卻是分外的刺眼。
成全?他言下之意,百里騫寫下了退婚書,成全了安九,便是成全了他北策麼?
這舉動,饒是安九都一些詫異,轉臉看向北策,目光落在他那美得不可方物的臉上,眼底多了一絲探尋,而這份專注在某些人的眼里,卻被看成了含情脈脈。
他們當真是郎有情妾有意麼?
玉無雙早已恨得牙癢癢,百里騫那本就不甘的黑眸之中,更是有恨意在流轉。
好一個北策,好一個成全!好一對兩情相悅的男女!
「哈哈,世子見外了,饒是有皇後太子在這里,你我二人從來都不是君臣,何須行這份大禮。」靖豐帝朗聲道,示意北策起身,北策如此舉動,更是合了他的意。
瞥了一眼太子,瞧見太子那憤怒猙獰的面容,心中明白,就算是皇後極力為太子拉攏北世子,太子心中對北策已經生了嫌隙,北策是何等精明細致的人,這件事,也必然會成為北策心中的顧慮,所以,他以後又怎會入太子陣營。
靖豐帝盤算著,心中甚是暢快,今天還當真是個好日子,沒想到太子鬧了這麼一出,反倒是讓他成了這最大的贏家!
北王府這張牌,是他牢牢握在手中的,他只要還在皇位一天,誰也休想對他動什麼心思,而北王府本身……
靖豐帝目光落在北策的身上,眼底凝聚起一抹幽光,就連他也不知道,北王府的勢力已經根深蒂固到讓他也無法輕易動的程度,而當他發現之時,已經太晚了!
或許再過個幾年,他便也不會如此忌憚北王府的存在!
靖豐帝挑眉一笑,斂去眸中的光芒,沉穩的聲音繼續響起,「世子要謝,也該些太子成全。」
起身的北策,看著跪在地上的百里騫,挺拔優雅的身姿,在旁人看來,更是掩飾不住那渾然天成的貴氣,好似在這屋子里,最尊貴的人並非是皇上,而是這一襲白衣玉冠的絕美男子。
北策斂眉,心中再清明不過,皇上想讓他更加激怒太子麼?
呵,那他如他所願又怎樣?
「北策謝太子成全,他日太子娶太子妃之時,北策定會備上一份大禮,以謝太子今日的體諒大度。」北策朝百里騫拱了拱手,優雅從容的姿態,讓人移不開眼。
這話更如一根倒刺刺進了百里騫的心里,那生生扯出的痛,讓百里騫手中的拳頭握得更緊。
娶太子妃之時?
這可惡的北策,奪了他的未婚妻,卻是這般輕松的說著感謝,他分明是在向他炫耀他北策的勝利,他是將自己的尊嚴生生的踩在了腳下啊!
百里騫看著面前的筆墨紙硯,好似洪水猛獸一般,目光瞥了一眼安九,只見她依舊看著北策,那眼神是他從來不曾從她的身上看見過的,一時之間,心中的怒火更是噌的一下冒了出來。
退婚書?他們要退婚書麼?
「哈哈……」百里騫突然瘋狂的大笑了起來,那猙獰的面容,讓人听著那笑聲,更是覺得不寒而栗,「成全?父皇,母後,北策……安九,你們……你們都在逼我,你們一個個都逼我,哈哈……」
百里騫突然激動的反應,讓所有人都是一怔,靖豐帝皺著眉,安九嘴角卻是淺淺勾起一抹諷刺。
逼他麼?若是此刻,他非要強娶自己,那是不是又是他在逼自己呢?
可他又會覺得是在逼她嗎?
安九對上百里騫那憤怒瘋狂的黑眸,眼底的不屑與鄙夷更濃,腦中浮現出這太子曾經對安九的態度,心中浮出一絲冷意。
他那般對以前的安九,如今,不知是哪根筋不對,倒是對她緊抓不放起來了,他以為,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百里騫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麼?
太子又如何?
或許就是因為是太子,一直以來都是高高在上的,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了。她最是看不起這樣的人,不是嗎?
「騫兒,你又何必這樣?就只當做你和安九無緣,如今,寫退婚書的可是你。」玉皇後抓著百里騫的手腕兒,對上他的眼,冷聲道。
百里騫微怔,下一瞬卻笑得更是瘋狂,「寫退婚書的是本太子又如何?」
在場的人誰不明白,被棄的人實際上是他百里騫啊!
他不甘心,他怎能甘心?可這個時候,他又能如何?他就算是心中再不甘,再氣憤,再恨,可也還有些理智,他知道,就算是自己不寫,父皇為了北策,也會下旨退婚,到時候,或許自己的處境,怕真的要淪為全天下的笑柄了。而母後,斷然不會幫著自己,她已經為了討好拉攏北策,置自己于不顧了,不是嗎?
「呵……呵呵……哈哈……」百里騫大笑著,眸中凝聚起一抹歷光,咬著牙,拿起面前的毛筆,眾人看著他終于寫下退婚書三個字,玉皇後的心中終于是松了一口氣。
而玉無雙卻是緊咬著牙,一張美麗的臉因為心中激蕩的情緒,微微抽動著,那掐如皮肉的指甲,甚至已經帶出了一絲鮮血。
太子……太子他竟然真的要如他們所願寫退婚書啊!
這下該怎麼辦?安九和北策……玉無雙看向北策,目光再落在安九的身上,恨不得將安九給生吞活剝了。
看著百里騫面前的那張白紙越寫越多,玉無雙心中卻是極力隱忍著,她想要阻止,可這個時候,做一切都顯得無力,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安九,獲得了自由的身份。
她和太子解除了婚約,那下一步呢?
玉無雙腦中想到什麼,心中更是隱隱顫抖著,瞥了一眼北策和安九,斂去眸中的恨意。
不,不行,或許今日她無法阻止安九和太子解除婚約,可是,就算如此,她也不能再眼睜睜的看著安九真的和北策走到一起。
她玉無雙想要得到的人,容不得安九成為她的阻礙!
玉無雙心中盤算著,從未有過的堅定,一旁的玉婉感受到玉無雙的情緒,心中明白,嫡姐和安九是徹底杠上了,嫡姐的性子,就算是到了最後一刻,她也不會放棄。
只怕……玉婉看向安九,她是打從心底有些欣賞佩服這個女子,不錯,是欣賞。
當她知道安九性情大變之後所做的一切時,她對安九充滿了好奇,這些日子,她問了許多人,她想多認識這個安九,可結果都只是表面上所看到的那樣。
她從先前的懦弱好欺,幾乎是一夜之間……不,僅僅是一剎,就變了一個人。
可究竟是什麼,讓她如此性情大變?
玉婉看著安九,眼底盡是探尋,饒是內斂聰慧如她,卻也探不出這安九的深淺。
玉婉這廂正思索著,那邊百里騫已經在憤怒之中寫下了退婚書,只听得啪的一聲,毛筆被丟在地上,眾人的視線中,百里騫拿起那一紙退婚書,赫然起身……
「安九,你要退婚書麼?那你就親自過來拿!」百里騫眸中平靜了許多,冷冽的目光看著安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安九斂眉,也跟著起身,北策卻是微微蹙眉,扯了扯安九的手腕兒,那關切的模樣,在旁人眼里,更是激起一陣嫉妒。
安九對上北策的眼,明了他的意思,牽唇一笑,沒有言語,但眼神已經傳遞了她的意思。
百里騫讓她去拿,她去拿就是,她難道還怕了他不成,再說了,這里這麼多人都在場,她可不相信,百里騫還能做出什麼傷害她的事情來!
就算百里騫真的傷了她,她也會讓他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北策瞥了一眼百里騫,松了手,可眼底的防備依舊沒有消散,看著安九緩緩朝著百里騫走去,目光停留在安九的身上,一瞬不轉。
百里騫也是看著安九,嘴角淺淺勾起一抹笑意,但心中卻是難以言喻的酸楚與諷刺,便也只有為了拿他手上的退婚書,她才會如此走向自己麼?
呵,百里騫心中冷笑,他何曾料到,他百里騫也會有今日?
早知道會是今日的局面,三年前他就不會讓安九有掙月兌這個婚約的機會,可是,他卻是忘記了,三年前,自己也是視這個婚約為敝履,甚至恨不得安九死于非命,好斷了這婚約的聯系。
終于,在眾人的目光之中,安九在距離百里騫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對上百里騫的眼,嘴角牽起一個弧度,向百里騫伸出手,「太子殿下……」
他讓她來拿,她過來了,現在該輪到他,將退婚書給她,從此之後,她安九和百里騫,便再也沒有任何關系!
想到此,安九心中異常痛快,甚至有些激動與期待。
百里騫目光緊鎖著安九,摩挲著手中的一紙退婚書,緩緩抬手,陰沉的眸子忽明忽暗,在場的人皆是看著百里騫拿著手中的退婚書,漸漸靠近安九的手,似要將退婚書放入安九的手中。
可就在那退婚書接觸到安吉手心之時,百里騫眸子一凜,倏然抓住安九的手腕兒,用力一帶,下一瞬,竟是將安九拉入懷中。
「太子……」北策赫然上前,其他人對于百里騫這舉動,也甚是詫異。
他要干什麼?
百里騫銳利的目光激射向北策,朗聲道,「世子別擔心,好歹是未婚夫妻一場,本太子不過是有些話,要對安九一人說罷了。」
北策蹙眉,安九被他抓著手腕兒,禁錮在懷中,心中驟然生出一絲嫌惡,想要掙扎,這百里騫卻早已做了防備,仍憑她如何,都無法撼動他的力量。
「騫兒,你有話說就好好說,莫要傷了安九郡主。」玉皇後擔心的道,這騫兒,今天當真是失了心智,既然已經寫下了退婚書,那痛快些又何妨?
可他倒好,若是傷了安九,那她方才對北策的拉攏和討好,就付諸東流了啊!
百里騫抓著安九的手腕兒緊了緊,「放心,我不會傷了她。」
話落,百里騫附身靠近安九的耳旁,壓低了聲音,「安九,本太子告訴你,就算你有了這一紙退婚書又如何?本太子要的女人,從來沒有得不到的,退婚書給你,你也記著,我們從頭開始,我會好好爭取你,你休想擺月兌掉我。」
百里騫語氣里那志在必得的氣勢,讓安九心中的諷刺更濃。
從頭開始?安九禁不住覺得好笑,這百里騫當真是自大得可以。
「是嗎?太子以為我擺月兌不掉你?那今天,你又為何會寫下了這一紙退婚書?」安九嘴角勾起一抹諷刺,可絲毫也沒將他百里騫放在眼里。
果然,安九話落,明顯感覺到百里騫身體一怔,安九心中浮出一絲得逞,也是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太子殿下,你如此薄情寡恩,給本小姐提鞋都不配,你以為,從頭開始,我又看得上你麼?呵……」
安九輕聲一笑,語氣中的鄙夷絲毫也沒有掩飾。
百里騫身體一怔,臉色赫然慘白,給她提鞋都不配,這個安九……心中一股郁結之氣倏然一涌而上,口中一絲腥甜彌漫,心中隱隱生疼。
提鞋都不配?呵,安九……好一個安九!
安九趁著他愣神之際,扯了百里騫手中的退婚書,用力一推,下一瞬,安九就已經掙月兌了百里騫的束縛,看著百里騫那滿是不甘與憤怒的雙眼,心中甚是痛快。
他想揪著她不放,只管來便是,她安九可有辦法折騰他。
如今,這退婚書已經在他的手上,她倒是要看看,這百里騫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安九謝皇上成全,謝皇後娘娘成全,謝……太子殿下成全!」安九大大的行了個禮,從今之後,她安九便在沒有這勞什子的婚約的枷鎖,徹底自由了啊!
當真是值得慶祝!
安九看了一眼北策,心中明白,能得到百里騫這退婚書,她最該感謝的便是北策,若是沒有北策引皇後顧忌,只怕這婚約,還得費些功夫!
想到方才北策說的話,他們兩情相悅麼?
呵,為了她,倒是將這東楚第一人的閨名給連累了。
「皇上,今日中秋宴,宮人們都在籌備,現在安九和太子的婚約已了,臣妾和太子便告退了。」玉皇後斂眉道,余光瞥見百里騫不正常的神色,心中越發的擔心起來。
「罷了,你去吧,嫻妃,世子你們也退下吧,朕再看看奏折。」靖豐帝朗聲道,「至于這棋……北策,咱們改日再繼續下,你這棋藝,朕是贏不了你了,你倒好,也不知讓讓朕。」
一時之間,靖豐帝的語氣又輕快了起來,好似方才的一切沒有發生過一般。
「皇上,若策兒讓了,皇上該要更加不痛快了。」嫻妃開口,溫婉嫻靜的聲音,頓時讓氣氛舒緩了不少。
「這倒也是。」靖豐帝撫了撫額,擺了擺手,示意眾人都退下。
玉皇後拉著太子,安九跟在北策身後,一行人出了房間,留下靖豐帝坐在榻上,看著眾人散去後空蕩的房間,一雙老練的眸中瞬間變得陰沉。
「這安九倒有些本事。」靖豐帝口中喃喃,好似變了一個人一般,嘴角淺淺勾起一抹詭笑,「一個安九,倒是讓朕找到了個突破口,實在是讓人意外,意外啊意外。」
「皇上,那安九郡主是有些不同之處,太子今天這婚退得心不甘情不願,只怕,今日之後,太子和北世子走不到一路了。」一直候在一旁管事太監秦公公開口,那雙眼有著看過萬事的老沉。
「呵,你又知道了!」靖豐帝瞥了秦公公一眼,精明老練的眸子眯了眯,「不過你說的倒不錯,他們是走不到一路了,可皇後……呵,顯然還是存有幻想,這倒也好,就由著他們去折騰,只要朕能掌控著大局,便無妨。」
「是,是,是,陛下精明,這世上之人,誰能算得過陛下?只怕北老王爺也……呵呵……」秦公公呵呵的笑道,眼底說不盡的討好。
「北老王爺?你不說,朕倒是忘記了這個叔伯了,再過些時日,該是他九十大壽了吧,當年助先帝打下這東楚江山的老人們,如今只有他還在了,我這做晚輩的,自然得盡盡心意。」靖豐帝斂眉,眸中的顏色忽明忽暗。
「皇上孝感天下,先帝在天之靈看見皇上如此體恤當年的開國功臣,自然也會欣慰。」秦公公柔聲道,想到什麼,小心翼翼的看了一下靖豐帝的神色,斂眉道,「皇上,今日中秋宴,二皇子要封王,還有西涼公主……這次和親,不知皇上屬意那個皇子和西涼聯姻?」
「西涼公主?朕倒是忘記這一茬了,西涼公主是攝政王的胞妹和當今西涼皇帝的女兒,此次聯姻,西涼倒是有誠意。」靖豐帝斂眉,「只是和哪個皇子聯姻……」
「皇上,太子殿下剛退了婚,如今太子妃的位置,尚且空著。」秦公公試探的道,可瞧見靖豐帝臉色微沉,立即轉換話端,呵呵的笑道,「老奴糊涂了,太子只怕是正處于情傷,哪還有心其他女子?是老奴糊涂了,老奴該掌嘴。」
秦公公一邊呵呵的說著,一邊一個嘴巴子打在自己的嘴上,靖豐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老練的眸中若有所思。
聯姻麼?這聯姻之人,他是該好好琢磨琢磨。
……
安九和北策一行人出了承輝殿,玉皇後便拉著嫻妃一道在一旁說著什麼,態度中的熱絡,似絲毫也沒有在掩飾她對北王府的討好。
安九跟在北策身旁,退婚書在手,心情異常的輕松……
「啊……太子殿下……」
突然一陣驚慌,安九順著那聲音看去,只見百里騫高大的身軀扶著柱子,竟然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距離他最近的玉無雙只是淡淡的看著,那眼里的冰冷,好似眼前這人和她沒有絲毫關系一般。
安九卻是禁不住一怔。
百里騫他……他竟氣得吐血了麼?
「皇兄,你……你這是怎麼了?」
二皇子正隨淑妃一起來向靖豐帝請安,正好撞見此刻的情形,立即焦急的大步上前,親自將百里騫扶著,看見百里騫吐出的鮮血,剛毅的面容滿是擔憂,「皇兄……」
「哼,你滾開!」百里騫抬眼一見是百里彥,那陰鷙的面容上,越發的陰沉駭人,一把推開扶著他二皇子,半點不領情。
「皇兄,我扶你去棲鳳宮休息,再找太醫看看。」百里彥繼續上前,太子身體健壯,素來沒有什麼病癥,怎麼竟吐起了血來?
「彥兒,太子有自己的人在,用不著你白白擔心。」淑妃也是瞧見了百里騫對百里彥的不待見,心中也是不悅,更是沒有好語氣。
以往太子對彥兒,也是這般不友善,她顧念他太子的身份,又想著皇後終究是壓她一頭,她從來也不說什麼,可現在,彥兒這次凱旋而歸,可是立了大功,今天皇上更要在中秋宴上當眾封賞,彥兒的恩寵日盛,她對太子也不用再像以往那般忌憚與忍耐。
目光掃過百里騫嘴角的鮮血,心中浮出一絲冷意,剛出了承輝殿,就口吐鮮血,只怕方才在承輝殿內,發生了什麼大事,才至于讓太子這般模樣吧!
淑妃嘴角勾起一抹幸災樂禍,瞧見安九和北策,眼底閃過一抹詫異,冷聲道,「彥兒,未來太子妃也在,太子自然有人照顧,你快進去給皇上請安才是大事。」
未來太子妃?
听到這幾個字,百里騫身子赫然一僵,冷峻的臉上更是猙獰,如今這幾個字,是在嘲諷他啊!
百里彥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安九,正巧撞見安九看過來的視線,那一剎,百里彥心中禁不住微微一顫。
安九?從回了京都之後,他的耳邊,安九這個名字可沒少被說起過。
就是她救了璇兒麼?
璇兒對這救命恩人可是喜歡得很啊,他回京都不過三天,這三天每每見到璇兒,他便在自己耳邊說個不停,句句皆是晉國公府的安九郡主是如何如何的英勇,如何如何的美好,听得他早早就對這安九充滿了好奇。
沒想到,今日竟會在這里匆匆得見!
僅僅是瞬間,百里彥就將安九打量了一遍,他以為按照璇兒的說法,能一人將他和嫻妃一同從水中救起,該是身形健壯的女子,可眼前這女子……身子說不上嬌弱,可看著半分也不像是能做成這件事情的人,不是嗎?
呵,怕是璇兒被這救命恩人迷了心智,刻意夸張了許多吧!
「安九見過淑妃娘娘,淑妃娘娘錯了,方才太子殿下已經寫下退婚書,安九福薄,從此之後和太子不再有婚約了。」安九斂眉,承受著百里彥的打量,卻是沒有理會。
方才在百里彥上前關心太子之時,她已經粗略的將這個二皇子打量了一遍。
這二皇子常年在邊境帶兵,她以為,帶兵征戰沙場的人,多數是莽夫的形象,再不然,身上也是充滿了殺氣,可是,眼前這個百里彥,卻是讓她有些意外。
此刻他褪去了戎裝,一襲華貴錦袍,身上倒是透了幾分書生氣質,儼然是貴公子的模樣,半分也和戰場上的將軍關聯不上。
不過……瞧他對百里騫的那份關切,听聞這二皇子為人重情,實在是不假!
安九的話,不僅僅是淑妃,就連百里彥也是一驚,難掩詫異。
「退婚?」淑妃口中喃喃,目光落在安九手中折疊好的一張紙上,雖然不可思議,可很快也接受了這個事實。
退婚?當年皇後看上安九的命理,一手促成了太子和安九的婚約,今天太子退了婚,意味著什麼?皇後又允許麼?
淑妃可不笨,再次瞥了一眼那身形狼狽,滿臉怒氣的百里騫,再看了看一直站在安九身旁的北策,許多事情在心里清晰起來。
看來,太子退婚,怕並非是太子所願啊!
只是,他們退婚,若是在投北策所好,那他們的目的……突然腦中冒出一個念頭,淑妃神色微閃,頓時明白了什麼。
「呵呵,抱歉,是本宮不知情了,實在是該打,不過安九郡主有句話也是錯了。」淑妃臉上很快綻放出一抹燦爛和善的笑容,異常友好,「安九郡主可不是福薄,安九郡主怕是最好命的人呢!」
說話之間,淑妃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北策,如此看來,傳聞真的不假啊,安九和北世子……
呵,既然皇後都動了討好北世子的心思,她自然也不能落了下風,以後,這安九她得多走動走動才好!
安九是何等精明,淑妃心里在盤算著什麼,她怎會不明白?
心中禁不住覺得好笑,這些人個個都想討好拉攏北世子,而她因著和北策的那亦真亦假的緋聞,怕也要成為這些宮中娘娘們討好的對象了!
這北世子的面子,當真是大!
「謝淑妃娘娘吉言了。」安九福了福身,便和北策一道先行離開。
留下的淑妃,百里彥,百里騫看著二人的背影,神色各異。
「太子殿下,彥兒還要給皇上請安,就不照看你了。」淑妃收回視線,對百里騫更是沒了先前的顧忌,瞥了一眼依舊關切百里騫的百里彥,淡淡開口,「還愣著干什麼?人家退婚傷心吐血,難道你在這里能給他重新找回那婚約不成?」
說著,不待百里彥說什麼,拉著百里彥就往殿內走去。
這話,更如一根刺,狠狠的刺進百里騫的心里,口中一抹腥甜,只感覺到氣血上涌,好似有什麼東西再也壓制不住一般,噗地一聲,又是一大口鮮血吐了出來……
「安九……」百里騫感受著心中陣陣抽痛,咬牙切齒,退婚?他不甘心,他堂堂太子,今日竟被她安九羞辱得這般徹底!
「呵,太子表哥,你可知你現在的模樣有多麼狼狽?」方才一直站在一旁,默默的看著這一切玉無雙緩緩開口,冰冷的語氣,似在發泄著她剛剛心中積壓的憤怒。
剛走了一個落進下石的人,現在又來一個麼?百里騫瞥了一眼玉無雙,心中更是覺得諷刺,而現在這人,還是他嫡親的表妹!
「你也在看本太子的好戲麼?」百里騫咬牙道。
「好戲?呵,太子表哥連自己的未婚妻都保不住,這樣的人,我玉無雙還不屑對他施舍半分關注。」玉無雙冷哼一聲,想到方才安九和北策相攜離開的身影,氣更是不打一處來,打量了百里騫一面,眸中似笑非笑,「瞧你將自己弄成這副模樣,你該不會是愛上安九了吧?」
話落,果然瞧見百里騫的身體一怔,那陰鷙的眸中閃過一抹慌亂,玉無雙看在眼里,嬌媚的臉上也是微微一僵,輕笑道,「呵,果然,你愛上她了。」
愛上她了?百里騫好似被雷擊中了一般,腦袋片刻空白,漸漸回了神,腦海中不斷的回蕩這這句話,就連他自己也有些不可思議。
怎麼可能?愛上安九了?
「不,不可能!」百里騫搖了搖頭,可那語氣,卻對自己的否定有些不確定,以前他是討厭她的,不是嗎?
腦海中浮現出安九的身影,竟是分毫也記不起曾經安九那唯唯諾諾的模樣,反倒是她眸中的精明,果決,以及每一次對他的抗拒與排斥,卻是在他的腦中揮之不去。
「不可能?呵呵,太子表哥,你連你自己的心也看不清楚麼?剛才在承輝殿中的人,怕都看出來了,你自己竟還逃避,哼,太子表哥,你真的讓人很失望呢!」玉無雙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嬌媚的臉上,平添了幾分妖嬈。
目光一瞬不轉的緊鎖著面前這個落魄狼狽的太子,心中暗暗盤算著什麼。
好啊,當真是太好了,太子愛上安九,這對她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一個消息了,不是嗎?
若是她利用得當……玉無雙斂眉,眼底一抹精光一閃而過,頓了頓,繼續道,「你若不是愛上了她,又怎會這般不遺余力的想娶她?又怎會看著她和北策站在一起,那般憤怒?又怎會在沒了這婚約之時,你竟如此氣火攻心,以至于吐血?」
玉無雙一字一句的說著,沒說一句,百里騫銳利眸中的神色就清明幾分,玉無雙看在眼里,心中浮出一絲得逞,「若是太子還如以前那般不待見安九,只怕沒了這婚約,沒了安九,你也不會眨一下眼,而你此刻……太子表哥,你看看你現在的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狼狽落寞的模樣,哪里還是我所認識的那個太子表哥?」
百里騫身子一晃,冷峻的臉上風雲變幻。
愛上她了?他確實是愛上安九了啊!
可……可那女人……想到方才的一紙退婚書,她卻是將自己視作了敝履,迫不及待的想要丟棄。
「那又如何?如今,已經退婚了不是嗎?」。百里騫口中喃喃,先前在承輝殿里,他心中覺得,就算是退婚又如何,對安九,他若不放手,他便可以重新爭取。
他相信,以他堂堂太子的身份,怎麼也能征服這個女人,可是,安九說的話,此時此刻都在他的腦海回蕩。
給她提鞋都不配?在她的眼里,他當真是如此卑微不堪麼?
「退了婚又如何?」玉無雙倏然抓住百里騫的手腕兒,逼他直視著自己的雙眼,一字一句的道,「就算是她成了親,太子表哥能奪過來不是嗎?就算是強佔又如何?安九不過是一個女人,什麼對一個女人最重要,太子表哥很清楚,不是嗎?」。
百里騫身體一怔,看玉無雙的眼神變了又變,「你……」
什麼對一個女人最重要?玉無雙的意思,是讓自己佔了安九的清白?
百里騫目光閃了閃,他堂堂太子,要什麼女人沒有,那些女人對他,只會自己送上門,他從來沒有想過用這種卑鄙的手段,得到一個女人!
可是,他不得不承認,在玉無雙提出這個法子之時,他心動了。
如果只有這樣才能征服得了安九這只野貓,就算是手段卑鄙又如何?
他要得到安九,才能解心頭之恨,不擇手段也在所不惜!
銳利的眸子眯了眯,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去,眼里瞬間浮出一絲陰鷙冷傲,玉無雙看在眼里,心中卻是了然,她的話對百里騫起作用了啊!
呵,安九啊安九,若是沒有今日承輝殿的事,她便也不會如此惡毒,今日中秋宴,她讓她在西涼使臣面前丟盡顏面就行,可……
她和北策兩情相悅麼?
她倒是要看看,沒了名聲,又沒了清白,安九的這一生也只能毀了,就算她和北策兩情相悅,她又如何能有臉和北策廝守終生!
「太子表哥,如果你覺得無雙的建議可行,我倒是有辦法,能助表哥今天便如願以償。」玉無雙斂眉,意有所指,她已經等不及了,想到安九拿了退婚書那得意的模樣,她以為她如此就能和北策無阻礙了麼?
哼,她是分毫也不願意讓安九再多得意片刻!
「今天?」百里騫神色一怔,看著玉無雙的眼里,滿是不相信。
「就是今天,若是晚了,你和安九退婚的消息,就要傳得人盡皆知了,難道表哥想今天你和安九退婚的消息被天下人知道?我想表哥是不想的吧,表哥甚至也不願那退婚書在安九手中多待一刻對嗎?」。玉無雙嘴角微揚起,眼底更是多了幾分邪惡。
百里騫蹙眉,沒有回答,可這反應已經是最好的答案。
不錯,想到安九方才得到退婚書的高興,他心中就異常難受,好似被一只大手揪住了心房。
「你有什麼法子?」百里騫斂眉,心中已然做了決定,今天在承輝殿內,他已經輸了一局了,他必然要扳回一城,才會甘心,而無雙說的法子,無疑既能宣泄他今日的憤怒與不甘,又能霸佔了安九,讓她不可能再有絲毫退路。
「法子嘛……呵呵……」玉無雙輕笑著,靠近了百里騫幾分,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只見百里騫神色微微變了又變,直到說完,玉無雙才退了一步,看著百里騫眉宇之間的陰鷙,玉無雙心中更是滿意,「表哥放心,無雙會幫表哥安排,就當是無雙為不久後表哥的大婚,提前送上了一份大禮了。」
不久後的大婚?
若是今日之事可成,那這大婚是如論如何都躲不掉的,不是嗎?
不過……百里騫斂眉,眼底凝聚起一抹歷光。
「不會再有什麼大婚!」百里騫冷聲道,腦中浮現出安九的身影,眸子眯了眯,就算當真如玉無雙所說,他愛上了安九又如何?
今日這個女人給他的羞辱,給他的難堪,他可不能如此輕易的原諒。
「表哥,你的意思……」玉無雙詫異的挑眉,但很快,她便明白了什麼,嘴角的笑意越發的詭異邪惡。
他的意思,佔了安九清白之後,他只會讓安九就這麼進了太子府,甚至是無名無分麼?
呵,如果真是這樣,那更合她的意了,不是嗎?
玉無雙斂眉,意有所指的道,「表哥說的是,安九的性子剛毅,是該好好的用些法子教,不然,以後就算是進了太子府,只怕依舊不會將太子表哥你放在眼里。」
安九啊安九,她玉無雙以後等著看她的好戲,今日,她會親手讓她走向地獄……
……
而此時,和北策一起離開了承輝殿,在御花園涼亭里坐著安九,身體竟是一顫,一抹寒意從心底一閃而過,那感覺竟讓她莫名的不安。
「你怎麼了?」察覺到安九微微閃爍的目光,北策關切的聲音緩緩響起,讓人心中禁不住一暖。
安九微怔,對上那雙沉靜內斂的黑眸,鼻尖縈繞著的幽蘭香氣,讓她心情舒暢至極,揮開方才心中那片刻的詭異感覺,牽唇一笑,「方才在承輝殿,多謝世子相助。」
「你我無需言謝。」北策斂眉,優雅得似乎每一個神色,都能讓人驚艷。
因為他們是交易,所以無需言謝麼?安九挑眉,他們是交易不錯,可北策方才所做的,顯然已經超出了他們交易的範圍,她安九怎能不謝?
看著北策的這張俊美無儔的斂,安九的眼底竟劃過一抹詭譎,眸中神色忽明忽暗,促狹的道,「現在皇上知道你我兩情相悅,你就不怕他逼你娶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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