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了明明只是喜歡他一點點的,可現在,夜風襲來,那幽幽晃晃的燭火卻在她眼角上折射出了萬千光影,恰在此時,門上傳來的綠萼的叩門聲。
「老王爺、郡主,祁世子來了。」綠萼簡明扼要地將自己要說的話告知兩人,尤其是在發現葉薰淺臉色蒼白的瞬間,她怔了怔。
賢老王爺輕拍葉薰淺削瘦的肩膀,緩緩道︰「去吧。」
葉薰淺點了點頭,從床上起身,向門外走去,她身後的綠萼見狀來到床邊,伺候賢老王爺起身,「老王爺,都告訴郡主了?」
「孫女兒長大了,由不得爺爺了……」賢老王爺直起身,左臂從右側肩膀上穿過,捶了捶自己的後背,他都躺在床上裝病那麼多天了,如今葉薰淺終于躲過聯姻漠北的倒霉事,他自然也不用再裝下去了。
「依奴婢看,郡主是懂事了,不用爺爺操心啦!」綠萼笑盈盈道,她在賢老王爺身邊伺候了十多年,主僕關系一直很好。
「你這丫頭!」賢老王爺樂呵呵地笑著,等穿好衣裳後,走到門口,遙望滿天星河,忽然出聲問道︰「那慧靈老頭兒出關沒啊?」
「昨日就已經出關了,還派人到捕風堂請老王爺去靈泉寺品嘗綠豆涼糕呢!」綠萼想起昨天的事情,一一告知賢老王爺,她昨天沒說,一來是忘記,二來即使是記得也沒用,因為老王爺「病」著,不能離開賢王府。
「那老頭兒就喜歡擺弄這些小點心,你去告訴他,我明天就去他那素風堂溜達一圈。」賢老王爺樂呵呵地說,不知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他又叫住了剛要離去傳話的綠萼,「前些日子小祁和薰淺可是去了靈泉寺?」
「是啊,老王爺您忘了,那天是乞巧節,不止郡主和祁世子,就連六公主、憐香小姐也去了!」綠萼柳葉眉微微挑起,將乞巧節那日的情形告知賢老王爺。
「奕彤那丫頭給薰淺留下的生死簽和姻緣簽可有被取走?」
「不曾,那日慧靈大師在閉關,所以世子和郡主並未見到大師。」綠萼眉心一凝,過了片刻,那聚斂的眉方才舒展開來,原來老王爺是擔心這個!
「告訴慧靈那老頭兒,如若小祁和薰淺再去,就告訴他們,簽子弄丟了。」
綠萼,「……」
許久,她才支支吾吾問道︰「老王爺,這簽子弄丟一說,騙騙郡主也差不多,您覺得能糊弄得住祁世子麼?」
「那就讓那老頭兒自己想辦法糊弄過去,反正不能讓薰淺拿到生死簽!」賢老王爺的決心十分堅定,他好好的一個孫女兒,他只盼她什麼都好好的,再也不想讓她經受那般撕心裂肺的痛苦了。
「奴婢知道,這就去靈泉寺!」
綠萼步履輕盈地離開,此刻天已黑,但她卻沒有半點驚慌,仿佛深夜出行對她而言早已習慣到了不能再習慣。
夜幕深深,萬里蒼穹,銀河橫亙,星光點點。
葉薰淺踩著細碎的月光,向淺閣走去,雖然綠萼沒有說清楚祁玥在哪里等她,但直覺告訴她,那個男人不會在會客廳,只會在她的淺閣里等候。
一路上,葉薰淺腦海里回放的都是方才在捕風堂里賢老王爺語重心長的話,越是靠近淺閣,想到離他越來越近,她的心就越是忐忑,腳步微亂,連自己什麼時候已經進入了淺閣都不知,直至撞到面前一堵牆,她如夢初醒,耳畔隨即傳來了男子溫潤的聲音,「薰淺,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她猛然抬頭,他的笑容是如此的光風霽月,可令大地春回,他有力的臂膀勾住她的腰,兩人靠得很近,幾乎貼在了一塊兒,他溫暖的手撫上她的額頭,「疼嗎?」。
葉薰淺搖了搖頭,凝視著他,卻不說話。
兩人對視良久,他親了親她的眼楮,輕柔到了極致,卻在她眼角感受到了那微濕的咸意。
「薰淺,你有心事。」他注視著她,全神貫注,仿佛這一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她的影子。
這一次,葉薰淺沒有否認,她足尖輕踮,察覺到她的意圖,他傾身低下頭,讓她在他唇邊留下一個淺淺的吻。
蜻蜓點水,淺而甜蜜。
「祁玥,為什麼不告訴我?」葉薰淺濃密的睫羽被他吻濕了,向上一翹一翹的,迷人到了極點。
祁玥墨眸幽深,仿佛永無盡頭,他手背青筋凸起,似是不安,又好像在隱忍著些什麼,葉薰淺的眸光專注在他如詩如畫的臉龐上,款款道出三個字︰「生死咒。」
剎那間,他高大偉岸的身軀顫了顫,從她口中听到「生死咒」這三個字,他能夠了解的信息已經夠多了……
「薰淺……」他擁她入懷,緊緊的,仿佛要將她揉進了身體里,和她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爺爺說的。」葉薰淺不抗拒他的擁抱,小臉埋在他胸前,低聲說道。
祁玥想起了不久前在捕風堂賢老王爺對他說的那番話,每每子夜時分,一人獨眠之際,他總是會情不自禁地想到這個問題,這是他不得不去面對的問題,只要與她在一起,他便無從逃避。
「我不想讓你擔心。」祁玥將臉貼在她如瀑的秀發上,悶悶地說。
「可是你已經讓我擔心了!」
葉薰淺雙手貼在祁玥心口處,撐開自己和他之間的距離,毫不客氣地指出這一點。
祁玥心里自責與甜蜜共存,她在擔心他,這是不是證明她心里有他,她在乎他?
「以後不會了。」祁玥保證道。
葉薰淺臉色緩了緩,和他牽著手,向淺閣里走去,柔和的珠光下,她忽然出聲問道︰「這麼晚了,你來賢王府做什麼?」
「你把東西落在祁王府了,給你送過來。」祁玥將玉軸聖旨、匕首還有天山冰蠶一並遞給葉薰淺,若不是親眼所見,葉薰淺還真不願意相信自己丟了那麼多東西在祁王府,她本以為只是那張聖旨僅此而已。
葉薰淺接過他手中的東西,將聖旨丟到桌子上,至于天山冰蠶,則暫放在自己的梳妝台上,祁玥看著她在屋子里忙碌著,卻沒有打擾,他喜歡看著她做事時的模樣。
等葉薰淺將東西各就各位後,方才發現窗台飄進了絲絲細雨,她來齊都已經一月有余,對這里堪比霧都倫敦的天氣早已習慣,前一刻還月明星稀,後一刻就春風化雨……
祁玥墨眸里閃過一絲光亮,別有深意地贊了一句,「都說好雨知時節,本世子原本是不信的,如今看來,誠然如此。」
「祁世子,這可不符合您心系蒼生的風格啊?東南的水患好像還沒解決好呢!再來一場雨,豈不是雪上加霜?」葉薰淺撇了撇嘴,反問道。
祁玥嘴角往上一揚,按住了她的肩膀,兩人在床邊坐了下來,他凝視著她黑寶石般的眸子,緩緩道︰「薰淺,我若心系天下蒼生,那麼此生,我願你,只心系我一人。」
「那你呢?」葉薰淺低著頭,不去看他灼灼的眼神,她悄悄地問。
「天下蒼生,不及薰淺一人之重。」祁玥伸出手,將她攬到了自己腿上,他祁王府世世代代掛念天下蒼生,可是結果呢?父王母妃一朝身死,而他身中生死咒……
葉薰淺嘴角上揚,卻不忘打擊祁玥,「你的意思是,我變胖了?」
「變胖了好!」祁玥捏了捏葉薰淺臉,褪去了孩童時代的嬰兒肥,下巴變尖了,還未及笄,便已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
大齊第一美人杜若,和她比起來,溫秀婉約有余,卻少了她獨有的那份英氣與貴氣!
「好什麼?吃得多,浪費糧食!」葉薰淺食指戳了戳祁玥的心窩,撅著嘴反駁。
「祁王府養得起你。」祁玥蹙了蹙眉,生怕葉薰淺為了身材不肯多吃飯似的,他和她還有三年之約,他可不希望她三年後還是這般嬌小,「薰淺,你要多吃點,這樣才能快點長高、長大!」
「祁玥,我怎麼覺得你是在養女兒?」葉薰淺偷偷地瞅了一眼身邊的男子,直接道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吐槽道。
他這話,可不就是像父親對女兒說的麼?
不提「女兒」這個敏感的詞便罷,一說起這個,祁玥眼楮都亮了,他寬厚的大手輕貼在她柔軟的月復部,「薰淺,以後我們生個女兒,肯定長得像你。」
葉薰淺耳根一熱,用力地踩了祁玥一腳,然後如坐針氈一般從他腿上起身,「什麼生不生的!要生你自己生去!」
她丟下這麼一句話後,便徑直跑到了窗前,試圖讓那夜晚的涼風驅散她自耳根蔓延至臉上和頸窩的燥熱。
夏夜的雨在晚風的吹拂下飄進窗口,葉薰淺將手伸出窗台,看著那絲絲細雨落在她玉白的掌心,祁玥輕輕扯了扯嘴角,隨即跟上,從她身後將她摟入懷里,「薰淺,夜深了,你還不休息?」
「我不困。」葉薰淺背對著他,臉上還泛著些許紅暈,左顧而言它,祁玥眸光低下,從她紅丹丹的耳根掠過,眼里寫滿了意味深長。
過了一小會兒,葉薰淺打了個哈欠,她眼皮向下垂了垂,祁玥所有的注意力都停留在她身上,怎會看不出她的疲倦?
他伸手給她揉太陽穴,為她舒緩整日的疲憊,「薰淺,困了就歇下吧!別太累了!」
說罷他扶著葉薰淺向她房間里的那張象牙床走去,葉薰淺扭頭看著她,聲音幾不可聞,「嗯。」
她的房間本就比較寬闊,從窗台到床邊有一段距離,祁玥瞧了一眼窗外尚未停歇的雨,臉上浮現出淡淡的遺憾,「薰淺,這雨恐怕一時半會兒停不了……」
「沒事,從淺閣到大門口,可以沿著回廊一路前行,不會被雨淋到,等到大門口,撐著傘走幾步路,進入馬車後就不會被淋到了。」葉薰淺實事求是地說,為祁玥排憂解難。
祁玥听罷眉頭蹙了蹙,似乎對葉薰淺這般解決之道非常不滿意,葉薰淺坐在床邊,看著他,「有什麼問題嗎?」。
「薰淺,我小時候傷了腿,一到陰雨天就容易疼……」祁玥可憐巴巴地說,墨眸里寫滿了希冀。
葉薰淺將信將疑,難道說這就是傳說中的風濕關節疼痛?他的腿怎麼樣她無從得知,不過從他偶爾坐輪椅這件事看,恐怕有幾分是真的。
「那你就更應該火速趕回祁王府了?」葉薰淺擰著眉毛,話語嚴厲,祁玥怔了怔,有些不解,薰淺不是應該順水推舟說讓他暫住淺閣一晚麼?
不待祁玥想明白,只听葉薰淺繼續道︰「你的腿有舊疾,就應該讓藥老時時刻刻在身邊,以防萬一,祁玥,有病就得治,你可不能諱疾忌醫啊!」
祁玥,「……」
他什麼時候成了諱疾忌醫的病人了?
「可是薰淺,現在天依舊黑透了,伸手不見五指,我怕馬兒會看不清回祁王府的路,到時候迷路了就不好了。」祁玥眼珠子一轉,連他祁大世子的御用坐騎汗血寶馬都被拿來充當擋箭牌了。
賢王府門口的某只汗血寶馬若是听到了他這句話,恐怕就要仰天長嘯了,它的眼楮好著呢!別說是將世子送回祁王府,就是帶著他往整個齊都城轉三圈都不會迷路!
葉薰淺鳳眸里閃現一絲狐疑之色,半晌,她皺了皺眉眉道︰「祁王府的馬這麼差勁?」
「是啊,差勁死了。」祁玥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絕對一流,撒起慌來面不改色,說得跟真的一樣。
某汗血寶馬再次華麗麗地打了個噴嚏……
葉薰淺坐在床邊,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到雨有停的跡象,不僅如此,還下得越發大了,那從屋檐上積聚形成的雨宛如珍珠般掉落,打濕了窗台。
「夏鳶,給本郡主把所有的窗子全部關起來!」葉薰淺探著腦袋,對著正在外邊做刺繡的夏鳶吩咐一聲。
夏鳶听罷,立刻放下手中的刺繡,走了進來,見祁玥仍然沒有離開,一邊走向窗台,一邊低頭偷笑,「郡主,依奴婢看,不到三更,恐怕這雨是停不下來了!」
「把廂房收拾出來,給祁玥住!」葉薰淺毫不猶豫地說,她還沒有狠心到讓祁玥冒著雨趕回祁王府的地步,爺爺的話言猶在耳,他身體恐怕真的不是很好……
夏鳶悄悄地看了祁玥一眼,然後迎上葉薰淺的眸光,「只是郡主,這恐怕……不太好吧?」
雖然世子才是她正兒八經的主子,但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她若是不心向郡主,那麼過不了幾天,郡主定然會懷疑到她的身份,一旦被識破了身份,以後替世子做事可就更難了!
「沒什麼不好的!」葉薰淺不是迂腐之人,廂房和她所居住的正房隔著一道牆,若是在現代,就好比酒店里的兩個相鄰房間一般,「祁玥,淺閣不比你的清蓮小築,你就將就一晚好了。」
「薰淺,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天堂。」祁玥靠近葉薰淺,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個晚安的吻。
葉薰淺伸出手,圈著他的腰,淡到極致的青蓮香氣總是能夠帶給她無限的寧靜與祥和,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竟然也會貪戀著屬于男子的味道。
外邊的雨還在繼續,兩人相依相偎,靜默不語,任時光從身側悄悄溜走……
過了一會兒,葉薰淺才松開手,微微抬起下巴,看著他,「祁玥,時候不早了,你先歇下吧!」
「好。」祁玥點了點頭,替葉薰淺將額前的一縷發撩至而後,想起葉薰淺在清蓮小築睡覺時總是喜歡踢被子,他忍不住叮囑道︰「薰淺,晚上記得蓋好腳丫。」
葉薰淺俏顏一紅,她自己的壞習慣她怎會不知?只是被祁玥以這般關心的語氣說出,有些不好意思罷了,女子低著頭,小聲地應下了,「嗯。」
祁玥這才轉身向廂房的方向走去,葉薰淺坐在床邊,雙手掌心貼在床上,身體與水平線傾斜成一百二十五度,目視著他離開的背影,一顆心漸漸安定了下來。
瓊華捧著洗漱的溫水走進臥室,葉薰淺簡單地梳洗一番,換上棉質的白色睡袍,一陣風吹過,她縴長而筆直的腿若隱若現,更添別樣風情。
掀開薄被,和衣躺下,閉上眼,耳畔響起的不再是那听了十年的宮鈴聲,取而代之的是他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像是一串串音符,從她的心田流淌而過。
兩人所住的房間,僅有一牆之隔,近在咫尺,似乎還能感受到屬于彼此的氣息。
雨落川下,五更將至,葉薰淺在一片渾渾噩噩中醒來,她閉著眼楮,憑感覺離開房間,走到了外閣盛放茶水的桌子旁,手往桌子中央模了模,熟練無比地拿起水壺,倒入杯子,精準無誤,明明是伸手不見五指,可她的動作卻沒有半點遲緩,仿佛在深夜中看清了一切。
女子將杯中水一飲而盡,緩解口渴的感覺,而後扔下杯子,揉了揉眼楮,抹黑返回,走了許久,來到一扇門前,感受著門上的雕紋,她咂咂嘴,嘟噥了幾句,「咦……我出來時好像沒關門呀……」
昨夜本就睡得有些晚,現在的她只想繼續睡,像豬一樣睡覺!
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將虛掩的門推開,走了進去,恍惚中好像看見了一張平整而寬闊的床,和她的象牙床截然不同,可現在她根本不想去深究這些,反正淺閣的一切都是她的,她睡哪里不可以?
半夢半醒中的葉薰淺抹黑走了過去,一**坐在床上,然後搶過被子,覆蓋在自己身上,被子很柔軟很溫暖,她覺得十分舒服,美中不足的是,這張床沒有她房間里那張柔軟!
某人翻來覆去,試圖尋找一個最舒服的姿勢,異常靈敏的鼻子嗅到了絲絲熟悉的味道,她仿若在夢中囈語一般喃喃道︰「唔……我怎麼覺得好像聞到了祁玥的氣息……」
可惜她的聲音很小,而且不清不楚,被「騷擾」的祁玥只听到他的名字從女子口中飄出,心中一陣歡喜,正準備為她蓋好被子,誰知她一條腿往他腰間一壓,手臂摟上了他的脖子,黑暗中祁玥的身體頓時僵硬了,他的墨眸在夜色里灼熱逼人,多年來早已養成的平穩呼吸在這一刻亂了……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他想她……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她不在他身邊的夜里,他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她的溫暖、她的柔軟、她的甜蜜……
他一動不動,可她卻在不斷地撩撥著他,身體因為她親昵的觸踫愈發敏感了起來,雨漸漸停了,卻依舊听到那滴答滴答之聲,祁玥低低一嘆,捻起薄被的一角,輕扯而過,蓋在交纏的兩人身上。
大概是覺得這個姿勢分外舒適,原本動來動去的葉薰淺頓時安分了下來,呼吸漸沉,繼續開啟了一場美夢之旅。
他的視力是何等的明澈?哪怕是在黑夜里也能用視線描繪出她玲瓏的輪廓,此時的她,酡顏微紅,氣息溫暖,于他而言,當真是軟玉溫香抱滿懷,他的手撫上了她的紅丹丹的小耳朵,輕言輕語,也不管她是否真的听見。
「薰淺,以後你的淺閣不許住別的男人……」
若不是在此「借宿」一晚,他還不知道薰淺有半夜竄門的「好習慣」,今晚也就罷了,她跑到了他的床上,若是換成是別的男人……只要一想到葉薰淺會像現在這般對待其他男人,他的心就揪得慌。
後半夜,淺閣廂房中的兩人,一人睡意正酣,一人全無睡意……
到了清晨,夏鳶按照祁玥多年來的生活習慣,準點將洗漱用的溫水端進屋子里,卻看到了自家世子被郡主壓在了身下的勁爆畫面,她驚得差點叫了出來,卻被祁玥一記凌厲的眼神止住了,「出去。」
「是,奴婢這就出去。」夏鳶壓低聲音,生怕吵到葉薰淺睡覺一般,接著放下手中的東西,滾得比圓球還快。
祁玥惜字如金,絲毫不擔心夏鳶會到處亂說什麼,他祁王府的侍女知進退明得失,不該說的話自然不會說。
夏鳶離開廂房後,在院子里練劍,過了不久就遇到了瓊華,兩人開始攀談了起來。
「真是奇了怪了,我剛才去郡主的房間,竟然沒有看到郡主的影子!」瓊華收下手中的木劍,有些不解地說。
夏鳶咽了咽口水,傾情演繹天真無知的侍女形象,「呵呵……郡主喜歡將淺閣里的房間全都睡一遍……」
「這倒也是。」瓊華點了點頭,算起來,葉薰淺在她自己的房間里睡的次數還真不多……
雨後的空氣分外清新,瓊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有些惋惜道,「這麼好的清晨,郡主不早起還真是有點可惜呢!」
話鋒一轉的瞬間,某處廂房里女子之聲婉轉乍現——
「祁玥,你怎麼跑到了我的床上?」
瓊華臉上的笑僵硬了,夏鳶羞得捂住了臉,傻傻望著天空,來一道閃電劈死她吧!
廂房之中,祁玥清淺一笑,他的從容淡然與葉薰淺的一驚一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男子慢條斯理地整理身上的衣裳,葉薰淺如遭雷劈,愣在了原地,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將紐扣一顆一顆地扣上,他的動作極慢極慢,像是電影里的慢動作,想要將一瞬的美好定格成剎那的永恆。
「薰淺,這好像……嗯嗯……是我的房間……」祁玥似笑非笑地打量著眼前驚魂甫定的女子,道出真相。
葉薰淺眼珠子一轉,這才將屋子里的陳設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的確和她房間里的擺設相差甚遠,她頓感一陣頭痛,扶額恨天,看祁玥那無比欠扁的笑容,氣急道︰「我走錯了房間你為什麼不叫我?」
「本世子為何要叫你?」
「你……」
「薰淺,這淺閣的一切都是你的,你選擇睡哪個房間是你的自由,而我……是客,身為客人,自當客隨主便。」祁玥完美得無懈可擊的說辭再次讓葉薰淺無言以對。
女子咬了咬唇,過了半天才悠悠問道︰「難不成被我壓了一晚上你不難受?」
祁玥不由得笑出聲來,「的確難受,難受極了。」
難受得想要將她吃拆入月復,半點不剩!
「那你還……」
三個字從她唇畔飄出,後面的話尚未說出口,葉薰淺便意識到了自己這句話的歧義,她的臉倏然紅了。
「還什麼?」祁玥瞧著她那羞惱的模樣,打破砂鍋問到底。
葉薰淺無比幽怨地瞪了他一眼,閉口不言,和祁玥討論這個問題,到了最後吃虧的肯定是她自己!
「薰淺,你是我最甜蜜的負擔,即使被你壓著,我也甘之如飴!」
甚至……求之不得……
因為他直白的話,她的呼吸更快了幾分,祁玥腳步輕移,漸漸靠近她,一邊為她整理滑落香肩的睡袍,一邊在她耳側小聲道︰「這衣裳……很好看……」
葉薰淺眸光一低,立刻閃到了一邊,將松松垮垮的睡袍穿好,側對祁玥,神色別扭,「祁玥,你別看了!」
「薰淺,這里只有你和我,我不看你看誰?」
「看你自己!」葉薰淺浩毫不猶豫地為他解答。
「我熟悉我自己,無需多看。」祁玥薄唇便掛著絲絲笑意,此刻的葉薰淺,在她眼中,宛若一只害羞的折耳貓,他有力的臂膀將她圈入懷中,「薰淺,你再不回房恐怕整座院子的人都知道你昨晚宿在我的房間里了……」
葉薰淺,「……」
「雖說我們有婚約,不過鳳凰尚且惜羽,更何況是我的薰淺呢?」祁玥知道葉薰淺的房間和他現在住的廂房僅有一牆之隔,因此輕車熟路地將她送了回去。
他愛惜她的名聲,他不要她和他不明不白地在一起,他想要的,至始至終都是明媒正娶洞房花燭!
好在葉薰淺不拘小節,在祁玥給她梳頭的時候,她不斷告訴自己,睡了也就睡了,有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是沒睡在一起過!
在清蓮小築里、在靈泉寺清苑中,他們不都睡在一塊兒麼?反正他又不能對她做什麼!
想到這,葉薰淺釋然了,臉上的笑容愈發迷人,晃了祁玥的眼。
就在這個時候,瓊華站在門口扣了扣門,葉薰淺听力極好,記憶力更好,只需要听這叩門聲的頻率的音調就能判斷來者,「瓊華,什麼事?」
「宮少主給郡主準備了早點。」瓊華手中提著個食盒,微笑著對葉薰淺道。
葉薰淺回想起自己在鳳羽山莊吃飯的那個傍晚,宮羽的手藝確實很好,她莞爾一笑,「拿進來!」
祁玥一听,嘴巴都扁了,眼看著瓊華慢慢逼近,他霸道地從瓊華手中接過食盒,然後打開,里邊是一盅小米粥,聞起來很香,「薰淺,我昨晚被你壓了這麼久,肚子都餓了,這碗小米粥就給我填肚子好了。」
說罷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往自己嘴里送。
瓊華瞠目結舌,葉薰淺臉色一黑,徑自走了過去,揪著祁玥的耳朵,磨了磨牙,「祁世子,你是餓了八輩子嗎?」。
八輩子都不止!
祁玥如是想著,他還得等她三年呢!
這三年里還不知道會有多少男人對她大獻殷勤,他焉能不辣手摧花?如若繼續放任,到了最後,她身邊就要開滿桃花了!
「薰淺,我是在以肚子餓的名義替你以身試毒,這萬一粥里有毒,我先吃了,那便能讓你少受點苦了,你說對嗎?」。祁玥眨著眼楮,吃了一口又一口,最後把這盅小米粥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
葉薰淺看著祁玥那得意的神情,想起了當初在長寧宮時,他也是這般搶去她的吃食……
女子到底有著一顆七巧玲瓏心,不多時便想明白了,她美麗的睫羽輕輕顫動著,眸子里綴滿了寶石般的光澤,「祁玥,你該不會是吃醋吧?」
祁玥怔然,尤其是在看到她眼底那抹驚艷的戲謔之時!
「薰淺,這小米粥里沒有醋。」
縱然被心愛之人拆穿,祁玥也依舊處之泰然,宛如亙古已存的山川一般經歷萬年滄海桑田依然稜角分明。
「可我嗅到了醋的氣息。」葉薰淺紅唇掀起絲絲動人的笑意,足以勾魂奪魄。
祁玥隱于銀錦華袖中的手動了動,他眸光一轉,飄向窗外,但見一抹比天山冰雪還要無暇的男子正一步一步走來,于是喚著葉薰淺,「過來。」
女子巋然不動,祁玥唇角勾起,揚起一個淺淡的笑容,向她招手,再次出聲,「薰淺,听話,過來。」
「不去!」
「你不是餓了嗎?」。
祁玥使出殺手 ,葉薰淺這才走了過去,行至男子身邊,卻被他抱了起來,她坐在他腿上,心中蔓延起絲絲擔憂,「祁玥,你快放開我,你的腿不是落下了病根麼?」
她記得,他昨晚說過,他小時候傷過腿,後來一遇到陰雨天就容易疼……
「只要你不動,我的腿就沒事。」祁玥舀起一勺小米粥,往葉薰淺櫻桃小嘴里送。
于是,淺閣之內,風華絕代的男子親自給懷中心愛之人喂食的畫面在宮羽的眼前徐徐鋪開……
葉薰淺張開嘴,將祁玥送到嘴邊的東西吃進肚子,她沒道理跟好吃的東西過不去!
「叩叩叩」的三聲響起,葉薰淺扭頭向門口看去,宮羽依舊是一身雪白,仿若萬年不變的冰雪,在見到祁玥和葉薰淺如此親昵之態時,他臉色無異,輕喚了聲「淺淺」。
「祁世子也在哦。」
宮羽的語氣總是這般淡然,明明身在凡塵,卻總叫人听出了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
「本世子在淺閣做客。」祁玥放下手中的勺子,停止給葉薰淺喂食,惹得女子一陣不快,不滿道︰「繼續。」
「好,都听你的。」祁玥伸出手,給她擦拭嘴角邊的湯漬,眼里滿是寵溺。
夏鳶和瓊華站在一邊,看著這屋子里兩男一女的格局,怎麼看怎麼覺得怪異!
少頃,葉薰淺的肚子沒那麼餓了,她眼楮彎了彎,對宮羽問道︰「宮少主有什麼事嗎?」。
「來借祁世子冰蠶一用。」宮羽倒是坦白,連平時見面的寒暄都免了。
祁玥瞥了他一眼,語話莫名,「宮少主倒是不客氣。」
「本少主和淺淺自是不需要客氣的。」
宮羽笑意清淡,祁玥眸光深如古井,明明是如此風華絕世的兩人,幾句簡單平常到不能再簡單的話,卻生生叫人听出了硝煙與戰火的味道!
「而且,祁世子一定會借不是嗎?」。宮羽笑眯眯地說,若是沒有把握,他怎會說出口?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在盜取珍寶閣冰蠶這件事情上,祁玥橫插一腳,分明就是故意的!
「宮少主很有信心呢!」祁玥沒說答應,而是揉了揉葉薰淺的小腦袋,眸光深邃,朝宮羽看去,「本世子送給薰淺了,她才是最有資格做決定的人。」
「是嗎?」。
「當然了。」祁玥懷抱葉薰淺,縱使將宮羽親手做的小米粥吃光也不願意放下她,只听宮羽眸光在葉薰淺身上定了定,「淺淺以為如何?」
「宮少主回答我幾個問題,我便將天山冰蠶拱手相送,如何?」葉薰淺並非愛心泛濫之人,她承認宮羽對她而言具有非同一般的意義,可這些……僅限于過去……
現在,她記不得!
皇宮珍寶閣失竊,齊皇下令徹查,冰蠶在她手中確實多有不便,但也不代表她願意大公無私地奉獻珍寶,更何況這是祁玥送給她的!
「好!」宮羽點頭,淺淺想問什麼他知道,也不打算瞞她,祁玥將冰蠶送給淺淺,不就是為了讓淺淺以此交換消息嗎?所謂的送給她做食材一說純屬瞎編亂造。
「我們以前是認識的,而且很熟悉,對嗎?」。葉薰淺依偎在祁玥的臂彎里,黑葡萄似的雙眸里寫滿了認真。
「對!」
「能和我說說以前的事情嗎?」。葉薰淺真誠地問,在兩名聰明絕頂的男子面前,她若說她擁有屬于葉薰淺所有的記憶,那倒顯得矯情了。
「淺淺,確定要听我現在說?」宮羽笑意盈然,看向祁玥,而後繼續道︰「本少主怕祁世子生氣,到時候毀了冰蠶,那我豈不是白忙活了一場?」
祁玥,「……」
某世子華麗麗地被嫌棄了,越是看宮羽那戲謔的眼神,他心里越是不爽,同時還隱隱覺得有些不安,葉薰淺別扭地看了一眼祁玥,遂擺擺手道︰「那算了,改天好了。」
祁玥的臉再次黑了,她還真是顧及他的感受!
他寧可親耳听到宮羽和她小時候的事情,也不想被她瞞著,無法模清她的心。
葉薰淺將安放在手邊的盒子推到宮羽面前,說道︰「天山冰蠶,于我而言確實沒什麼大用處,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送給你好了。」
更重要的是,還能避免懷璧其罪這種事情的發生,她已經夠引人注意了,不想再弄出這麼一茬,沾染一身腥。
宮羽並不拒絕,他來大齊的目的之一便是取天山冰蠶,如果不是祁玥橫插一腳,這冰蠶早就在他手里了!
「淺淺,你答應過我,要幫我給皇後娘娘選生辰禮物的!」宮羽瞅了一眼祁玥,不加掩飾地說。
結果,他話音剛落,祁玥手中的杯子碎成了渣,瓊華和夏鳶下意識地後退幾步,葉薰淺生怕祁玥的手被陶瓷碎片傷到,握住了他的右手,急忙查看,發現他手心溢出了繼續血色花朵,她的語氣不由得急了起來,「祁玥,你怎麼這麼笨啊?」
祁玥,「……」
從他記事開始,聰明絕頂智慧絕聖這樣的詞就一直縈繞在他身邊,卻從來沒人說過他笨……
「給姑姑選禮物這種事情,沒人比本世子更清楚了,不如本世子代勞好了。」
宮羽,「……」
他能說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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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啦啦,偶們家淺淺走錯房間了,O(∩_∩)O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