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叔,看你這話說的!誰都知道我家小祁對淺淺那是千般好萬般好,只有你說他不好!」皇後是祁玥的姑姑,自然為祁玥說話,見賢老王爺慈眉善目、面色紅潤,前一刻的暴跳如雷在此時消失得無影無蹤,立刻趁熱打鐵道。
「好?」賢老王爺仿佛听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他眉毛挑了挑,對皇後道︰「我家薰淺就是因為那個臭小子才會遭受那麼多無妄之災的!」
「這一次,若是他不能還老頭子一個完好無損的薰淺,老頭子非拆了祁王府不可!」賢老王爺寵愛孫女兒的傳言可不是空穴來風,只要是和葉薰淺有關的事情,他一向如履薄冰,而且說到做到!
皇後听罷一陣失語,回顧起方才那驚心動魄的場景,不由得為葉薰淺而擔心,她在心中暗暗祈禱︰但願淺淺能夠逢凶化吉……
賢老王爺和皇後在御花園—無—錯—小說里說了一會兒話,便各自離開,只留下一群宮女收拾殘局,草地上繁花滿地,沙石橫陳,路旁的樹上還有不少葉子被劍氣截斷,那切面光滑而平直,可見下手之人功力之強。
月仙閣內慕容青嵐半倚床榻,姜太醫坐在床邊的鼓凳上,為慕容青嵐親自診斷,醫女隨侍在側,給慕容青嵐包扎手腕上的傷口,月仙閣外御林軍肅然而立,面無表情,將整個月仙閣圍得水泄不通,連只鳥兒從上空飛過都會被射落,足見其守衛森嚴。
慕容青嵐唇色泛白,任由著醫女將她手腕上的傷口包扎好,姜太醫見她臉色不是很好,因此拱手作揖,「青嵐公主失血過多,待老夫開張補血的方子,每日按時服用,傷口切忌沾水……」
「有勞太醫,緋煙記下了。」說話的人是慕容青嵐貼身侍女,她手中拿著紙筆,將姜太醫所述一一記在本子上。
「好,那緋煙姑娘請隨老夫來。」
從姜太醫為慕容青嵐查看傷勢開始,慕容青嵐就沒有說過一句話,略顯蒼白的容顏掩不住眸子里那抹勢在必得的堅定,此仇不報非君子!
想她慕容青嵐縱橫漠北,還從來沒有在哪個女子手中吃過這麼大的虧,哪怕是那位江南大小姐林茜也沒能讓她如今日這般狼狽過!
待姜太醫和緋煙離開臥室,慕容青嵐才緩緩從床上下來,走到窗邊,支起那扇百葉窗,朝著外面大致看了看,果然發現了很多御林軍的蹤跡,她回想起不久前在御花園中皇後丟下的那句話,咬了咬唇,走到門前,朝外室里正和姜太醫討論藥方的侍女輕聲一喚,「緋煙。」
「來啦,公主。」緋煙听罷急忙放下手中的藥方,頗感歉意地朝姜太醫笑了笑。
姜太醫是太醫院的老太醫了,樂呵呵一笑,連聲寬慰,「緋煙姑娘有事先忙去吧,老夫將藥方及注意事項寫好,待緋煙姑娘空了再過來拿也不遲。」
「那有勞太醫了。」緋煙微微一笑,禮數周到地說,而後轉身,穿過拱門,來到了慕容青嵐面前听候吩咐,「公主,您喚奴婢?」
「緋煙,現在是什麼時辰了?」慕容青嵐有些緊張地問,時間不等人,葉薰淺被她的花蜘蛛咬傷,半個時辰之內不解毒,必死無疑,可如今……卻什麼消息都沒有听到……
這對她而言,著實有些不尋常!
緋煙和慕容青嵐一起長大,兩人情同姐妹,心自然也向著慕容青嵐,她眸光飄向月仙閣院子里的日晷,看了一會兒才回答道︰「公主,已經已經午時三刻了!」
「什麼?」慕容青嵐听到這「午時三刻」四個字,分外驚詫,連手中的水杯也不由自主地掉了下來,濺了一地的茶水。
午時三刻……那豈不是在說……再過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便是葉薰淺芳魂永逝香消玉殞之時?
「祁玥有沒有來過?」慕容青嵐握住侍女緋煙的腕部,神情略顯激動地問。
方才姜太醫給她看傷時,她一直都處于神游天外的狀態,腦海中不斷地回放著自己和葉薰淺在宮中相遇後的每一個細節,壓根兒沒有注意到外面發生的事情。
緋煙搖了搖頭,當看到了慕容青嵐眼中的那一抹失落時,她忍不住為自己的主子心疼了起來……公主深愛著祁世子,她一生最大的心願便是成為他的妻,可是現在,公主心中所有的美夢都因為那個名喚「葉薰淺」的女子而破碎了……
她不知道,公主的心中究竟有多痛……
月仙閣守衛森嚴,慕容青嵐插翅難飛。
祁王府風清水秀,清蓮小築幽靜深深。
安靜的臥室中,祁玥坐在床邊,握著葉薰淺的手,細細摩挲著,心里充滿了自責。
新任侍女琉璃很少見到祁玥這般戚戚神色,小心翼翼地靠上前來,聲線細細,「世子,水來了。」
祁玥淡淡地看了一眼那盆水,卷起袖子,親自從溫水中取出濕毛巾,並將多余的水分擰去,為葉薰淺擦拭手上沾染的絲絲塵土。
「世子……」
影沉低聲一喚,只因他見祁玥沒有半點慌張!
青嵐公主飼養的花蜘蛛,毒性非同一般,半個時辰取人性命絕非危言聳听,思及此處,影沉更加著急了起來?他注視著祁玥那完美無瑕的側顏,心道︰莫非世子心疼郡主心疼傻了?
要知道……過不了多久郡主就沒命了……世子怎麼還有空給郡主擦拭手啊?難不成是在做最後的告別?
「影沉,給本世子將苦心青蓮取來!」
正當影沉胡思亂想腦子里一片漿糊的時候,祁玥的聲音忽然響起,平淡而冷靜,他的眸光始終沒有離開過葉薰淺,深邃的眸瞳中翻卷著繾綣深情,仿佛要將這輩子所有的愛都賦予她一個人!
「這……」影沉頓了頓,起先不明白祁玥這麼做的用意,可是他腳趾頭一上一下動了動,稍稍一想,茅塞頓開,他眼里閃過了太多的難以置信,忍不住出聲提醒祁玥,「世子,苦心青蓮是唯一能夠壓制您身上生死咒的東西,若是沒有了它,您會……」
「我知道!」不待影沉說完祁玥便出聲了,他自己的身體,他一清二楚,生死咒發作之痛,怎比得過永遠失去薰淺之痛?
慕容青嵐的血可以解她的毒,可他不要這麼做,他希望他的薰淺是純粹的薰淺,怎能讓慕容青嵐的血污了她的身體?
影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須臾,才對祁玥道︰「影沉這就去拿!」
「嗯。」祁玥淡淡地應了應,眸光停留在了葉薰淺緊閉的雙眼上,他伸出手,輕柔地拂過她略顯柔和的眼角,眸子里寫不盡瀲灩深情,她脖子上的傷口是如此的刺目,他取過床頭幾案上的干淨紗布,輕輕地為她擦拭,並上藥,他知道那花蜘蛛之毒已經蔓延至她全身,根本無法通過逼出傷口上的毒素來救她!
不多時影沉便回來了,他走到祁玥身邊,心中無限糾結,最終還是心一揪,萬般不舍地將裝有苦心青蓮的羊脂玉瓶遞給祁玥,祁玥微微側首,拿了過來,打開塞子,將里邊的苦心青蓮倒在了自己的掌心,一邊以左手扶起葉薰淺的身體,一邊吩咐琉璃倒一杯水過來。
他坐在床頭上,讓葉薰淺靠在他懷里,這枚貨真價實的苦心青蓮氣息比祁玥身上的氣息要濃郁百倍不止,饒是葉薰淺昏迷之中也依舊能夠察覺到一絲絲氣息,和她喜歡的人身上別無二致,她聲音微弱地喚著他的名字,「祁……祁玥……」
「薰淺,來,听話,吃了藥就會沒事的……」祁玥听到了她呼喚的聲音,恰似羽毛從他心間滑過,這樣的感覺,美好得無法用言語形容。
渾渾噩噩中的葉薰淺感受到屬于他的熟悉氣息,眼皮緩緩睜開,眼神?*???桓醋畛醯拿髁粒?矍暗哪侵皇忠彩撬??煜イ模?康焙推瞰h單獨在一起時,她總喜歡模他的手,久而久之,連他掌心里的掌紋都記得一清二楚,她定楮看了看,似乎在猶豫該不該吃,祁玥深知時間不多了,他手掌一翻,那枚只有豆粒大小的苦心青蓮滑入葉薰淺的口中,女子眉頭越皺越緊,雙手揪著祁玥的衣裳,口中還不停地嘟噥著,「祁玥……好苦……」
「我不要吃這個!」葉薰淺任性無比,宛如孩子一般,祁玥生怕她一垂頭便將苦心青蓮吐了出來,于是當機立斷,緩緩將她身體平放,葉薰淺躺在床上,神志不清的她想要吐出這枚苦到了極點的「糖果」的確很有困難,微微掙扎了一下,想要起身,可祁玥怎會允許她這般任性?
他取過琉璃手中的水杯,給葉薰淺喂水,而後俯身撅住了她的唇,撬開如玉貝齒,唇舌相抵、纏繞……繾綣萬分,直至那苦到了極點的苦心青蓮順著她的咽喉滑下,祁玥才放開她,同時以內功輔助她盡快吸收苦心青蓮之精華。
藥力發生了作用,葉薰淺才漸漸安靜了下來,他看著她印堂之上的黑氣漸漸散去,還有那脖子上沁出的血跡漸漸由暗黑色轉變為鮮紅色,這才放下心來。
葉薰淺恢復得很快,比同樣中了花蜘蛛的慕容青嵐恢復得還要快,這樣的結果,在影沉意料之中,世子的苦心青蓮是無價之寶,就是唐門的玄露雨凝丹也不能與之相提並論!
只是……這苦心青蓮給了郡主,那麼世子怎麼辦……?
影沉低著頭,心中無限感慨,他忍不住一邊嘆息一邊搖頭,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連世子也不例外……
「碎玉,過來!」祁玥突然出聲一喚,那本杵在門口的侍女一听,立刻疾步走來,悄悄地打量著床榻上安靜歇息的女子,小聲應道︰「世子。」
「替我將薰淺扶起。」祁玥吩咐了一聲,碎玉听罷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床頭的鼓凳上,緩緩托起葉薰淺的背,祁玥伸手取過一旁的紗布,剪了小小的一塊,輕輕貼在她傷口上,遠遠瞧去,就像是一朵瓊華綻放在了她如雪的肌膚上,平添幾分清雅。
碎玉眼楮一亮,她見多了大夫給病人包扎傷口,卻沒見過這麼簡潔明了的,兼顧效果與美觀,青裳姐姐說得果然不錯,世子打心眼兒對郡主好,否則,以世子的性子,斷然不會考慮到這些細節的!
「好了。」祁玥薄唇動了動,示意碎玉將葉薰淺放下,此時他心愛的女子需要休息、需要靜養,他向碎玉揮了揮手,碎玉明白他的意思,旋即屈膝行了個禮,然後悄悄退下。
她和琉璃初來祁玥身邊伺候,就沒做個一件讓祁玥滿意過的事情,能夠有機會遠離祁玥這位要求嚴格的主子,自然千恩萬謝。
眾人離開了之後,屋子里霎時只剩下了祁玥和葉薰淺兩個人,祁玥目光停留在她略顯憔悴的容顏上,舍不得離開,過了一會兒,感覺到屋子里涼風習習,他才起身,為她蓋上薄被,尤其是那雙小腳丫,像剛剛從水里出來的玉藕一樣白皙。
某世子從來沒有仔細瞧過女子的腳丫,這會兒見著了,忍不住伸出手模了模,她的腳不大不小,恰到好處的完美,是他所喜歡的,觸感細膩溫和,模起來軟軟的……
葉薰淺怕癢,男子的手拂過她的腳底,就像是被鵝毛滑過一般,她腳趾忍不住動了動,似乎有些不滿意,那縈繞在她鼻尖的青蓮氣息沒有散去,使得昏迷中的她依舊能夠判斷出身旁之人是誰。
「唔……祁玥……好癢……別撓了……」葉薰淺雙足相互摩擦了一會兒,仿佛要蹭開那雙作亂的手,她撅著嘴,不滿地嘟噥著。
祁玥回神,確認薄被已經覆蓋至她的雙足,而後從床尾跑到了床頭,親了親女子那縴薄的紅唇,在她耳畔小聲低語著,「薰淺,乖,睡吧……不鬧你了……」
安置好葉薰淺後,祁玥走出臥室,隨手帶上門,見影沉站在門口,他眸色淡淡,沿著回廊向一側的書房走去,書房與臥室離得不遠,銀練早已在里邊等候多時了,此刻見到祁玥,立刻請罪,「屬下沒有保護好郡主,請世子責罰!」
「你是該罰!」祁玥面上沒什麼情緒,就連說出的話也輕飄飄的,饒是如此,他依舊擁有極為強大的氣場,叫人難以忽視。
銀練不明白自家世子所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撓了撓腦袋,揪著心問道︰「世子,屬下應該在郡主和青嵐公主剛開始動手的時候就出手的!」
「薰淺不會答應的。」祁玥微微一笑,篤定一般說道。
薰淺受傷,他雖然惱過、怒過……但這些負面的情緒不會影響到他卓越的判斷力。
這就是祁玥,理性與智慧完美融合的祁玥!
「世子,齊皇出現得可巧了,若不是他出現攪了這趟渾水。青嵐公主的血估計都會被郡主放干。」銀練如今回想起在御花園里的那一幕,心有戚戚焉,他從來沒有想過,葉薰淺連放血解毒的法子都想得出來,和唐門的那個小魔女唐韻有得一拼。
祁玥听罷嘴角扯了扯,想起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立刻問道︰「慕容青嵐假扮薰淺,盜取生死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就不信,慕容青嵐跑到淺閣去,別的東西都不動,偏偏就拿走了薰淺最在意的生死簽!
「听說是烈王殿下給青嵐公主出的主意。」銀練皺了皺眉,過了半晌才有些不確定地說。
畢竟這不是他親眼所見,而是他們在宮里的暗樁透露出來的消息,據說青嵐公主從來到齊都開始,便千方百計想要單獨與世子或是郡主見面,卻苦于沒有機會,烈王殿下「不忍」見舍妹終日愁眉不展,于是給她出了這樣一個主意。
「拓跋烈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祁玥手中的紙團剎那間化作粉末,簌簌而落,在陽光下折射出漫漫光影,見證著韶華的流逝。
銀練腳步向後一退,感覺到祁玥身邊的氣息冷了不少,明明是盛夏的天氣,卻無端叫人感覺到了冬日的干冷。
「銀練,到賢王府將瓊華和夏鳶接過來貼身照顧薰淺。」祁玥哪怕再想和葉薰淺度過二人世界,也會考慮到現實的問題,他的薰淺如今正受傷,需要無微不至的照顧,而他擔心自己做得不夠好,所以才將瓊華和夏鳶叫過來。
「是。」銀練畢恭畢敬地應下。
「嗯,你去吧,順便給本世子把影沉和影風叫過來。」祁玥丟下一句話,接著繞過書桌,坐在了書桌後的椅子上,一邊翻看卷宗,一邊等待著影沉和影風的到來。
他右手執起湖筆,與卷宗之上筆走龍蛇,直至兩個人的腳步聲傳來方才停下手中的筆。
「世子。」兩人見祁玥放下筆,徐徐出聲詢問。
「宮里的情形如何了?」祁玥以手為扇,仿佛要將卷宗上尚未干透的墨跡吹干,他的語速一如往常,听不出半點波瀾,仿佛是在詢問一件與自己毫無干系的事情。
影沉和影風早已習慣了自家主子這般波瀾不驚的語氣,二人相視一眼,接著影沉上前一步,回答道︰「青嵐公主禁足月仙閣,長公主攜霓裳郡主入住碧如宮。」
「林茜和杜若呢?」祁玥復問。
「林小姐和三殿下走得很近,杜小姐待在太師府閉門不出。」影風接過影沉的話,繼續回答。
「改天給本世子查查林茜和元洵這些年在江南都做了些什麼。」祁玥眸光瞥過桌上女子的畫像,勾唇一笑吩咐道。
影沉听罷神色古怪地看著祁玥,暗忖︰世子什麼時候對風花雪月之事也感興趣了?連三皇子和林小姐都不放過!
「哦,本世子覺得,薰淺應該是感興趣的。」祁玥到底是祁玥,不過是簡單地睨了一眼影沉,便猜出了他此刻心中所想,而後不著痕跡地為自己「古怪」的命令解釋。
「元翰呢?最近怎麼沒看見他在薰淺面前晃來晃去了?」
說起元啟、元洵、元翰、元修這四人,祁玥覺得他還是看元翰比較順眼,哪怕他的薰淺曾經為了元翰丟下他一個人!
影沉眼皮驟然一翻,心想︰翰王殿下如今可是皇後娘娘的二十四孝好兒子,依他看,過不了多久,就要超過世子在皇後娘娘心中的地位了!
「听說皇後娘娘最近在給翰王殿下物色合適的姑娘,如今翰王殿下正忙著相親呢!」影風嘿嘿一笑,戲謔地說。
當他們听說了這個消息時,都紛紛為皇後娘娘豎起大拇指,果然還是比較疼愛世子,知道世子心儀郡主,非卿不娶,也知道翰王殿下對郡主的感情逾越了兄妹之情的界限,所以才這般不遺余力地為翰王殿下說親。
祁玥一听,眉宇間的陰郁瞬間散去,當真是光風霽月,一片清明,恨不得元翰立刻成親,這樣一來他的薰淺就永遠都不可能和元翰在一起了!
他之所以有這樣的自信,是因為葉薰淺曾不止一次地對他說過,要求他以後不許親、不許抱、不許爬上別的女人的床……
要是元翰成親了,薰淺肯定會毫不猶豫地舍棄元翰的。
祁玥的心情頓時如同窗外的陽光那般燦爛了起來,心想︰若是元洵也成親了,那就完美了!
「影沉,替本世子給林茜傳個話,就說她若是拿下元洵,日後江南水軍所用的兵器,本世子給她打八折!」
祁世子心情不好的時候,整個人就是只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可他一旦心情好了,連出手都變得無比大方了起來!
饒是向來以沉穩著稱的影沉听到祁玥這句話時也忍不住驚呆了,打八折?他還記得,林大小姐當初為了兵器的事情,三顧祁王府,可世子愣是沒松口,別說是八折,就是九點八折都沒門兒!
大概是消耗了太多體力的緣故,整個下午葉薰淺都沒有醒來,瓊華和夏鳶輪流守在她身邊,以防她醒來時無人發現。
中途賢老王爺來了一次,見自家乖孫女兒沒有大礙,他欣慰地捋著胡子,哪怕他很不想讓葉薰淺和祁玥在一起,此時此刻,也不得不承認祁玥對葉薰淺的用心。
為了她,毫不猶豫地用苦心青蓮為她解毒,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了,這天下間怎麼會有這麼傻的男人?
「罷了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了,老頭子老了,管不了這麼多了……」賢老王爺站在清蓮小築外的回廊上,無限感慨。
「老王爺,您可是老當益壯呢!要我說,郡主還是很听您的話的!」綠萼感受到了老者話語中的慨嘆之意,連忙走上前開解道。
「哼!听我的話?」賢老王爺眼楮一眯,透過窗子,看了看正在床上熟睡的女子,和綠萼吐槽道︰「要我說,還是小羽好,家世好武功好名聲好,更重要的是,處處遷就薰淺!」
「可郡主現在偏偏不喜歡宮少主!」綠萼撲哧一笑,她在老王爺身邊伺候多年,怎會猜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真是的!越是長大,眼光越來越差!」賢老王爺對葉薰淺喜歡祁玥這件事情感到非常不滿,可是任憑他怎麼說,葉薰淺都沒有動搖一絲一毫,簡直是氣死他!
綠萼善解人意,攙扶著賢老王爺沿著棧道緩緩離開清蓮小築,邊走邊說︰「老王爺,其實呢您心里跟明鏡兒似的,祁世子除了身體不是很好外,哪里配不上郡主了?依綠萼看,他寵著郡主可絲毫不亞于宮少主!」
「小羽可以陪伴薰淺百年,但是小祁不能!」賢老王爺最頭疼的莫過于這件事了,他是真正疼愛葉薰淺的人,自然希望她日後與夫君白頭偕老!
「祁世子如何不能?您不也說過,祁世子的生死咒有解嗎?」。綠萼抿唇,不經意提起這件事。
「綠萼,你還年輕,老頭子我活了大半輩子,那些戲本子里的故事算不得準,真愛永遠充滿坎坷,但是白頭偕老往往一帆風順!」賢老王爺遠眺山景,如是道。
綠萼怔了怔,過了好一會兒才將賢老王爺這句話完全消化,她唇角輕抿,向上微微一翹,接著搖了搖頭,「老王爺,您這話綠萼有不同的看法。」
「哦,說來听听。」老者饒有興趣地看著身旁的女子,笑眯眯道。
「以綠萼淺見,郡主的性子和您年輕時很像呢!哪怕真愛真的充滿了坎坷,她也不會放棄的,相反,所謂一帆風順的白頭偕老,也未必是她想要的!」
「那丫頭的性子就是這般讓老頭子我又愛又恨的!」賢老王爺想起了葉薰淺數次「頂撞」,心情無比矛盾,一方面欣慰自家孫女即便是去了異世十年也沒有失了本心,另一方面是她不听他的勸告,對小祁越陷越深……
主僕二人漫步在祁王府的小道上,不想在此遇見了皇後身邊的李嬤嬤,賢老王爺停下腳步,跟李嬤嬤打招呼,「老李啊,你不在皇後那丫頭身邊,跑到祁王府來作甚?」
「這不是給郡主送烏雞栗子滋補湯來麼?」李嬤嬤習慣了賢老王爺這般稱呼,再加上和賢老王爺年紀相仿,這麼多年來熟絡得很。
「這皇後的廚藝是越來越好了,以前有什麼好吃的都能想到老頭子我,如今就只會想到那個臭丫頭!」賢老王爺想起不久前皇後給葉薰淺送了很多藥材的事情,包括那枚千年赤芝,他磨了那麼久的嘴皮子都沒弄到手,皇後就那般隨意地送給了薰淺丫頭暴殄天物!
李嬤嬤笑了笑,為皇後說話,「娘娘可是把郡主當成佷媳婦兒了,可老王爺您整日想著怎麼拆散世子和郡主,怪不得娘娘不待見您!」
賢老王爺,「……」
話說,皇後怎麼知道他想拆散小祁和薰淺?
「哼,有麼?」賢老王爺有心虛地別過頭,不去看李嬤嬤的眼楮,若無其事地反問一聲,打死都不要承認!
李嬤嬤見狀低頭笑了笑,給賢老王爺「台階」下,「給郡主送完滋補湯,老奴就立刻回宮告訴娘娘,她連日以來多慮了,老王爺您壓根兒沒有要拆散世子和郡主的意思!」
賢老王爺瞬間囧了,靠!老頭子活了一把年紀,竟然被老李給繞了進去,當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祁王府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李嬤嬤趁著賢老王爺愣神之際,笑著離開前往清蓮小築,琉璃和碎玉對李嬤嬤不陌生,這會兒從她手中接過滋補湯,有些為難道︰「嬤嬤,郡主還沒有醒……」
「無妨,娘娘說了,先將這補湯用文火溫著,等郡主醒了再喝也不遲!」李嬤嬤將注意事項一一告知,琉璃和碎玉這兩個丫頭替代青裳的事情她在宮中也略有耳聞,听說是受了不少委屈,于是柔聲寬慰,「世子雖說平時有些嚴苛,但總體來說,待下人還是極好的,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世子從來不會為難下人的!」
「多謝嬤嬤提點,我們知道了!」琉璃和碎玉感激地點了點頭,而後轉身走進清蓮小築。
傍晚時分,月仙閣內,慕容青嵐看著滿桌的菜肴,味同嚼蠟,雖然她不能走出這月仙閣,但這並不妨礙她知道外面的消息,皇後做事張弛有度,從來不會讓人揪住把柄,即使是這一次將慕容青嵐禁足也同樣如此。
只是禁足慕容青嵐一人,而她的侍女、侍衛並不在此列,若是完全阻止了她的人與外界接觸,那麼這無異于軟禁!
「緋煙,可有探听到消息?」慕容青嵐見緋煙匆匆回來,立刻放下手中的筷子,站了起來,急切地問。
緋煙掃視了一下周圍,並沒有發現閑雜人等,這才出聲道︰「公主,如今齊皇正在長寧宮與皇後一同用晚膳呢!」
慕容青嵐很聰明,緋煙只是說了這麼一句無關痛癢的話,她便能猜出了不少事情,「那結果呢?」
「皇後似乎不願意解除禁令。」緋煙據實以告,她從齊皇身邊的順公公那里打听到的,席間齊皇與皇後提起過解除公主禁足令的事情,但是被皇後以薰淺郡主至今昏迷不醒為由拒絕了。
慕容青嵐听罷轉身,往正殿深處走去,邊走邊思考,大約走了七步後,她停了下來,喚了一聲,「緋煙。」
「公主有何吩咐?」緋煙上前,跟在慕容青嵐身側,低著頭問道。
「明日替我去一趟長寧宮,就說……」
慕容青嵐話到這,她頓了頓,仿佛是在醞釀著下面的話,「就說青嵐求見大齊國母。」
「這……」緋煙微微側過頭,眼角揚起一彎弧度,似是在思考此法是否可行,不待她說出自己心中所想,便听到慕容青嵐的話繼續響起,「放心好了,不會有問題的!」
緋煙這才點頭,公主一向聰明,她說不會有問題那麼就一定不會有問題!
也不知道那薰淺郡主究竟是有三頭六臂還是七十二般變化,竟然能夠讓祁世子舍公主而選她,更難得的是,在後宮中待人接物一向冷淡的皇後也向著她,這等本事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夜,深沉而美麗,寧謐無極,一條銀白色的玉帶橫亙長空,仿佛要將那黑色的天幕一分為二。
翌日清晨,緋煙便依照慕容青嵐的吩咐前往長寧宮,早起的宮人們已經在開始清掃地上的枯枝落葉,忙忙碌碌,而長寧宮大門卻掩著,緋煙站在長寧宮的台階前,靜靜地等待。
這個時間點,是宮人們晨起做事的時間,而非皇後起床的時間,別說是皇後,就是各宮妃嬪們也不見得會起這麼早。
緋煙十分耐心地等待,隨著太陽緩緩升起,她依舊佇立著,一動不動。
直到卯時二刻,長寧宮的正門才被打開,里邊走出一名嬤嬤,緋煙抬起眸子,定定地看著李嬤嬤,恭恭敬敬地問道︰「嬤嬤,奴婢是月仙閣的緋煙,青嵐公主求見皇後,不知嬤嬤可否代為通傳一聲?」
李嬤嬤對緋煙出現在這里並不意外,早前皇後就已經猜到了,李嬤嬤不動聲色道︰「老奴就替你帶個話,至于娘娘見不見……」
「多謝嬤嬤!」緋煙心一喜,得到李嬤嬤這麼一句話便等于成功了一半。
李嬤嬤依舊是微笑著,轉身往殿內走去,皇後在吃早餐,李嬤嬤將外面的事情一一告知,只見皇後放下筷子,並以帕子輕拭嘴角,接著吩咐宮人將早膳撤掉,一步一步走下台階,眺望著門外遠山遠色,徐徐道︰「慕容青嵐是個角色,有的不僅是家世和武功,更重要的是,頭腦好使,怪不得皇上對她很是喜愛!」
「因為她被本宮禁足,昨天傍晚還親自過來替她說話。」皇後笑著搖了搖頭,慕容青嵐的聰明的確世間少有,若是沒有淺淺,她大概也會接受這樣的女子成為小祁的世子妃!
「那娘娘的意思是?」李嬤嬤扶著皇後走向長寧宮正殿門口,小聲詢問。
「也罷,就去一趟月仙閣吧!」皇後看了一眼腳下的台階,走了下去,後邊的宮女和侍衛跟上,一行人就這般浩浩蕩蕩向行宮的方向走去。
月仙閣離長寧宮有一段距離,皇後的腳程算是快的,饒是如此,從長寧宮走到月仙閣也花費了將近一刻鐘的時間,駐守月仙閣外的眾侍衛見皇後來此,紛紛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不待侍衛們行禮,皇後便抬起手,微笑著道︰「不必多禮。」
「謝娘娘。」十余名侍衛齊齊出聲,皇後听罷不再多言,她微微側首,李嬤嬤會意,對身後的宮女們揚聲說道︰「都在外面候著罷。」
「是。」宮女們屈膝應聲,隨後裂成兩排,站在屋檐之下陰涼之處靜靜等待,而非三五成群地聊天,足見其紀律性之強。
緋煙一直低著頭,跟在李嬤嬤身邊,與皇後一同走進月仙閣,神態恭謹,不敢有絲毫不敬。
慕容青嵐武學造詣非凡,早在皇後來到月仙閣門口,她便察覺到了,此時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徐徐向外迎去,直至與皇後相距三尺方才停下腳步,聲音平穩,禮數周到,絲毫沒有因為自己受傷而驕縱任性,「青嵐見過皇後娘娘。」
「青嵐公主,久仰大名。」皇後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青嵐不敢。」
慕容青嵐態度謙虛,與對待葉薰淺時的態度截然不同,皇後在李嬤嬤的攙扶下徐徐前進,最後坐在了首座上,她眸光輕飄飄地落在了距自己不遠處的紅裳女子身上,一邊喝茶一邊細細觀察。
「青嵐公主要見本宮?」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時間,皇後放下手中的茶盞,看著慕容青嵐,清聲言道。
「是。」慕容青嵐半低著頭,既不顯得倨傲,也沒有半點卑微之色,一舉一動,恰到好處,此刻世家貴女的修養在她身上表現得淋灕盡致。
「何事?」皇後漫不經心地問,在緋煙出現在長寧宮時她就猜到了慕容青嵐的心思,只是不好點破罷了,這會兒也只是象征性地問了一句。
慕容青嵐緩緩抬起頭,視線斜向上與水平線成三十度角,剛好觸及皇後那深邃的眸光,寧靜得像是經歷了千年時光沉澱後的美玉。
「昨日是青嵐一時沖動,傷了薰淺郡主,如今想來,心中自責不已……」慕容青嵐態度十分誠懇,該有的自責、悔意、謙虛都不少半分,這讓皇後也不由得高看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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