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的窗前,安九站在這里,望著窗外許久,才緩緩開口,「消息,可都傳出去了?」
身後,凜峰輕搖著折扇,慵懶的靠在榻上,隨意拿了杯茶,淺淺的抿了一口,「你吩咐的事情,我哪一件,不是仔仔細細的,最終可都沒讓你失望啊!」
安九蹙眉,沒有說話,可渾身散發的氣勢,卻是讓凜峰瞬間收斂了那不羈的姿態,不敢有絲毫怠慢,「消息都放出去了,只要那上官憐還在京都城內,就一定能知道消息,不過,至于那上官憐听到了消息,來不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凜峰看著安九的背影,這個女人有時候還真是讓人琢磨不透。
上官憐?太子都伏誅了,那上官憐不過是一個太子側妃,即便是逃竄了出去,那也興不起什麼風浪不是?
可看安九對那上官憐的態度,卻是比對百里騫還要謹慎許多啊!
一個上官憐,她的身上,究竟有什麼東西是安九感興趣的?
凜峰下意識的望向站在一旁的南溟,也正對上南溟看過來的視線,凜峰使了個眼色,似在詢問上官憐對安九,到底有什麼重要的意義,可南溟卻只是翻了一個白眼,隨即別開眼,絲毫沒有要理會他的意思。
「你……」凜峰一把收好手中的折扇,狠狠的瞪了南溟一眼,這南溟,以前可不是這德行,現在跟在安九的身邊久了,當真只听她一個人的吩咐行事了麼?
南溟余光瞥見凜峰的反應,嘴角輕笑。
沒有理會身後的兩人,安九的目光一直落在不遠處的高台上,一片哀嚎聲中,依稀可以看見百里騫和廢後玉氏沉默的跪在那里,許是早已接受這個現實,廢後玉氏的面容之上,沒有了絲毫掙扎反抗的痕跡,而百里騫,目光四處看著,似在搜尋著高台之下,好似在等著誰的到來一般。
安九斂眉,百里騫啊百里騫,但願你最後的用處,能夠將那上官憐引出來。
傾城樓。
還是晌午,一夜的燈紅酒綠之後,這傾城樓中,狼藉之後,一片寧靜。
後院里,雖依舊是滿地白雪,可那一襲藍衣的女子,揮舞著廣袖,身姿婀娜,步履生輝,猶如這寒冬的一株梅花,讓人看了,心曠神怡。
就在那空地之上的閣樓里,白衣女子居高臨下的看著院子里那搖曳生姿的身影,溫婉的眸中,淺淺浮出一抹笑意,似是對那女子的舞姿,甚是滿意。
「惜姑娘,這藍玥果真是個好苗子,這支舞,不過是才學了兩天,就已經能跳出如此的效果,實在是有些天賦。」
被喚作惜姑娘的白衣女子的身旁,紅衣女子,相較于惜姑娘的溫婉嫻雅,更是顯得風情萬種,那人正是這傾城樓的主人,緋玉!
可這傾城樓的主人,在這惜姑娘的面前,卻依舊似一個屬下僕人一般,那神色之間,盡是討好敬重之意。
「確實是不錯,其他的東西,她學得怎麼樣了?」惜姑娘開口,輕緩的語氣,雖然淡淡的,可是,卻有些讓人不容忽視的氣勢。
「回惜姑娘的話,其他的東西,她也學得不錯,倒是那丫頭采香……」緋玉想到什麼,眉心倏然皺了起來,沉吟了片刻,繼續道,「那丫頭,總是游說著藍玥離開傾城樓,呵,說這里污穢不堪,可她也不想想,傾城樓每日管她吃管她喝,她還嫌棄這里髒污,哼,實在是個不知好歹的丫頭。」
惜姑娘眉心皺了皺,可僅僅是一瞬,那臉上卻又綻出一抹淺淺的笑容,「傾城樓中,教女子,你最是擅長,那丫頭既然嫌東嫌西,咱們可不白養活一個白眼兒狼,你如何對付其他樓中女子的手段,怎麼就獨獨對她另眼相待呢?」
緋玉一愣,恍然明白惜姑娘的意思,看了惜姑娘一眼,呵呵的笑了起來,「我本還顧慮她是藍玥的丫頭,看來,也沒什麼可顧忌的了,不過是一個丫鬟罷了,以後,我再安排一個听話懂事的,來伺候藍玥姑娘就是了。」
惜姑娘笑而不語,目光依舊停留在雪地里那跳舞的身影上,眸中的顏色,內斂而深沉。
房間里,沉默之中,敲門聲傳來,緋玉親自去開了門,外面的人在緋玉的耳邊輕輕的說了一句什麼,緋玉神色微怔,關上門,立即匆匆走到惜姑娘的身後,恭敬的道,「惜姑娘,廢太子一黨,連同著玉氏一族,今日午時,在東市菜市口斬首示眾。」
惜姑娘眸中的神色微動,可僅僅是一瞬,你嘴角的淺笑鍍上了一層冰冷,「這消息,昨晚不就知道了麼?」
沒有任何懸念,一切都在預料,甚至是掌控之中,不是嗎?
「可……方才的消息說,廢太子聲稱,他的手中掌握了許多信息,直指上官側妃,這……」緋玉皺著眉,小心翼翼的看著身旁的惜姑娘,眉宇之間,難掩擔憂。
惜姑娘眉心微皺,直指上官側妃?
惜姑娘嘴角的笑意越發多了幾分詭異,「百里騫的手中能有什麼東西指向上官側妃的?」
「這……緋玉就不知道了,不過,既然有此一說,那必然不會空穴來風,我看,要不要……讓那廢太子,沒有再說話的機會?」緋玉眸光轉動著,神色越發嚴肅了幾分,那太子對他們來說,不過是一顆棋子,可終歸曾經是太子,萬一真的確有其事,那麼,上官側妃……不,惜姑娘,豈不是要冒險了?
惜姑娘斂眉,「我潛伏在他的身旁這麼多年,他都沒有懷疑過,一直以來,我們都太高估了那百里騫,他若是早發現了端倪,就不可能中了我們的陷阱!」
不錯,上官憐就是惜姑娘,惜姑娘,就是上官憐!
同樣的一個人,不過是兩個不同的身份罷了。
而百里騫……說到底,只是主子的一塊墊腳石,這次逼宮謀亂,注定是失敗,可那百里騫,卻當真以為,他幸運的得到了北王府的支持,能夠奪取皇位……呵,想到此事,上官憐的嘴角便是微微揚起一抹不屑。
「可萬一……」緋玉心中依舊有些擔憂,若是當真那廢太子在臨死之前說了什麼,若是將火引到了惜姑娘的身上,那恐怕……可真是要牽一發而動全身啊!
上官憐精明的眸中卻似在思考著什麼,沉吟片刻,終究是開口道,「我所擔心的倒不是一個廢太子,而是……」
上官臉上說著,卻是倏然頓住,溫婉的眸子微微收緊了些,腦海中浮現出一抹身影,「恐怕,她已經注意到我了!」
百里騫直接指向她的消息麼?上官憐心中突然冒出一個猜測,若是這個消息是有人故意散播出來,就是要迷惑她的呢?
那麼,那故意散播此消息的人的目的又是什麼?
上官憐斂眉,眸光轉動著,過了好半響,那臉上才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朗聲道,「好,廢太子既然手中掌握了不利于我的東西,那麼,自然不能讓他活著將那些消息說出來!」
這是那散播消息的人的目的麼?
引她出手?
然後呢?
上官憐嘴角輕笑,心中越發來了興致,想到主子的吩咐,這個時候,她是該出現在某些人的視線之中了!
「惜姑娘……」緋玉小心翼翼的看著上官憐,試探的開口。
上官憐瞥了她一眼,淡淡開口,「安排下去,今日,我會親自去看廢太子斬首,廢太子若真是要開口說些什麼,那麼……就立即結果了他的性命!」
「是。」緋玉拱手領命,此刻往日里的風情萬種已然不在,好似換了一個人一般。
領命下去,房間里,獨獨剩下上官憐一人,目光依舊停留在院子里,那一抹藍衣身影上,口中喃喃,「那個散布消息的人,會是你麼?安九!」
提到這兩個字,上官憐的眼里,多了幾分興奮。
要說當世的英雄豪杰,許多男兒都及不上那一個叫做安九的女子,她也早想,正面會會了呢!
眸光微斂,上官憐的心中,越發的期待了起來。
東市菜市口,隨著時間越發臨近午時,這里聚集的人越發的多了些,人潮攢動,皆是看著高台上那跪了一地的人,皆是談論著昨日發生的事情。
「哎,這百里騫,當真是可憐,明明是一國太子,卻落得如此下場,連命都保不住了!」
「可不是麼?他若是好好當他的太子,再過個十來年,也不就熬到頭了麼?本就要屬于他的東西,他還急著這一時半會兒麼?」
「這你可就不知了,這太子,是毀在了女人的手上……你忘記了,他是怎麼被廢了的?」
一時之間,人們交頭接耳,一輪不斷,世人雖然不知道所有真相的全貌,可是憑著那些在坊間盛傳開來的消息,倒也能夠將事情拼湊個大概。
曾經的太子妃北柔,可是將太子和皇室的顏面都給丟盡了,皇上怎麼會容忍這樣的太子成為皇帝呢?
廢了也就廢了,雖身份不若以前還是太子之時的顯耀,可是,終歸還是個皇子不是?
也許再過個幾年,皇上怒氣消了,榮華富貴,照樣在手中,可他卻偏偏走上了謀亂奪宮之路,二十二年前,那齊王殿下走這條路的下場,還不夠成為教訓的麼?
當年,這斷頭台上的鮮血,都是流了一地,今天,當年的一切,又都要重演了麼?
眾人談論之間,剛被賜封為親王的百里彥,走到了監斬台上,那氣勢與威嚴,讓人震懾。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
斷頭台上,玉家的人,不住的哀嚎,一如當年蕭氏一族。
一個閣樓之上,靖豐帝一襲普通裝扮,站在窗前,看著那斷頭台上的一切,袖口下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似在隱忍著什麼。
當年,也是這樣的場景,今日同樣……
「皇上,那玉家也著實是糟了牽連。」夏侯音柔聲開口,斂眉道。
靖豐帝的眸子一凜,「愛妃的意思,玉家該被饒恕了?」
「不,不,皇上誤會了,廢後和廢太子所犯的本就是誅連九族的大罪,就像當年的蕭家一樣,都得殺了個干淨才好,不然,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誰知道,那春風什麼時候會來呢?」夏侯音忙道。
靖豐帝的神色,這才稍微有所緩和,冷哼了一聲,「春風?朕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再有機會,挑戰朕的皇權!」
夏侯音听在耳里,卻是笑的意味深長,「皇上英明!咦,那……不是世子妃麼?呵,那廢太子要她送行,她還真是來了呢!」
經夏侯音這一提,靖豐帝也是看到了高台下的安九,此刻,安九正領著一個護衛,一起踏上高台,高台上跪著的百里騫,看到安九,眼楮倏然一亮。
來了,她終于來了!
雖然昨日,她答應回來,可是,他的心里卻依舊有太多的不確定,此刻看到安九,百里騫的嘴角淺淺的勾起一抹笑意。
自己死這一刻,能夠看到安九,心願算是了了吧!
百里騫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安九的身上,隨著安九朝著這邊越來越近,那眼里的神采越發的耀眼。
一旁的廢後玉氏,看著安九,心中卻是激起了千層浪,尤其是安九渾身散發出來的貴氣,讓她心里莫名的不是滋味兒。
非帝王不能降之?
廢後玉氏腦中浮現出當年那相士口中所批的安九的命理,當真是非帝王不能降之麼?
可她嫁給了北策……而北策……玉氏眸光微斂,北策就要繼承北王爺之位,此次更是立了大功,以後在東楚國,風頭怕要更勁了,這安九,當真有旺夫的命道。
若當初,她早些讓騫兒娶了安九,而不是想著拉攏討好北王府,是不是,現在一切,都不會是眼前這個模樣?
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玉氏後悔了,若一切能夠重來,她定要牢牢抓住安九不放,有這個女人輔佐騫兒,何愁大事不成?
可現在後悔又有什麼用?
「你來了。」百里騫望著安九,眼里莫名的平靜。
安九牽唇一笑,「說了算是感謝你寫下退婚書,我自然不會食言。」
淡淡的語氣,若是在往日,只怕百里騫早就因為這份漠視而怒了,可是,今日,他卻是波瀾不驚,「想想,我也是後悔了呢,若當初,我沒有寫下退婚書,如今,我還是太子,而你是太子妃,你我也不會如此刻這般相見。」
安九輕笑,「後悔麼?這世上可沒有後悔藥呢,我和你,終歸不是一路人。」
「你和北策就是一路人了麼?」百里騫笑著望著安九,那笑容,說不出的詭異。
「你想挑撥離間麼?」安九斂眉。
似被看穿了心思,百里騫眸光閃了閃,但隨即,卻是劃過一抹苦笑,再次堅定的看著安九之時,百里騫的眼神,又恢復了平靜,「我倒是真的嫉妒他,若是能挑撥了你們的關系,我就算是死了,我也痛快許多,可罷了,你這般聰明,又怎麼會中了我這個手下敗將的計?只是……北策……可也並不像你所見到的那般呢!」
安九眉心一皺,眼底劃過一抹不悅,看著她的反應,百里騫繼續道,「昨晚,我在牢中想了一晚,我始終不明白,為什麼我敗了,還敗得這麼蹊蹺,一整晚,我絞盡腦汁,直到方才,我才想通了很多東西,這是一個陰謀,一個讓我死,更或者是讓某些人得利的陰謀。」
百里騫眸中的顏色越發的深了些,「誰得了利呢,百里彥……還是北策?呵呵,沒了我,百里彥就是毫無疑問的太子人選,如此看來,他才是那背後推動一切的人,可是……百里彥的能耐,我太了解了,這些年,我防著他,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他沒有那麼大的本事,甚至……甚至將上官憐安排在我的身旁,潛伏了這麼多年!」
腦海中浮現出上官憐的身影,百里騫眸中激射出一道歷光。
上官憐?
這個名字,讓安九微微一怔,卻沒有表露太多的情緒,百里彥若不是上官憐的主子,那誰是?
宮中的女人……那宮中的女人會是淑妃麼?
不知為何,淑妃的身影在她的腦中浮現的一刻,她就已經否定了這個猜測,淑妃一心想要她的兒子成為太子,淑妃若是有這本事,讓上官憐潛伏在百里騫愛你身旁這麼久,那百里騫早早的就怕沒命了,更不會活到現在。
「上官憐,是你們的人,對不對?」百里騫對上安九的眼,一字一句,那語氣,七分肯定,三分試探。
他們的人?
若是他們的人,那她此刻也不會在這里為上官憐身後之人費盡心思了。
可對于百里騫,她卻沒有為他解惑的義務,想到自己今日的安排,安九眸光微斂,「你猜呢?上官憐是你的側妃,對她,你該是最了解不過的,不是嗎?昨日,皇上下旨,查抄玉家和你如今住的府邸,玉家連慎刑司中的玉無雙,都在今日斬首之人當中,可偏偏,卻沒有你太子府上的上官側妃呢!呵,我看著,倒覺得你這個太子,當真是失敗,連枕邊之人,都不了解!」
這話,似激怒了百里騫,「我……」
百里騫想要反駁,可是,卻發現,自己當真是不了解那上官憐。
「呵呵,看,連你自己也是這樣覺得,你明明知道,她將你害得這麼慘,我若是你,定要將所知道的關于她的一切,全都告訴監斬台上的人,怎麼著也要找到那上官憐,讓她給你陪葬不是?」安九輕笑著,那聲音似帶著魅惑一般,看著百里騫眼里多了一絲狠意,安九眸中一抹得逞一閃而過。
可百里騫,卻是眸光閃了閃,安九讓他拉上官憐陪葬?
那這便意味著,上官憐並非是安九和北策的人了?
那上官憐在這其中周旋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百里騫想不透,嘴角勾起一抹輕笑,隨即,那笑聲響徹整個高台,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百里騫的身上,只瞧見百里騫和安九在說著什麼,卻不清楚,他們到底說了什麼。
突然,百里騫的笑聲戛然而止,那銳利的目光看著安九,似笑非笑,「你想做什麼?你讓我拉上官憐陪葬,定不會那麼簡單,安九,你的心思太深了,你不會無緣無故跟我說這些……」
安九蹙眉,沒想到這百里騫臨死之時,倒比平日更加聰明了。
心中盤算著,安九眸光微斂,百里騫的聲音卻是再一次倏然響起,朗聲吼道,「百里彥,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這聲音,高台下的眾人听清了,監斬台上的百里彥,先是微微一愣,可最終,還是起身,朝著百里騫這邊走了來。
「不管你是什麼意圖,這一次,我如你所願!」百里騫對上安九的眼,笑容在那狼狽的臉上,添了幾分詭異,饒是讓安九,都詫異。
如她所願?
他知道她是什麼意圖麼?
安九蹙眉,見那百里彥已經走近,安九的眸子倏然緊了緊,也正是在此時,空氣中,一抹凌厲的殺意,撲面而來,安九心中一緊,她知道,上官憐動手了!
她果然還是來了麼?
安九斂眉,只听得噗地一聲,一聲悶哼,安九卻是無暇去看哪被刺中的百里騫,順著那殺意襲來的方向,目光敏銳的掃向高台之下,只見一抹黑影,正在人混亂的人群中穿梭。
安九看向某處,南溟和凜峰的人已經出動,追著那人而去,那人……雖是男人的身形,可身後的人定是上官憐!
這一次,她定要將上官憐揪出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在場陷入一片混亂之中,高台上的哀嚎聲,也變成了驚嚇。
「騫兒……」廢後玉氏看著倒下的百里騫,雖然今日難逃一死,可是,這突如其來的刺殺,卻是讓她也有些無法接受,是誰?如此想讓騫兒死麼?甚至連這半柱香的時間也等不得?
「安九……安九……」百里騫口中吐出一大口鮮血,躺在地上的他,渾身抽搐著,那一把飛刀,不偏不倚的刺入他的心口,若非努力吊著一口氣,他早已斃了命。
安九蹙眉,回頭看向地上的百里騫,眼底劃過一抹異樣。
「安九……這,這才是你的目的……呵呵……」百里騫又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在飛刀刺入自己身體,安九轉眼尋找那射出飛刀之人的一刻,他才恍然明白了什麼。
安九激起他拉上官憐陪葬的念頭,原來是……在激那暗處之人動手。
只要暗處之人動手,那麼,有些東西就暴露了,而那刺殺他的人,定是上官憐無疑!
「謝謝!」安九斂眉,「能找到上官憐,也能替你出一口氣!」
百里騫嘴角艱難的扯出一抹苦澀,心中再明白不過,「你不是要為我出氣,你有別的目的,那上官憐對你……定有別的意義!」
他太了解安九,她不是管現實之人,能讓她這般費盡心思謀劃,那所牽連的人,定是她十分在意的,腦海中浮出一個身影,百里騫心中一口氣血突然涌上,哈哈的大笑出了聲來……
那笑聲在高台之上,異常詭異,突然,那笑聲戛然而止,再看那百里騫,已經沒了氣息,雙眼瞪大著,似最後一刻,都還在自嘲一般。
「啊……騫兒……」玉氏淒厲的大哭起來,這哭聲,將在場因為方才這變故而愣在當場的人都驚醒。
百里彥看著這情形,看了一眼記時的香,眉心一皺,猶豫片刻,終究轉身大步走上監斬台,朗聲吩咐,「即刻處斬!」
等不得了,若是等會兒有個什麼變故,那後果也絕對不是他能夠承擔得起的!
百里彥一聲令下,哀嚎聲四起,跪了一地的人,在劊子手的利刀之下,頭顱一個接著一個,掉落在地上,鮮血流了一地,觸目驚心……
而此刻,安九的心思,卻已經不在這斷頭台上,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揪出上官憐。
安九下了高台,混亂的人群,在侍衛的疏散中,慢慢少了些,漸漸恢復平靜,不多久,南溟和凜峰就這番了回來,手中提著一個癱軟的身體。
「他居然提前服了毒,看來倒是經過專業的訓練。」凜峰狠狠的將那人丟在地上,眼底一抹不悅劃過。
這才幾個時辰之前,他還在安九面前說過,她吩咐的事情,他沒有沒辦成的呢,這才過了多久,他的一世英明,竟是毀在了今天!
安九瞥了一眼那死了的人,眉心微微皺了起來,突然,一支飛鏢激射而來,南溟眼疾手快,利落的截住,看到飛鏢上帶著的紙,眉心一皺,立即取下遞給安九。
安九接過,展開一看,看到上面的內容,心中一怔,下意識的看向那飛鏢傳來的方向,赫然對上一雙含笑的雙眼。
「上官憐……」安九下意識的出口,那雙眼的主人,站在閣樓之上,此刻,正和她對望著,而那紙上所些的東西……
世子妃安好!
呵,一句問安的話,可此刻,卻是挑釁!
她上官憐是在得意,她看穿了自己的計謀,將自己耍弄了一番麼?
安九蹙眉,眼底一抹深沉凝聚,但是漸漸的,她的嘴角亦是淺淺勾起一抹笑容,依舊和那閣樓上的上官憐對望著。
她倒是小瞧了上官憐了啊!
且不說她身後之人,對北策異常重要,就單單是今日,這上官憐的反應,就已經挑起了她的興致。
「主子,屬下去將她帶來!」南溟也是看到了閣樓上的那一個身影。
「不用了!」安九斂眉,淡淡開口,目光依舊停留在遠處上官憐的身上,上官憐能看出她的陷阱,更能如此大膽的出現在她的視線之中,那麼,她又怎會給旁人機會,抓住她呢?
以前,那上官憐在暗處,他們一直在明處,她身旁的這些人,上官憐心里都該有數吧!
就算是南溟去了,也定會撲空!
而在視線的另一端,上官憐看著安九,嘴角淺淺的勾起一抹笑意,身後,緋玉卻是難掩擔憂,催促道,「惜姑娘,咱們快走吧,那安九……可不好對付!」
「不好對付麼?」上官憐眸光閃了閃,沉吟片刻,臉上的笑意更濃,「也確實是不好對付,顏側妃是因為她失了寵,玉無雙也算計不過她,還有那晉國公府的一大家子,都是這安九笑到了最後,如今,她可是炙手可熱的北世子妃,確實是不好對付啊!」
可那又如何?
他們之間,是有非敵,不是嗎?
「惜姑娘,今日北世子妃的目的,該是你,咱們又讓她看到了你,只怕以後,她就要一直盯著你不放了!」緋玉斂眉,她雖然從未接觸過安九,可是,傾城樓這種地方,信息最是暢通,安九的能耐,她便是听著,心中也有底。
不過……緋玉眼底一抹疑惑凝聚,「世子妃對惜姑娘的執著,讓我覺得奇怪!」
「奇怪麼?有什麼可奇怪的?」上官憐斂眉,卻是有些不以為意。
「說不上的感覺,但總是覺得怪怪的。」緋玉說著,卻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一陣沉默,可這話,在上官憐的腦海中回蕩,那好看的眉峰微微皺了皺,此刻,就連她也覺得有些奇怪了呢!
安九如此為她設下陷阱,僅僅是因為,自己是太子一黨的余孽麼?
若只是因為這樣,那出面的引她入局的,可以是靖豐帝,可以是百里彥,甚至可以是北世子,安九似乎是最不可能的,不是嗎?
可偏偏,出現在眼前的人卻是安九,這意味著什麼?
不僅僅是緋玉,連上官憐也是想不透!
北王府,徽音殿,琉璃軒。
安九從外面回來,就一直將自己關在這琉璃軒中,紅翎為安九換了幾次茶,可安九,卻是一口都沒有喝,坐在墊子上的她,目光停留在面前案幾上的幾張紙條上,一瞬不轉,好似失了魂一般。
「小姐,小姐……」紅翎小心翼翼的試探道,也是看了一眼那案幾上的紙條,「廢太子和廢後奪宮失敗,已經伏誅,卿王妃也死了,連北王爺他也……在牢中瘋瘋癲癲,這事情已經了了,小姐還看這個做什麼?」
紅翎自然知道這幾張紙條,都是前些時日的莫名收到的,提醒小姐廢太子之事的,她也是奇怪,到底是誰,竟這麼好心,為小姐通風報信。
「了了?不,還沒有。」安九眉心依舊無法舒展,目光依舊停留在那紙條上。
沒有?紅翎不明白,突然,瞧見什麼,紅翎卻是詫異的開口,「明明只有兩張,今日,怎麼多了一張?」
是的,多了一張,多的那張,正是今天收到的!
世子妃安好!
那上面的字跡,和前些時候她所收到的這兩張一模一樣,安九將這幾張紙那在手中,放在鼻尖輕輕一聞,就連這墨香也是一模一樣,更是讓她肯定,這幾張紙是出自一個人之手。
而那人……上官憐!
呵,那上官憐倒真是給了她一個大大的驚喜!
一邊助太子謀亂奪宮,一邊又向她通風報信,她到底是要干什麼?
將百里騫算計進去,然後呢?她能得到什麼?
這個發現,讓安九對上官憐的好奇,越發濃烈了起來,想到今日在菜市口看到的上官憐,安九的眸子眯了眯。
這個女人身上太多的秘密,她安九,定要層層將她剝開,看看,這到底懷中怎樣的心思!
安九斂眉,將幾張紙條收在一個格子里,紅翎心中雖疑惑這第三張紙條的由來,可瞧見安九收了起來,卻是瞬間揮開了腦中的思緒,將沏好的茶,重新遞到安九的面前,「小姐,皇上今日宣了旨,說是世子和小姐平定廢太子謀亂有功,已經擬定了吉日,讓世子繼承王位,這日子,就定在三日之後呢!」
三日之後?
安九蹙眉,這靖豐帝的動作,倒是來得快!
只怕,經過了這次百里騫的事,靖豐帝更是意識到北王府的重要,他更需要牢牢的將北王府拉攏在身旁。
僅僅是兩日,靖豐帝就命宮里的尚衣局送來了吉服,按照規矩,繼承王位,要進宮拜見皇上,由皇上親自見證,可皇上專門傳了話,說是這次破例,由他親自來北王府主持即位大典。
翌日一早,整個北王府就忙碌了起來,琉璃軒內,紅翎為安九梳著妝,口中喋喋不休,「小姐,以後你就是北王妃,可是人人羨慕的身份呢!就連後宮的妃嬪見了你,也要巴結討好,可是威風了!」
威風?這紅翎,當真是單純!
逞威風,招了仇恨,又是許多麻煩事,如今,她倒是希望,能和北策在一起,有個安穩的日子!
可是……想著上官憐,以及上官憐身後的人,安九眉心下意識的皺了皺,恐怕現在,還容不得她安穩啊!
「王妃,有人送了一份賀禮,說是恭賀王妃即位之喜。」
安九正想著,門口,一個丫鬟捧著一個錦盒進門,紅翎正為安九戴上了最後一支珠釵,看到那錦盒,心里一喜,立即迎上前,「是哪位送的?快放下,看這錦盒,里面的東西,怕非凡品!」
那丫鬟捧著錦盒上前,听紅翎的吩咐,放在房間里的案幾上,口中一邊道,「是一位夫人送來的,說是她家夫人所送,這里還留下了一份拜帖呢!」
丫鬟放下錦盒,便拿著拜帖,走向安九,而一旁的紅翎,卻是在打量著那個錦盒,滿臉的好奇,似是在猜測著里面究竟是什麼東西。
安九接過拜帖,展開,還沒來得看拜帖上的內容,僅僅是那字跡落入安九的眼里,安九心里一顫,看紅翎的手正打開那錦盒,心中更是大叫不好,立即上前,眼疾手快的抓著紅翎的手,在她打開錦盒之際,一把將紅翎拉了過來。
「啊……」紅翎驚呼一聲,順著安九的力道,原本抓著錦盒蓋子的手一松,沒有將錦盒揭開,可是那力道卻是將錦盒帶到了案幾邊緣,大半的錦盒懸在案幾邊緣,搖搖欲墜。
「小姐……」紅翎驚魂未定,望著安九,滿臉的疑惑,小姐為何要將她拉開,差一點兒,那錦盒就落在了地上,若是摔碎了里面的東西,那可又該如何是好?
紅翎看著那錦盒,要掙月兌安九的手,去將那錦盒扶正。
可安九的聲音,卻是冷冷的在身後響起,異常嚴肅,「別動!」
「小姐?」紅翎被安九的語氣,嚇了一小跳,安九卻是沒有理會紅翎,目光從那錦盒轉移到了手中的拜帖上。
小小賀禮,不成敬意!
短短的幾個字,可是,安九卻認得出那字跡,怎麼看,怎麼覺得不懷好意!
上官憐!這字跡,化成灰,她安九都認得!
安九斂眉,正此時,只听得砰地一聲,那在案幾上,搖搖欲墜的錦盒,瞬間失了重心,落在地上,那力道,將本就有些松動的錦盒蓋子給振開,而隨即,那錦盒之中,無數的蠍子從錦盒中爬出來,密密麻麻……
「啊……小姐……」紅翎看到那東西,驚呼出聲,一旁的丫鬟,也是臉色嚇得慘白,她們怎麼也沒有想到,那錦盒之中,竟是……這麼多的蠍子!
「來人,快來人……」紅翎眼里盛滿了恐懼,可她卻依舊展開雙臂,將安九牢牢的護在身後,滿身防備的看著那些蠍子,如臨大敵。
南溟听到動靜,立即進來,而剛進了徽音殿的北策,也是在听到聲響之後,匆匆的進了琉璃軒,看到這四處亂竄的蠍子,第一時間走到安九身旁,將安九攬入懷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北策摟著不發一語的安九,面容陰沉,厲喝出聲。
方才那丫鬟心中一顫,來不及去害怕那亂竄的蠍子,立即跪在地上,忙不迭的領罪,「王爺贖罪,奴婢……奴婢也不知道那錦盒里是這些東西,奴婢……」
「別怪她了,她是當真不知道!」安九斂眉,終于開口,那深邃的眸中,鍍上了一層冰冷。
北策握著她的手,眉心微皺,眼底難掩關切,「這事兒,可不能這麼算了!」
這些蠍子竟是被堂而皇之的送進了王府,他怎能坐視不理?
安九對上北策的眼,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是,這事兒是不能這麼算了,有人送了賀禮,我們自然要禮尚往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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