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老王爺話一落,猶如一記驚雷,在大廳之內炸了開來,眾人皆是齊齊看向老王爺,滿眼的不可思議。
為北王府的家規所不容?
這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老王爺的意思,是容不下北柔肚中的胎兒麼?
眾人看著老王爺那憤怒的臉,只怕,這件事情,當真是讓老王爺動了怒了啊!
卿王妃和玉皇後同樣皆是被北老王爺的話,給震了一下,先前玉皇後那安了的心思,頓時再次揪了起來,為家規所不容?北王府什麼時候還有這個家規?
玉皇後看了看卿王妃,瞧見她蒼白下去的臉色,心中更是一顫,越發的不安了起來。
大廳里靜得嚇人,似乎誰呼吸聲音大了,都會驚擾到什麼一般。
卿王妃終于是按耐不住,看了一眼椅子上依舊閉著眼的北柔,走到北老王爺和靖豐帝面前,竟是當著所有人的面兒,跪在了地上……
「父王,皇上,北王府是有此家規,可柔兒懷孕,實屬意外,再說了,現在柔兒和太子已經是夫妻,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當也不再受北王府家規的制約,父王,請你看在柔兒是你孫女兒的份兒上,不追究此事。」
卿王妃斂眉道,她怎麼也沒想到,柔兒會這個時候懷孕,更沒想到,會是在這個時候暴了出來,更是忘記了,這個許久不曾提起的家規。
不錯,是有這家規,可是,北王府的家規,自老王爺遁世之後,就很少提及,以至于,連她也忘了這茬。
她所擔心的,並不是這家規,畢竟,柔兒已經是皇家媳婦兒,就算是北王府的家規,也總不能損了皇室的血脈,她擔心的是,老王爺的態度。
她可從來沒曾看到他這麼憤怒過,這意味著什麼?
不是家規容不下柔兒肚中的孩子,是老王爺容不下柔兒肚中的孩子啊!
卿王妃抬眼望了北老王爺一眼,對上那冰冷的老練黑眸,心中更是不安,目光閃了閃,想到什麼,忙道,「王爺,你倒是為柔兒說說話啊。」
北王爺一怔,也跟著跪在了大廳之上,「父王,你看……」
「你給我閉嘴!」北老王爺厲聲開口,生生將北王爺的話打斷,「我還沒有追究你到底如何管教你的女兒,竟是做出這樣的事情,你還好意思求情?」
「這……」北王爺被這一頓斥責,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對于父親,他是懼怕,對于卿王妃,他也有些心怯啊!
「爺爺,柔兒不懂事,求爺爺原諒她一回。」北穆也是跟著上前,想起今日北柔初相信自己有孕之時,那興奮,怎麼也掩蓋不住,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才過了多久,一切都好似變了。
也虧得柔兒昏迷著,若是醒著,此刻听到這些,不知會是怎樣的傷痛。
「要你在這里多嘴。」北老王爺冷聲道,目光淡淡的瞥向靖豐帝,再次開口問道,「皇上,你的意思呢?」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靖豐帝,靖豐帝承受著眾人的視線,一雙眉峰微微的皺著。
他自然不希望這孩子存在這世上,那無疑就是一個隱患,加速自己皇權受到威脅的隱患,他怎能容得下?
而北老王爺……他此刻提起家規,是什麼意思?
他是故意舍棄北柔肚中之子,來求得北王府暫時的平靜與無憂麼?是向他示好,表明他北王府無意成為他的威脅?還是,只是為了迷惑他,讓他放松對北王府的警惕?
靖豐帝猜不透,對于北老王爺,他一直都猜不透!
北南灃,還真是個老狐狸,不過,他一直都該知道,北王府是他除不掉,卻也容不下的!
靖豐帝斂眉,北南灃將這一切的問題拋到他的手上,看著是尊重他的意見,實際上,是讓他來做這個壞人啊!
靖豐帝老練的眸子劃過一抹詭譎,目光緩緩落在百里騫的身上,瞧見他陰鷙的眼神,靖豐帝的嘴角漸漸揚了起來……
「太子,你覺得該如何處置?」靖豐帝的聲音在大廳內響起,擲地有聲。
似乎是因為這突然大作的聲音,驚擾到了方才暈厥過去的北柔,北柔緩緩睜開眼,還未看見跪在地上北王爺和卿王妃,她就已然感受到了這屋子里氣氛的詭異。
這是怎麼了?
父王母後為何跪著?
還有……方才她隱約之中,听見皇上在問太子,如何處置?要處置什麼?
許多疑問北柔的腦中盤旋,不知為何,她的心中竟然生出一絲不安,這股不安似乎隨著這空氣中的死寂,越發的濃烈。
太子自然沒有看到北柔已經醒了過來,想到什麼,百里騫朗聲開口,「既然違了北王府的家規,那就留不得。」
這孩子是他的恥辱,他本就沒打算讓他活著,正好,如此一來,便借著北王府的家規,將所有的一切都給解決了。
可是,這話傳入卿王妃和玉皇後的耳朵里,卻是激起一層浪。
「太子,你說話,可要存些良心。」卿王妃厲聲喝道,留不得?他是這孩子的父親,這個時候竟然不求情,竟是還幫著老王爺一起,要這孩子死,當真是……卿王妃心中氣急,恨不得上前給這忘恩負義的太子一巴掌。
若非柔兒喜歡他,若非他們早已經有了夫妻之實,她分毫也不會將這百里騫放在眼里。
百里騫神色微怔,臉色越發的黑了下來,玉皇後也是上前,扯了扯百里騫的衣袖,「騫兒,你是糊涂了不成?快收回你方才的話,你父皇和北老王爺不會如此殘忍狠心。」
「這就是兒臣的主張,今日北老王爺大壽,難道要違逆他的意思不成?」百里騫冷聲道,已經打定了注意借此機會,除了心中的這個疙瘩。
「你……你忘了方才我跟你說的話了?你……你怎的這麼倔……」玉皇後壓低了聲音,咬牙道。
百里騫蹙眉,不以為意,他同意母後的看法,會在事成之前對北柔好,可是,這個孩子對他來說,太過突然,打擊也太大了,他絕對不能容許……
「什……什麼留不得?什麼良心?母妃,太子,你們都是在說什麼?」
北柔虛弱的聲音響起,這才讓眾人注意到已經蘇醒過來的她。
卿王妃心中一陣,扯了扯嘴角,忙道,「柔兒沒有什麼,你累了,你先下去休息。」
「不,爺爺大壽還沒結束,我怎麼能走?」北柔眉心皺了皺,看母妃的情形,是不願意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了,北柔心中明了,立即轉向太子,「太子,你告訴我,你方才說什麼留不得?」
頓時,空氣中的氣氛似乎凝結。
留不得的是她肚中的胎兒啊!
看著北柔那虛弱的模樣,若是讓她知道此事,只怕那打擊是誰也能夠想象得到的,而太子作為她的新婚夫婿,怕是會憐惜她吧!
眾人如是想著,可一直看著這一切的安九,嘴角卻是勾起一抹諷刺。
憐惜麼?這百里騫既然能說出「留不得」這三個字,他對北柔就沒有了憐惜,有的不過是利用,除此之外,怕也還有不甘心吧!
安九瞥了百里騫一眼,這個男人太過自私,本就不是值得交付終生之人,可北柔卻偏偏飛蛾撲火,單單是「留不得」這三個字,就已經足以讓北柔傷心欲絕了吧!
想到此,安九對百里騫,更多了幾分鄙夷,而對于這北柔……安九目光落在北柔的身上,眸光微斂,遮住眼底的情緒……
「太子,你說啊。」北柔的聲音再次響起,催促著,越是這樣的沉默,越是讓她不安,好似這結果,不會是她想听到的。
「你肚中的孩子……」百里騫冷聲開口,目光緊鎖著北柔,那眸中的顏色更是陰鷙。
孩子?北柔下意識的撫著小月復,心中一喜,望著百里騫,「你……你知道了?」
他喜歡嗎?
北柔心中的這個問題還沒問出口,百里騫的聲音在頭頂冷冷的傳來,「留不得!」
你肚中的孩子……留不得!
北柔片刻愣然,似乎過了好久才回過神來,腦中依舊一片空白。
她明白了,他們在談論她肚中的孩子,太子口中的留不得,是這孩子留不得麼?
「為什麼?」北柔身體一個踉蹌,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她不願相信眼前的事實,「我听錯了,一定是我听錯了,不是我想的這樣……」
「柔兒……」卿王妃顧不得其他,立即起身扶著虛弱的北柔,心中的擔憂和憤怒交織著,「柔兒,你听我說……」
「不……」北柔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倏然推開卿王妃,上前幾步,抓住百里騫的手臂,「太子,這是你的骨肉!你怎能……」
留不得?他是要親手扼殺他的存在嗎?
百里騫眉心一皺,眼底更是不悅,猛地將她攬入懷中,低聲在她的頭頂,用只有二人听得見的聲音,咬牙道,「那你告訴我,那天晚上,你究竟是如何來了太子府?」
北柔身體一怔,目光閃了閃,「我……我不知道,我醒來……醒來就已經是那樣了……」
他察覺什麼了嗎?所以,才會容不下孩子的存在?
不,不會的,她沒有露出破綻,怎會讓他察覺?
「是嗎?」。百里騫冷哼一聲,不置一詞。
卿王妃見北柔在百里騫的懷中,似乎冷靜了些許,再一次跪在地上,「皇上,兩個孩子實在是可憐,這是皇室血脈,若是讓他這般沒了,只怕也是不妥,求皇上寬恕……我杜若卿就算是付出任何代價,也是甘願。」
「卿王妃,你言重了,這並非是朕要怎麼著,留不得,這是太子的意思,再說了,終歸是觸犯了北王府的家規,我雖然是帝王,可也不能左右北王府的家規不是。」靖豐帝蹙眉道,一臉無奈,心中卻甚是歡喜。
太子果然是沒讓他的失望,他的這個兒子,當真是心狠手辣,甚至連自己的骨肉也……想到此,靖豐帝看百里騫的眼神,越發多了一絲陰沉,連骨肉都不顧,這等狠心,當真是讓他不得不防啊!
「此事,倒也不是沒有轉圜的余地。」北老王爺的聲音赫然響起,讓所有人都是一怔。
就連靖豐帝也是看了一眼北老王爺,有些不解了,他方才不是盛怒麼?可為何……轉圜的余地?
北老王爺是什麼意思?
百里騫聞聲,神色倏然變了,他想要的就是沒有這個胎兒,轉圜的余地,意味著什麼?
卿王妃和玉皇後卻是面上一喜,卿王妃更是按耐不住,扯出一抹笑容,難掩期待,「父王,你說要怎麼做?」
靠在百里騫胸口的北柔,也是屏氣凝神,小心翼翼的听著,大廳中,一片安靜,頓了片刻,北老王爺的聲音再次響起,「從今日起,北柔和北王府不再有任何關系,便可不遵從這北王府的家規!」
話落,好似一記驚雷在大廳之中炸了開來。
幾乎是所有人,臉色都是變了。
和北王府不再有任何關系,這言下之意,是將北柔趕出北王府麼?
「不,這怎麼行?北柔是卿王妃的女兒,是北王府嫡出的大小姐,怎能和北王府沒有絲毫關系?」玉皇後首先按耐不住了,之所以要太子娶北柔,就是看中她的身份,她是北王府的大小姐,這才能成為聯系太子和北王府的紐帶,可若沒了關系,那這紐帶的作用也就沒了,那娶北柔還有什麼意義?
玉皇後臉色沉了下來,異常難看。
卿王妃回過神來,目光閃了閃,她怎麼也沒有料到,這明明大好的喜事,竟成了這般模樣。
老王爺他……呵,卿王妃看著老王爺,心中微顫,呵,她算是明白了,老王爺是介意這個婚事,他不想北王府和皇室再有任何過多的瓜葛。
他擔心,北王府對太子的支持,會給北王府帶來災難麼?
所以,他才會容不下北柔肚中的孩子,甚至容不下北柔的存在!
可眼下該怎麼辦?保住柔兒,那恐怕便無法保住那胎兒,保住胎兒,恐怕,柔兒就要被逐出北王府!
這兩個選擇,無論是哪一個對柔兒來說,都是沉重的打擊啊!
卿王妃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饒是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取舍!
可玉皇後心中卻是明白,北柔一旦離開北王府,對他們的用處,怕就小了,這個時候,只能舍下那肚中的孩子了!
只怕,卿王妃不會贊成這個選擇吧!
大廳里,氣氛甚是詭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大廳中央的幾個當事人的身上,心中猜測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這孩子……我不要了!」
一片安靜聲中,突然,一個聲音響起,眾人聞聲看去,只見北柔已經從百里騫的懷中出來,那虛弱的身體,站在大廳里,那一貫溫柔的眼神里,也是染上了一抹堅定。
不要了?她什麼意思?
她自己做了選擇麼?
「柔兒……你……」卿王妃身體一怔,「你休要胡說!」
她怎能做這樣的選擇?柔兒的性子,她是最了解的,她舍下這孩子,對她來說,猶如剜了一塊肉,可她卻……
「母妃,我沒有胡說,我決定了,既然這孩子留不得,那就不留了吧!」北柔極力保持著平靜的語氣,可誰也沒有留意到她緊緊攥著的手心,指甲幾乎已經掐入了皮肉。
她是不舍這孩子,這是她和太子的骨肉,可是,想到方才在花園里听到的話,想到方才太子「留不得」這三個字,她還能做其他選擇嗎?
縱然是心在滴血,擺在面前的就只有一條路。
那便是舍棄這塊血肉!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對太子來說意味著什麼,她若是沒了她的價值,對太子來說什麼都不是,即便是她已經成了太子妃,那日後的日子,也必然是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淒慘。
她不甘心,她要得到他的愛,她需要時間,而舍棄這孩子,可以為她換來許多時間,保住她對太子的價值!
北柔心中浮出一絲苦澀,可是,縱然是這樣,前面的路,她依舊要往前走,就在那天晚上選擇進太子府之時,她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北柔的話,饒是太子都是一怔,玉皇後頓時心中是松了一口氣,忙關切的上前,「柔兒,你放心,你還年輕,以後你和太子,還會有孩子!」
還會有孩子?
安九嘴角勾起一抹諷刺,下意識的看了一直坐在一旁,面容沉靜的看著這一切的嫻妃一眼,瞧見她嘴角勾起的那一抹淺淺的笑意,心中微怔。
腦中那個猜測,越發的清晰了起來。
以前,她倒是不覺得,後來越發明了北王府和百里皇室的糾葛,她越是有了一個猜測。
當年,靖豐帝在同意北老王爺退出朝堂之時,將北似嫻接進宮封妃,這些年,一直都十分禮遇恩寵,可是,誰能看得出,那恩寵之下究竟有怎樣的內情?
靖豐帝素來多疑,北似嫻對他來說,就是一個人質吧!
北王府送進宮的人質!
而這些年,嫻妃恩寵不斷,可連一子半女都不曾留下,這難道是巧合麼?
只怕,有人不會容許流著北王府血液的子嗣存在于皇室之中!
安九看著嫻妃,心中竟是多了一絲憐惜,這個溫婉嫻靜的女人,知道自己的處境麼?
安九心中禁不住嘆了口氣,而北柔同樣是北王府的人,靖豐帝又怎會允許她生下子嗣?
安九看向北柔,瞧見她臉上苦澀的笑容,心中竟是冷哼,對百里騫這樣的一個人,如此付出,當真是愚蠢,一個渣男,她偏偏當成寶,一如既往,不管不顧,受罪受苦,不都是她自找的麼?
以後,就算她流多少淚,都會是她當初和現在,腦子進的水!
「呵,太子妃可真是識大體,為了太子,寧願不要肚中的孩子,實在是可歌可泣,太子殿下,得了這麼個好太子妃,當真是你的福氣啊,可太子……怎麼也不知道關心一下你的太子妃?」淑妃呵呵的道,心中不悅。
明明若是北柔被驅逐出了北王府,那皇後和太子的盤算,怎麼著也得受到大挫,可偏偏……淑妃看了一眼北柔,沒想到北柔平日里看著溫溫柔柔的,關鍵時候,竟是如此能豁得出去。
玉皇後神色微怔,狠狠的瞪了淑妃一眼,這個可惡的女人,當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她想挑撥離間麼?哼,她可容不得她得逞!
「騫兒,柔兒累了,你先帶柔兒回房休息。」玉皇後冷聲道,給百里騫使了個眼色。
此刻,百里騫也正是在驚愕之中,他也是沒有料到,北柔會突然主動舍棄這孩子,目光淡淡的瞥過那一張虛弱的泛白的臉,百里騫神色微怔,有的竟不是感動,而是更深的厭惡。
她以為,她做的這一切,能讓自己喜歡麼?
哼,這孩子本就不該存在,她北柔只是做了她該做的事情而已。
可是,母後的意思……百里騫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眸光微斂,上前拉著北柔的手腕兒,冷聲道,「我送你回房。」
冰冷的聲音,讓北柔心中更是泛出一絲苦澀,可看著這張臉,她卻是強忍著,一手撫著小月復,心在滴血,她沒想到,今日才發現他的存在,這才沒到一天的時間,她就注定要失去他了!
而也沒有如她所期待的那般,得到太子的喜歡!
二人的背影緩緩走出大廳,這發生的一切,有些讓人反應不過來,這明明是太子和北柔的大婚之喜,可卻是演變成……呵,若不是北柔舍下了孩子,只怕,這出身尊貴的太子妃,明日就會變得一文不值吧!
這一波三折的大婚,有人憂愁,有人不甘,有人歡喜,也有人看戲。
大廳里,二人已經離開,可氣氛依舊出奇的詭異,經過方才這茬,眾人再看那精神矍鑠的北老王爺,心中竟是有些懼意。
看來,這北王府還是北老王爺說了算啊,就算是卿王妃這個當家主母,縱然是她掌控著這個北王府的許多事情,也保不住她的女兒!
眾人看向卿王妃,只見她神色早已經沒有了一貫的端莊溫雅,那緊緊攥著帕子的手,似是在宣示著她的氣憤。
「阿九,我的壽禮呢?」
一陣詭異的沉默之中,北老王爺的聲音再次響起,竟是沒了方才的凌厲陰沉,又恢復了最開始的輕松愉悅,好似方才的這一切,都不過是鏡花水月一般。
眾人一陣恍惚,就連安九的嘴角也禁不住抽了抽,他的壽禮?
她以為,他都已經忘記這茬了,卻沒有想到,這老王爺的心思,竟是如此難以捉模。
壽禮?
她今日急急的來北王府找北策問清楚,就算是準備了壽禮,也忘記在晉國公府了,她此刻是兩手空空,叫她如何變出一個壽禮來?
「呵呵,老王爺,我……」安九嘴角扯出一抹笑容,訕訕的道,「安九祝老王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只是這句話麼?
眾人眉峰一跳,方才北柔拿出的,可是一尊價值連城的玉珊瑚,相比之下,這安九的「壽禮」,著實顯得太過平凡了些,北老王爺看過無數寶貝,自然也听過無數的溢美之詞,他連那玉珊瑚都看不上眼,只怕,對安九的這句簡單的賀壽詞,怕也分毫也不會在意吧。
「哼!」北老王爺冷哼一聲,皺著眉,臉色瞬間垮了下來,「沒有壽禮麼?」
安九下意識的看向北策,若是換做旁人,沒有壽禮,也就沒有壽禮了,她安九連解釋都不屑去解釋,可是,這個老人……就算方才他對北柔那般冷漠無情,可終究卻是讓她有一種不忍,探尋緣由,就連她也不明白為什麼。
這個時候,她也只能寄希望于北策,能夠在這個時候,給她支個招,好好安撫一下這老人了!
「罷了,既然沒有壽禮,那今日就將你和策兒的婚事給定下來,權當做我的壽禮吧。」
北老王爺一甩衣袖,狀似生氣的道,那模樣,似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可說出的話,卻是讓在場的人一愣,許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他說什麼?她和北策的婚事定下來?這……
眾人似乎是在消化著這句話的意思,而在場的好些人,神色卻已然變了又變。
百里羽的眉峰倏然皺緊,目光落在安九的身上,心中竟好似被什麼東西堵著一般,玉皇後,卿王妃一干人等的臉色越發沉了下去。
婚事定下來?
老王爺當真是看上安九了麼?
玉皇後瞥了一眼安九,眸光微斂,倘若二人當真是訂了婚,騫兒知道這個消息,只怕有要天翻地覆了,而卿王妃……
玉皇後瞧見卿王妃那陰沉的臉色,想到今日一早,她們在錦繡閣中的談話,目光微閃,這安九若是真和北策訂了婚,這北王府,可真是要熱鬧非凡了,可不知道,這對他們的大事來說,是否又會是個變數。
「父王,您這是在看玩笑呢?婚事怎能如此草草的定?安九郡主好歹也是晉國公的大小姐,策兒又是咱們北王府的世子,他們各自的婚事,該是皇上恩賜才是榮寵。」卿王妃扯了扯嘴角,斂眉道。
訂婚?呵,她怎能容許安九進北王府?
這個安九,太過危險,若是當真進了北王府,只會是她眼前的絆腳石,尤其是看著這張臉……卿王妃想到什麼,眸光微斂,許是先前因為北柔的事情,已經擊垮了她習以為常偽裝,此刻對安九的不喜,是絲毫沒有掩飾的流露了出來。
卿王妃的聲音,才驚醒了方才因為北老王爺的驚天話語而愣在當場的人,這其中,自然包括晉國公府的老夫人和葉曦。
「是啊,卿王妃說的對,婚事可不能草草的定。」老夫人朗聲開口,「況且安九母親不在,對于她的婚事,葉國公也甚是上心,這個夫婿,也必然會多加斟酌,豈能因為老王爺的」壽禮「,壞了小輩的幸福?」
這尖利的語氣,讓所有人都循聲看去,只見那一個老婦人,滿臉皺紋,可打扮裝束,卻是透著一股子的凌厲。
北老王爺也是看了她一眼,銳利的眸子眯了眯,「你是……」
「老婦是葉國公的母親,安九的祖母。」老夫人斂眉,心中卻是分外不是滋味兒,明明是當年的故人,可不只是在以前,這些人的眼里沒有她的存在,就連現在……呵,當年的許多人已逝,唯獨他們兩個故人,他都認不出她來麼?
如果此刻,在這北南灃面前的是沈鳶,只怕,他是早早的就認出來了吧!
想到此,老夫人心里的嫉妒,又莫名浮現了出來。
「安九的祖母?」北老王爺眉心皺了皺,那該是沈鳶的親家了?
可想到什麼,北老王爺的眼底劃過一抹不悅,朗聲開口,「安九姓安,可不姓葉,她的婚事,就算是要家人謀劃,那也該是安陽王府的人,安王爺和安沫郡主都已不在,和安九最親的,能主導安九婚事的,怕也不該是葉曦吧!」
那語氣里的尖銳,冷冽以及諷刺,竟是讓葉曦心虛不已。
是啊,誰不知道這安九郡主被遺棄在外十多年,葉曦這個父親,可是不聞不問的啊!
老王爺斂眉,轉向靖豐帝,繼續道,「皇上,既然卿王妃說,二人的婚事,都得由你來賜,那本王就只能再次勞煩你,為他們二人賜婚了!」
話落,卿王妃和老夫人更是變了臉色。
北老王爺竟然……竟然讓皇上賜婚……
若當真是賜婚,只怕,她們尋的這些借口,絲毫也起不了作用啊!
「這……」靖豐帝斂眉,呵呵的笑道,他亦是沒有料到,北老王爺竟還有這麼一出,讓他來賜婚?
最初,想到可以利用安九離間太子和北策,如此,賜婚安九和北策,倒也沒有什麼,可是……腦海中浮現出那日使臣的話……
「得此女者得天下」,就算是這只是一時的妄語,可他卻不得不防啊!
安九的存在,對他來說,本就是個隱患,如今,若真的成了北策的妻子,那麼那句「得此女者得天下」,很有可能成為現實。
他眼里的兩根刺,怎麼能夠結合在一起呢?
可是,面對北老王爺的請求,卻是讓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這北老王爺的性子,他是知道一些的,老了之後的他,可不管什麼身份禮儀,比起年輕時,更加蠻橫,他若是當真蠻橫起來,只怕今日這壽宴,是收不了場啊!
「老王爺,兒女之間的事情,怎能如此兒戲?」靖豐帝呵呵的笑道。
「兒戲麼?你們覺得,他們二人不般配麼?」北老王爺起身,也連同將身旁的安九和北策都拉了起來,將他們並排放在一起,語氣里,竟是有些怒意。
般配?眾人看向這二人,般配,自然是般配。
曾經,世人皆是無法想象,怎樣的女子能和這東楚第一人相配,此刻,二人一個優雅俊美,一個英氣慧黠,站在一起,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渾然天成的模樣,好似二人前世就是夫妻一般。
承受著眾人的視線,安九的嘴角禁不住抽了抽,這北老王爺,當真是出乎人意料。
可賜婚……想到今日在琉璃軒北策所說的,安九微斂的眸中,凝聚起一抹精光,賜婚麼?她的心里竟不排斥!
「別怕,咱們的約定……」
安九正思索之際,北策的聲音在身旁緩緩響起,雖然很輕,可安九卻是听得清楚,精明如安九,立即意會,挑眉一笑,他的意思,是正好借了老王爺這出人意表的舉動麼?
安九眸光微斂,既然如此,那何不大大方方的,助老王爺一臂之力?
壽禮麼?這個壽禮,他若喜歡,她送他又何妨?
安九嘴角一揚,下一瞬,拉住身旁北策的大掌,絲毫沒有避諱,如此的舉動,讓北策也是一愣,手心傳來的溫軟玉手,好似觸到他的心一般,片刻之間,心竟是狂跳不止……
安九她……
北策斂眉,看向安九,只見安九臉上笑意燦爛,二人目光相對,竟是瞬間心意相通。
二人極有默契的走到堂前,眾人這才瞧見二人緊握的手,許多人,眼底皆是驚詫。
「皇上,這並非是兒戲,我和安九確實情投意合,兩情相悅,今生今世,北策非安九不娶,還望皇上成全。」北策清朗的聲音的在大廳之內響起,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尤其是,那「今生今世,非安九不娶」幾個字,讓在場的許多人,竟是熱血沸騰了起來,就連安九……雖然知道,這是一出戲,可那句話,听在耳里,心中竟是一股暖流劃過。
若當真能得此一人,非她不娶,她非他不嫁,當真是幸運。
可非他不嫁麼?
安九斂眉,片刻,卻是揮開腦中的思緒,既然是演戲,那就當是過過癮又如何?
「臣女安九也是非北策不嫁,還請皇上成全。」安九嘴角揚起一抹笑意,那聲音在大廳中回蕩,落入幾人耳里,神色各異。
北策好看的眉峰一挑,臉上難得的綻放出一抹笑容。
百里羽握著酒杯的手緊了緊,下意識的看向安九,非北策不嫁?她當真如此將北策放在心上?不知為何,他的心里竟生出一絲嫉妒,嫉妒那個讓她非卿不嫁的人是北策,而不是……自己?
自己?這個念頭跳進腦海,讓百里羽眼底的邪氣盡失,怎麼回事?
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百里羽想到什麼,眸中眼色越發深沉,立即揮開腦中的思緒,兒女情長麼?他百里羽早就失去資格去想這些事情了,不是嗎?
目光幽幽的落在安九的身上,百里羽仰頭將杯中的酒一口飲盡,似是在借著那灼人的辣意,來促使自己,逃避去探尋心中那些本不該有的情緒和念頭。
安九和北策……
本就是郎才女貌的一對!
一直坐在賓客之中的夏侯御淺,那雙溫潤的眸子,卻是微微的收緊,目光落在安九的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哈哈……皇上,你看,他們都到了非卿不嫁,非卿不娶的程度,這可不是玩笑了,這婚,皇上覺得還有什麼不妥嗎?」。北老王爺哈哈的笑道,看了二人一眼,眼底分外滿意。
靖豐帝神色微怔,覺得有什麼不妥?
若當真賜了這婚,是在給他自己找不痛快,可是……他此刻,哪里有理由去拒絕呢?
「皇上,當年平定齊王之亂,安陽王爺和本王,都出了力,如今安陽王爺已死,這唯一的後人,連這點恩寵也得不到,只怕……呵,會寒了許多人的心啊,本王興許再有個幾年,也要去見那些故人了,還不知道,該如何對他們說起這世上之事呢……」北老王爺斂眉,不住的嘆氣。
一時之間,靖豐帝遲遲不賜婚,更是顯得忘恩負義。
靖豐帝心中慍怒,這老狐狸……他就這麼想二人成親麼?
安九看著北老王爺唱作俱佳的傷心模樣,嘴角禁不住微抽,心中禁不住更多了幾分好感,可更多的卻是疑惑。
精明如北老王爺,他該最是知道,靖豐帝對北王府的態度,他如此遲疑的不賜婚,必然是對這婚事有所忌憚,可北老王爺如此步步緊逼,又是為了什麼?
安九斂眉,對這個老人,她猜不透。
大廳之中,一片沉默,沉默之中,詭異彌漫,安九無意間瞥見許多人的神色,最讓她印象深刻的便是卿王妃那完全陰沉下去的臉色,幾乎能夠瞧見她眼底隱忍的不甘和恨意。
恨意?安九蹙眉,這卿王妃不是和自己的娘親相識麼?
還是好姐妹的姿態,竟是這麼不希望自己嫁給北策麼?
又是為了什麼?
安九想到此,心中的興致越發的濃烈了起來,呵,有趣,她幾乎能夠想到,這以後的北王府會是怎樣的精彩。
而身後的那兩束視線……安眸子眯了眯,就算是不回過頭去看,她都知道那兩道視線的主人是誰,除了那葉曦和他那一路貨的娘,還會有誰?
她和北策若是訂婚,他們最是不願看到的吧!
自己本就讓他們恨得牙癢癢,時時刻刻擔心自己會奪回安陽王府的一切,若是再多了北王府這個助力,那晉國公府豈不更加危險了?
呵,安心害怕嗎?
他們越是擔心害怕,越是合她的意呢!
這對極品母子,她會好好收拾!
想到自己的計劃,安九精明的眸中,一抹詭譎凝聚,邪惡而妖媚,抬眼對上靖豐帝那閃爍不定的眼,被北策握在掌心的手,微微動了動,似在示意他什麼。
二人相視一眼,嘴角的笑意越發的燦爛,下一瞬,二人齊齊朗聲開口,「請皇上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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