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城市與鄉間的貧富差距快速擴大,擴大,擴大,大成了幾何倍的增長。
在時代騰飛的國際之城港島之外,底下還緊跟著一線,二線,三線,四線城市,時代漸漸繁華迷亂,然而赫連尹居住了四年的雲江,卻還沉眠在大山深處,那是一個交通閉塞,貧窮落後的小山村,他們幾人到達縣城後,還需依靠一種叫山輪車的工具進入山道,山輪車由黃包車演變而來,科技時代,人們拋卻了人力拉行,改成了自行車或者摩托車,沒見過如此陣仗的元熙肩上的旅行包滑落在地,張大嘴巴,「這……」
「怎麼了?」赫連胤罩著帽子問他,其實只要出了繁華的城市,他就無需在裝扮了,因為這里的人大多猜不出是他,就算猜出了,也不會瘋狂追星,因為在他們的理念里,就沒有追星這一項想法,也許見小伙長得俊了點,那就多看幾眼,但不會露出花痴的愛慕神情,更不會瘋狂尖叫。
「我們這是來到貧民窟了吧?」元熙吞了吞口水,眼前的市集小攤上,壓根就沒幾個年輕的女孩,就算有,也是黝黑清瘦,人們皆穿著灰撲撲的舊衣裳,女的臉色蠟黃黯淡,男的瘦骨如柴,讓人看得心中一陣發緊。
赫連尹蹲在地上挑水果,不忘抬頭對幾人說︰「想要什麼吃的就趕緊去買,山上什麼東西都沒有,沒有西餐廳,沒有咖啡廳,沒有披薩店,沒有快餐店,也沒有衣服店,超市,就連小賣鋪也沒有噢。」
幾人聞言瞪眼,江辰希就不明白了,「既然這里條件這麼差,我們為什麼還要來這里旅游……」
他話還沒說話就被赫連胤踹了一腳,赫連胤居高臨下看他,冷傲睥睨,「你廢話怎麼多啊?讓你去買就去買,不然餓肚子了哭死你。」
這動作惹笑了兩個女孩,也惹笑了圍觀陌生人的一群大叔大媽們,他們常年生活在破落的小縣城里,何時見過長得這麼高大漂亮的男孩啊?這幾個外來客,皆穿著他們這里見都沒見過的帥氣衣裳,個子高挑,透著只有電視中才能見到的優雅貴氣。
「行了,你別打他了,快去買吧,這里只有一個小賣部,就在轉角的街口,你們去看看有什麼吃的就都帶點吧,那里出來一趟不容易,我再去買點蔬菜和肉,對了,千萬不要買重的東西。」赫連尹提醒他們,慢慢站起身,把手中袋子遞給老板稱斤,這里也沒什麼水果可以挑,只有隻果和橘子,所以她就只能多買一些。
「為什麼啊?」元熙不明白。
赫連尹拍他的肩膀,抿唇,「別問那麼多了,快去買吧,現在都已經中午十二點了,等下上山要需要5個多小時呢,在不快點搞定,山中夜里可是有野豬和 子的呀。」
元熙瞪大咕嚕嚕的眼楮,精光微閃,「小尹妹妹,你這說的是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
元熙壞壞一笑,揚眉,「那我們到時候可以去打獵啊。」
「你想得美啊,沒那身功夫,你敢去打獵,你野心不小啊。」赫連尹笑容溫柔,這丫的,說風就是風,說雨就是雨,想得太天真了。
「那你們那里沒人去打獵的嗎?」。
「沒人敢去的,平凡百姓,講究的都是平平淡淡,平平安安,哪個沒長眼楮的敢去犯那龐大野野獸?要長刀沒長刀,要獵槍沒獵槍,是嫌自己命太長了是嗎?」。
元熙吃驚,「你們連獵槍都沒有?」
「那你弄一把來給我看看?」
「你早說啊,要是知道能打獵,我肯定從部隊那邊弄幾把槍過來。」
赫連尹搖頭,笑話他的天真,「帶槍你想上飛機?很傻很天真?」
「大不了坐車。」元熙努嘴。
「坐車要36個小時,行呀,你丫既然說為了打獵可以坐36小時的車,那回頭等我們回港島後,你去弄兩把槍來,我陪你在來雲江一趟吧,到時候我坐飛機,你坐車哈。」赫連尹調侃他。眼珠明淨。
元熙一懵。
所有人都笑了。
韓洛宵勾住元熙的肩膀,笑容戲謔,「你丫的就別貧了,別說36小時,以你這性格,我看你坐8小時車就該埋怨天,埋怨地了。」
眾人再次爆笑。
赫連尹看了看右腕上的手表,笑著說︰「好了,既然我們這里有六個人,那就分配行動吧,不然杵在一塊也是擋路,元熙你跟江辰希一組,負責去小賣部里買干貨,比如方便面,糖果餅干,記得不要買重的,比如飲料,千萬別帶,還有,糖果要多買一點,我有用。」
「好。」江辰希應道,不理會一旁嘰嘰喳喳的元熙,拖了他的領子就走。
元熙手腳並用,手舞足蹈地掙扎著。
遠遠的,赫連尹似笑非笑地追去一句,「元熙你就從了他吧,別反抗了,體力留著,等下還要爬山呢。」
赫連胤哈哈大笑,對她豎起大拇指,「果然有哥的風範,夠毒舌。」
赫連尹微微一笑,扭身對任夏瑾和韓洛宵說︰「你們兩一組,你們負責去買生活用品,山上沒有洗發水和洗衣粉,你們都買點吧,但是不要買大瓶的,太重的拿不了,還有,在買點紙巾,再幫我買50塊肥皂吧。」
任夏瑾詫異,「小尹,你要那麼多肥皂干嘛?」
「你別管,幫我買來就是了,我有用。」
「好吧。」
韓洛宵和任夏瑾相攜著進了生活用品店。
赫連尹和赫連胤則仍然停留在集市上,赫連尹買完了水果,又開始買肉了,她揀了幾條排骨,又揀了不少瘦肉塊,赫連胤不解地看著她,眸光深邃,「你怎麼買那麼多肉?你不會告訴我,山上連肉都沒有吧?」
「那到不是,山民家里都有養家禽和豬牛的,到時候想吃,可以向他們購買,我買這麼多肉,是因為晚上我要去借住,這些東西有一部分是要給借住的人家的,另一部分的食物,我想晚上做一餐好的,再想邀請幾個朋友過來做客。」
「是你兒時的玩伴?」他的聲音輕輕的,分為悅耳。
「8歲認識的,現在也應該16歲了吧。」
「不會在山里上學吧?」
「怎麼可能,山里只有小學,初中和高中都是要來縣城念的,就是那里,我初中就去在那里念書的。」赫連尹手指一揚,赫連胤循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就看見了一座五層樓高的老舊初中,牆基內的老魁樹都禿了,歪歪地斜靠在爬滿青苔的灰牆上,就像一個即將遲暮的老人。
赫連胤微微愕然,「那就是初中?」
比起港島的初中,差了簡直不止一個級別。
「是的,沒有投射儀,沒有音響,沒有暖氣,沒有空調,沒有飲水機,什麼都沒有,所以我剛去港島的那會,真的很不習慣,有種電視中平民闖入皇宮的感覺,所有的繁華和時尚,我都感到不習慣,還有英語,在港島,幾乎家庭條件好的,都會先學英語,但對我來說,這門課就像在听別人講方言一樣,腦袋一片空白,根本就不明白老師講了什麼。」赫連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有淡淡的笑意,所有曾讓人感到痛苦的事情,最終都讓人笑著說出來。
赫連胤沒說什麼。
午時的陽光正好,斜照在她的面容上,折射出金色,溫暖的,美麗的光芒。
他望著她,狹長的鳳眸漸漸變成了出神的墨黑色。
購買物品前,赫連尹明明已經交代了不能買重的東西,但元熙還是忍受不住飲料的誘惑,他買完零食泡面後,還私自背了一大瓶雪碧在背上,這時候,健力寶飲料消失了,雪碧出現了,女乃茶國際化了,變成了統一女乃茶。
赫連尹搖了搖頭,卻沒說什麼,等下讓元熙自己去體會遠山之行吧。
幾人把東西分配好,背在自己背上,赫連胤想幫赫連尹多分擔一下,她攔住了他的手,笑容明媚,「不用,以我的體制來說,這點重量不算什麼。」
她總是這樣不解風情。
好在他已經了解了她的性格,見她堅持,也沒說什麼。
韓洛宵主動幫任夏瑾分擔一些肥皂,兩人倒是听話,沒買多余的重的東西。
一個小時後。
他們從山輪車上下來,背後皆背著沉甸甸的旅行包,元熙額外還抱著一瓶大雪碧,一下山輪車,看見眼前延綿千里的黃土山坡,眼珠差點月兌眶,「這怎麼回事?難道是要讓我走上去?」
這話是問赫連尹的。
赫連尹眉眼似笑非笑,「是的。」
「走多久?」
「四個小時吧。」
「什麼?!」元熙震驚了,「去雲江還要四個小時?還是徒步?」
「是的,這里是山下,我們走四個小時就能到達山腳,雲江就在山腳,然後還可以往上走,這趟旅游,我就是想帶你們登上海拔7000米外的高山,讓你們淨化一下心靈。」
身後哀嚎聲聲一片,江辰希痛苦地抱住腦袋,「小尹妹妹,你怎麼可以這樣?雖然我們挺喜歡爬山的,但是爬7000米,這簡直是要人命啊?」
「我一個女孩子都能爬,你不能爬嗎?」。
「能是能,可是七千米啊,不是鬧著玩的啊。」
「哈哈,你不用這麼害怕,今天爬到山腳下就可以了,至于在往上的海拔,你想爬就爬,不想爬就留在家里休息就可以了。」說完,赫連尹背著包走在前頭,「好了,我們快進山吧,記得兩人兩人挨在一起,互相照應,別離得太遠了,就按照剛才的分組,記得照顧好同伴,好了,我們出發吧。」
赫連胤無聲地走在赫連尹後面,笑容溫柔美麗。
等與後面幾人走出一段距離,他才快走兩步與她肩並著肩,黃土高坡外是懸崖美景,山脈曲曲折折,與蔥郁的樹海纏繞在一塊,高原遼闊。
赫連胤默默地望了一會,心情開闊。
「你剛才說的話不是真的吧?你真打算去爬7000米啊?」微風中,少年的聲音低迷悅耳。
「當然是真的啦,難得回來一趟,不爬完整個山脈,怎麼行呢?你看,那一片是茶樹園,我以前總去哪里摘茶葉,到時候也可以帶你們去逛逛。」
「好啊。」赫連胤眼珠明亮,「不過我們走那麼快,他們會不會跟不上?」
「不會,通往山上的路只有這麼一條,他們丟不了。」
「那就好。」
赫連尹點頭,笑容湛然,「對了,忘了問你們了,你們有高原反應嗎?如果有,就不能去見識從海拔7000米以上俯瞰世界的感覺了。」
「這個我倒不清楚,我們也沒試過。」
「沒爬過這麼高的山?」她眼中蜷著笑意。
「沒有,小尹,你把行李包給我吧,我幫你背著,你左手受傷了,不要給它太重的壓力。」
她避開他伸過來的手,笑著說︰「不用,背東西跟手沒關系,我體制很好,可以背著走。」
他追過來,伸手去扒她的書包帶子,「拿過來吧,我一個爺們跟一個女的出門,還讓你背這麼重的東西,這像話嗎?」。
「真不用啦。」赫連尹左躲右閃,笑意盈盈。
「快拿來!」
一只帶著護指的手扯住她背後的帶子。
赫連尹一愣。
人已經在他懷里了。
聞著他身上的清香,她忽然覺得自己的臉頰有些滾燙和暈眩。
赫連胤微挑著眉。
惑人的鳳眼似笑非笑。
「叫你亂跑。」手指一凝力,赫連尹背上的旅行包就被他扒了下來,他優雅地拿在手里,眼珠迷人。
赫連尹皺眉,「真不用,我已經習慣了這種鍛煉了,跑上去都不帶喘的。」
「誰信你啊?」他的笑容如緋紅的罌粟花,「就沒見過哪個女人像你這麼不解風情的,讓男人適當的表現一下不行嗎?哪個男人要沒你優秀,跟你在一起,還不得自慚形穢死了啊。」
「那你會嗎?」。赫連尹問他,笑著離開了他的懷抱,沒了沉重的旅行包,她的步伐特別輕快,矯健如飛,站立在一塊花崗石上,白衣若雪,意態卓然。
赫連胤眼珠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一下子就失神了。
「果然練武的人就是不一樣啊。」赫連胤懷抱著她的旅行包,忍不住打趣她。
她微微一笑,眼珠烏黑,「承讓了。」
「一夸你就得意忘形,這可怎麼是好?」
「所以你後悔夸我了?」她斜著眼,眼瞳含笑。
「哪能啊?天天夸你都不過分。」
赫連尹莞爾,「那你可以回答我剛才的問題,跟我在一起,你會自慚形穢嗎?」。
赫連胤沉思片刻,眼神暗烈,「以前會,現在嘛,就還好了,自從發現自己會彈唱填詞後,我才覺得,也許每個人擅長的領域不同吧,雖然我功課不如你,但好在音樂方面有點心得,人嘛,不需要樣樣精,不需要樣樣懂,能專攻于自己所長,追求于自己所愛,沒什麼大起大落,但不至于單調,有幾個兄弟可以打打鬧鬧,有點未來可以期待,就很好了。」
「看來你對人生的要求還挺簡單的。」
「心靈不專注的人,難于一心追求一件事,心靈不美好的人,無法帶給別人歡樂,欲念多,野心大,也很可能被利益所侵蝕,如果世界上每個人的野心都這麼大,都想著要做大人物,那這個世界一定很黑暗。」他是一個寫歌的人,可以歷經很多險惡滄桑,但他一定要放好自己的心態,一旦被商業所燻陶,嘗過了金錢的滋味,就很難在維持最原本的面貌了。
作為一個歌手,他漸漸被時代所包裝,不再是以前那個穿著白襯衫黑毛衣就可以直接上台的美麗少年,隨著名氣無限擴大,公司對他的野心也越來越強盛,面對外界粉絲對時尚的追求,公司希望他可以變成百變的,隨著潮流更換不同的造型,如果他真可以成為百變天王,那麼以後他在所有人心中就會變成一個時代的標志,所以公司對他的外型越來越嚴格,90年流行回味無窮的抒情歌,他就以矜貴的王子形象出現,20年勁歌搖滾時代來臨,他就被包裝成妖嬈的朋克形象,十年後的2010年,如果那時他還在歌壇,相信他會是奠定三代流行歌曲的音樂教父。
即將十八歲的他,已經是個被商業所腐蝕的歌手,觀眾喜歡什麼,他就變成什麼樣,對于中傷他的爭議和輿論,都需要沉默對應,壓抑也不能胡亂發泄,那不是他赫連胤的本性,因為他本性不是一個玲瓏八面的人,他是個囂張的,不羈的,幼稚的,有情緒的人。所以太完美的人反而虛假,讓人覺得有距離。人嘛,總需要有一兩個缺點,才能讓人覺得這人還是個人,不然這麼仙這麼優秀的人,到哪都讓人自愧不如,還怎麼交朋友啊?朋友一旦見了他回家就開始自卑,覺得自己活得一點意義都沒有,應該去死了。
他不想成為一個太完美的人,因為只有機器人才那樣。
所以在創作方面,他會盡可能的保留著自己心底深處那一分單純和美好,畢竟他本身就活得單純而美好。
「看不出你還有這樣的思想。」這是赫連尹對他的評價,所以她才覺得哥哥那麼美好,就像她一開始認識他的時候那樣,他活著就是為了讓人羨慕和寵愛的,人人都愛他,就像太陽行星一樣光芒萬丈,溫暖耀眼。
「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一本書,過程如何,思想如何,都由你自己一筆一劃填進去的,所以思想決定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這話我贊同。」赫連尹笑得眼底似星芒閃閃,「你帶著身後的吉他,也是為了在這次的旅行中找靈感創作麼?」
「音樂與人,靈魂合一。」
「你會一輩子都喜歡音樂嗎?」。
「當然。」
「突然好想對你說一句話。」她俯視著他,微風從臉頰劃過,翻飛了她鬢發,她眼珠明淨,立在夕陽之下,恍如天地的光都被吸進那雙眸子中,有著容納萬象的溫柔和暖意,「我真的好喜歡你。」
赫連胤听見這話,差點跌了個跟頭。
悠悠藍天。
白雲漂浮而過。
他笑得像個純淨的孩子。
而後。
他仰視著她,眼眸中那溫柔,濃得可以溺死人,「你說什麼?我听不到。」
「我好喜歡你。」她大聲地說,眼神無限向往。
「听不到啦。」他大聲地回應她。
赫連尹靜默下來。
然後她彎下腰,將雙手放在嘴邊,朝著花崗石下的懸崖大聲說道︰「我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希望這一輩子,我都可以和你在一起,你說好嗎?」。
超然的聲音飄進連綿不斷的山谷森林中,久久擴散,久久不散。
似乎山中的每一花,每一草,都听見了。
「好。」赫連胤說,眼珠突然微微有些濕潤,怕被她看見,輕輕轉了頭,也學著她的樣子朝著山谷大喊,「好,赫連尹,赫連胤說好,你听見了嗎?」。
「赫連尹听見了,她說她覺得很幸福。」
「赫連胤也听見了,他說他比赫連尹感到幸福一百倍。」
赫連尹忍俊不禁,回頭與他對望,笑容燦爛,「幼稚。」
「真心的。」
「你們等等我啊……」山的轉角處傳來了元熙虛弱的聲音,他一腳架在山石上,毫無形象地低頭喘息著,滿頭大汗,紅唇齒白,「媽的,這什麼鬼山道了,爬了兩個小時了,都不見有任何人煙,這是要累死老子的節奏啊,還有前面那對,拜托你們秀恩秀可以顧著我們這些單身狗一點嗎?我剛在離你們兩百米遠的地方都听到啦,膩死人了……」
「誰叫你要買雪碧啊,傻逼……」他身後的江辰希亦是氣喘吁吁,擦著額頭上的汗水,氣都喘不勻了,「老子……也不行了,背著這一袋糧食走了2小時山路,光著犧牲的精神,就夠來回趟長征了吧?」
「動作還挺快的嘛,阿宵他們兩呢?跟上來了沒?」赫連胤背著兩書包一吉他問兩人,神情一派淡漠,果然長期練舞彈唱的人就是不一樣,肺活量不一般啊。
「不知道,回頭一看,萬里江山一片綠,毛都沒有。」
「兩人還沒上來?」赫連尹問,神情擔憂,韓洛宵的體力估計跟元熙和江辰希兩人差不多,至于任夏瑾,她常年做家務活和打雜工,體力應該也不錯的呀。
「沒呢。」
赫連尹看了下手表,「那我們在這里等等他們吧,也順便讓你們兩休息一下。」
元熙聞言,直接呈大字型躺在山道上,鼻尖全是泥土的味道,但他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他已經累成狗了,在乎有沒有床,只在乎能趴上一趴。
江辰希見狀,也倒在他身邊,兩人頭靠著頭,沐浴在溫暖的夕陽中,看著山道旁星星點點的野花,還別說,真有一番滋味呢。
看來兩人真是累壞了。
赫連尹這樣想著,晚上一定要多做幾個菜,犒勞一下他舍命陪君子爬山的勇敢精神。
夕陽西斜。
赫連尹和赫連胤坐在花崗石上,偶爾閑搭幾句話,等著遲遲未歸的任韓兩人。
又等了一會,赫連尹有些坐不住了,想沿路找回去看看情況,赫連胤堅持讓他去,兩人商量不下,微風襲來,韓洛宵的身影漸漸出現在山頭的轉角處,高大的他背著灰頭土臉的任夏瑾,看樣子她是扭了腳,任夏瑾趴在他背上,肩上背了兩個書包,臉色緋紅,仿佛迎風招展的勺勺桃花,美麗爛漫。
躺在地上的元熙見狀,忍不住半眯著眼楮吹口哨,「哇喔,好甜蜜呀。」
赫連胤也是有幾分詫異。
而赫連尹早就走了過來,彎身檢查了下任夏瑾的腿,任夏瑾低頭不語,又羞又赧,半響,赫連尹對她不懷好意地微笑,「沒什麼大礙,就是月兌臼了,接回去就沒事了。」
「你會接嗎?」。韓洛宵低聲問她,那關懷的模樣,早泄露了他的心事。
赫連尹搖頭,「會,但我的手沒力氣,接不上,等上了山我叫木大叔幫小瑾接吧。」
「那就好。」韓洛宵呼出一口氣,並沒有打算把任夏瑾從背上放下來,反而抱緊了她,笑著說︰「那就由我來背著她吧,你們快走吧,天快黑了,這還要走兩個小時的山路呢,要是晚了,野獸就出來了。」
元熙和江辰希‘嗖地’一聲從地上爬了起來,臉色擔憂,「那我們快走啊,老子也不想葬身獸月復啊。」
所有人捧月復大笑。
在歷經2個小時之後,他們終于抵達了赫連尹父親過世的地方,雲江。
這里的房子都是木造的,老舊樸素,沿街的路人都詫異而好奇地看著他們,赫連尹揮手向坐在路邊一個90歲高齡的老女乃女乃打招呼,「任女乃女乃,你好啊。」
這個村子的人都姓任。
他們都穿著顏色繽紛的瑤服。
連90歲的任女乃女乃也是如此,她頭頂晶瑩閃閃的銀飾族帽,瘦小的身子板裹著黑紅相間的瑤服,裙子底下綴著許多許多的流蘇,遠遠看著,有一種別樣的慈祥和健朗。
一臉皺紋的她連眼楮都快找不到了,但她還認得赫連尹,看著她,任女乃女乃有些詫異,也有些激動,「你是……尹丫頭?」
她不太敢肯定,四年了,自從頌官死後,他們已經有四年沒見過這個聰明的女孩了,村里听說她被一戶大人家收養了,也挺可憐她。在任女乃女乃的觀念里,大人家就是跟村里的村長家差不多,房子比他們整潔一點,衣服比他們嶄新一點,也能多讀些書,她絕對不會想到,四年前離開的頌尹變成了今日的模樣,她穿著木女乃女乃一輩子都沒見過的鮮亮羽絨服,裹著在她們眼里就像一塊破布的牛仔褲,還有一雙噴漆帆布鞋,這樣的打扮在港島在平常不過,但到了這里,就成了奇裝異服。
所有村里的人都漸漸聚在入村的通道口外,雖然這些年也有村里的人離開了破落的村莊,光鮮亮麗回來,但那所謂的光鮮亮麗,只是衣著見整潔,他們都沒見過這樣美麗的少年少女,村里邊的男孩們,就算全部聚到一塊,也找不出一兩個身高上180的,而眼前來的這四個男孩,身高都在185以上,對村民來說,帥氣張揚的他們驚為天人。
「是我,女乃女乃,我回來看你們了。」赫連尹慢慢走過去,握住她枯槁的手,眼眶發紅,「還真見到你,真的太好了。」
任女乃女乃今年已經98歲了,是怎樣的幸運,她還能見到她,真真是太好了。
「嗯,回來就好。」任女乃女乃的手被赫連尹握著,想起了離家去打工的兒子,熱淚盈眶,「回來了就好。」
「女乃女乃,你是不是想任哥哥了呀?」
任女乃女乃用力點頭,眼中的淚花閃閃爍爍,聲音哽咽,「兩年沒見到那個娃咯。」
「沒事呢女乃女乃,還有幾天就春節了,今年我們在山里陪你過,相信任哥哥他也一定會回來的,到時候還會有篝火晚會呢女乃女乃,一定很熱鬧很多人,你開心嗎?還有女乃女乃,我也有哥哥了呢,我來給你介紹,女乃女乃,這是我哥哥,他叫赫連胤,與我同名,我現在也改了姓氏了,我姓赫連,叫赫連尹。」赫連尹說得很大聲,因為任女乃女乃是耳背,赫連尹必須說得很大聲她才听得見,于是乎,所有山民也都听見了赫連尹的話,微微彎了眼。
是啊,馬上要春節了,可以合家團聚了呢。
赫連胤听見赫連尹的話,取下臉上的墨鏡蹲子,任女乃女乃的眼楮不是很好了,看不清赫連胤的容貌,只覺得他很白,很高,給人的感覺應該是個俊小伙,任女乃女乃拍了拍赫連胤潔白的手指,和藹而笑,「孩子,你是阿尹的哥哥嗎?」。
「我是。」他輕聲說,聲音低迷悅耳。
任女乃女乃心神蕩漾,「孩子,你的聲音真好听。」
「對啊,因為我就是歌手。」
任女乃女乃沒有看見,從他的墨鏡拿下來的那一刻,身後山民們的呼吸聲都被奪走了,他們皆失神地看著他。赫連胤的美麗是極其影響力的,就像可以摧毀一切的龍卷風,只要出現在哪里,哪里就是風暴中心,美得足以令人窒息。
其他三個男孩也長得不錯,都是超級吸引眼球的強力磁鐵,任夏瑾也很漂亮,相比之下,反而是帶著眼鏡的赫連尹略帶失色,除了聰明從容外,她好像呆板了一些,沒有美得兩人心跳加快的感覺。
「歌手是什麼啊?」任女乃女乃疑惑。
「歌手啊……」赫連胤搜索了下腦中的詞匯,笑著說︰「就是一種唱歌的職業,我就是專門給人唱歌的。」
「就像老任那樣?」
赫連尹噗呲一笑。
赫連胤覺得這話有點怪異,扭頭問赫連尹,「小尹,老任是誰啊?」
赫連尹憋著笑,眼珠含笑,「老任啊,就是我們這山坡上放牛的那老大叔,他每天都會在山坡上睡覺,吸水煙,偶有孩童們去鬧他,他就會給孩子們唱歌,有時候也會教孩子們跳舞呢。」
赫連胤听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元熙在身後補刀,「女乃女乃,還是你說話牛啊,阿胤這萬丈光芒的大明星,來到這成了個牛娃了。」
所有人哈哈大笑。
赫連胤也不在意,笑著說︰「放牛娃就放牛娃吧,還沒試過放牛的滋味呢,覺得應該不錯。」
幾人又笑。
韓洛宵背著任夏瑾走近了一些,壓低聲音說︰「小尹,還是先趕緊找你口中說的任大叔給夏瑾接下腳吧。」
這麼背下去,他的體力快不支了。
「噢對。」赫連尹一拍腦袋,差點忘了,她轉過頭問任女乃女乃,「女乃女乃,任柔姐姐他們現在還住在原來的地方嗎?」。
「在呢,都在呢。」
「那我先去看看她,女乃女乃,晚上我再來找你,你可要等著我呀,好不好?」
「好。」
赫連尹拍了拍她的手,站起身,收回自己即將要決堤的淚水,望向熟悉的房屋,熟悉的山民們,她笑著一一打招呼,「任叔叔,任阿姨,任嬸嬸,任姑姑,任爺爺……」
這個村的人都姓任,也都是認識的,整個村子原本有600余人,但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只有小部分年輕人還留在山里頭,所以這里也就只剩下200余人,屬于非常困難落魄的小山村。
赫連胤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說不清心里頭是什麼滋味,眼前的山民幾乎沒有男性,更沒有年輕的男性,可以說,這里就是一個留守部落,只有老人婦女孩童被留在這里,年輕的男人們,都外出打工了。
家人一年到頭,也許只能見上一次,不管是身為子女,還是妻子,或者父母,都要因貧困忍受長年的分離,真的太苦太苦了。
赫連尹帶著他們幾人一路走,沿途上,她找到了任大叔的屋子,任大叔是村子里唯一的醫生,他給任夏瑾接了腳,赫連尹感激他,送了一些肉和錢給他,任大叔怎麼也不肯收,只拿了一小塊肉,這里只有逢年過節才能吃上一點肉,任大叔嘴饞了。
赫連尹也不說什麼了,等春節給他們家的孩子包紅包就行了,她放了些肉和水果給任大叔,把他樂壞了。
幾人繼續前行,邁過了一條簡陋的小石橋,來到一間木造的小屋子前,赫連尹深吸了一口氣,對身後的幾人說︰「回來了,快把水果和肉拿出來,我們要去做客啦。」
赫連胤看得出她很緊張,連忙伸手幫她把她要的東西找出來,小尹終于要見到她小時候的玩伴了吧,赫連胤打從心底里為她感到高興。
「任柔姐姐。」赫連尹整理了下自己的頭發,笑著拍了拍那破舊的木門。
屋里的女孩正在給年邁的女乃女乃喂米湯。
她父母都外出打工了,只剩她一個人在家里照顧女乃女乃,一邊勞作。
忽聞屋外的聲音。
任柔手里的碗打翻了。
這是頌尹的聲音。
不可能吧?
任柔仔細地听了一下,外頭果然有人在喚自己的名字,她對自己的女乃女乃說︰「女乃女乃你先休息一下,我出去看看。」
跑出屋外的任柔,滿心的激動,她穿著黑紅色的瑤服,跑過玉米棚,養豬圈,打開了那破舊的門。
屋外幾個光鮮亮麗的人嚇了一跳。
充當其沖的人便是赫連尹。
任柔瞪大眼楮,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頌……小頌尹?」
「是我,任柔姐姐,我回來看你了。」赫連尹笑著抱住那個比自己低了半個頭的女孩,任柔姐姐因為常年生活在遠山,身子骨比一般女孩發育要慢,所以身高較矮,膚色也較黑,但她的眼楮很活很漂亮。
這一刻。
赫連胤終于明白當初赫連尹為什麼會幫任夏瑾了,任柔姐姐的外形,正跟當年的任夏瑾一樣,黝黑,清瘦,眼楮明亮漂亮。
這一刻。
赫連胤沒有像年少的時候那樣,排斥于這類的女孩子,因為他終于明白,有時候不是人願意活得卑微丑陋,而是生活所迫,貧困所迫,就像任夏瑾,改變之後的她就是典型的丑小鴨蛻變成天鵝,妥妥的潛力股一支。
但是任柔姐姐是很難改變自己了,她過完年就19歲了,身高不可能在長了,長期營養不良的身子也很難胖了,膚色因為要日夜勞作也很難白回來了,而且她的年紀已經到了雲江女子的適婚年齡,她的女乃女乃在這里,她是不可能拋下自己女乃女乃去別的地方生活的,所以很大的可能,她最後還是扎根在這里。
任柔看見比她小了2歲的赫連尹,過完年,這個丫頭就17歲了,長成姑娘啦,她端詳著她,鼻頭發酸,哽咽道︰「小頌尹,真的是你,我好想你啊。」
「我也是。」剛去港島的時候,赫連尹不斷想念的人就是任柔,兩人年紀相仿,平時讀書都是在一塊,赫連尹跳級,而任柔姐姐晚上學了一年,所以兩人讀一樣的年級,只是看任柔姐姐這樣,估計已經輟學了,因為家中的女乃女乃需要人照顧,「姐姐,你還有上學嗎?」。
「沒有了,去年女乃女乃病重,所以我……」她似乎不願再說下去,眼眶濕潤。
赫連尹可以理解她,因為任柔姐姐和她一眼,成績都很好,放棄學業,一定是因為迫不得已。她有千言萬語在心里,但她知道現在不是傾訴的時候,身後幾個人跟她走了4個小時的山道,此時已經晚上7點了,相信他們都饑腸轆轆了,也應該累壞了,她笑著說︰「姐姐,這些事我晚上在跟你聊吧,姐姐,我們這次回來看你,順便想問問能不能在你們家里住幾天?」
過去她一直是住在任柔家里的,因為爸爸總是要忙,所以她就寄住在任柔家,任柔比她大,所以比較照顧她,對于過去那幾年,赫連尹是非常感動的。
而且雲江沒有旅店,一般有人來這里旅游或者考察,都是主人山民的人間的,淳樸熱情的山民一般不會拒絕,因為忠厚老實就是他們沒美麗的面貌。
「好呀,只要你的朋友們不嫌棄我們家里小,就可以啦。」
「肯定不嫌棄,以前我住的那屋給他們四個男的睡,我和你跟小謹住在你的房間,你看怎麼樣?」
「妹妹都開口了,必須可以啊,你們快別再外面站著了,快進來,都餓了吧?我給你們做飯吧?」任柔招呼赫連尹身後幾個人進屋。
赫連胤走在最後,經過赫連尹身邊的時候,戲謔的笑意說︰「原來你還有個姐姐啊。」
「對呀,就是任柔姐姐,她比你大,所以你也要叫她姐姐。」
「可是她比我矮很多耶。」赫連胤挑眉。
「這有什麼關系呢,年紀大過你,本來輩分就比你大。」
「我覺得我還是叫她的名字吧。」
赫連尹想了下,「那好吧,我也不為難你了,怎麼舒服怎麼來吧。」
「必須的。」
任柔熱情地把破舊的客廳收拾了一下,沒有電視,沒有沙發,沒有茶幾,只有一個石子砌起來的篝火爐,這邊客廳都跟廚房連起來的,這個爐子就是用來炒菜了,幾個高大的少年往那爐子旁一坐,面積不大的客廳一下子擁擠了不少,赫連尹把買來的禮物拿給任柔,剩下一部分的肥皂和圓珠筆是要送給山里小學的那些孩子的,還有糖,也是要給學校的。
而零食是給少年們自己留著的,他們吃慣了好東西,怕他們吃不了山上的粗茶淡飯,所以才讓他們備著零食呢。
任柔看見赫連尹的禮物,死活不肯收,赫連尹按住她的手,「姐姐,你就收著吧,我們要在這里打擾很多天呢,帶點糧食來是應該的,而且我打算要請山民們都吃頓飯,感謝一下這麼多年他們對我的照顧呢,所以,姐姐你就不要推拒了。」
「可是你也買太多了吧。」
赫連尹笑容燦爛,「哼哼,要不是因為人少背不上來,我真想給你買更多的。」
「那怎麼行,太破費了,你買的這些東西,都夠我們家吃一年的了。」
「那你們吃得也太少了吧,這里才十幾塊肉啊,姐姐,先腌制著吧,沒有冰箱,肉不能放太久,明晚做一頓好的請山民們吃飯吧。」
「好啊,那我就借小頌尹的光,借花獻佛啦。」
「恩恩。」
做飯期間,赫連尹把幾個少年也叫過來幫忙,幾人分工合作,有的洗菜,有的切菜,有的淘米,有了些當年在東北游玩山間的味道,熱熱鬧鬧的,無線融洽,赫連尹看任夏瑾一晚上都有些出神,便悄聲無息移到她身邊,笑著問她,「都走神成這樣了,還不快說說今天白天發生的事情。」
任夏瑾臉色羞紅,「今天白天?發生什麼事啦?」
「就是韓洛宵背著你那事啊。」
任夏瑾輕輕一笑,「就你精。」
「我這不是看你一臉很想要分享的幸福表情才想著要成全你嘛,好了說吧,我洗耳恭听呢。」
于是。
任夏瑾就把下午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下午兩人分到一組一起購買生活用品的時候,兩人都有些尷尬,所以除了必要的話之外,兩人幾乎不說話,當然,登山的時候也自然是如此,兩人都沉默著,各走各的。
經過一段比較陡峭的山道時,韓洛宵已經走遠了,任夏瑾心中一急,就邁開腳步追了上去,不料碎石子拌了她的腳,任夏瑾整個人從山道滑了下去,幸虧韓洛宵眼疾手快,及時拉住了她的手。
但她的腳還是不幸月兌臼了。
韓洛宵懊惱于自己的粗心大意,跟個女孩一起出行,還讓她受傷了,當下就覺得愧疚了她,蹲子,想去查看任夏瑾的腿。
任夏瑾卻避開了他的查看,獨自忍受著疼痛,眼淚在眼眶里轉來轉去。
她不想在韓洛宵面前哭,但是她又忍不住那股子疼痛,所以轉過了身子,面對著山石落淚,一顆顆晶瑩的眼淚掉下來,不知道是因為月兌臼的疼痛,還是因為想起了自己對他的愛意,她心中委屈,酸澀,眼淚滾滾而下,洇濕了身旁星星點點的野花。
任夏瑾低著頭傷心。
不知道什麼時候,韓洛宵已經站起了身子。
身旁一片寂靜,只有樹枝上鳥兒婉轉的鳴唱,遠方風吹過枝葉的聲音,仿佛天地間只剩她一個人,她跌坐在夕陽中,身影孤零零映在地面上。
難道韓洛宵扔下她一個人走了?
任夏瑾嚇了一跳,抬頭四顧。
剛一抬頭。
朦朧的淚眼就對上了一雙近在咫尺深沉的剪眸,看得她楞了一下。
韓洛宵就站在她頭頂的位置,沒有說話,深深地注視著她,笑道︰「真是一個愛哭鬼。」
「我平時都不哭的。」
他的手落在她的發上,那一刻,她的淚像斷了線的珍珠, 里啪啦往下掉,他柔聲說︰「不要哭了,不然會不漂亮的。」
「本來就不漂亮。」
「誰說的?你在我眼里,就很漂亮……」韓洛宵話未說完,已經知道不妥,臉頰上頓時飛起兩朵紅雲,不知道該說什麼。
反倒是任夏瑾安靜了下來。
她的眼淚一下子被止住了,抬頭看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眼眸朦朧中氤氳著深邃的感情,韓洛宵怔了一怔,感覺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被那雙美麗的眸子吸了進來,他笑著說︰「你本來就很美。」
任夏瑾垂下頭,默不作聲。
「怎麼了?你不開心了嗎?」。他問得小心翼翼。
她搖頭,「沒有。」
只是幸福太突如其然,讓她腦中有一種回不過神來的暈眩,她需要時間理清一下思緒。
那天韓洛宵一直背著她,任夏瑾不知道那是一種感覺,但總之,就是像做夢一樣,幸福得太不真實的,不像是她和他之間會發生的事情,唯一的印象,就是韓洛宵溫暖的手臂,一直背著她,一直達到雲江。
「所以你們只聊了這幾句話?」赫連尹吃驚。
「嗯。」
「他沒有說別的話了嗎?」。
「沒有,就是聊了一些期末考的事情。」
「omg。」赫連尹拍額頭,「都說愛情中的女生是白痴,這話果然不假,他一句追求的話都沒有,你就甜蜜成這樣了,沒救了。」
「其實我也沒想跟他有點什麼的,如果他追求我,我反而會害怕。」任夏瑾神情黯淡,「你去過我家里的,知道我家里與他家里地位懸殊,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高中時代,能有這樣美好的回憶已經不錯了,因為我知道,就算我與他展開了戀愛,我們最終也無法在一起的。」
「你家里算什麼呀?任柔姐姐這里我都住了四年了,理論上,我跟你也是一樣的人,但我還不是一樣跟哥哥在一起了。」
「你們不一樣,你是被他們家收養了,理論上,你們是門當戶對的。」
「小瑾,你這麼說就完全錯了,如果我跟哥哥只是兄妹,那我們確實是門當戶對,但如果我以後嫁給了他,那麼我跟你是一樣的,我一樣的落魄出生,如果沒有去港島,說不定我現在比你還差很多,說不定學都很難上呢,所以不要妄自菲薄自己,我可以,你一樣可以,誰說現在戀愛就注定了你們的身份啊?說不定以後你奮斗幾年,可以變成一個獨單一面的女強人呢,我們還小,多得是機會改變自己的人生,只要敢于追求,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真的嗎?」。
「當然還有假的?人生短短數十載,如果不能跟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走到白頭,而且為現實妥協,有機會追求卻不追求,這才是對不起自己的一種表現,不到最後一刻,完事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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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柔客串啦,不知道為什麼,對這個名字有親切感似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