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杜若搖了搖頭,眼里寫滿了難以置信,仿佛要用盡一生的氣力去消化這個令她無限震驚的消息。
她籌謀了那麼久,到最後竟然換來了葉薰淺的平安無事,這讓她驕傲的自尊心如何忍受得了?
「听杜小姐的語氣,好像我應該有事才對……」葉薰淺靠在祁玥懷里,鳳眸微揚,眼里寫滿了諷刺。
杜若到底是杜若,剛開始見到葉薰淺和祁玥滿心歡喜地逛街,她分外驚訝,不過很快,她便意識到自己的失言,立刻補救道︰「哪里……淺姐姐言重了,若兒不過是听說淺姐姐這三日身體抱恙,本想去祁王府探望,誰知竟會這麼巧,在棲霞街遇見淺……」
她掩飾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祁玥打斷了,「杜小姐,今非昔比,薰淺已嫁給本世子,不是你的淺姐姐,請尊她一聲祁世子妃。」
杜若一听,猛然抬頭,她就是做夢都不會想到祁玥會突然發難,摳她的小毛病!
「我父王和母妃這輩子只生了我一個女兒,我沒有什麼姐妹,所以請杜小姐以後還是不要亂認親了!」葉薰淺緩緩握緊雙拳,不難听出她話音里充滿了諷刺,甚至還有些許令人難以察覺的敵意。
「我……」杜若如水雙眸好似蒙上了一層霧氣,這模樣煞是惹人憐愛,奈何棲霞街行人無數,卻沒有人敢真正為她出頭,只要是腦子沒問題的人,都不會為了她得罪祁玥和葉薰淺,畢竟祁王府和賢王府都不是好惹的!
然而,事情總有例外,就在杜若「急得快哭」了的時候,一只手臂擋在了杜若身前,來人身高七尺有余,著樸素灰布長衫,容貌出色,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英武之氣,見到祁玥和葉薰淺,眼里閃過一絲驚艷,接著對杜若小聲問道︰「師妹,你沒事吧?」
葉薰淺瞳孔陡然一縮,師妹?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杜若的師兄不就是那自幼拜入杜太師名下的舒家長公子舒明澈嗎?
這個家伙出身不俗,深得杜太師信任倚重,如今在九州大陸第一學府九州學院擔任要職,怎麼一聲不吭突然出現在齊都了?
「明澈久仰祁世子盛名已久,今日有幸一見,不知祁世子身為祁王府一家之主,在大庭廣眾之下欺負若兒一個弱女子,是何道理?」舒明澈擋在杜若身前,眸光直逼祁玥,反問一句。
「只許某些弱女子欺負本世子的世子妃,不許本世子欺負回去?難道這就有理了?」祁玥一把摟住葉薰淺,對舒明澈反唇相譏。
他可沒空去管舒明澈和杜若之間的關系,他真正在意的是,當初齊皇給薰淺賜婚時,其中一人便是舒明風……如今舒明澈來到齊都,弄不好會因弟弟之死對薰淺下手……
「祁世子維護自己的世子妃也得有個限度,這齊都誰不知道祁世子妃在斗武大會上以壓倒性優勢擊敗青嵐公主,若兒如何會有本事欺負她?」舒明澈同樣不是吃素的,他是杜太師最得意的門生,更是齊皇倚重的人,身後有的不止是舒家,還有鮮為人知的神秘師門,別人忌憚祁王府和賢王府的勢力,卻不包括他!
見祁玥欲開口,葉薰淺握住了他的手臂,看著他搖了搖頭,接著上前一步,注視舒明澈,「舒公子剛到齊都,不清楚很多事情的來龍去脈,還是不要妄下斷言的好!」
「至于杜小姐,你做了什麼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與你一般見識,倘若你再執迷不悟,慕容青嵐就是你的榜樣!」葉薰淺語氣強硬,丟下這句話,拉著祁玥轉身離開,「祁玥,我們走!」
就這樣,祁世子像是個小媳婦兒一般被霸氣側漏的某人給牽走了……留下一臉不甘的杜若還有一頭霧水的舒明澈!
「師妹,你和那祁世子妃究竟有什麼過節?師兄看她怎麼對你好像有敵意……」舒明澈見狀也不再多留,他今日剛到齊都,還沒來得及到太師府拜見師傅,誰知倒先在棲霞街踫見了自己的師妹,還親眼目睹了這樣一幕!
杜若和舒明澈一起,往太師府的方向走去,听到他這麼問,臉色有些不自然,「師兄,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淺姐姐不喜歡有女子接近祁世子的緣故……」
「是嗎?」。
「嗯,淺姐姐曾在中秋之夜皇上及太妃面前,說不許祁世子納妾!」
舒明澈听到這句話,想起葉薰淺拉著祁玥離開的情景,不由得信了幾分,賢王府的那一位還真是手段狠辣,慕容青嵐喜歡祁玥喜歡了多少年,結果在今年的斗武大會上不敵葉薰淺,遭遇毀容,這足以讓齊都多少少女對祁玥望而卻步!
「師妹,難道你……?」舒明澈不是傻子,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他依靠的絕對不止是家族和運氣,杜若三言兩語,他便猜出了不少事情。
「師兄!」不待舒明澈將後面的話說出,杜若便截斷了他的話,兩人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棲霞街的盡頭,她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顧不上什麼顏面,徐徐道︰「誠如師兄所想,若兒的確喜歡祁世子,喜歡很久了,如果不是淺姐姐半年前性情大變,祁世子根本不會注意到她……」
「師妹,祁王府勢大,皇上如鯁在喉,對祁王府動刀子是遲早的事情,祁玥身中生死咒,沒幾天可活,他並非你的良人!」舒明澈一針見血地指出,他此番奉皇上密旨,從九州城秘密趕回齊都,便是為了此事。
「可是……」
「沒有可是!當年祁玥逃過一劫,之後便以身體不適為由,幽居王府,不再見任何人,皇上無計可施之下,也曾想過以賜婚之名在他身側安插人手,奈何被皇後拒絕!」舒明澈是舒太妃的親佷子,知道很多內幕也是人之常情,畢竟,齊皇登臨帝位可是舒太妃力挺的結果!
听到舒明澈的話,杜若也是嚇了一跳,難以置信道︰「皇後娘娘竟然敢違抗聖命?」
「違抗聖命算什麼?她是皇上這輩子最想得到的女人,也是愛而不得的女人,她一心向著祁王府,更是讓皇上頭疼不已,在江山與感情之間陷入兩難。」舒明澈有些感慨地說,這些陳年舊事,他也是听舒家的長輩們說的。
當年,若非祁王和王妃戰死沙場,皇後早就與心愛之人遠走高飛了!
但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她最終還是選擇了自己的家族,在兄長與嫂嫂魂歸塵土之後毅然放棄與愛人遠走高飛的機會,嫁入皇室,撫養祁玥,這將近十八年的深宮時光,她焉能不恨?
祁王府不能留,不論誰繼承大位,都必須鏟除祁王府,這是先皇遺旨,也是太祖皇帝留下的遺命,代代相傳!
「師兄,為什麼皇上一定要鏟除祁王府?」杜若和舒明澈走到太師府門口,四下無人,她壓低聲音,問道。
「因為祁王府的存在,威脅大齊江山社稷。」
「可我听爺爺說,三百年前太祖皇帝一統北域,祁王府先輩功不可沒……」
杜若身為杜太師的孫女兒,熟讀史書,對這些自然不陌生,當年太祖皇帝一統北域的事跡,甚至被寫入《九州志》,供後世學子所熟知。
「師妹應該知道功高震主這一說法吧……?」
舒明澈一邊說一邊和杜若走進太師府,連同他們的談話也如同一陣輕風,剎那間湮滅在無言的時光里……
祁王府,東苑。
祁玥和葉薰淺並肩而立,漫步在以大理石鋪就的走廊上,兩人手牽著手,並沒有因為在大街上踫見杜若而掃興,新婚燕爾,濃情蜜意。
「祁玥,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想問問你。」
兩人行至盡頭,干脆越過回廊,在柔軟的草地上行走,夕陽漸斜,橘黃色的陽光灑滿大地,甚是美麗。
「是什麼?」祁玥見葉薰淺笑得開心,自己的心也跟著愉悅了起來,伸出雙臂,將她圈在懷里,然後隨意地坐下,共看斜陽,「薰淺,我鮮見你這麼鄭重其事地問我一個問題。」
「我父王說,我不了解你,所以……」
葉薰淺不是個粗心大意的人,回想起葉賢在她大婚那天早上說的話,她有此一問,也在情理之中。
「嗯……不了解我?」祁玥眸光清華瀲灩,宛若碧水湖光般璀璨耀眼,他頓了頓,眼里閃過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緊緊地摟著她,輕咬著她的耳垂,聲音性感而華麗,「所以薰淺想更了解我嗎?」。
「嗯嗯……」葉薰淺不覺有它,點了點頭,她回眸注視祁玥,似是在等待他的坦白。
「那今夜薰淺不要求饒……我會讓你更加了解我的……」
葉薰淺︰「……」
她的思維果真和他不在一個水平線上,她黑著臉,怨念無比道︰「祁玥,我已經夠了解你無恥的品性了,所以你不用費盡心機耍流氓了!」
「耍流氓?本世子長相俊美,氣質尊華,哪里像流氓了?」
「再說了,你見過像我這樣的流氓嗎?」。
某世子妃剎那間醉了……
她的確沒見過像他這樣頂著一張美得人神共憤的臉,肚子里滿是壞水,然後盡干些無恥事情的流氓!
回顧起和祁玥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葉薰淺忽然明白了一句話,原來每個男人都是只沒長大的調皮猴子,哪怕是像祁玥這樣的也不例外!
見葉薰淺久久不語,祁玥生怕她生氣,連忙上前討好道︰「薰淺,別生氣嘛……要是你不想等到晚上,現在也可以啊!」
葉薰淺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眼角一個勁地抽搐著,她真想掏出鏡子照照,她看起來真有那麼欲求不滿嗎?
「祁玥,我是認真的,你不許再油嘴滑舌!」葉薰淺揪著祁玥的袖擺,正色道。
祁世子可憐巴巴地瞅著心愛的女子,他還想在吃晚飯前勾引一下薰淺呢……誰知薰淺竟然定力這麼強!
難道說是他的魅力值下降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最終以祁玥的妥協而告終。
男子的臂膀堅實而有力,仿若風雨不倒的長城,守護著懷里的女子。
「薰淺可是想問我為何知曉岳父大人身在何方這件事?」祁玥是何等的聰慧,怎會不明白葉薰淺心中所想?只不過……很多時候,他不想和她談論這些,她是他的妻子,他想許她一世無憂!
「嗯。」
「姑姑告訴我的。」
祁玥一五一十地回答,當年賢王府遭逢巨變,他早已身在煉獄。
時隔十年,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想要把當年的事情查清楚,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但是姑姑不同,這十多年里她除了每隔幾個月會和藥老去藥王谷為他配藥之外,幾乎沒有離開過齊都,數次在途中化險為夷,皆因不夜城主,漸漸地她才懷疑了起來。
「祁玥,十年前的事情一日無解,我便一日心神不寧……」葉薰淺靠在祁玥肩膀上,自從她恢復記憶以來,她從來都沒有忘記過當年之事,只是不願在祁玥面前提起,讓他徒增擔憂。
「不要胡思亂想,這麼多年不也沒事嘛……而且你父王和母妃都好好的,雖然不能一家團聚,但總好過天人永隔……」祁玥撫著葉薰淺的腦袋,輕聲安慰。
他的話音里攜著一絲難以名狀的傷感,葉薰淺心想他定是想到了自己的父王和母妃,于是伸出雙臂,抱著他,緩緩道︰「祁玥,對不起,我提到了你的傷心事……」
「沒關系,過幾天你身體好些,我帶你去清風嶺見父王和母妃。」祁玥將蜷縮成小蝦米的葉薰淺摟入懷里,如是提議。
「嗯。」葉薰淺眨了眨眼楮,祁玥的父王和母妃早已不在人世,長眠于清風嶺,她嫁入祁王府,照理說是應該去拜祭的。
兩人沐浴在斜陽下,靜靜地享受著如斯靜謐的時光,酉時即至,琉璃走了過來,見祁玥和葉薰淺在一起,遲疑著該不該上前,生怕打擾他們。
祁玥不說話,不代表葉薰淺感覺不到琉璃的腳步,她側首看向五丈開外的人兒,微笑著招手,「琉璃。」
琉璃听到葉薰淺的呼喚,立刻上前,在祁玥和葉薰淺幾步開外停下,輕聲問候︰「世子、世子妃。」
「有什麼事嗎?」。葉薰淺猜想,這個時間點,應該是來提醒他們吃飯的……
琉璃听罷將手中的瓶子遞了過去,小心翼翼道︰「是……是世子該吃苦心青蓮了。」
葉薰淺眉毛一挑,手腕稍稍一動,琉璃便感覺到手中的玉瓶像是受到了什麼召喚一般朝葉薰淺的方向飛去,她耷著腦袋,站在原處。
「這香味……」葉薰淺打開瓶子,手指在瓶口扇了扇風,輕輕一嗅,覺得無比熟悉。
她對氣味這種東西本就十分敏感,祁玥身上的青蓮氣息與這苦心青蓮並無二致,只是要淡很多很多……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葉薰淺緊緊握住瓶子,凝視著一臉坦蕩的祁玥,問道︰「祁玥,那日在皇宮御花園,我被慕容青嵐的花蜘蛛所傷,毒入肺腑,你給我吃了什麼?」
听到葉薰淺的話,祁玥瞳孔驟然一縮,萬年不變的面容上出現了一絲波動,暗道不好,薰淺定是發現了什麼,他從來不在她面前服用苦心青蓮,就是怕被她發現……
「琉璃,你給我說說,祁玥服用這苦心青蓮,具體效用是什麼?」葉薰淺臉色肅然,眸光凌厲如劍,這一刻,饒是琉璃也被嚇到了,她沒有想到自己會捅出這麼大的簍子……青裳姐姐離開祁王府前曾特別叮囑過她一定要按時提醒世子服用苦心青蓮,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可是,她就是做夢都沒想到,世子竟然會瞞著世子妃……而且還瞞了這麼久!
「我……我……」琉璃吞吞吐吐,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看向祁玥,只見祁玥不著痕跡地搖了搖頭,她提心吊膽,半天也想不出什麼合適的理由敷衍葉薰淺。
「說!」葉薰淺毫不猶豫地施壓,往事依依浮現眼前,想到了某個可能性,她眼楮酸得慌。
「你先下去吧。」祁玥輕聲一嘆,吩咐琉璃道。
琉璃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點頭,抱得比老鼠還要快,世子妃的眼神真是太可怕了!
「薰淺……」祁玥俯下頭,親吻著她的額頭,輕聲喚著她的名字,柔情而繾綣,葉薰淺手指發軟,心里盛滿了自責,「祁玥,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沒保護好你,是我的不對。」
她是他最愛的人,可他卻讓她在他眼皮底下受傷,他怎能讓她陷入自責之中?
「祁玥!你不許轉移話題!」葉薰淺心頭一惱,他明知她說的不是這個……她又不是小孩子,她受傷也是因為自己不小心,怎麼能怪到他頭上?
祁世子瞬間囧了,他的薰淺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敏銳了?連他準備轉移話題都知道……
「苦心青蓮,唯一能壓制生死咒的東西,祁玥,你還想瞞我?」葉薰淺聲色俱厲,捏著瓶子,手指都在顫抖,這苦心青蓮有多珍貴她不是不知道,有幾味藥材,甚至在百年前便已絕跡!
所以,她一直沒敢往這方面去想,還不斷地催眠自己,告訴自己祁玥給她解毒用的東西沒準兒和她所仿造天瓊異香調制的香水「回憶」一樣,也是仿造苦心青蓮配制出的……
當真真切切嗅到了苦心青蓮的氣味時,她才知不是……
「薰淺,再珍貴,也比不上你的生命、你的驕傲。」
祁玥自知無法再隱瞞,遂和盤托出,掩飾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不想讓她擔心。
「當時,服用了慕容青嵐服用了玄露雨凝丹,短期之內她的血雖能解花蜘蛛之毒,但我不想你沾上那骯髒的東西。」祁玥將心中想法一並道出,這確實是他的想法,如果時光倒流,讓他重新選擇,他依舊會這般……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他從不後悔!
「倘若受傷的是我,你也一樣會這麼做的,不是嗎?」。祁玥輕撫著葉薰淺的臉頰,眸子里閃爍著灼灼光華,他的薰淺為了他連冰火兩重天都不懼,那麼對于他而言,區區一枚苦心青蓮,何足道哉?
「以後不許你做傻事了!」
葉薰淺臉色稍霽,半天才對祁玥說出這麼一句話,「我答應你,以後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會保護好自己。」
「嗯。」祁玥欣慰地笑了,這樣他就放心了……就算哪天他不在了,他也要她好好活著!
「快把這一粒苦心青蓮吃下吧,要不然生死咒發作就不好了。」葉薰淺將玉瓶里的東西倒在手心,捧到祁玥面前,等待他服下。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祁玥的大手包裹住葉薰淺的小手,任性道︰「我要你喂我。」
葉薰淺吸了一口氣,心中不斷告訴自己,某世子就是只不會長大的猴子,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就在她拇指與食指捏著這粒苦心青蓮準備喂到他唇邊時,祁玥眉毛一凝,想起當初她昏迷無法吞食苦心青蓮時他給她喂藥的情景,他眸光瀲灩拒絕道︰「薰淺,我不要你這樣喂我!」
「我要你用嘴喂我。」
葉薰淺︰「……」
臭柿子,竟然得寸進尺,什麼用嘴喂他……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題外話------
唔…話說柿子,你還真是為了勾引淺淺無所不用其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