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策狂奔出門,腦中方才听到的消息,縈繞不去,那一晚所發生的事情,以及安九的面容,更好似刻在了他的腦中一樣。
他就知道,安九這女人不會安分,沒想到,她竟然是以身犯險!
北策心中禁不住暗自低咒,她更是料定了,自己是拿她沒有辦法,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送上門去,被靖豐帝治罪!
僅僅是過了片刻,那一抹白色的身影便出現在了朱雀門外,朱雀門的侍衛,僅僅只看出了那是北世子,那身影便消失在了視線當中。
「奇怪,以往世子都是坐馬車進宮,今日,怎麼騎馬來了?」守門的侍衛暗忖,還有世子臉上慌張的模樣,那侍衛皺了皺眉,「今日宮里有什麼大事麼?」
那侍衛問道,身旁的侍衛想了想,沉吟片刻,突然眼楮一亮,「今日,是容妃娘娘的生辰呢!」
W@那個新晉的後宮寵妃,這些時日,在宮里,可謂是風頭一時無兩,自從那容妃娘娘進宮之後,皇上踏入後宮,便只有去她宮殿,甚至,連批閱奏折之時,也嘗嘗宣召那容妃娘娘在身旁伴駕,嫻妃的長樂宮里還好,皇後的棲鳳宮,元妃的未央宮,還有淑妃的永安宮,這段時間,都好似被一股低氣壓籠罩著,幾個主子,對這容妃的寵冠後宮,都有怨言。
甚至,宮中傳出了那容妃娘娘是狐狸精的傳言,他們倒是覺得這傳言不像是假的,不然,又怎會有那麼大的魔力,將皇上迷得暈頭轉向,不再看其他的妃子,甚至為了此事,連北王府都不顧了呢?
他們可都是知道那容妃娘娘的來歷,她可是北王爺的一個側室,被皇上相中了,生生被奪過來的啊!
那侍衛正想著,另外一輛馬車在門外停下,那個震懾京都城的標志,讓幾個侍衛一愣。
那不是北王府的標志麼?
「去通報,北王爺有事進宮面聖。」馬車上的隨從朗聲道。
幾個侍衛一愣,立即回過神來,為首的侍衛立即安排了人去通報,臉上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招呼著這北王府的人,心中暗想,這北王爺自幾個月前,在承輝外長跪昏厥過去之後,听說是一直臥病再床,今日,竟可以下床走動了麼?
看這模樣……怕是因為今日是容妃娘娘的生辰,所以急著進宮吧!
呵,今日的宮里,只怕又要熱鬧了!
皇宮里。
安九進了皇宮之後,就感受到了一股不尋常的氣氛,可想著她今日進宮的目的……安九眸中的顏色多了一絲詭譎,這個時候,北策該是知道了自己進宮請罪的消息了吧。
想到那張平靜優雅的臉,可能出現的慌張急切,心中便有一絲暖意流動。
御花園中,安九隨意尋了一處地方坐下,剛過不多久,一群宮女便朝著這邊走來,那為首的宮女……安九遠遠的看到那人,眉心禁不住微微一皺。
那不是中秋節那日在花神殿中遇見的那個老宮女麼?
對,就是她,記得上次見,是在承光殿內,她伺候著夏侯音!
安九斂眉,思索之間,那老宮女卻是走到了她的面前,在安九的身旁福了福身。
「奴婢參見安九郡主,容妃娘娘有請。」老宮女恭敬的開口,態度頗為有禮。
容妃娘娘有請?
夏侯音麼?
她可是如今這皇宮之中,寵冠後宮的人啊!
她找她?不,不對,自己才進宮不久,她就已經知道了麼?
想到那夏侯御淺在這皇宮里消息的靈通,安九吃驚片刻,倒也明白了過來,他們是姐弟二人,夏侯御淺有這本事,夏侯音,自然不會少了這本事!
只是,這寵冠後宮的容妃娘娘,找她做什麼?
安九抬眼看了一眼那老宮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該怎麼稱呼姑姑?」
「主子們都喚奴婢文姑姑,安九郡主若不嫌棄,也可如此喚奴婢。」文姑姑開口,聲音不疾不徐,老練深沉,完全符合在這宮中打滾多年的老人的模樣。
「文姑姑麼?我們倒是有緣。」安九起身,「有勞文姑姑帶路了。」
「這是奴婢該做的。」文姑姑恭敬的道。
安九看了文姑姑一眼,跟著文姑姑朝著容妃的宮殿走去,一路上,安九倒也沒閑著,試探的開口,「我和文姑姑倒真是有緣,記得中秋節那日,文姑姑在花神殿中燒香祭拜故人,那時,你說你是浣衣局的宮女,我當時看文姑姑就不是尋常之人,沒想到,再次見到文姑姑,文姑姑果然是飛黃騰達,伺候在容妃娘娘的身側,你說,是不是有緣呢?」
文姑姑听著安九的話,臉上笑意依舊,「安九郡主折煞奴婢了,在這宮中,只有主子和奴婢之分,伺候主子的,都是下人,奴婢又那是不尋常之人?能伺候容妃娘娘,不過是容妃娘娘需要一個細心的人照料起居罷了,容妃娘娘,便挑了奴婢。」
「哦?是嗎?」。安九斂眉,這皇宮里,那麼多的宮女,也不乏細心周到之人,容妃娘娘看上的人,卻偏偏是一個浣衣局的老宮女,這實在是有趣得很。
文姑姑沒有接話,一行人一直到了一處宮殿,那宮殿上赫然寫著「柳鶯殿」三個字,安九看著,眸光微閃。
柳鶯殿?這座宮殿,距承輝殿極近,北王府有個柳鶯水榭,這靖豐帝又在皇宮里,為夏侯音打造了一個柳鶯殿麼?
這夏侯音當真是得寵。
安九進了宮殿,宮殿里,四處皆是柳樹,雖然是嚴冬季節,可那一排排一行行的銀枝枯條,整齊的排列著,十分壯觀,讓人一看,心中禁不住去幻想,開春之後,那柳樹重新冒出新葉之時,該是怎樣的奇景。
「容妃娘娘喜歡柳樹,皇上便費了心思,讓宮人們將這皇宮里所有的柳樹,都移植到這里來了,以後,這皇宮里的別處,要看到柳樹,幾乎不可能了。」文姑姑在安九的身旁道。
安九听在耳里,眸光微斂,「皇上對容妃娘娘真是疼愛至極,此生能得一人這樣疼寵,實在是幸運!」
幸運麼?安九心中輕笑,這後宮中的榮寵,又怎是一時興旺就能看到頭的?
況且,這夏侯家的心思,可不簡單,今日的榮寵,他日會變成什麼樣子,誰又說得清楚呢?
安九正如是想著,前方的樓閣中,便傳出一陣琴聲,那琴聲,曲調悠揚,隱隱含著愁緒與思念,竟是有些熟悉,那不是那日在北王府的鏡湖旁,听到的那首麼?
一個寵妃,懷中目的接近皇帝,如今如願得到聖寵,竟是也有愁緒麼?
她那曲子中的思念,又是為誰?
安九斂眉,她不得不承認,這夏侯音當真是大膽,竟能在這皇宮里彈奏如此的曲子,如今這後宮之中,只怕各宮的妃子,都看著這柳鶯殿的一舉一動的吧。
她就不怕,這曲子中的思念,被人利用?
這後宮的污穢,安九不用想,也是明白的。
「安九郡主,容妃娘娘在前方的閣樓里等著安九郡主呢。」文姑姑開口,說著,繼續邁開了步子,朝著前方的樓閣走去。
安九跟了上去,文姑姑將安九帶到了閣樓之外,就停了下來,恭敬的朝著安九福了福身,「安九郡主請,容妃娘娘就在里面。」
安九淡淡的瞥了文姑姑一眼,眉峰一挑,看來,是讓她一個人進去了!
那容妃單獨找她,又是所為何事?
對這夏侯音,她一直都充滿了好奇,正好,借著這次機會,她也可以進去探上一探。
安九斂眉,進了樓閣,偌大的廳堂內,陳設清新雅致,屋子里縈繞著香氣,一層薄紗之後,隱約可以瞧見女子撫琴的身影,那模樣,饒是一看,心中都禁不住驚艷。
曲聲悠揚,在這房間里,越發的清麗動听,進了屋子,安九倒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听著,似乎是極有默契一般,那彈琴的女子,也是不發一語,仿佛沒有意識到安九的出現,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琴弦之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琴聲歇了下來,兩個女子,隔著紗簾,對望著彼此,空氣中的氣氛,多了一絲詭異。
「一早就听聞安九郡主的美名,曾經幾次匆匆得見,卻也不得說話的機會,今日請安九郡主來,還望郡主不要怪罪本宮唐突。」薄紗之後,一個聲音響起,那聲音,似乎比她方才彈出的琴音還要美妙幾分,如黃鶯啼谷,水流山澗。
「安九參見容妃娘娘。」安九朝著那紗簾之內福身行了個禮,卻是不卑不亢,「安九早就仰慕容妃娘娘的才華,第一美人之貌,實在是驚為天人。」
那紗簾之後的女子,嘴角微微一揚,「驚為天人麼?我倒是羨慕安九郡主……」
夏侯音說到此,卻是倏然一頓,沒有繼續說下去,那一抹倩影緩緩起身,撩開紗簾,那動作風情萬種,出了紗簾,那明艷的容顏,徹底的暴露在安九的視線中,饒是她這個女人,心中也禁不住顫了顫。
這樣的容貌,這樣的風姿,也難怪北王爺迷戀,靖豐帝疼寵了。
「早先便听御淺提起過安九郡主,說起安九郡主,他可是神采飛揚,本宮那弟弟,看著對誰都是舉止溫和,可能讓他這樣興奮的女子,你倒是第一個。」夏侯音走到安九的面前,親昵的拉著安九的手,那淺淺揚起的笑意,仿佛領家的大姐姐一般,「那時我還在想,能讓他這樣的女子,他必定似乎十分喜歡,也許再過不久,這安九郡主,便要成了我的弟媳了,卻沒想到……我那弟弟,還是慢了一步!」
夏侯音口中說的是夏侯御淺麼?
喜歡她?安九斂眉,心中輕笑,對上夏侯音的眼,「容妃娘娘,我和夏侯公子萍水相逢,也不過是點頭之交,夏侯公子沒有透出喜歡之意,也並無喜歡之意。」
夏侯音蹙眉,「是嗎?怎會如此?他竟然沒行動麼?呵,在我面前,他可不是這麼說的啊!」
夏侯音嘴角淺淺的笑著,溫和的目光看著安九,說不出的嬌弱,「他說,若非是你和北世子先一步定下了婚約,他就直接請父親做主,請皇上下旨賜婚了呢,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說這樣的話,可見,他確實是喜歡你的!」
安九心中微怔,腦海中浮現出夏侯御淺那溫潤如玉的面容,可是,不知為何,這在旁人眼里的陽光暖男,卻是讓她想著,就全身起雞皮疙瘩。
請之賜婚?幸虧夏侯御淺沒這舉動,要不然……和一條毒蛇共眠,她怕是什麼時候被咬死了都不知道。
安九看著夏侯音,心中更多的疑惑,鼻尖縈繞著香氣,夏侯音的那雙眼,就好似有魔力一般,讓人沉醉,酥酥的,讓人毫無招架之力,這……安九意識到什麼,猛地用指甲掐入皮肉,這才恢復了些微清醒。
這房間里的燻香……夏侯音,果然是有詐!
安九斂眉,心中明白了什麼,牽唇一笑,「容妃娘娘是在對我和夏侯御淺沒有訂下婚約感到失望,還是在對我和北策的婚事,感到不快?」
話落,那雙美麗的眸子果然一怔,好看的眉峰微微攏了起來,甚至,拉著安九的手的那只手,也是在那一片刻加大了力道。
安九看在眼里,這句話果然是刺激到了夏侯音了麼?
看來,事情似乎和她想象的一樣,香氣那個傳聞,安九斂眉,據說,當年夏侯音嫁給北王爺,是受了夏侯儀的算計,她以為所嫁的人是北策,才乖乖的出了嫁,可沒料到……娶她的人,竟不是北策,而是北王爺!
「我以為容妃娘娘該是放下了。」安九斂眉,都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的琴聲里還有愁緒和思念,甚至此刻,已經成了皇帝的寵妃,她琴聲中的愁緒與思念依舊不散,這意味著什麼?
琴聲即心聲,不是嗎?
夏侯音目光閃了閃,看著安九,眼底有那麼些吃驚,亦是夾雜著些微贊許,她沒有想到,這個安九能在這燻香和她的軟語中,還能保持如此的清醒,甚至在探她的事情麼?
放下了?夏侯音想到什麼,那眸中的顏色暗了幾分。
放開安九的手,徑自轉身,那一舉一動,都似能牽動人心魄,悅耳的聲音再次在房間內響起……
「安九郡主說胡話了麼?罷了,你該是不喜我提御淺喜歡你的事,我不提就行了,單說你我二人,你比我小不了幾歲,我倒想有你這個精明的妹妹呢!」夏侯音留給安九一個背影,走到貴婦榻上坐下,明明是如仙的身姿,該是純淨高潔,此刻,那模樣,竟是透著說不出的慵懶。
妹妹麼?
安九挑眉一笑,「容妃娘娘折煞安九了,容妃娘娘是寵妃,安九不過是一個小郡主,實在是不敢。」
夏侯音看了安九一眼,似在琢磨著什麼,「今天是我的生辰,我想請安九郡主,陪我一起過,郡主該不會拒絕吧。」
安九對上她的眼,心中微詫,陪她過生辰,她可不覺得自己在這容妃娘娘的心目中,有那麼重要的位置,這容妃她……精明如安九,僅僅是片刻,便明了了她的心思。
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讓她陪,不過是意在某人罷了。
這容妃倒是奇怪,心在北策身上,前幾年,她在北王府,能見北策的機會,那可是多了去了吧,可听說,只有在最初的那段時間,夏侯音住在北王府里,和旁人都有往來,可是,隨後的幾年,卻是住進了柳鶯水榭之中,幾乎是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
現在,都已經是皇帝的妃子了,倒是想見他了麼?
這般算計,意味著什麼?
她知道,這夏侯音進宮有她的目的,她就不擔心,她心在別人身上的事情,被人知曉了,引來禍患麼?
「呵呵,就這麼定了,今日在錦華殿,皇上設了宴,你隨我一起去。」
沒待安九拒絕,這夏侯音已經再次開口,堵了安九所有的話端,那聲音雖淡,可不容置喙的語氣,卻是讓人絲毫也無法忽視。
安九斂眉,既然無法拒絕,她如她所願又何妨?
她倒是要看看,這夏侯音,能玩出什麼把戲來。
「容妃娘娘,皇上派人傳話,說大家都在錦華殿等著了,您可以移步過去了。」
正此時,門外傳來的文姑姑的聲音。
安九听在耳里,心想這夏侯音當真是面子大,雖說是她的生辰,可這皇宮里,最在意的就是位分,此刻等著她的人,怕都是宮里的貴人們吧!
「嗯,走吧!」夏侯音起身,話落,門吱嘎一聲被推開,文姑姑走了進來,徑自拿了一件披風給夏侯音披上。
夏侯音緩緩而行,走到安九面前,嘴角笑著拉起安九的手,柔聲道,「走吧,別讓人久等了。」
說著,便拉著安九,走出了門,安九也不反抗,她最是會審時度勢,對于明知無法反抗的事情,她順著對方又如何?
還未到最後,誰又能說那一定就是壞事呢?
只是……她說是進宮請旨領罪,不過是為了逼北策現身罷了,只要北策听到這消息,必然會進宮,她倒也不必當真面見靖豐帝,可是,眼下這情況,只能去見了!
心想著,一路上,夏侯音一直拉著她的手,當真就如姐妹一般親昵。
錦華殿內,絲竹之聲回蕩,主位上,靖豐帝的神色異常愉悅,身旁坐著的玉皇後,臉上掛著笑容,可是,那笑容卻沒有直達眼底。
一旁的淑妃和元妃,二人的臉上,也是淡淡的笑容,對于今日這個生辰,她們心里可是堵得慌。
「又不是什麼大壽,瞧瞧這排場,連皇後娘娘的生辰都沒有這樣過,呵,這小賤人,是要喧賓奪主了麼?」淑妃壓低著聲音,對聲旁的玉皇後道,語氣里有怒氣,可更多的,卻是盤算。
這些時日,可不只是她的心里積了怨,恐怕這皇後的心里更是不好受,若是能戳破了皇後壓制著的怒氣,那對她來說,可不就是太好玩了麼?
看了一眼坐在堂下的太子百里騫,目光隨即轉移到他身旁的北柔的身上,自從太子攀上了北柔這顆高枝,玉皇後私下里和卿王妃可是走得近了許多呢。
誰知道,她們暗地里又在盤算著什麼。
可不管她們在盤算著什麼,太子娶了北柔,對她的彥兒,都是不利的啊!
玉皇後淡淡的瞥了淑妃一眼,淑妃的心思,她是看在眼里,想利用挑撥激怒她,去吃容妃的醋麼?
呵,如今的容妃,可並非以前的靜妃,那時候,靜妃也是得寵,不過,恃寵而驕,又沒腦子,可這個容妃……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女子的模樣,果然是狐狸精啊!
這狐狸精的道行怕還不低,皇上如今如此迷戀容妃,她又怎會在這個時候,與容妃撕破了臉皮?
這淑妃,怕是因為騫兒娶了北柔的事情,心中為她的兒子著急了吧!
玉皇後斂眉,想到這些時日和卿王妃的謀算,嘴角的笑意越發的濃郁,亦是低聲對淑妃道,「淑妃妹妹,有些話可不能亂說,這皇宮的主人,一直都是皇上,皇上寵誰愛誰,那都是恩賜,你這‘小賤人’幾個字,被本宮听見了,好在咱們是姐妹,沒有什麼大礙,可若是被旁人听了去,那指不定,還會為淑妃妹妹你招來什麼禍端呢,淑妃妹妹,謹言慎行啊!」
淑妃身體一怔,神色中竟是閃過一抹慌亂,忙扯了扯嘴角,「是,是,是,皇後娘娘提醒的是。」
淑妃心中暗自低咒,玉皇後這老賤人,當真是可恨!
「容妃娘娘到。」
大殿之中,樂聲正濃,殿外宮人的傳報聲便響起,靖豐帝竟是赫然起身,立即吩咐道,「停,停,停,都下去,都下去!」
那不耐煩的聲音,夾雜著對門外之人的期待,樂師們領命,立即退了下去,這模樣,看在幾個妃嬪的眼里,更是激起了一陣嫉妒與不悅。
皇上可從來沒有如此對一個女人這麼感興趣啊,瞧這模樣,當真是失了魂兒一般。
正思索著,門口,容妃一襲宮裝,緩緩進來,那絕世之姿上,添了幾分雍容華貴,更是讓男人看了,心中禁不住膜拜。
而她身旁……許多人第一眼,也是瞧見了容妃身旁的女子,那……那不是安九麼?
她怎麼隨容妃一起來了?
今日容妃的生辰,只是家宴,不是嗎?
坐在堂下的百里騫正喝著酒,瞧見那一抹身影,眸中的顏色怔了怔,似乎有許久沒有看見她了,可他竟是覺得,半點也沒有陌生,甚至……心中的那份悸動,越發的強烈。
不過今日見,這安九的眉宇之間,似多了幾分女兒家的柔美,看著更是讓人心神蕩漾。
是誰讓她有了如此的改變?北策麼?
想到此,百里騫握著酒杯的手一緊,仰頭一口將杯中的酒全數飲盡,竟是覺得這酒比方才,更是辛辣,灼得他的心口生疼。
這反應,坐在他身旁的北柔,全數看在眼里,北柔那溫柔的眸中,更多了一絲苦澀,太子他……就這麼喜歡安九,放不下她麼?
想自己嫁到太子府後,直到現在,那該屬于她的新婚圓房,都還不曾發生過,若嫁給他的是安九,太子只怕不會如此待她吧!
中秋那晚,太子甚至想強佔安九,不是嗎?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可就算是如此,也掩不住她心中驟然升起的嫉妒,不錯,是嫉妒,她以為,她愛太子,一心只為太子想,只要太子喜歡,就算是他再娶了安九,她也贊同,不過,此刻,她竟是嫉妒。
她沒有低估自己對太子的愛,卻忽視了一些人性基本的東西。
北柔看向安九,那眼神,復雜萬分,北柔看安九之時,安九也迎上了北柔的目光,就在那一剎,安九的眼神似乎驚擾到了什麼一般,北柔的視線,微微一顫,下一瞬,安九瞧見對方那臉上,綻放出一抹笑意,對著她點頭,一如以前那個北柔一般。
安九也是回以一笑,在二人進入大殿之時,靖豐帝就已經迎了上來,走到二人面前,當著所有人的面兒,拉過夏侯音的手,放在手中,細細的摩挲著,「音兒,听了你的琴,這宮里的樂師彈奏的東西,越來越不入耳了,還是你這手巧妙,來來來,你就坐在朕的身旁。」
容妃臉上淺淺的笑著,被靖豐帝拉著走了幾步,卻是倏然頓住。
靖豐帝蹙眉,「怎麼了?」
「皇上,我帶了個客人來,你該不會怪罪吧。」夏侯音清麗的聲音響起。
靖豐帝看向夏侯音身後,方才留意到有人在,看到那身影,濃墨的眉峰擰得更緊了些,安九?音兒的客人麼?
「安九參見皇上。」安九福了福身,承受著靖豐帝的視線,絲毫也不驚慌。
「既然是容妃的客人,來人,賜座吧!」靖豐帝朗聲開口,這安九,那精明的心思,始終讓他有些不安。
「謝皇上。」安九斂眉,正要在宮人的引導下,往那座位走,一個聲音,卻是讓她頓住了腳步。
「慢著!」
安九看向那開口之人,正是夏侯音無疑,安九眉峰不著痕跡的一挑,其他人,也是頗有興致的看著夏侯音,沉吟片刻,夏侯音終于是開口,說出的話,卻是讓人心中一驚。
「皇上,讓安九坐臣妾的身旁可好?」夏侯音對上靖豐帝的眼,那眼里的熱切希冀,怎麼也讓人無法拒絕。
可是……眾人的神色也都是變了變。
容妃的身旁?那豈不是和靖豐帝坐在一起了?
這……饒是淑妃、元妃、嫻妃的位置,都要排在後面了,安九若是坐在容妃身旁,這怕是不妥吧!
若是放在以往,玉皇後早就開口了,此刻,玉皇後的心中,也是難掩怒氣,這夏侯音,當真是因為皇上的寵愛,什麼都不顧了麼?
可是,她卻只能在心中氣憤,默不作聲,似乎是在等待著皇上的反應。
安九也是蹙眉,坐在她的身旁?
這夏侯音,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大殿之上,氣氛甚是詭異,不知道過了多久,靖豐帝終于是開口,「好,只要音兒你高興,怎麼樣都行,來人,在容妃的身旁,加一個位置。」
這話,讓大殿之內,所有人心中都是明白了,皇上對容妃的寵愛,當真是到了極致了啊!
一時之間,有些人心中暗自盤算著,夏侯音的眼底掠過一絲滿意,這才隨靖豐帝入了座,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安九也跟著入了座,可大殿中的氣氛,卻是讓安九暗自挑了挑眉。
這夏侯音對她的禮遇,是在昭示她的榮寵麼?
還是……另有所圖?
大殿之上,氣氛熱絡了起來,突然,夏侯音看了一眼安九,赫然開口,「皇上,臣妾有一件事情,不知當講不當講。」
「今日是你的生辰,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必顧慮!」靖豐帝握著夏侯音的手,眸中的寵溺,越發的濃郁。
靖豐帝雖是如此說,可是,玉皇後,淑妃以及元妃等人,一顆心卻是緊緊的揪了起來,容妃這狐狸精,莫不是在動什麼心思?
若是她這榮寵之時,對她們其中誰動了什麼心思,以皇上對她的寵愛,只怕會招招致命吧!
此刻,好些人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揪著手中的繡帕,不著痕跡的看著坐在靖豐帝身旁的那個絕子,只見她那絕美的臉上,綻放出的笑容,越發燦爛了幾分。
「是嗎?那既是臣妾的生辰,臣妾有個願望,皇上是不是也會圓了臣妾的願?」夏侯音一笑,饒是世間萬物,都為之失色。
一時之間,靖豐帝也看得呆了,這張臉,當真是百看不厭,越看越是喜歡啊。
「皇上……」
瞧見靖豐帝走神,夏侯音禁不住催促道。
「哦,呵,圓,愛妃的願望,朕定會滿足。」靖豐帝回神,目光閃了閃,立即呵呵的道,心里可是樂開了花,絲毫也沒了平日里帝王的威嚴,似那謹慎也不在了。
自夏侯音進宮之後,從來都是他不斷的做著讓她高興的事情,可是,她卻從來不曾主動提過什麼要求。
這對他來說,心里卻是沒底啊,他所做的一切,音兒當真是高興麼?有時候,這個女人,饒是他也看不透。
今日,她有願望,他怎能不高興?
至少,這是她真真需要的,他只要滿足了便是!
這東楚國內,他靖豐帝萬萬人之上,這對他沒有絲毫難處,不是嗎?
夏侯音似得了靖豐帝這話,更是安心了些,目光微轉,那悅耳的聲音在大殿之內響起,「今日是臣妾的生辰,臣妾的弟弟比臣妾,僅僅是小了一歲,如今早已經到了成親的年紀……」
夏侯音的弟弟,夏侯御淺麼?
听到這里,好些人心中是松了一口氣,看來,是這個做姐姐的,念著弟弟的婚事啊!
頓時,許多人的視線齊齊看向坐在堂下某個位置上的男子,溫文爾雅,在京都城內的公子哥兒之中,也是相當出類拔萃的!
夏侯御淺承受著眾人的視線,握著手中的酒杯,斂眉不語,似是絲毫也不驚訝今日夏侯音的舉動一般,那模樣,倒是在等,更是樂見其成。
元妃心里一喜,更是按耐不住了,「有容妃妹妹這樣的好姐姐,實在是夏侯公子的福氣,夏侯家本就是高門望族,夏侯老爺在朝為官,為皇上分憂,容妃娘娘,又在皇上身旁,貼心伺候,夏侯家,就算是配咱們的公主,那也是配得上的,如今這宮里,待嫁的公主也有幾個,皇上何不好好挑選挑選,賜個婚,也算是對夏侯家的恩寵。」
元妃心里可是知道,她的女兒康寧公主,早就心儀這夏侯御淺了。
先前,她是覺得夏侯家配不上,不過,容妃得寵,眼看著夏侯家就飛黃騰達了,這門親事,當真是再好不過了。
若真結了親,她和元妃倒也是一家了,相互提攜照應,那也是理所應當的了,不是嗎?
看了一眼身旁的康寧公主,瞧見她看夏侯御淺的神色,嬌羞至極,心中更是堅定了幾分。
是時候,將這婚事好好撮合撮合,
可沒想到,夏侯音卻是呵呵一笑……
「元妃有心了,臣妾那弟弟,這麼久不娶妻,還不是因為,他沒有遇到他心儀的女子,在感情上,他就是倔強的的脾氣,關于婚事,臣妾和父親,也都提了許多次,可他非說,不是心儀的,他不娶,可終于遇上心儀的了……」夏侯音斂眉,徐徐的說著,「可也不是什麼公主。」
言下之意,夏侯御淺可沒看上康寧公主了?
頓時,元妃的臉色倏然沉了下去,一陣青一陣白,身旁的康寧公主,臉上的笑容也是微僵,下意識的看向夏侯音,那臉上的氣憤,若非坐在她身旁的元妃在桌子下按著她的手,她那跋扈的性子,怕是要當場怒喝了。
似為了挽回些面子,元妃輕笑一聲道,「那夏侯公子看上了哪家姑娘?」
哼,她倒是要看看,誰家的姑娘,能比得過百里家的公主尊貴!
「是啊?可不管是不是什麼公主,說說那女子是誰,只要他喜歡,得把這婚事促成了!」靖豐帝卻是不惱怒,只要讓夏侯音高興就好,至于他的公主……呵,這京都城內,還有那麼多的王孫公子,還怕找不到駙馬不成?
夏侯音臉上的笑容卻是微微淡了些,目光落在身旁安九的身上,一時之間,所有人都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瞧見那人,心中都不由得一怔,隱隱明白了什麼。
可就算是明白,也是難掩詫異。
殿上,百里騫握著酒杯的手更是緊了緊,夏侯御淺……哼,他哪里有資格覬覦安九?
當真是可惡!
「御淺羞于表達,可喜歡,也不能藏著掖著不是?就向臣妾喜歡皇上,要臣妾為皇上做什麼事情,臣妾都願意,今日,臣妾就替御淺,向安九郡主表明心意了,只是,可惜了……」夏侯音眉心微皺,那模樣,不只是看在靖豐帝眼里,饒是旁人看了,也禁不住心疼。
「安九她……有婚約在身!」靖豐帝濃墨的眉峰也是禁不住皺了起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夏侯御淺喜歡的人竟是安九,安九可是和北策訂了婚,這……這下可難辦了。
「是啊,這就是臣妾心中覺得可惜的,安九郡主和北世子訂了婚,可這些時日,臣妾瞧見御淺憔悴了不少,實在是心疼!」夏侯音無奈的嘆了口氣。
眾人看向夏侯御淺,只見他眉心緊皺,似乎是有那麼幾分憔悴的模樣。
「所以,皇上,臣妾有個不情之請,可否給臣妾的弟弟一個機會?至于結果,咱們先不說,至少,也了了臣妾的一個心願。」夏侯音望著靖豐帝,那讓人憐惜的眼神,饒是尋常男人都抵抗不住,更何況是一個已經被她迷得暈頭轉向的男人,哪怕那個男人是皇帝!
安九看著這夏侯音,心中卻是莫名的平靜,原來如此!
她讓她來這里,是為了這個麼?
撮合她和夏侯御淺?
安九目光瞥向夏侯御淺,正對上他看過來的視線,那眼里似乎有幾分熱切的喜歡,可在安九看來,那卻是毒蛇看中獵物一般的森冷。
靖豐帝沉吟片刻,頗為為難,方才,他信誓旦旦的承諾,滿足她的願望,可現在……若是滿足了她的願望,那北策呢?
他從北王爺手中奪過夏侯音,已經讓兩家之間的嫌隙越發的深了,這若是在損了北策的婚事,那只怕……靖豐帝心中盤算著,可面對夏侯音那懇求的眼神,卻無法拒絕。
「皇上,北世子求見!」
靖豐帝沉吟之間,宮人匆匆的跑了進來,通報道。
北世子?所有人都是一怔,這夏侯姐弟正謀算著他的未婚妻,這正主卻是來了,不請自來!
一些人看向夏侯音,瞧見她神色微微怔了怔,那是掩也掩飾不住的詫異,看來,她也是沒想到麼?
呵,這下可有趣了!
素來北策求見,靖豐帝都是第一時間召見,畢竟,那北策可是北王府的實際掌權者啊,怠慢不得,此刻亦然,靖豐帝斂眉,朗聲道,「宣北世子進來!」
「是。」那宮人領了命,迅速的退了下去。
大殿之中,那氣氛頓時變得詭異至極,夏侯音眸光閃了閃,「皇上,你可是說了,臣妾的願望,你都要滿足的,你是一國之君,可不能食言!」
安九眉峰一挑,在听見那宮人通報之時,心跳就莫名加快了速度。
終于來了麼?
哼,他若是再不來,自己就被人奪了去了呢,若真是那樣,她可不能放過他,不過此刻,他來了,安九的心里也安定了幾分,不過……想到什麼,安九的嘴角,竟是多了一絲詭譎,眼下的情形,自己是不是該好好利用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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