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長這麼高,零用錢比一個妞兒還少,我還是爺們麼我?」
林婉言聞言,一板栗扣在他頭上,「你小子還得寸進尺了是不?你以為我不知道小尹的傷是因為誰啊?今天校長打電話過來了,你再不老實點念書,我就送你去二叔那里,永遠別回來了。」
赫連胤立馬住了口,心中不服卻也不敢在多言,盡管他知道別回來了是不可能的,但是,去二叔那里訓練的滋味他還是嘗過的,東北可不是什麼好地方,機關重重的,真是生生地剝了他一層皮。
林婉言見他終于不吭聲了,溫聲道︰「阿胤,不管你覺得我們多麼偏愛小尹,但是媽媽想告訴你,你永遠都是媽媽的心肝寶,這點從來都不會變,我們對小尹好,是因為她的身世很可憐。她爸爸是為人民犧牲的,是個偉大的英雄。小尹是個無辜的孩子,無親也無故的,所以阿胤,你听媽媽的話,以後對她好點。」
赫連胤原本應該諷刺幾句的。
但是他沒有動。
靜靜低下頭,眼中的溫情漸漸聚攏。
這時候,林婉言已經回到客廳了,將手中的零用錢遞給赫連尹,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強行按住她的手,笑容溫婉,「小尹,媽媽給你這些錢不是想讓你不安的,而是想讓你像個普通的孩子一樣,快樂無憂的成長。」
赫連尹一怔,不在抗拒媽媽遞過來的手,心中沉甸甸的,有一種想哭的沖動。
「謝謝媽媽。」她的聲音哽咽。
林婉言模了模她的頭,眼神溫柔,「小尹真乖,是媽媽的好孩子。」
那天夜里,赫連胤從赫連尹房間經過,她坐在書桌前,沉默地望著粵語大全,似乎是遇到了語言阻礙,她安慰自己道︰「要當凌雲須舉翼,何妨隨處一開顏。瓶頸而已,我可以克服的。」
不知道是多少次看見這樣的情景了,從她決定學粵語開始,她便每日晨閱,夜讀,就連受了傷,也從不間斷,堅毅得讓人自慚形穢。
要當凌雲須舉翼,何妨隨處一開顏。
赫連胤知道她不止是學術怪胎,還是個詩詞達人,不善詩詞的他細細咀嚼這句話,有些迷惘,也有些失望。
也許以前的他可以嘲笑她,都是20世紀了,誰還看那麼晦澀難懂的詩句啊,可現在的他,卻在她堅毅的身影下開始認同她了。
他不知道這改變從何而來,渾渾噩噩回到房中,給小伙伴中成績較好的韓洛宵打了個電話,「喂,阿宵,我問你個問題。」
韓洛宵睡得迷迷糊糊的,朦朧答曰︰「好,你說。」
「要當凌雲須舉翼,何妨隨處一開顏。是什麼意思?」
「你問這個干嘛?」
「沒什麼,你告訴我就是了。」
韓洛宵唔了一聲,「大概的意思是,要想凌空飛到青雲上去,那麼就必須舉起翅膀。不管什麼時候,遇到什麼困難,何妨都開懷展顏一笑呢?也就是說,想要做成某事要自身努力,而且要有很好的心態意志,不管遇到什麼都要樂觀對待。一般指心中報復和理想吧。」
赫連胤沒有說話。
像是窺探到另一種無法企及的色彩,妖邪的眼瞳此刻有些彷徨。
她的夢想會是什麼?
想到這里,腦海中浮現的,是赫連尹垂首凝思的側影,是她冷寂涼薄的眼瞳,是她微微輕抿的嘴角,堅定沉默的注視。
這些細節,此刻從他心中噴涌而出,他突然感到絕望,自己有著靈活的腦袋,卻因害怕承受父母的期望,自甘墮落。
可明明,他也是有夢想的啊。
赫連尹為他打開了通向一個新世界的窗口。那個新的世界如此奇妙廣闊,即使那窗子本身是一個錯誤,也是一個美麗的錯誤。
他忽然覺得心胸無限廣闊,連空氣也變得前所未有的新鮮。他或許也並未意識到,正是在這一刻,他才從心理上真正的從童年進入少年,開啟了他活躍的少年夢想。
默念那詩句,他從床上翻了起來,就著台燈微弱的燈光,畫下一道道音符,奮筆疾書。
連孤苦無依的女孩都有夢想,他怎麼可以自甘墮落呢?
也許人總要經歷特有的迷茫,焦慮和苦悶,得到一些人的指點,一些人的激勵,最終進入另一個奇幻而美麗的通道,人們稱之為「夢想」。
他生來就有敏銳的音樂細胞,若不加以善用,豈不辜負自己?
人們常常說,女孩子前期學習好,男孩子卻往往在後期奮起直追,最終居上。這其中的緣由,恐怕當事人也並不能明確地知道吧?
而赫連胤心中卻明白,一場真正的較量正要開始。
那晚之後,赫連胤好像月兌胎換骨,每日早晨,他都會從一堆畫滿音符的紙張中抬起頭來,揉揉惺忪的鳳眸,而後,捧著一摞白色的紙張下樓吃飯。
赫連夫婦被他的改變嚇了一跳,其實赫連胤本身就是個有音樂天賦的孩童,他繼承了母親的優點。當年夫婦兩就是發現了他的天賦,把他送往各個地域學習多元素的音樂,盡可能的開發他所有天賦。
可惜被剝奪童年的他漸漸變得沉默,沒有父母的陪伴,也沒有小伙伴的陪伴,每天面對冰冷的音樂器材,教他覺得自己是個孤兒,他因而叛逆,天天洗冷水澡導致自己生病,讓爸媽來接他回家。
生了一場大病之後,他就變得玩世不恭,不在踫有關音樂方面的東西,林婉言想鼓勵他,便將一本珍貴的樂譜送給他,但凡喜好音樂的,只要見了那本樂譜,必定如痴如醉。可那樂譜才送進赫連胤手里,便被他毫不留情得拋進垃圾桶里。
那時候林婉言就知道,赫連胤對音樂產生了厭惡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