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側妃站在賢王爺身邊,發髻上的流蘇花簪一搖一搖,幫腔繼續道︰「可不是嘛!不管怎麼說,現在郡主和祁世子男未婚女未嫁,如此舉動,怕是不妥……」
賢王爺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陰沉了起來,他拂袖離開回廊,沿著木質梯子走了下去,雲側妃和葉憐香相視一笑,緊接著跟上前去。
如同她們所預想的那般,賢王爺果然出了憐香閣,便直奔淺閣,一路上氣勢洶洶,下人們踫見了都戰戰兢兢,生怕殃及池魚。
這一家三口走到淺閣前苑,方才听到屋子里傳來了悠揚的琴聲,葉憐香氣得臉色發青,不用看也知道里邊發生了什麼事,此刻再進去決計不會再看到兩人抱在一起的一幕。
青泉站在門口,見賢王爺「殺氣騰騰」而來,他不以為意,上前躬身行禮,「見過王爺,世子和郡主恭候多時了。」
「哦。」賢王爺听到這句話,心中生出了幾許疑惑,連自己最初來此的目的都忘得差不多了。
三人在青泉的引路在走了進去,但見葉薰淺坐在祁玥身前,兩人的手交疊在一塊兒,與古琴琴弦之上不斷跳躍,一曲高山流水悠然響起。
怎麼看都是一幅才子佳人四手聯彈的畫面,雖說有些親密,然而兩人有婚約在身,這樣的親密其實算不得什麼。
「父王怎麼有空來淺閣了?」葉薰淺食指撩起琴弦一根,她緩緩抬起頭,看著那三人,問道。
葉憐香的手被雲側妃緊緊攥在手里,無法動彈,雲側妃再次以眼神提醒她不可亂說話,以免被揪住了把柄。
「本王見淺閣此刻燈火未息,所以來看一下是否發生了什麼事。」賢王爺說話比葉憐香要中庸很多,不會隨便得罪人,更不會得罪祁玥這樣的人,就算是親眼目睹了剛才那一幕,他也絕對不會在祁玥面前抖出,葉薰淺不守禮法坐在祁玥腿上一說,無異于間接指責祁玥品行不端。
三人尋了個空位坐了下來,葉憐香始終盯著祁玥和葉薰淺那交疊的雙手,緩緩道︰「祁世子也在呀?」
「二妹妹,祁玥那麼大的人坐在這,你眼楮瞎了還是得了白內障,竟然問這種白痴的問題。」葉薰淺嗤笑一聲,毫不客氣地諷刺道。
葉憐香出師不利,每一次踫到葉薰淺,她都沒討到過半點便宜,這一次也不例外,祁玥薄唇抿成一線,接過葉薰淺的話,「不知賢王爺找薰淺所為何事?」
「本世子偶爾在淺閣吃頓晚飯,花了兩百兩銀子,薰淺竟然要求本世子給她出一百兩,說最近沒銀子花,不知賢王爺和雲側妃可否給本世子一個解釋?」祁玥的聲音很淡很淡,卻清晰無比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讓人難以忽視其中的內容。
雲側妃無端被點到,她猛然抬頭,在觸及祁玥那雙冰眸時心驟然一顫,月復誹︰難道葉薰淺那個賤人又在祁世子耳邊吹枕頭風?
「本世子記得,大齊建國之初,太祖皇帝曾定下嫡出郡主每月俸祿一千兩白銀的條例,薰淺似乎沒有理由窮到一百兩銀子也找本世子討要的地步吧?」祁玥的手已經從古琴上移開,轉而圈住了她的腰,眸光似劍,掃向雲側妃。
葉薰淺一听,毛都豎了起來,對自己身後的男子道︰「祁玥,你騙人,我明明每個月只拿到了六百兩銀子!」
話音剛落,雲側妃面色鐵青,手中的玫紅色手帕被她揉得不成樣子,恨不得將一臉無辜的葉薰淺千刀萬剮!
賢王爺臉上滿是疑惑,他怎麼記得嫡出郡主的俸祿是每月八百兩銀子?難道說是他記錯了?祁世子五歲時便是齊都第一神童,記憶力驚人,過目不忘,記錯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呵呵……」雲側妃干笑了幾下,掩飾自己的尷尬,過了好一會兒,才對祁玥和葉薰淺解釋道︰「賢王府崇尚節儉,再加上郡主年幼,這些年來本側妃都有替郡主將多余的部分保管著呢!」
「哦,崇尚節儉?」祁玥仿佛听到了什麼驚奇的消息似的,他冰涼的眸光漸漸移到了葉憐香身上,葉憐香發現自己終于成功引起了祁玥的注意力,心里沾沾自喜,右手正了正頭頂的簪花,唇角勾了勾,試圖揚起一個她自認為最美的笑容,「祁世子,您怎麼這樣看著憐香?」
「本世子在想,憐香小姐這身行頭值多少錢,賢王府崇尚節儉的風氣,恕本世子眼拙,沒看出來呢!」
雲側妃、葉憐香,「……」
葉薰淺食指按在古琴之上,神色嚴肅認真,「既然雲姨娘說了有替本郡主保管每月的俸銀,如今本郡主快及笄了,雲姨娘還是趕快將這十年來未發的俸銀送到淺閣吧!」
雲側妃傻眼進行時,驚得嘴巴都合不上了,然而葉薰淺並不打算就此放過她,「本郡主粗略計算了一下,一共是十年,每月少發四百兩,那麼十年一共是四萬八千兩。」
葉薰淺笑眯眯地說,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她的俸祿應該是每月八百兩吧?既然祁玥說是一千兩,那麼就按照一千兩算好了,能坑一筆銀子也不錯!
一听到四萬八千兩這個天文數字,雲側妃只覺得天都快塌了,她哪兒來四萬八千兩銀子啊?這些年來她私吞的這些銀子都花掉了,現在葉薰淺要她一下子拿出近五萬兩銀子,這幾乎是不可能,而且四萬八千兩可不是小數目,要知道,賢王府一個月的開支也就三千兩左右。
「怎麼?雲姨娘覺得這有什麼困難嗎?」。葉薰淺故作理解地問。
淺閣中的氣氛頓時靜默到了極致,雲側妃咽了咽口水,聲音有些顫抖,無比艱難地回答道︰「郡主,這恐怕有些困難……」
「哦?」葉薰淺以眼神示意雲側妃繼續說下去,她倒要看看這個臭婆娘能說出什麼像樣的理由來!
「郡主,您也知道,這些年來,本側妃操持賢王府,逢年過節,人情來往,都需要打點,而這些都是需要銀子的……」
「可是,本郡主在閨閣里待了十年,似乎不需要打點些什麼吧?」葉薰淺嘴角浮現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就算是打點,也不是為她打點的,她憑什麼要拿自己的銀子替別人做嫁衣?
「這……」雲側妃霎時語塞,不知該如何解釋。
賢王爺對雲側妃平日里克扣葉薰淺的俸祿這件事並不在意,因為數目並不是很大,加上葉薰淺不喜外出,根本就用不到銀子,所以這麼多年來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誰知今日來到淺閣,竟然東窗事發!
正所謂一日一錢,千日千錢,繩鋸木斷,水滴石穿,這十年來克扣的銀兩加起來,數目還真是龐大得讓人咋舌。
「側妃還是盡快點清數目,將銀兩補給薰淺吧!薰淺尚未及笄,本世子不能娶她進祁王府,不過總不能讓她在賢王府受委屈不是?要不然齊都的百姓們會說本世子沒用的!」祁玥語話平靜地說,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雲側妃拿不出銀子,正是因為這樣,他才需要向她施壓,要不然這母女二人整日閑著沒事去害薰淺!
薰淺雖有自保之力,可是他不希望她的腦子里整天想著如何躲避如何反擊這母女二人,若是這樣,她還有什麼時間去想他?
「十日為期,若是十日之內補不齊,本世子會親自上書,請聖上裁決的!」祁玥的話,乍一听不慍不火,再一听能把人嚇死。
此時的雲側妃,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就連一旁的葉憐香都忍不住心焦了起來,不知該如何是好。
祁玥的態度十分堅決,根本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賢王爺深知這一點,所以也沒有再跟他討價還價,雲側妃克扣葉薰淺的俸祿本就不對,祁玥只不過是為自己的未婚妻討個公道,自己沒有任何立場阻止,而且男主外女主內,他身為一家之主,若是插手這些事情,必定會為朝中同僚所不齒。
相反,祁玥可以這樣理直氣壯地干涉內宅之事,是因為祁王府沒有女主人,祁王府中里外外一切大小事務都由他親力親為。
「夜深了,如果沒什麼事的話,還請賢王爺、側妃和憐香小姐不要打擾薰淺歇息。」祁玥瞧了一眼那高懸在添上的明月,直接代替葉薰淺下逐客令,儼然把自己當做了主人。
饒是如此,眾人也不敢多說他一句不是,連齊皇都禮遇有加的人,不是他們能得罪起的!
「那薰淺,你也早點歇下吧,過兩天就是皇後娘娘生辰了,娘娘待你不薄,要記得給娘娘準備生辰禮物。」賢王爺難得對葉薰淺說那麼長的一句話,令葉薰淺詫異萬分,她見狀點了點頭,「好,薰淺記住了。」
不管她多麼討厭賢王爺,他總歸是這具身體的父親,她可以不將雲側妃放在眼中,卻不能對賢王爺怎麼樣,畢竟,這是一個以孝治國的朝代,不孝之名,可是會引人詬病的!
她無懼流言蜚語,不代表糟老頭子也不在乎!
等賢王爺他們三人離開後,葉薰淺方才從祁玥身前起來,還沒開口說要他回祁王府,祁玥便搶先道︰「薰淺,我今晚繼續住淺閣吧?」
葉薰淺,「……」
「偶爾小住,本郡主可以將你當做是客人,可是連續兩晚都宿在這兒,你讓我把你當什麼?」
「你把我當成夫君不就好了,夫妻同床共枕不是天經地義嘛!」
听到這,葉薰淺氣得鼻子都歪了,天知道她在听到祁玥這句話時有多想睬他一腳,可一看見他那腫成豬蹄的腳踝,她終究不忍……
「祁玥,你不要得寸進尺!」葉薰淺終于知道自己昨晚讓祁玥留宿在淺閣的決定是多麼的失策,現在這個男人很顯然是瞪著鼻子上臉了。
「薰淺,我不喜歡得寸進尺,我喜歡得尺進丈。」祁玥搖了搖頭,鐵了心不回祁王府,為了避免葉薰淺將他強行送回,他特意讓青泉將馬車趕遠點兒。
只有斷絕了自己所有的後路,薰淺才會松口,祁玥深知這一點。
果不其然,葉薰淺朝著門口喊了一聲,「青泉!」
「把你家世子抬回祁王府!」葉薰淺直接轉身,不去看祁玥,大聲道。
青泉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世子不願回祁王府,郡主又在氣頭上,結果讓他這個世子的第一小棉襖操碎了心……
「郡主……那個……世子還受傷呢……」
「自作孽不可活!」
青泉,「……」
郡主,你好狠的心啊!
「屬下手臂受傷了,抬不動世子……」突然間青泉面色扭曲,狠狠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得他眼淚狂飆,為了演戲逼真,他都快把自己的手胳膊給擰斷了。
青泉如是想著,以後身上一定要常備治跌打扭傷的藥膏!
「祁玥,這就是你的好下屬!」
葉薰淺眼角翹起,張揚著絲絲魅惑,縱然是在生氣,也能將祁玥迷個半死,某世子不以為意,霸佔葉薰淺的半張床,對青泉道︰「能得薰淺夸獎,是青泉之幸,所以本世子準備給青泉加薪。」
听到「加薪」二字,青泉頓時心花怒放,連眼楮都亮了不少,葉薰淺瞳孔一縮,走到他身邊,惡狠狠道︰「祁玥,讓你給我一百兩銀子你都不舍得,卻因為青泉一句話給他加薪,你是不是斷袖啊?」
祁玥、青泉,「……」
「郡主,世子是不是斷袖青泉不知道,不過……就算是斷袖,世子的奸夫也不是青泉。」青泉語無倫次地說,生怕葉薰淺誤會什麼,以祁玥寵她的程度,她若是想將青泉暴揍一頓,祁玥肯定會二話不說直接同意,說不定還會幫忙來個男女混合雙打。
青泉正是知道了這一點,才迫不及待地想要撇開關系。
祁玥若無其事地斜了青泉一眼,青泉便知曉了祁玥的意思,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並關上房門,屋子里霎時只剩下了兩個人,祁玥靠在葉薰淺的枕頭上,似乎還嗅到了屬于她發絲的淡淡清香,珠暉柔和,將她縴長的身影投射在了壁面上,分外妖嬈。
他輕喚了她一聲,「薰淺。」
「做什麼?」女子余怒未消,紋絲不動,背對著他,眼角的余光掠過妝台上鏡子,依稀可見鏡中的男子半躺半坐,墨發垂下,清風徐來,絲絲揚起,極盡慵懶寫意之態。
「過來。」
「不去!」
「你不過來怎麼知道我是不是斷袖?」祁玥的聲音低低的,如同大提琴之音似的,葉薰淺見過各種各樣的男人,卻從未見過,有一種男人的聲音能夠性感如斯。
她心神稍動,思索良久,最終還是轉身,向他走去,卻站在離床邊半尺之處,看著他不說話。
祁玥向她伸出手,不多時便握住了她的柔荑,見她沒有拒絕他的靠近,他忽然輕輕一牽,葉薰淺一時不察,被他輕而易舉地拉了過去,幾乎是條件反射性的反抗,空出的左手向祁玥脖子偷襲,卻被他輕輕捏住了,她見狀腿一抬,準備給祁玥一個狠狠的教訓,免得他以後專門欺負她,可是,男子好像極其熟悉她的套路似的,一個翻身便壓住了她作亂的腿。
「祁玥,你壓著我了,你快起來!」葉薰淺在他懷里掙扎著,櫻桃小嘴不停地叫嚷著。
大概是嫌棄她太吵,他俯下頭,撅住她的上唇,大半個身體都覆蓋在了她身上,令她無處可逃。
曖昧忽起,氣溫節節升高,盛夏的夜,星光從窗口鑽了進來,格外靜謐,這一瞬,葉薰淺只覺得周圍都是屬于他的氣息,和他身上慣有的青蓮之氣很像,可是又不止于此……
唇被他吻得酥酥麻麻,腦子里一片天昏地暗,閉上眼楮,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他的存在,情動時,葉薰淺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環住了他精壯的腰身,他火熱的唇離開她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將他箍得更緊了,唇角呢喃,「抱緊我……」
「好。」他將她整個人都圈在了懷里,和她緊緊相擁,兩個人的天地,霞光似火,仿佛要將交纏的兩人燃燒殆盡。
三尺方圓,旖旎萬千。
紅燭干,藍火盡,葉薰淺摟著祁玥,猛然一翻身,便將他壓在了下邊,黑夜中人的視覺減弱,觸覺會變得分外敏感,感受到了屬于男子獨有的那一份熾熱,葉薰淺俏顏紅成了一片,氣息灼熱且不甚平穩,趴在他身上,他的心在不斷地跳躍著,仿佛要與她共鳴。
「祁玥,你騙我!」葉薰淺氣急敗壞,揪住了他的領口,聲調極高,劃破兩人似夢非夢的氛圍,祁玥笑了笑,雙手貼在了她的腰後,不放開,他腦袋微微抬起,親了親她誘人的紅唇,眼里笑意不減。
「我騙你什麼了?」男子笑問,聲音有些啞。
葉薰淺只覺得臉上一片滾燙,他和她緊緊相貼,她怎會感覺不到?
「你根本就沒有不舉!」葉薰淺食指在祁玥的鼻子上輕輕一捏,將自己的感受道出。
祁玥沒有感到半點意外,他翻身,讓她側躺在自己和牆面之間,一床夏涼被覆蓋在兩人身上,他啄了啄她的唇角,聲音很小很小,「薰淺,我從未說過我不舉,是你自己誤會的……」
「你……」
葉薰淺正想說「你騙我你倒還有理」,結果話還沒說完便頓住了,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和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事實好像真如他所說那般……
「我誤會了你為什麼不早說?害我……」
害她為了給他「治療」隱疾絞盡腦汁調配香水,只要一想到她曾經送給他的那小瓶能夠提高男人某方面興致的香水,她就分外羞窘。
「害你什麼?」祁玥的手指從她發間穿梭而過,輕柔到了極致。
「你還我香水!」葉薰淺紅著臉伸出手,向祁玥討要,真是羞死人了!
祁玥嘴角扯了扯,他怎會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麼?她送給他的那一小瓶香水他至今帶在身上,只是從未打開過,她送給他的禮物,他要留到他們大婚之夜用!
「不給。」
祁玥「忍痛」拒絕,見葉薰淺眉毛蹙了蹙,他繼續道︰「薰淺,送出去的禮物是不能再收回來的!」
「你根本就沒問題!」葉薰淺咬牙切齒地說,這個男人不僅沒有問題,而且還持久得很呢!
都過了那麼久了,也沒見他歇下……需要那香水助興才怪!
「我比較期待那日薰淺口中所說的雄風大振是何等光景。」
祁玥無比淡定,葉薰淺無比蛋疼,她就是做夢都不會想到結果會是這般……
「祁玥,我不會原諒你的!」
到了最後,葉薰淺凶神惡煞地丟下一句話,然後轉身面壁,不去看祁玥那張欠扁無比的臉。
男子听罷悠悠一嘆,從她身後摟住了她,不論她怎麼掙扎,他就是不放開她,她的後背貼在他的胸前,隔著稀薄的布料,兩個人溫度在曖昧中相互傳遞,他親吻著她的發絲,小聲道︰「薰淺,我明知你誤會了卻將計就計是我不對,要怎樣你才會消氣呢?」
「將你家小祁玥泡在辣椒水里三天三夜!」
祁玥,「……」
某世子臉色扭曲到了極點,第一次領略到什麼叫做最毒婦人心,他家小祁玥泡在辣椒水里三天三夜……恐怕這輩子都舉不起來了!
「能不能換一個?」
事關他和薰淺未來的幸福,他可不能听之任之!
「那就用雞毛撢子打一百下。」
祁世子再次蛋疼了……哦不,不是蛋疼,而是直接蛋碎……
「薰淺……」男子的聲音低緩而性感,尾音拖得很長很長,仿佛在討好,又像是在撒嬌……
「不許討價還價!」女子氣在頭上,氣息灼熱地說。
「我申請緩刑。」祁玥到底是聰明的,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沒用,想了個緩兵之計,葉薰淺臉色這才好了一點兒,語氣依舊生硬,「看在我還欠你幾個人情的份兒上,準了。」
「小的多謝世子妃。」祁玥眉開眼笑,模著葉薰淺的耳朵,語話中笑意不改,緩刑……如果緩刑的期限是一輩子呢?那無異于赦免!
「誰是你的世子妃了?」葉薰淺嘴上不饒人,只是心里在听到他討好似的稱呼時難免蕩漾了一下……
「三年後就是了,如果薰淺想早一些,等及笄後就可以。」祁玥將葉薰淺的身體翻了過來,和自己面對面,他注視著她的眼楮,認真無比地說。
「這話說的好像我恨嫁似的!」葉薰淺推了推祁玥,似乎對兩人如今的親密有些不滿。
祁玥見狀低低一笑,他玉潤的手貼在她滾燙的臉頰上,感受到那傳至掌心的溫度,他貼近她,在她唇邊小聲低語,「大齊的女子,及笄後便可成親生子,只是薰淺讓我等,我便等。」
這一剎,她的心因為他最後一句話而動容,她讓他等,他便等……可是他知不知道,他的未來只剩下了半年……他等不了……
星光落在了她的眼角,浮動著耀眼的光芒,祁玥不知道她為何會突然哭了,他吻去她的淚,「薰淺不難過,我會陪在你身邊,永遠不讓你孤獨。」
「嗯。」她枕在他的臂膀上,靠在他懷里,齊都晝夜溫差大,夜晚有些涼,祁玥拉過被子,給葉薰淺蓋好後,摟著她入睡。
她的床非常柔軟,懷抱心愛之人,祁玥睡得很安心。
只是到了清晨,祁玥便早早地起床了,簡單地收拾好自己後,他坐在她的書桌前,執筆書寫,男子的神情極其認真,一只湖筆在他手中仿佛擁有了生命的力量,與宣紙之上舞動著腰肢,不多時,祁玥便寫好了,他放下毛筆,仔細檢查了一下,沒有發現問題後,將信紙安放于案上,靜待墨跡風干。
她書桌上那兩只血龍木雕依舊在,每當看到這兩只木雕,他總會想起小時候的事情,雖然僅有一面之緣,卻是他童年里最珍貴的回憶。
想到這,祁玥嘴角忍不住彎了起來,他手臂輕放在書桌中,感覺到下邊有些軟,他眸光低下,看到自己手臂下壓著一疊純白色的宣紙,他忍不住好奇了起來,正常人都不會在書寫的地方放這麼多東西。
于是挪開最上面一張,接著撞進視野的便是一幅工筆畫,當看清了上面所繪之人時,他的心仿佛從地上飛躍到了天堂,那是他的畫像!
他抽出這幅畫,從上到下從左到右細細看了一遍,「原來在薰淺的眼中,我是這般模樣……」
祁玥看著畫卷,喃喃自語。
他記得,她年僅五歲的時候,已經能夠很嫻熟地作畫了,這淺閣里還有她五歲時的畫冊,花鳥蟲魚都畫得非常逼真,堪比宮廷畫師。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祁玥眸光落在了那十色細毛筆之上,他伸出手,取過黑色的那一支,開始在畫卷之上勾勒出她的輪廓。
她的眼楮、她的鼻梁、她的櫻桃小嘴……他邊想邊畫,速度極快,落筆精準,光是看他換筆的速度便已讓人驚嘆萬分。
不多時,畫作之上男子的右邊多了一名女子,她摟著他的左胳膊,他右手撐起紙傘,遮擋住兩人頭頂上的烈烈驕陽,祁玥看著這畫作上空著的地方,似是有些不滿,于是繼續拿起筆,勾勒出街道、商鋪、行人、車馬……
如果葉薰淺看到的話,定然認出祁玥所繪的那條街正是那日他們二人從京兆府漫步回賢王府時經過的那條棲霞街,他為她撐傘,兩人像是知己一般漫步著……
畫作空白的地方越來越少,整幅畫也變得越來越充實,只是再多的人、再多的建築都無法奪去畫中男女的一絲風華,如此復雜的畫作,只用了一刻鐘的時間,足見男子畫技登峰造極。
雄雞唱曉之時,祁玥將葉薰淺的書桌收拾好後,輕功施展,宛如輕煙般離開,不帶走一片雲彩。
路上,青泉一邊趕車一邊問道︰「世子,怎麼不多陪郡主一會兒?」
「不了,讓薰淺多睡會兒,她這些日子睡得不是很好。」祁玥閉著眼楮說道,葉薰淺平時睡得比較晚,早上又起得早,長此以往,身體肯定會吃不消。
「世子,您回了祁王府,豈不是給宮少主可乘之機?」青泉想到這件事,忍不住為祁玥擔心,誰都看得出來,宮少主對郡主不一般,幾乎達到了有求必應的地步,連鳳凰島的幻羽紗都舍得送給郡主。
祁玥睜開眼楮,語氣平淡,「本世子就不信天山冰蠶中途丟失,宮羽在賢王府還能坐得住!」
「世子,您……」青泉眼楮頓時睜大了,眸子里寫滿了不可置信。
「從薰淺將冰蠶送給宮羽的那一刻開始,本世子便安排影風隨時留意冰蠶的動向,然後在必要的時候冒充唐門的人中途‘搶’走冰蠶,同時將消息透露給了宮羽,鳳遙的斷情之毒出自唐門,宮羽得到消息後必然會離開賢王府。」
听到祁玥的話,青泉頓時佩服得五體投地,怪不得世子這麼果斷地離開賢王府,將「單獨相處」的機會留給郡主和宮少主,敢情是有後招!
祁玥回到清蓮小築時,青裳已經準備了熱騰騰的早膳,端了上來,祁玥先是剝好核桃,放入瓷罐中,吩咐青泉辰時送過去,然後才慢悠悠吃早飯。
影沉得到祁玥的允許,開始稟告昨日發生的事情。
「世子,昨日江南的林大小姐送了拜帖。」影沉看著昨日的一堆拜帖,挑出他認為最重要的一張,告知祁玥。
「哦,林茜?」祁玥細嚼慢咽,這會兒放下筷子,停止了咀嚼,看著影沉,話音中的試探之意再明顯不過了。
「不錯。」
「听說林大小姐和杜小姐在茶樓里起了沖突,安七少英雄救美,差點和林大小姐打了起來,當時郡主和宮少主也在。」影沉陳述事實,這是昨天的消息,偌大的齊都,沒有多少事情能夠瞞得過世子的眼楮,這件事自然也不例外。
「林茜不是愛生事的人,除非杜若真的得罪了她,安楚七也不是連阿貓阿狗都會救的。」祁玥面容平靜,深入淺出分析道。
影沉點了點頭,將案上的托盤捧到了祁玥面前,「世子,這是昨天傍晚時安七少送過來的,說是在茶樓的雅間里發現了這個。」
「霧雨神針。」祁玥無比確定地說,他怎會認不出霧雨神針?當日薰淺和元翰在珍珠橋遇伏,後來跑到了永興街,他猶記得那上百枚鋼針便是那樣從茶樓之頂飛射至她的身後……他千鈞一發之際趕到,救下了她,卻還是不可避免地被傷到了。
祁玥墨眸里平淡無奇,腦海里萬千線索交錯,很快就猜出個所以然來,他薄唇微動,「青裳。」
「世子。」青裳被點到名字,上前一步,靜候祁玥的吩咐。
「巳時過後,你去一趟賢王府,告訴薰淺,讓她這幾天不要出門。」祁玥眼里寒光驟然一閃,快如閃電,影沉暗暗心驚,這一次世子恐怕是真的怒了,影閣七星都知道,每當他們閣主露出這樣的神情時,便代表他想殺人了。
「是。」青裳含笑頷首,心想︰世子對郡主真好,還特意交代她巳時過後再去賢王府,生怕擾了郡主歇息。
就這樣,祁玥吃過早飯後,便開始處理一天的事情,各種各樣的消息紛至沓來,不僅要照顧祁王府的生意、兼顧影閣的事情,還要分出精力來應付齊皇,想方設法處理水患……除了這些之外,還得忙著給葉薰淺修剪桃花,順便對付情敵,這些事情,換做一般人,恐怕早就被折磨瘋了,也就祁玥能受得了!
巳時二刻,當青裳來到賢王府時,正看見宮羽行色匆匆地離開,她見到後也只是微笑著打了個招呼,她暗暗驚嘆,世子果真料事如神,宮少主這般緊張,定是得到了冰蠶中途丟失的消息。
青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展現出自己最好的狀態,直奔淺閣,見葉薰淺正在梳妝,她敲了敲門,瓊華和夏鳶同時轉過頭,將目光投向門口。
「青裳,你怎麼來了?」葉薰淺模了模頭上那支固定發髻的玉簪,扭頭問道。
「郡主,世子讓奴婢過來給郡主捎句話。」青裳一身煙青色,淡雅至極,打扮干淨利落,符合祁玥對侍女的所有要求。
「哦,是什麼?」
葉薰淺吩咐瓊華和夏鳶繼續,她一邊看著妝鏡中的自己一邊問。
「世子說,讓郡主這幾天不要出門……」
青裳的聲音不大不小,讓在場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葉薰淺紅唇輕抿,並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因為她知道,祁玥不會告訴青裳原因。
「我知道了。」葉薰淺應了下來,祁玥說讓她少出門,必定有他的道理,等見著他再問也不遲,畢竟,她也不想再發生一出白天版的珍珠橋遇刺事件。
青裳將話帶到之後,並不在淺閣久留,便回祁王府去了。
葉薰淺今天本來就沒有打算要出去,她坐在書桌前,正要提筆在宣紙上列寫出讓瓊華購買的一些東西時,卻發現了自己手臂下壓著一幅畫,余光所及之處,有些陌生,她有些好奇,最後干脆低下頭,細看了起來。
當發現她多日前作的畫上莫名其妙多出了很多東西,葉薰淺腦子有些短路,可是在看到男子身邊的女子時,她忍不住拿起鏡子,好好地照了一下,似乎在端詳著自己的瓜子臉是不是長成了圓臉,「哪兒有這麼好看!」
葉薰淺如是評價,他將她畫得太美,美得她都不好意思了起來,敢在她的畫上加東西的人,除了祁玥,別無他人。
瓊華按照葉薰淺昨日的吩咐將可可豆拿到陽光下曬,夏鳶則收拾屋子,打開門窗,通風換氣,打掃至書桌旁時,她無意間瞧見了葉薰淺目不轉楮地盯著那幅畫看,忍不住贊道︰「郡主長得是越發美麗了,世子將郡主的一顰一笑都畫了出來,每一分神韻恰到好處。」
「哪里有?」葉薰淺眉毛挑得老高,心里明明是歡喜的,臉上卻故意擺出一副滿不相信的模樣,夏鳶見狀放下了手中的掃帚,站在她身邊,指了指畫中女子的眉眼,「郡主笑的時候,眼角總是忍不住上揚那麼一點點,和一般女子截然不同,想不到世子連這都注意到了,您看這眼楮畫得真是傳神極了。」
「有那麼夸張嗎?」。葉薰淺對鏡笑了笑,果然發現了自己如同夏鳶所說的那般眼角上揚幾度,不明顯,但是卻將眼楮襯得越發靈動了。
「不是夸張,而是事實。」
夏鳶注視著葉薰淺那張膚如凝脂般的瓜子臉,一邊為她整理書桌上橫七豎八的紙張,一邊笑著說︰「依奴婢看,郡主比杜小姐靈動多了。」
葉薰淺知道自己現在這張臉很漂亮,只是和杜若比……她還真是有些不確定,只听夏鳶繼續道︰「杜小姐的美是一種溫婉嫻靜的美,而郡主的美,是那種飛揚靈動的美,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了蓬勃的生命力。」
夏鳶實話實說,她曾听瓊華講過郡主的過去,只是看郡主現在的模樣,她根本就無法想象這樣的女子會整日埋藏在深閨中足不出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貴女們怎麼會擁有如斯氣質?
怪不得世子喜歡郡主,她身上那種恣意飛揚的活力是時下眾多貴女所沒有的,世子身體不好,在他的內心深處,大概是向往著那樣蓬勃燦爛的生命力吧……而這些,郡主恰好都有。
「好了好了,別光說我了,長得美又不能當飯吃!」
如此俏皮的話,讓夏鳶忍不住撲哧一笑,「郡主,你沒听說過秀色可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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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柿子騙淺淺不舉被揭穿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