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蘭夏天在陌生的房中醒來,著一身白色睡袍,長發披散在肩上,略有點零亂。
床頭櫃上擺著一束百合花。
味道芬芳。
她茫然地望著四周,房間內的設計都是米色調的,床單,櫃子,地毯,紗簾,壁燈,枕頭,吊燈,都是米色的古歐洲宮廷風格,很奢華,但也刺眼。
蘭夏天慢慢起身,眼前一黑。
她下意識伸手去揉眉心,頭好疼……
「您醒了。」一把清和的女音用身後傳來。
夏天扭頭。
就見一個面貌干練的女人站在自己跟前,她燙著復古的破浪卷,黑色旗袍,典雅端莊。
那一剎,夏天仿佛穿越到了那個戰火紛飛,紙醉金迷的金色時代,她茫然地看著這個格格不入的女人,心想什麼情況啊?這女人怎麼穿得那麼復古?還是黑色旗袍,氣勢太壓迫了。
「我是小少爺的管家,鄭姐。」女人得體地笑著,彷如是一個沒有聲息的機器人。
夏天愣了一愣,開口,「這是哪里?」
「這里是小少爺的中心公寓,如果小姐醒了,就請跟我們一起下去用餐吧。」
「小少爺?他是誰?」
鄭姐微微鞠躬,笑容不減,卻冰冷,「您下去親自問他就知道了。」
夏天面露豫色。
她昨晚不是喝醉了麼?怎麼會出現在這里?小少爺又是誰?是她認識的人麼?難道她喝醉的時候,曾發生過什麼事情……
想到這里,夏天跑進洗手間,快速掀開自己的浴袍,發現自己還穿著昨晚的衣服,靠……什麼啊,他們只是幫她把睡袍套上了,並沒有月兌她原來的衣服啊。
不過這樣一來,她就能確定自己沒發生過什麼了。
夏天重新走出浴室,用一個很美的動作褪下了浴袍,笑容寧靜,「好的,那就麻煩鄭姐帶我去見你們家小少爺了。」
「好的。」
鄭姐走在夏天面前,為她引路。
夏天特意看了看這間公寓,果然是公寓,面積並不是很大,但設計得很高端,地板都是藍色調的玻璃制作的,站在二樓的過道上,仿佛整個人懸空了,有種奇妙的體驗。
她的手放在旋梯上,慢慢滑下一樓,屋內並沒有人,看來鄭姐是照顧那個小少爺起居的人。
廚房內。
陰柔的男人坐在餐桌上看報紙,他半闔著眸,俊美的容顏在陽光中半明半暗,有一種煙視媚行的妖冶味道,卻一點都不女氣,那樣凌厲又陰邪的面容,散發出一股濃郁的中國美,要人沉溺。
蘭夏天呆呆地望著他,忘了呼吸。
「醒了嗎?」。男人清貴一笑,放下報紙,修長的指尖掀開桌上的瓷蓋,取過一個碗,為她盛稀粥,「醒了就喝點粥吧,你昨天醉得厲害,我怎麼叫你都叫不醒。」
夏天有些發懵,抬起頭,看著男人清貴絕倫的五官,好一會兒才道,「你是?」
「你的恩人。」
他眼角漫出笑意,把稀粥遞在她跟前,放進一只白色湯勺,那潔白的指放在湯匙上,竟相融成一個顏色,夏天呼吸一窒,這個人實在太好看了。
「恩人?」
「嗯,昨晚你醉死在俱樂部里,是我帶你回來的。」
「這樣啊,那太感謝你了,打擾了你一晚上,很不好意思,我把房費付給你吧。」夏天低頭找錢包,奈何搜了半天,只發現一張身份證,糟了,她的包昨天放在俱樂部後就忘了拿了。
「沒關系,我不覺得你打擾了我,不必那麼拘謹,坐下吃飯吧。」他薄唇上有似笑非笑的弧度,這個人,脾性和涵養都了不得啊,有一種真正上流社會般的優雅與從容。
蘭夏天一下子更窘迫了,坐在他對面,拘謹地挺著背脊,「實在太謝謝你了,不過這個錢是一定要還的,包我昨天忘在俱樂部了,等我回去後就把錢打到你卡上,所以能麻煩你給我個卡號和電話嗎?這樣回去後好方便聯系你。」
她發誓,她絕對不是在泡他,絕對不是再騙他的電話號碼,她是單純要還他錢的。
「真的不用了,我帶你回來,不是為了向你收取房費的,事實上,我也不需要那點錢。」陽光靜靜剪出他的輪廓,一副禍國殃民的妖孽模樣。
夏天忽然覺得他有點熟悉,擰著眉,很認真地想了好一會,無果。
此時。
男人已經把粥放到她面前,眉眼迷人,「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你不必太拘謹,想怎麼坐就怎麼坐吧,舒適就行,還有,想感謝我就把粥喝了吧,等下我讓人送你回去,好好休息。」
夏天的心里很怪異,這個人跟她素不相識,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難道是看上她了?不可能吧?她自認為自己沒有這麼強大的魅力啊。
不知道為什麼,夏天總覺得眼前的男人很奇怪,現在都是二十一世紀了,上流社會雖仍留著一些思想和作為,但也決不會這麼培養後代的,這個人簡直就像三十世紀的人,從動作到表情,都透著一股慢悠悠的氣息,感覺不像一個真實的人。
這個想法直到夏天回家了,還留在她心里面,她最奇怪的是這個人竟然對她沒有一點所圖,她本來以為這個人應該是猜出了她的身份,所以願意幫助她,可是那人的司機把她送到家里後,並沒有提及什麼請向伯父問好的話,也沒有說自己叫什麼名字,實在奇怪得很。
不過,他可能是人間的真善美也說不一定,喜歡幫助需要幫助的人?哈哈,還說不定呢,思及此處,夏天就沒多想了,在家里換了身衣服,背上小提琴,去G調俱樂部練琴了。
中途,爸爸蘭仲文給她打了個電話,問她畢業後有什麼打算。
蘭夏天倚在換衣間的鐵櫃上,表情有些迷茫,「爹地,我都沒決定好。」
「有考慮出國麼?」
夏天搖頭,「不想去,覺得自己不是讀書的料,去了我也不會好好讀書的。」
蘭仲文微笑,嗓音低沉,「那要不來爹地公司上班?」
「你不是退休了嗎?」。
「我退休了也是最大的股東呀,要安排你進去,還會難麼?」
蘭夏天想了想,回答︰「不拉,你那邊有大哥幫你就夠了,我想干自己喜歡干的事情。」
「你有目標了?」
「嗯。」
「說來听听?」
「我已經向SLK投簡歷了,雖然不一定能被選上,不過我還是想努力看看,爸爸,我覺得自己對時尚比較有嗅覺,我想做雜志這塊,你會不會支持我?」
電話彼端靜了好一會,才道,「那好,你先做你想做的,爹地靜觀其變,要是你做得不好,爹地會批評你的。」
夏天不禁莞爾,「謝謝爹地。」
「嗯,女兒想干的事情,我自然會支持的,這個周日有空嗎?外婆約我們一起去志蓮寺里吃齋。」
「要回港島啊?」
「是啊,去不去?」
「當然去了,不去你肯定說我不孝的,外婆都親自開口了,還能不去嘛?」
「嗯,這就乖了,那我們星期日見啦。」
「爸爸。」蘭夏天叫住他,年輕的臉龐有別扭的情緒,她默了默,輕聲道︰「爹地,你愛我嗎?」。
聞言。
蘭仲文笑了,「傻孩子,你是我的女兒,我當然愛你了。」
蘭夏天努了努嘴,繼續問︰「那你會一直愛著我嗎?」。
「當然,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只要爹地和媽咪沒逝去,就會永遠愛著你,夏天,你為什麼問這個問題?是不是最近遇上了麻煩。」
夏天咬著手指,電話里只有沙沙的電流。
她沉思片刻,道︰「爹地,我沒什麼事情,就是忽然想撒嬌了,你和媽咪一定要好好的,有時間了我就回家去看你們,拜拜。」
說完,她掛斷電話,是啊,爸媽這麼愛她,她有什麼理由作賤自己呢?雖然很想去跟思然談一談,可事實上也沒什麼好談的,這世上不會有人比家人更愛她了,所以她不能作賤自己,否則她對不起的就是爸媽。
練完小提琴時太陽已經下山了,夏天到洗浴間洗了個澡,拎著琴包,準備回家。
「得得得……」循環漸進的小提琴曲從包中傳來。
是夏天的手機響了。
她低眉看了一眼,抿住唇,接起電話。
「喂,暖暖,你找我麼?有什麼事?」
「夏天……」暖暖在電話那頭泣不成聲,「你現在能來藍調咖啡廳陪陪我麼?」
「暖暖,你怎麼了?」
「我明天要回S城去了。」
夏天一怔,直覺出了什麼事情,她垂下睫毛,低聲道︰「好,我二十分鐘後到,暖暖,你先別哭,等著我。」
她快速換了衣服,降到地下停車場,取了自己的車,一路開完藍調的方向。
藍調咖啡廳里。
貴賓席被一張張紫色紗簾隔住了視線。
燈光暖黃。
氣氛曖昧。
夏天穿梭在貴賓間的過道上,尋找宋暖暖所在的席位,她轉過一叢幽靜的綠植,來到宋暖暖所在的貴賓席。
桌上擺了枝紅色玫瑰花。
宋暖暖坐在沙發的角落里,捏著一張紙巾,哭得渾身抽搐,滿眼滿臉的淚水。
夏天于心不忍,坐在她身邊,輕輕撫模她的頭,「暖暖,你怎麼了?」
宋暖暖搖頭,淚水簌簌。
夏天心里嘆了一口氣,「說吧,你出什麼事了?在京城不是好好的嗎?怎麼突然說要回S城了?你不是說要讀研嗎?」。
「不讀了,沒意思,夏天,真的沒有意思,我不想呆在京城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宋暖暖仍然搖頭。
「說啊,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麼?為什麼要藏在心里?」
「夏天……」她咬住嘴唇,失聲痛哭。
「又是因為顧思然麼?暖暖,你又去找他了?」
宋暖暖閉著眼楮,幽黑的睫毛上掛著大顆大顆的淚珠,「夏天,對不起,我知道我去找他對你不公平,可是我克制不住我自己,我真的很喜歡他……」
夏天閉了閉眼,努力克制住心頭的怒火,「你沒有對不起我,我已經跟他分手了,所以無論你們發生了什麼都跟我無關,只是暖暖,你可不可以愛著自己一點,思然不適合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配不起他,可是我忍不住,我認識他的時間比你長,從高中開始我就默默仰慕他了,他上什麼學校我就上什麼學校,高中,大學,我們都在一個學校,這次留校讀研,也是為了在京城陪他,可是,可是……」
「你今天去找他了是不是?」
「嗯……」宋暖暖咬著嘴唇,「夏天,他說他只是把我當成妹妹,可是我真的喜歡他,不能沒有他。」
夏天覺得很心累,一個兩個的,都網在感情中央,她不喜歡這麼錯綜復雜的感情世界,不喜歡這種你愛著我,我卻愛著她的那種故事,她只想簡簡單單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