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傾轉頭,看到疾步跑來的人,神色不定。
熟悉的聲音,帶著大喘氣的調兒傳入耳中。
「凜……凜護衛……」
人真是要懂得惜福,不要貪求太多,身在福中不知福。
坐在回程的馬車上,容傾趴在車窗上看著外面的景色,卻沒了來時的那份心境。
***
「好……」
魏嬤嬤擦去眼角溢出的水色,回轉,看著容傾道,「王妃,夫人想在這里待兩日。所以,您一會兒就先回去吧!別讓王爺擔心。」
完顏千染走出幾步,又停了下來,轉頭,看著容傾道,「兒是跟我那個夫君完全相反的人。我珍惜了不該珍惜的人。而你,別辜負你該珍惜的人。」說完,離開。
容傾听了,凝眉。
「我的姐姐是一個跟我完全相反的人。你只要記住這一點兒就好。」完顏千染說完,轉身離開。
「姨母的意思是……」
完顏千染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又道,「她是否是真心的,我直到現在仍分辨不出。不過,是真心的也好,是別有居心的也罷。對于我來說早已無所謂了。可對兒則不然……」
容傾沒說話。
完顏千染神色淡淡,「她說,那是為了我好。因為我太善良,又心太軟。若是後院的女人有了孩子,對我不是好事兒。你說,她這是護著我嗎?」。
聞言,容傾眼簾微動。
「是我的姐姐。也就是雲的母親,你的婆母!」
容傾搖頭,「不知道!」
完顏千染問話出,凜五面皮微緊,嘴巴動了動,想說些什麼。最終卻又沉默了。
完顏千染緩步走到容傾跟前,看著她,淡淡道,「知道給我府中後院女人下藥的是誰嗎?」。
那樣的過往,任何的言語安慰,對她都是無用。
看著她,容傾張口無言,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聞聲,容傾轉頭,完顏千染身影映入眼簾。
「我曾善待所有人。以為為善就一定得善報。可是,最後我錯了。」
人都有苦盡甘來的時候。可是染夫人這一輩子,這余生,卻是再無甘甜。
「若非要跟那無辜枉死的孩子超度,讓她靈魂得安息,求一個來世安穩,無憂無慮。她怕是不會活到現在。」
「抱著剛來到世上就又離開的孩子,看著四分五裂的丈夫。染夫人一夜之間白了頭。」
這樣的結果,不覺得解氣,只感到……心里發酸,眼楮發脹。
容傾听言,心口緊縮。
「而綁在他們脖子上,扯斷他頭顱的那一根繩兒的一端,系在染夫人所騎的馬上。」
「被五馬分尸而死,跟那個惡毒的女人一起。」
「那男人呢?怎麼死的?」
陽虛,有心無力,雄風不振,男人最在意的。身體如此,再加上那些傳言,心情可等焦躁可想而知。所以,在看到孩子時,最終失控,他掐死了自己的女兒。
容傾听了,良久無言。
「可是,他不知道,他後院的女人之所以不會懷孕是因為被人下了藥。而他會感覺有心無力,皆是因為縱欲過度所致。」
「所以,他在孩子呱呱落地,在染夫人剛听到孩子啼哭,真切感受到做母親的喜悅時。決然動手,把那剛出生的嬰孩給掐死在了襁褓之中。」
「他懷疑過。可是,當不止一個人這麼說。當他後院的女人,除了染夫人之外,沒有一個懷孩子的時。當他確實開始有心無力時。再加上那不斷吹入耳中的耳邊風,他最終還是相信了。」
容傾听著,眸色發沉,「那個男人相信了?」
凜五淡淡道,「在染夫人苦心研究醫術,辛苦調養身體的日子。她相公後院多了個毒蠍子,面如桃花,心如砒霜,卻又深得他的喜愛。那女人在染夫人懷有身孕時,既生了謀害之心。而在孩子出生之前,聯合一些江湖術士,在外散播謠言。說,古都二小姐的夫婿雖為男兒,卻是陽虛,此生難有子嗣。」
「為什麼?」
後背涼意陡生,眼眸緊縮。
容傾︰……
「後來,女兒剛出生,既被她相公生生給掐死了。」
「後來呢?」
「看了很多醫書,吃了無數的藥,最後自己都成為了一個醫術堪比太醫的大夫。不過,後來她也總算是如願了,終于有了孩子。」
果然是這樣!
「是為了調養身體,為了給她的夫君生一個孩兒。」
听言,容傾神色微動。
「也不是喜好。」
「身為古都小姐,她學醫術,自然不是為了謀生。那麼……」
「成親之後,所有的不順和波折好像一下子都來了。」凜五說著,看著容傾問,「染夫人為何有這麼一手好醫術,王妃可知道?」
「那之後呢?」
「作為古都的二小姐,染夫人在閨中的日子過的很順遂。」
善良,重情。這字眼從凜五口中吐出可是不易。
容傾听言,微訝異。
「染夫人她是一個……」凜五說著,頓了頓,才道,「善良,重情,卻並不是很聰明的人。」
不常接觸的還好,若是常接觸的,還是自己先感覺一下,再了解一下比較好!
特別是對人,見到既問,問對人還好,問不對人,先入為主的觀念很容易對一個人產生偏見和誤解。
所以,遇人,遇事,容傾也總是習慣性的先用眼看,後開口說。
其實,並非是容傾沉得住氣,只是一種習慣而已。職業所帶來的習慣。法醫,除了專業性的話,其他時候最好都把嘴巴閉上。免得不經意間泄露出什麼,給整個案子帶來副作用。
這話,絕對的拍馬屁,不可全信。
「自然是沉得住氣!」
容傾听了,微微一笑道,「我這算是沉得住氣呢?還是遲鈍呢?」
凜五听了,道,「屬下本以為在染夫人入府時,王妃就會問。沒想到等到今日王妃才開口。」
所以,想知道她一些過往,清楚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才能知道該近她一些,還是該遠她一些。
從這些日子湛王對她的態度來看。這位姨母是有所不同的。可是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容傾卻是不能肯定。
「跟我說說染夫人吧!」
「屬下在!」
「凜五!」
青雲寺
清楚這一點兒,李公公越發小心謹慎了。同時也不由好奇了一下,到底是哪個有惹這位爺不高興了呢?膽兒可真是夠大的。
湛王爺對人動手時,心情並非不好。相反,他明明心情不好,卻還如此沉寂時,就清晰意味著,他心情已壞到了一定程度。
跟湛王打了這麼多年交道。對湛王,李公公還是比一般人了解的多。
看來,湛王爺的心情是真的不好。不好到連扔人的興致都沒有了。
听言,李公公瞬時大大松了一口氣。好在是吩咐凜一更衣,不是把他扔出去。
「是!」
「給本王更衣。」
「凜一!」
即刻!這發號施令的字眼。皇上對他一奴才說,那是再正常不過。可是,他一奴才卻是不敢對湛王說。特別在湛王臉色看起來並不是太好的時候。
縱然來時皇上重復提了兩次,讓湛王‘即刻’入宮。可李公公面對湛王,卻一次也不敢提及。
「王爺,皇上有要事跟王爺商議,請您入宮一趟。」李公公匆匆來到湛王府,對著湛王恭敬道。
京城*湛王府
大元高門中人,對完顏一氏抱持的是什麼態度,她們看的清楚,心清目明。鄭夫人也同那些人一樣。如此,隨她如何,她們也不愛熱臉貼那冷**。
只是,都進不去,完顏姐妹也沒開口說一起走的意思。
她們祭拜的上不去,鄭夫人她們這上香的結果怕是也一樣。
完顏靜點頭,隨著跟鄭夫人幾人簡短的客套了兩句,既帶著完顏夢動身離開。
「老奴會的。」
完顏夢,完顏靜听了,道,「如此,那我們就不上去叨擾了,還請魏嬤嬤轉告我們的心意,請姑母好好保重,也代我們向湛王妃請安。」
拒絕很明顯,並不委婉。
「表小姐。」魏嬤嬤微微俯身,隨著道,「夫人說︰兩位小姐有心了。只是,夫人她想單獨跟小姐說說話。」
完顏夢,完顏靜看到人,抬腳上前幾步,「魏嬤嬤。」
「好……」鄭夫人話未落,一老嬤嬤走過來。
「既然如此。娘,那我們就在這里候著吧!」
「嗯!」
「完顏小姐可請人上去稟報了嗎?」。
原來她們口中所說的堂妹,是完顏縴染那個白發女的女兒呀!
完顏靜這麼一說,鄭夫人幾人瞬時明白了所有。
「因為是堂妹的忌日。所以,王妃應是陪著姑母一起過來的。」
「湛王妃也來了?」鄭若兒輕問,語氣莫名。
人多,雜亂,容易出事兒。這一點兒很容易理解。
「湛王妃也來上香了。所以,今天寺院應該不會接待太多香客。」完顏夢一言,為鄭夫人解開了疑惑。
鄭夫人听言,不明,「為什麼?」
「那可能要等一會兒了。」
「嗯,來上香!」
鄭夫人那不冷不熱的態度,完顏姐妹看在眼里,臉上不露分毫,輕笑,「鄭夫人你們呢?是來上香的嗎?」。
「原來是這樣呀!」
古都被收復,完顏一氏在大元身份敏感,跟她們不要走得太近,保持一定距離才是得當。鄭信曾這樣囑咐她的。繼而,面對鄭氏姐妹,鄭夫人也是客套有余,熱切不足。
對于完顏一族,鄭夫人所知有限。不過,不知也沒多問。
堂妹?她們的堂妹是哪個?鄭夫人一時想不到。
「嗯,來祭拜我們小堂妹。」
「祭拜?」听言,鄭夫人略感意外。在大元她們要祭拜誰?
「我們來祭拜!」
三人看到完顏夢,完顏靜,眼底神色各異,想法各異。但,臉上卻並未顯露太多,均是一笑,鄭夫人開口道,「完顏小姐,你們也來上香嗎?」。
鄭小姐——鄭若兒(林明玉的表妹,也是她未來的小姑子)。
鄭夫人——林明玉的舅母(也是她未來的婆婆)。
林小姐——林明玉。
「鄭夫人,鄭小姐,林小姐,真是好巧呀,竟然在這里遇到了。」完顏靜看著眼前幾人,輕笑道。
山腳下
青竹領命,快步往佛堂走去。
「是!」
「你去問一下染夫人,看她是否願意見她們。」
「奴婢在!」
「青竹。」
如此,在這里踫上,並不是巧合。而是,她們有心的表現了。
若知曉來此。那麼,她們來此是來祭拜的嗎?
凜五點頭,「定然是知曉的。」畢竟是一同入大元的。
「姨母女兒的牌位在這里,完顏夢她們也是知道的吧!」
容傾听了,靜默。倒是夠巧的。不過……
「王妃!」一護衛走過來,稟報道,「完顏夢和完顏靜來了。」
廂房已準備好了,容傾要不要歇息,那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
僧人稟報過後,輕步退下。
「不敢!」
凜五頷首,「勞煩小師傅了。」
「阿彌陀佛!」僧人走上前,看著容傾恭敬道,「王妃娘娘,廂房已經準備好了。」
紅顏未老頭先白的原因,是這個嗎?
聞言,容傾心口微縮。剛出生既身亡,這是一種什麼經歷?
「剛出生既身亡!」
「她女兒多大沒的?」
完顏千染雖已滿頭華發,可人看起來年紀卻並不大。
容傾听了,垂眸。既是女兒忌日,那麼肯定很有很多話想說。她一同過去確實不合適。只是……
「因牌位不能帶入湛王府。既,從古都來到大元,她便把牌位供奉在了這里。」
容傾听言,眉頭微皺,忌日?
凜五看著容傾,道,「今天是染夫人女兒的忌日。」
容傾看此,腳步頓住,待完顏千染走遠,看向凜五。
容傾本欲同去,卻見凜五搖頭示意。
「我先去上香了。」完顏千染說完,由身邊嬤嬤輕扶著往佛堂走去。
看著他,時刻都讓你覺得,這世上沒什麼是不可以的。我就這範兒,天下唯我獨尊。
我自高貴不凡,爾等還不快快開路,退散。這高逼格,容傾還真沒那底氣。當然了,站在湛王身邊除外。
不得不說,容傾頂著湛王妃的名頭,可骨子里卻還是平頭百姓一個。那高大上的範兒,除了在正規場合才想起擺擺譜兒。其他時候沒那覺悟。
被清場了!
容傾听言,神色微動,看一眼凜五,隨著了然。
完顏千染听了,看著院前煙霧繚繞的香火,淡淡道,「我們來之前應該挺多的。」
「今天上香的人好像不是很多呀!」看著分外幽靜的寺院,容傾道。
青雲寺
三皇子每次做出的事兒,總是那麼讓人措手不及,出于意料。
凜一听著,垂首。非常人,非正常人,這大概就是三皇子最大的特點。
暗衛細稟。
聞言,湛王挑眉,「什麼情況?」
暗衛從外走進來,風塵僕僕,看著湛王面色肅穆,「主子,三皇子那里出狀況了……」
聞聲,湛王抬眸。
「主子!」
果然,有的時候真是距離才能產生美呀!
容傾讓湛王‘男兒本性’外露了一把。只可惜,湛王沒長千里耳。不然,絕不會在容傾傳播他色名時,還在這里痴漢狀的掛念了。
夫妻兩個這也算是在相互念叨吧!只是,所言的內容卻是大相徑庭。
「沒有不舒服。」湛王按按鼻子,有些心不在焉。小東西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了?
湛王一連幾個噴嚏,凜一听到,抬頭,「主子可是哪里不舒服嗎?」。
「阿嚏,阿嚏……」
湛王府
凜五無聲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主子,王妃又上房揭瓦了。
容傾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只要湛王爺沒意義就好。
完顏千染作為長輩,若是要去跟容傾辯個子丑演卯出來嗎?那,可就太可笑了。所以……
那一晚上的動蕩,到底是容傾先勾引了雲呢?還是雲沒控制不住自己的欲念先動了容傾呢?他們兩個該念靜心咒的是誰呢?
湛王,容傾,兩個晚輩兒房里的事,她自持醫者的身份,說一句,那算是盡醫者的本分。可是……
看著容傾臉上的笑臉兒,完顏千染默默移開視線。
一個無言,一個裝憨。
「嘿嘿……」
完顏千染︰……
擱一般人早就羞的抬不起頭了。奈何容傾是個厚臉皮的,听到完顏千染這話,一點兒羞,更不惱,態度良好,麻溜應道,「姨母說的是。我一定好好看,看了回去念給王爺听,讓他好好消除一下。」
這絕對的意有所指了。
凡塵‘欲念’。
「去了看看靜心咒,消除些凡塵欲念也挺好。」
容傾听言,揚眉,這態度變得倒是挺快的。
完顏千染听了,淡淡道,「這樣也好。」
趁著春天還剩點兒尾巴,夏天的炎熱還未到,再出來得瑟一下看看這沿路的風景。
窩在府里一個月,每天聞著藥味兒也很是考驗耐性呀!
一開始泡藥浴就別想著出來了,沒那力氣了。
「因為想趁著不泡藥浴出去轉轉呀!」
「既然看出來了,為何還要跟著一起去?」
而完顏千染听到容傾要跟著去,那一絲嫌她多余的眼神,看的清楚。
或許是因上次去廟堂祈福出事的緣故,讓湛大王爺對容傾去佛堂什麼的很是有些排斥。
容傾點頭,「這一點兒倒是跟姨母一樣。」
「雲好像並不想你去。」坐在馬車內,完顏千染看著容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