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尹從下往上望他,「你敢。」
「今天就是敢。」
說著,那微涼的手指在她面上游走起來,劃過眉毛,鼻子,耳朵,最後停留在唇上。
赫連尹全身的血液涌向大腦,整個人僵硬得厲害,呼吸也忽然變輕了。
他低著腦袋,唇舌所過之處的肌膚都像是著了火一般的灼燙。
赫連尹咬著嘴唇,「喂,別鬧。」
他沒答她的話,只輕輕挑起一只眉毛,極具風情地看了她一眼。
那眸里全是妖氣,纏繞卷涌。
一瞬間。
赫連尹心神蕩漾。
他伏到她肩上,輕輕吻她的耳朵,聲線性感,「我知道你是不抗拒我的……」
赫連尹的面皮微微一燙。
赫連胤再沒有管她的反應,垂下幽黑的睫毛,與她唇齒相纏。
這個吻太強烈。
她的腦袋微微有些空茫,每根神經都被那個美妙的吻所掌控,空氣中,都是淡淡的清香,這是屬于男性的荷爾蒙氣息,性感,曖昧,強勢。
前面的女人,長發散亂地披在沙發上,肌膚潔白如雪,散發出一種極致的誘惑。
雖然偏瘦,但是極強的骨感讓她有一種別樣嫵媚的美麗。
赫連胤靜靜看著她。
正常男人都經不住這樣的美色,他的眼眸漸漸染上濃霧,喉結滾動,性感得無可救藥。
「小尹……」他的呼吸很重。
赫連尹的手被他壓制著,眼眸如深海,「怎麼了?」
「在客廳你介不介意?」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有一次她和哥哥在客廳里接吻,被下樓來喝水的元寶撞見,那場面,要說多尷尬就多尷尬。
于是她輕輕淺笑,「當然介意了。」
「那我抱你上樓。」
「好啊。」這樣,她就可以找到機會逃月兌了。
赫連胤知道她心里的小算盤,眼眸陰沉如水,「我現在松開你,但你別想著逃跑,不然我會懲罰你。」
赫連尹只笑不語。
那模樣,典型的心虛。
赫連胤的眼眸更加陰沉了,伸手撓她敏感的癢癢肉,「听見了沒有?」
赫連尹禁不住一笑,瞪眼,「不要撓我癢癢。」
「那你說听見了,我就放開你。」
赫連尹得意地挑著唇,「我要是說不呢?」
「那簡單,我就在這里辦了你。」
赫連尹一愣,也不敢亂動了,呆在他懷里,神情變得乖巧,「好啦,我听你的就是了,協議達成。」
「嗯。」他的音色極其的誘惑。
赫連尹又是一愣,抬頭看他的眼眸,已經趨向猩紅色,看來是忍耐很久了。
她輕聲道︰「抱我回房間吧。」
「好。」
他依言松開她的手臂,把她抱到了二樓,放在名貴的軟床上,呼吸一聲比一聲急促。
「媳婦兒……」
她枕在被褥上,面容白淨,「嗯?」
「滿足我,好不好?」
赫連尹沒說話,不想搭理這句話。
「嗯?」他又問了一遍,手伸到她的發上,輕輕撫模著,像是在征求她,又像是在誘哄她。
昏暗的光線下。
他偏白的手背放在她的發上,已微微浮出了青色的血管。
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美妙氣氛。
兩人的呼吸相融在一起。
極端的誘惑。
赫連尹腦海里都是他的溫柔,許久之後,她似乎有了勇氣,重新睜開眼楮,臉頰緋紅如同妖冶的曼珠沙華,「你不嫌我瘦嗎?」。
「這幾天胖些了,沒幾天前那麼嚇人。」
「忍耐不住了?」
「嗯。」他輕輕應答,唇畔貼在她的耳垂上,輕吻。
赫連尹怔忡。
感官被他富有侵略性的吻纏繞引領著,思緒空白。
「小尹,可以嗎?」。
他還在她耳邊誘導她的回答,一貫冷漠英俊的男人,此時就像書畫中一只傾國傾城的妖姬,從畫面里掙月兌出來,跪坐在床前,用他極具悅耳的聲音誘惑她。
空氣很溫熱。
而他們的距離有如此貼近。
赫連尹吞了吞口水,那雙沉靜的眼眸,微微浮出失神的柔,「嗯。」
「可以還是不可以?」
「可以。」
一瞬間。
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赫連尹大腦空白,默默承受著男人極致的寵愛……
一個小時候後。
浴室里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赫連尹站在花灑下洗澡,眼眸已然清醒,劇烈的運動讓她的精神有微微的疲憊,她認真清洗著自己的四肢,想著明天一定要睡到下午。
臥室里很近。
哥哥大概已經睡著了吧。
看著鏡中深深淺淺大大小小的草莓,她笑了笑,開始洗臉刷牙。
把自己清理干淨後,赫連尹回到床前,穿著白色的睡衣,鑽進被子里睡覺……
身旁是均勻的呼吸聲。
果然是睡了。
赫連尹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個吻,伸手關了晚安燈,閉上眼楮,心情美美的睡覺。
幾分鐘後。
男人的手臂纏繞過來,把她抱在懷里,眼神妖媚,「以為我睡了嗎?」。
赫連尹腦中一白,在黑暗中扭過頭看他,「怎麼還不睡?」
「睡不著。」
「那是怎麼了?」一般辦完事,不是最累的時候麼?怎麼會睡不著。
「辦完事不哄你,怕你心里覺得委屈,也怕你生氣。」他在她耳畔說話,聲音溫柔。
赫連尹莞爾,「想多啦,我們都是老夫老妻的,又不是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了,怎麼會為這種事情生氣?」
況且事前他已經表現得很好了,都忍到眼楮紅了也沒有用強的,她已經得到尊重和呵護的感覺了。
「不知道啊,我就是害怕。」他挪了挪腦袋,擠在她肩上。方才那極致美妙的感覺,讓他有一種想死在她身上的錯覺。
「那好吧,你哄哄看,我听著呢。」
他扳過她的臉吻了一下,音色慵懶,「一年多不見了,真的好想你。」
「這句話你天天在說,我听得耳朵都生繭了。」
「因為真的很想啊。」他在她肩窩上蹭著腦袋,撒嬌,「你這個冷血動物,都不說想我的。」
「想。」
「就這一句啊?」
她淺淺一笑,「我對你的想念嘛,剛才不是已經表達了嗎?」。
「喂,你少討便宜了,剛才明明是我求你的,現在怎麼變成是你對我想念了?你要真想念我,早該主動對我獻身的。」
她微微撅嘴,很乖很乖地看他,「我第一天不是已經獻身了嗎?當時你嫌我瘦。」
「我靠!」赫連胤忍不住低咒,「我那是因為心疼你好嗎?」。
「反正機會給過你了,你沒接住,這不算我的過錯啊。」
赫連胤冷哼,「你擺明了是算計我。」
赫連尹哈哈大笑,「正解。」
「居然敢算計我,我掐死你。」
赫連尹泫然欲泣,這招對演員來說太容易了,她含著淚,楚楚可憐,「舍得嗎?」。
赫連胤眯眼,語氣危險,「別用演戲的招來搪塞我。」
「你敢笨一點嗎?什麼都說出來了,我們還怎麼幽默的聊天啊?有時候,看透不說透好嗎,兄弟?」
「你叫我什麼?」
「兄弟啊。」
「我是你兄弟?」
「嗯哼。」
「哼哼哼,大言不慚,我還是決定要掐死你。」
「喂!不要啊……」
兩人打鬧在一塊,赫連尹趕緊逃離被子里,一把跳上被子中央,把赫連胤壓在被子里,只听被子里傳來一聲悶哼,赫連尹壓著被子,笑容慧黠,「好了好,不鬧了。」
「你把我悶在被子里,然後告訴我別鬧了,有這樣的好事嗎?你以為我會听嗎?」。
「我知道你要撓我的癢癢肉,所以我先投降了,領導,我已經舉白旗了,處分可以輕一點嗎?」。
「可以,基于你繳械投降,我覺得放過你的癢癢肉,該撓你的腳丫子。」
「不要!」赫連尹大叫,「居然要撓我腳丫子,你這個變態。」
「這叫對癥下藥,知道你怕什麼,就治什麼。」
「不不不,你要在這樣,我不跟你睡了,我自己去書房睡。」說著就要拿枕頭走人。
千鈞一發之際,赫連胤掀開被子,一把把她扯了回來,揉進懷里,嘴角帶了點兒痞痞的笑,「你這是造反啊,放著帥氣老公不睡,跑去睡書房?」
赫連尹被他抱著,動彈不得,她嚇得閉上了眼楮,「別撓我!」
丫的還在惦記這事呢?
赫連胤忍俊不禁,「不撓了,你好好在這睡著,我放你一馬。」
「遵命。」
赫連胤微微一笑,把她抱回床上,蓋好了被子,緊緊抱著她,心情極好,「好了,我們睡覺吧。」
「嗯,老公晚安。」
赫連胤心情更好了,吻了吻她的唇,笑容迷人,「好,你也是,晚安。」
*
七天後,赫連尹的體重終于恢復了,101斤,站在陽光下,縴腰長腿,散發出淡淡的溫柔之光。
桐桐也回赫連宅了,被赫連尹狠狠教訓了一頓,他吐了吐舌頭,眼瞳調皮,表示媳婦要從女圭女圭抓去,自己有時間還不去陪著媳婦,不小心被人搶了怎麼辦。
赫連尹一頭黑線,大謬論啊。
不過桐桐確實很早熟,赫連尹知道他有分寸的,問了幾句也就沒說什麼了,跟他坐在後院的泳池邊上吃冰淇淋。
「桐桐,你的頭發好像有點長了,等下媽媽帶你去剪頭發吧?」
桐桐抬著頭,白白女敕女敕,眼瞳近乎透明,「可是夏天說我這樣很好看。」
「像女孩了。」
「是嗎?」。桐桐不怎麼相信,吃了一口冰淇淋,「可是我不想剪。」
「你的頭發叫西瓜頭,你要是再不剪,就變妹妹頭了,到時候去上學,人家肯定以為你是女孩子,萬一人家以為你跟夏天是姐妹,把夏天追走了怎麼辦?」
桐桐皺著眉頭,俊臉小小的,凝成苦瓜狀,「他們敢!」
「你要是不想被人誤認為女孩子,晚上就要把頭發剪了,這樣又可愛又清爽,夏天也會更喜歡你的。」
桐桐眯著眼想了想,覺得赫連尹說得有道理,便點了點頭,同意了,「那好吧。」
赫連胤回家的時候,桐桐已經睡著了,他帶回一本劇本,俊美的臉龐上有極其欠扁的笑容。
赫連尹一看就有鬼,停下手里梳頭發的梳子,轉過頭,狐疑看他,「笑得這麼奸詐,是有什麼好事麼?」
「你看看這個。」
他把手里的劇本放在沙灘椅上,讓她自己看。
赫連尹伸手翻了翻,眼波緩慢流動,「你是電影《上海未眠》的男一號?」
「嗯。」他順勢把她抱了起來,放在柔軟的床上,輕啄她的嘴唇,笑得眼眸都看不見了,「既然你演女一了,我怎麼也得演個男一嘛,我特意跟導演說了,要加很多很多吻戲,從頭吻到尾。」
「……」赫連尹無語。
「馬上開拍了,我們現在就來練練接吻的技巧吧?」說完細細密密吻她的臉頰,而後又抬起頭,眉眼略有些疑惑,「什麼味道那麼香?小尹,你擦什麼了?」
「面霜啊,都被你吻光了。」赫連尹伸手推他,眼瞳迷人,「先來說說,你怎麼得到這個男一號的。」
他高深一笑,「我讓戴慕打電話過去你們劇組,對他們說我最近隱約听到了這個劇本的故事,覺得很感興趣,他們第二天就馬上打電話告訴我,要邀請我出演男一號。」
赫連尹咯咯咯歡笑,「心機好重啊,可憐的男一,就這樣被你排擠掉了。」
「那當然了,我要演的戲,有哪個是拿不到劇本的?不想讓我演的,才是腦子有泡吧?」只要他出演男主角,光憑他的人氣,就算不做宣傳片子的效益都會無比超前的,赫連胤很有信心。
「那男主角怎麼辦?」
「我讓他演我們公司新出的年度大劇了,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真壞。」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說著又吻了吻她的頭發,這次,他故意繞開她的臉,溫柔地親吻她的軟唇,聲音模糊,「小尹,以後別擦那麼多面霜,那麼香,我都不敢親了。」
赫連尹哈哈大笑,倒在枕頭深處,「怕中毒啊?」
「嗯。」
「那你別親我好了。」
「那不行,你是我老婆啊,我不親你親誰去?就是這個面霜香香的,黏黏的,覺得不舒服。」
「這些是會吸收的,你個笨蛋。」
「那也不要。」
「不行。」赫連尹笑著拒絕︰「這年頭的女人哪個不用保養品啊?尤其是明星,每天拍戲上那麼厚重的妝容,假如不保養一下,會老得很快的,你知道嗎?別的明星比我夸張多了,她們只要不上戲,每天都會準時去SPA院保養的。」
他吻她的耳垂,聲音暗啞,「你想說自己天生麗質嗎?」。
赫連尹只笑不語。
「不過老婆在我眼里,確實是天生麗質的,美美噠。」說著手就要伸到她衣服里面。
赫連尹抓住他的手,睜開眼楮,「你別想哄我,今天絕對不行,很忙。」
「忙什麼?」
她揚著下巴,脖頸美麗修長,「我已經請了SPA技師過來了,八點半就到了,我要做保養。」
赫連胤看了眼手表,「已經八點二十分啦。」
「是啊,還有十分鐘,所以你快閃人吧,SPA技師就快到了。」
「我也要。」
「你也要什麼啊?」
「我也要保養。」
赫連尹挽唇,「說真的還是說假的啊?」
「當然是真的了,快幫我也叫一個來,上了一天班了,我肩膀好累,我也要按摩保養。」
「好吧。」赫連尹笑吟吟拿起電話,撥通一個號碼,吩咐他們帶兩個技師過來。
三十分鐘後。
赫連胤跟赫連尹穿著白色的浴袍,倒趴在床上,技師的手臂撐在床桿上,用腳在他們背上走來捻去,靈活地踩著背。
兩人的臉都撐在手臂上,貼著白色的面膜和黃瓜,一邊享受一邊聊天。
赫連胤問︰「桐桐呢?」
「他睡著了。」赫連尹閉著眼楮,睫毛縴長,「哥哥,你覺不覺得,他過度的迷戀夏天?」
「然後呢?」
「你不覺得這樣下去會有問題嗎?」。
「有什麼問題?我不照樣也迷戀了你十幾年嗎?有什麼奇怪的?」
赫連尹掀起眼皮瞪了他一下,「果然是個貓爸爸,對自己的兒子一點也不關心,你那時候都幾歲了?桐桐現在才幾歲?」
他莞爾,神情放松,「放心吧,我會好好跟他溝通的。」
「怎麼溝通?」
「當然是講講男女這方面的事情了,以前我們那個年代比較保守,什麼都要靠自己模尋,現在嘛……」他想了想,「其實我們可以買本書送給他。」
「什麼書?」
「關于教育與荷爾蒙的青春成長。」
赫連尹覺得蠻有趣,笑了笑,「確定嗎?要送這東西給他。」
「那有什麼的,為了教育嘛,讓他自己去看。」
「可他現在才8歲啊。」
赫連胤唔了一聲,「那我讓戴慕去指引他吧。」
「哈哈,也不知道我們桐桐以後會長成什麼樣子,其實想想,還真有些期待呢。」
赫連胤也憧憬地思考了一下,「以他的智力,以後應該是個小天才吧,至于相貌嘛,遺傳你或者遺傳我都沒所謂,應該是個美少年,媳婦方面,嗯……可以預見,應該就是蘭夏天了。」
「這麼想來,我們桐桐以後應該挺不錯的。」
「那當然。」
「對了,桐桐頭發長了,本來晚上要帶他去剪頭發的,結果睡著了,我們明天帶他去剪頭發吧?」
「必須的可以啊。」他微微笑著,唇角優美,「順便出去吃飯吧,我們一家人好少一塊出去吃飯,我好羨慕別人啊。」
赫連尹伸手模他頭,眼楮明亮,「好,一起吃飯。」
隔天,他們帶桐桐去修了發型,又去了一趟海外書城,跟桐桐坐在大型智力積木前一起玩游戲,又去逛了幾本教育書,吃晚飯,才意猶未盡地回了家里,中途,有不少記者拍到兩人牽著一個七八歲的孩童走在路上,兩人甚至沒有生氣,還笑著對記者打了打招呼。
看赫連胤的態度,這些照片應該是可以刊登的,第二天,他們出游的照片就出現在新文頭條,引起了全民轟動。
這也算為兩人即將一起拍新片做準備,增加曝光率,可以起到很好的宣傳效果。
幾天後,兩人一同視鏡,穿著劇組的民國衣服和道具,又被記者拍到了一起吃飯恩愛的畫面,放置在娛樂頭條上,釣足了觀眾的胃口,不少觀眾表示很想知道兩人一同出演的電影叫什麼,接著,一系列《上海未眠》的片花和預告被播放出來,引起全城的矚目。
每天,赫連胤和赫連尹會一起出門到劇組拍戲,兩人合拍的電影是一部舊時代上海電影,講訴舊上海大亨慕商的傳奇一生,由赫連胤出任男一號,他穿著筆挺的西裝,程亮皮鞋,純黑貂皮大衣,禮帽壓在眉骨處,一副風度翩翩的貴公子模樣。
赫連尹穿著婀娜多姿的舊時代旗袍,發如波浪,裙擺側開,碧綠色的翡翠垂掛胸前,白色高跟鞋,一派大家閨秀的模樣,高貴典雅。
她飾演上海大亨的初戀情人雲嫵,從小與他長大,後來時局動蕩,她離開了上海,多年後,兩人再次在上海重遇,這時,上海大亨已有了情婦,而她也已經嫁作他婦。
咿咿呀呀的戲院里。
折子戲唱不罷。
她坐在戲院一角,已然發現了自己舊日的竹馬就坐在戲院第一的位置,她凝視著他的腦袋,鏡頭變得模糊,她裝作不認識他,對自己的丈夫道了一聲身子不適,便離開了戲院。
回酒店的路上。
上海大亨慕商從戲院內追了出來,她坐在車里,他小跑追趕那輛汽車,還給她帶了最愛吃的冰糖葫蘆。
她心里感動,卻不扭頭去看他,仍然坐在車里,目不斜視,笑容卻不經意間漫到嘴角,「我早已經不吃冰糖葫蘆了。」
「我就知道你還記得我。」他眯著眼,笑得諱莫如深。
「我已經結婚了,慕商,不要在跟著我。」
「我一直沒有忘記你。」這個情節,多麼像當時小尹失憶的時候啊,她是蕭忘川的女朋友,可他卻沒有忘記她,也放不下她。
想到這里,赫連胤本能地攔在汽車前面,司機嚇了一跳,趕緊停車。慕尚微微眯眼,打開車門,蠻橫地闖進她的車內,十幾個保鏢背對著小車將車團團圍住,司機嚇得不敢動蕩,她亦是嚇得往後縮了一些。
他逼近她,扳過她的美艷的面容,深情擁吻她。
她劇烈抗拒。
而他不听使喚,緊緊箍著她的雙手,忘情而粗暴地吻著她。
她氣喘吁吁。
他輕輕放開了她。
她一巴掌打在他臉上,神情嚴肅,「你在做什麼?」
「這些年,我一直都很想你,到處派人打听你的下落,後來听到你們所去的地方淪陷,一片戰火,我不知道你去了北平,我一直都以為……」剩下的話他沒說下去,那個戰亂的年代,能相聚已是不容易。
她眼中閃現痛苦的神色,下巴顫抖,「我已經結婚了。」
「為什麼要嫁給別人?不是說好,這輩子非我不嫁的麼?」
她望著窗外的夜色,忽然低頭而笑,聲音苦澀又無奈,「你不也一樣麼?有了紅顏知己,如花嬌娘。」
「你都知道了?」
「第一大亨慕商的風流韻事,上海有幾個人是不知道的?」
他眼神沉默,「阿美為了救我的兄弟,獻身給副官那個混蛋折磨玩弄了半個月,我答應過她,這輩子一定不辜負她。」
雲嫵沒說話。
兩人沉默著,有一種無奈和酸澀在空氣中縈繞。
「我要回去了。」
良久之後,她輕輕打開車門,一條縴細的腿伸出車外,接著,華貴美艷的女人站在夜色下,披著一條流蘇披肩,慢慢往前走。
男人再一次追上來,緊緊抱住了她的身子,「我們結婚吧。」
她眉目間藏著苦澀,微微側過頭,睫毛又濃又密,唇色嫣紅,「我已經結過婚了。」
「我不在乎。」
「我在乎。」
「你是在意阿美麼?」阿美是慕商是情婦,她為他付出了一切,他不能辜負她,可他內心真正愛的人是他的初戀青梅。
「不是,我已經結過婚了,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
他用力搖頭,見她滿眼堅定,又強迫性地吻了她一回。
這一次,她沒有掙扎,被他擁著,沉浸在那個痛苦絕望的吻里,像是在對他做最後的告白。
然後她回了北平。
這部電影的整體畫面是香艷的,除了深刻的初戀情感外,還有紙醉金迷的奢荒,處處透著人性的陰暗,交易,獵艷,玩弄,情婦……
沒多久,雲嫵的丈夫死于戰亂,慕商收到消息趕去北平見她,她頭戴白花,坐在昏暗的房間里,失聲哭泣。
他緊緊抱著她,深情憐惜。
可她卻沒有跟他回去。
他一個人回到上海,阿美知道他去見了誰,撫模他冰冷俊美的面容,這個女人,美艷不可方物,她心甘情願留在他身邊這麼多年,人人都叫她一聲慕太太,可他就是愛著那個已為人婦的雲嫵,怎麼也不肯娶她。
阿美半跪著,頭枕在慕商的腿上,神情失魂落魄,又有甘願沉淪的痴情。
三年後,雲嫵被分配到上海教書。
慕商收到消息後,高興地一夜睡不著,他親自開了兩個小時去火車站接她,又在站台等了三個小時,終于見到那抹白色身影從火車上下來,她提著一個編藤行李,眼神里有微微的訝然。
他沖過去,穿過層層吵雜的人群,把她抱在懷里,心髒踏實。
「你怎麼來了?」她沒有掙開他的手臂,微笑著,在他懷里輕輕問他。
「听說你分配到上海,我就立刻來找你了,來,行李給我吧,我幫你拿著,房子我幫你找好了,就在你教書的學校附近,我帶你去看看吧。」
她笑得寧靜溫婉,伸手推開他的懷抱,妝容清艷卻絕倫,「誰讓你做這樣的事了。」
「我樂意。」
「你少做幾件壞事,我就很高興了。」慕商是做黑幫生意的,成天喊打喊殺的,雲嫵知道他的底細,不願他這樣,把脖子放在刀口上生活。
「不要一見面就教訓我好嗎?這幾年我已經開始做正經生意了,還開了洋銀行呢,要不要我帶你去看看?」
烈日下。
她輕輕微笑,「不用啦,今天謝謝你來接我了,改天請你吃飯。」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請我吃飯怎麼樣?」
她一愣,繼續笑了,「也行,你的女朋友呢,把她也叫過來吧,我請你們兩人一起吃飯。」
「叫她過來干嘛?」慕商的神情有些不悅。
雲嫵仍然笑著,沒說什麼,看見慕商冷了臉,她拿過自己的行李,慢慢往火車站的大門處走去。
慕商追上去,拉住她縴細的手臂,「雲嫵,你生氣了。」
她一手提著行李,笑容婉約,「我沒有生氣。」
「那為什麼轉身就走?」
「你不听我講,我便覺得沒什麼好講了。」烈日下,她抬頭看他,眼眸出奇的寧靜。
「為什麼要叫阿美過來,我們兩個人吃就不行嗎?」。
雲嫵是個很有智慧的人,她靜靜看著他,笑容淺淡,「你是上海名人,今天來接我,想必這件事已經傳出去了,你我都有歸屬,這樣私下見面和吃飯對你名聲不好,對你女朋友也是一種傷害。」
聞言。
他輕輕笑了,「我就樂意寵你,怎麼樣?就算全上海都知道又何妨?」
她嘆了口氣,微微搖頭,「勸服不了你,我還是先走吧。」
「別這樣,我花了五個小時來見你,結果你就讓我回去,別人知道了,還以為你多不待見我呢。」
她微微一笑,沒說什麼。
最終她還是坐了他的車,但兩人沒有共餐。
她當老師的時候,慕商跑來當她的學生,每日坐在一堆孩子的最後,托著下巴,靜靜注視她。
雲嫵很頭疼,對他說︰「慕商,你可以不要來學校嗎?」。
「為什麼?我可是交了學費的。」
「可你並不是來學習的呀,你在這,孩子們很難集中精神。」
「其實我也不樂意來,這些課程听得我昏昏欲睡,但是嘛……」
「嗯?」
他笑著狡猾,「想讓我不來也行,除非你陪我約會一天,這樣的話,我以後都不來課堂上打擾你了。」
雲嫵緊緊皺著眉頭,「慕商,我已經結過婚了。」
「他已經死了。」他的語氣不疾不徐,「而我還是未婚,已經三年了,就算你要為他守孝,時間也已經夠長了,你還年輕,需要為自己的未來考慮一下。」
她微微搖頭,「不,慕商,我不想再婚。」
「我已經等了你很多年……」
「別說了。」她打斷他的話,語氣堅決,「雖然明白你的情感,但實在無法考慮,希望你別再想這件事了,也別再到學校來找我,好了,我要去忙了,你自便。」
說著。
那雙白色高跟鞋慢慢遠去。
慕商心髒沉痛……
深夜。
上海淪陷。
到處都是大火,炮彈聲響徹雲霄。
整個城內亂成一團。
金碧輝煌的慕府內燈光通明。
阿美穿著灰色的睡袍,站在樓梯處吩咐下人和保鏢把值錢的珠寶和存款收拾好,即可離開上海。
整個慕府忙忙碌碌,下人檢查好路上的必用品,而保鏢們檢查槍支。
這時候,阿美對一個保鏢說︰「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去叫慕生下來。」
這個保鏢吞吞吐吐。
阿美眼眸一冷,「吞吞吐吐的干什麼?慕生呢?」
「他……」保鏢欲言又止,「慕生剛才帶著阿四他們幾個出去了,說是……是要去找雲女士。」
阿美的肩膀瞬間一跨,指甲掐在那個保鏢手臂里,滿臉淚痕,聲音顫抖,「你們怎麼可以讓他去冒險?這里是法租界,那些流氓才不敢闖進來,現在外面全是搶東西的匪盜,到處是流彈,要是慕先生出了什麼事……」
保鏢臉色凝重。
學校附近的道路上全是逃難的人,拖家帶口,三五成群。
汽車根本就開不進去。
周圍的房屋都被流彈打中,燃燒著熊熊烈火。
慕商望著天色,眼露擔憂,而後,他打開車門,大步流星地向雲嫵家中的方向走去。
保鏢跟在他身後,一路拿槍保護著他。
干淨整潔的小房子里,雲嫵穿著一件水青色旗裝,她並沒有打算離開,臉色沉靜地坐在椅子上,等待死亡的到來。
「雲嫵。」
樓下有人大聲喊她的名字。
雲嫵像是忽然被喚醒,回過神來,走到陽台上,看見慕商和幾個保鏢站在樓下,神色焦急地望著她所住的房子。
一樓已是熊熊烈火。
無數白煙在空中蔓延著。
他們進不去,只能焦慮地在樓下大喊。
那麼一刻。
她的臉出現在慕商眼瞳里,他緊皺著的眉宇一緩,不由自主笑了,「幸好你還在,雲嫵,現在整個一樓都被大火包圍了,我們上不去,你從陽台跳下來吧,我們接著你。」
雲嫵住在二樓,從陽台跳下去的話,還是很安全的。
但她卻輕輕搖頭,眼中似有淚光閃過,「不了,慕商,我不打算離開這里,你們回去吧,路上小心。」
「你是打算死在這里嗎?」。
雲嫵沒有說話。
慕商望著她的臉,忽然粲然一笑,極盡深情,「也好,我也不想走了,我進去里面陪著你吧。」
說著就要邁動腳步,幾個保鏢頓時慌了,伸手抓住他,大聲高喊︰「慕生,不要這樣!雲小姐,你還是快跳下來吧,我們接著你,不然慕生也不想活了。」
雲嫵嘆息,「慕商,你這又是何苦?」
他抬頭仰望她,眼瞳深邃,「小嫵,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叫你的小名了,這輩子,只有你敢叫我的全名,也只有你可以這樣叫我,光這份不一樣,足夠我陪你殉葬。」
說完他抬起來腳步。
雲嫵哽咽大叫︰「不要!」
他莞爾,面容英俊,「小嫵,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她痛苦垂目,最終,點了點頭,聲音微微沙啞,「好,你在樓下接著我,要生一起生。」
雲嫵月兌下自己的高跟,小心翼翼爬上水泥欄桿,從二樓的陽台處縱身躍下。
慕商穩穩接住她,把她擁在懷里,用力吻她。
這個吻又濃又烈。
雲嫵心尖微微顫抖,閉上了眼楮。
為了接雲嫵,慕商耽誤了離開上海的最佳時機,他們被困在上海,被皇軍控制,慕商和幾個兄弟從前為英國人辦事,上海淪陷後,大部分人都投靠了皇軍,慕商決不低頭,由于他是第一大亨,在上海有著只手遮天的影響力,皇軍並沒有為難他,也不敢為難他,否則會發生大暴亂。
阿美也沒有離開上海,那天晚上大部分人都走了,她卻痴情地等在慕府,不見他回來,不離開。
淪陷後,雲嫵住在慕府,這時候,她仍然沒有嫁給慕商,但是名聲已經很難听了,整個上海的人都說她是狐狸精,在世人眼中,阿美是個有情有義的女人,她才是慕商真正的太太。
所有佣人都喊阿美為太太。
慕商沒有糾正這個稱呼,阿美的一生都寄托在他身上,幫他擋過子彈,幫他陪過男人,這一切都是她心甘情願的,她從第一眼看見他就心儀他了,一生的願望是嫁給他,可惜他給不了她愛情,只希望對她的傷害能少一點。
雲嫵住在慕府里,很是尷尬。
慕商多次提出結婚都被她拒絕,局勢動蕩,能活多少年都不知道,對這些事情已經不熱衷了,只知道每天都過得很黑暗。
終于有一次,慕商的提議雲嫵拒絕後,喝了許多酒,夜里,他跌跌撞撞闖進雲嫵的房間,強上了她。
雲嫵連夜離開上海。
XX幾幾年。
慕商為了拒絕皇軍的逼迫最終命喪黃泉,此時他已經三十七歲了,仍是單身,阿美被囚數年,經年後,一則尋找雲嫵的新聞登上頭條,那是阿美為慕商登的尋人啟事,上面只寫了三個字︰對不起……
這是慕商最後的心願,為了完成這個心願,阿美堅強地活了下來。
兩年後,有一個男人給阿美發來電報,信中告訴她,雲嫵于八年前產下一名男嬰,難產死去。
孩子已經被一戶大戶人家收養,過得很好。
阿美拿著電報,眼中全是淚水,幸好雲嫵沒有留在上海,否則皇軍為了對付商慕,一定會殺害他的妻兒的。阿美愛著慕商,愛到可以將他所愛之人一起愛,她沒有傷害過雲嫵,也沒有反對過他們來往,她很清楚,只有雲嫵可以令慕商快樂微笑。
故事的最後,是阿美來到雲嫵的故鄉,接回了她的骨灰,一路走水路回上海,將她與慕商同葬……
演到最後一幕的時候,赫連尹捏著劇本,在化妝間里哭了出來,其實她更喜歡阿美這個角色的,但是這個故事是為了突出慕商的傳奇一生和深情,對阿美,他只有恩義,沒有情誼,赫連尹掩著眼眸,輕聲哭泣。
「小尹,你怎麼了?」赫連胤輕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赫連尹深吸口氣,平復一下情緒,「這個劇情好悲,我看得心里有點難受。」
赫連胤沉吟,「嗯,我也覺得很悲,尤其是結局,不過挺符合我心里對感情的看法,很長情,很執著,感覺像我本色出演。」
赫連尹沒有說話,好一會,她才完全平復心情,抬起頭,瞪他。
「你想說你的感情觀跟慕商一樣嗎?」。
「難道不是嗎?」。
赫連尹細想了一下,還真的有點像,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可以選擇原諒不松手,不管時代如何變遷,牽著她的手不離不棄。
「你這麼一說,我還真覺得有點像。」
「其實這個故事從開始就注定悲劇了,那個年代太保守,雲嫵的丈夫死了,她基本是不可以再嫁的,然而愛著她的人還是第一大亨,若是他們結婚,一定會登報的,到時候大亨就會成為所有人口中的笑柄,那個阿美也慘,本來就是大亨的情婦,如果他們結婚了,那個阿美就只能走了,後面就沒她那麼多催人淚下的事情了,所以這整個劇本從頭到尾就是一個悲劇,里面的人物雖然深愛,但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
赫連尹沒說話。
「結局的合葬已經是最好的了,生前不同棉,死後能同穴,算是阿美對他們的一種成全,所以這個故事的結局是最完美的。」
赫連尹嘆了口氣,「好吧,就是受人物影響了,有點難受。」
「別難受了,我不是好好在你面前麼?看了這樣的劇本,你是不是覺得,更應該好好愛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