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奴婢搖頭的意思是……世子妃沒有大礙……」瓊華咽了咽口水,斷斷續續解釋道。
元洵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朝著瓊華微微一笑,「那我便放心了,不知淺淺現在在哪兒?」
「回三殿下的話,世子妃在書房。」
「可否請瓊華姑娘通報一聲,就說……朋友想見她一面……」元洵最終還是將自己定位為她的朋友,她已成為祁玥的妻子,成為這齊都第一王府的女主人,除非有朝一日祁玥身死,或是背棄她,她才有可能擺月兌祁世子妃這個身份,但是,她如此深愛祁玥,就算那個男人隨風飄逝……她恐怕也不會再愛上別人……
「好,三殿下和五殿下請隨奴婢來。」
瓊華含笑點頭,正要為元洵和元修引路,誰知卻遭到了守門的侍衛的「攔截」,其中一人撓了撓腦袋,嘿嘿一笑,對瓊華道︰「可是瓊華姑娘,世子說了……」
「侍衛大哥,世子說的是……不許長相俊美的男人接近世子妃……」
「可這兩位……」兩名侍衛忍不住打量元洵和元修,暗嘆︰這兩位的長相豈是「俊美」二字所能形容的?長相暫且不提,光是那通身的氣質便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放心好了,我們的世子妃像是那等膚淺之人嗎?世子是何等的光風霽月與風華無雙,世子妃怎會舍世子而取別人?」瓊華這話可是說到了兩名侍衛的心坎兒里,身為祁王府的守門侍衛,對祁玥的擁護已經達到了一種人神共憤的地步。
只要是祁玥說的,他們肯定會無條件地執行,而且是打心底兒將祁玥吩咐的事當成是自己的事兒!
「說得也是!」
兩名侍衛听罷紛紛收起手中的劍,讓出了一條道路來,在他們心里,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比得上自家世子!
瓊華對這樣的結果並不感到意外,隨即給元洵和元修引路,「三殿下、五殿下請。」
兩人自是不和瓊華客氣,他們在賢王府時沒少和瓊華打交道,彼此都比較熟悉。
籠罩在夕陽暮色下的祁王府分外美麗,祁玥精心打造的東苑更是景致如畫,這是元洵和元修第二次來東苑,草地依舊是那樣的碧綠,如果不是嗅到了秋風的氣息,他們幾乎不會認為此時已是秋季。
書房之內,葉薰淺最後一針繡好後,她伸了伸懶腰,將衣裳隨手放在了書桌上,正要從座位上起身到下面去活動活動,不想卻瞧見了瓊華歸來的身影。
「世子妃,您看誰來了?」瓊華莞爾一笑,向右走幾步,給元洵和元修讓出路來。
葉薰淺懷著好奇的心情,定楮一看,竟然看到了許久未見的元洵,她墨玉般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欣喜,立刻繞過書桌邊緣,走了下來,「阿洵。」
「淺淺。」元洵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她,眸光里包含的眷戀分毫不少。
一向愛出風頭的元修站在一旁,默然獨立,仿佛要將這片空間讓給葉薰淺和元洵。
「我以為你……」
葉薰淺頓了頓,仿佛在思考著該不該將後面的話說出,元洵眉毛輕挑,問道︰「以為我什麼?」
「以為你再也不會見我……」葉薰淺嬌艷動人的容顏上無聲書寫著絲絲悵惘,宛若晨霧般沁入每個人的心中。
「為什麼?」元洵听罷搖了搖頭,祁玥和葉薰淺大婚,給他和林茜都發了邀請函,他也的確參加了她的婚禮,只是……他最終還是無法像元修那般灑月兌……
「難道就因為你選擇了祁玥,所以我便不會再見你?」
見葉薰淺不說話,元洵復問。
他了解葉薰淺,有時比祁玥更甚。
「淺淺,不論你選擇了誰,我都會在原地等你的。」
男子清潤的話,恍如符咒般沖擊著葉薰淺的腦海,讓她出現了瞬間的失神。
「阿洵,這不值得。」葉薰淺搖了搖頭,她不是那種以得到很多男人傾慕為榮的女人,過多的喜歡,只會讓她背負更多的沉重。
她的肩膀很脆弱,只能承受起祁玥一個人的愛情。
在她眼里,這世上不存在哪一種不需要付出代價的喜歡,她只想為祁玥付出,因此,她不想收獲其他男人的愛,哪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元洵、元翰、元修、宮羽也不例外。
「值不值得你說的不算……」元洵搖了搖頭,執念豈是說放就能放的?他不在意齊皇淑妃、不在意皇子的身份,更不在乎大齊的江山社稷,只在乎她一個人……
十年光陰,他無時無刻不在為她籌謀,只希望她魂兮歸來之際,便是他們長相廝守之時。
然而,造化弄人,他終究錯過了她……
「阿洵,我沒有資格說服你去愛別人,但是我想說,滿目河山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
听到葉薰淺有感而發的話,饒是游戲花叢的元修也忍不住為之心顫,古往今來,多少人執著地愛著已經不屬于自己的愛人,卻忽視了身邊最愛自己的人。
一個人的轉身,三個人的痛苦……
元洵心思通透,怎會不明白葉薰淺話中有話?
可是,每當想起「林茜」這個名字,他總是感到十分愧疚,他知道,他是在逃避,但他放不下淺淺,同樣無法像對待淺淺那樣對待十年如一日的「妹妹」林茜。
「淺淺,見你安然無恙,我便放心了。」
元洵上前一步,靠近葉薰淺,明明與她僅僅相隔一尺,卻無端地讓他覺得她遠在天涯。
書桌上的相框里,一對相愛的男女甜蜜相擁,刺痛了他的眼楮,記憶中他的淺淺和他在一起時從來不會笑得如此燦爛,讓人只看一眼便能切身感受到她的幸福。
「淺淺,如果祁玥他……活不過十八歲,你會怎麼辦?」
此番前來祁王府,除了想看她是否無恙外,他最想問的便是這樣一個問題。
如今已是深秋,再過一個多月,便是祁玥的十八歲生辰,生死咒例無虛發,從來沒有人躲得過……他的淺淺如此在意祁玥,等到那個時候,她將如何承受失去祁玥所帶來的無邊痛意?
「有我在,他不會活不過十八歲!」
葉薰淺斬釘截鐵的話在空氣中震徹而起,充滿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很難想象,她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氣和自信才能說出這樣一句話。
元洵心細如發,在听到葉薰淺這句話時,他眼皮一跳,腦海中流光一閃,快得讓他抓不到最關鍵的那一點。
「古往今來,還未有人能破解巫族生死咒,淺淺難道你忘了嗎?」。
雖然不知道葉薰淺心里在想什麼,但他還是擔心她會做傻事。
「那又如何?既是詛咒,又怎會沒有破解之法?」
葉薰淺緊握雙拳,語氣凌厲無比,神色堅定無畏,仿若視死如歸。
「冰火兩重天比巫族生死咒不知霸道了多少倍,即使祁玥走進冰火兩重天,將生死咒的印記抹去,他也難以走出,淺淺,你醒醒吧……多少驚才絕艷的天才折損在冰火兩重天里,那個地方就是天才的墳墓!」
葉薰淺緩緩閉上雙眼,其實阿洵說的這些她又何嘗不知?所以,在恢復記憶的那一晚,她便已經做了另一個決定……
「阿洵,你不必勸我,我和祁玥,今生今世,有我有他。」
元洵沒想到自己苦口婆心的勸說,葉薰淺竟然一個字都听不進去!
他知道,她這是要和祁玥同生共死!
半年相處,這份感情真的已經根深蒂固到了這樣的程度嗎?
「淺淺,我不會讓你做傻事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念,葉薰淺的執念是祁玥,而元洵的執念,是葉薰淺……
元洵深深地看了葉薰淺一眼後,心知無法勸動,他轉身離開,元修跟著元洵一塊兒來,自是不會丟下元洵然後與葉薰淺在書房里閑話家常,他和葉薰淺對視一眼後,便追上了元洵。
「修,為什麼我總覺得淺淺怪怪的?」元洵對葉薰淺的了解絕非一朝一夕,他極少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啊……有嗎?我看她挺好的呀,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之外,沒什麼怪呀!」元修神經大條,搖晃著手中的羽毛扇,搖頭道。
書房外,瓊華膽兒顫了顫,本以為自家世子妃見到了三殿下和五殿下會開心一些的,誰知最後竟是以這種方式收場,這不禁讓她心有戚戚焉。
「世……世子妃……」瓊華硬著頭皮走了進來,面露怯色,生怕被葉薰淺責罰似的。
「你不用緊張,我不怪你。」
葉薰淺語氣溫淡,比書桌上的一盞清茶還要淡幾分。
她徐徐轉身,來到書桌前,將繡了整整一個下午的衣裳抱在懷里,指月復輕輕拂過那精致的刺繡,輕嘆一聲︰「罷了,這衣裳怕是不能如期完成了……」
不待瓊華出聲詢問她何出此言,只听葉薰淺吩咐一句,「讓琉璃去趟長寧宮,就說我想見姑姑一面。」
「是。」瓊華點頭應下,正要轉身離開,卻被葉薰淺給叫住了,「等等。」
「世子妃還有什麼吩咐?」
「順便把夏鳶叫來,我有事找她。」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葉薰淺輕蹙娥眉,揮手示意瓊華先行離開,她將親手縫制的衣裳小心翼翼地收入錦盒,手指摩挲著盒子上細膩的紋路,眸光里纏綿著深沉的愛意。
不多時,書房門口便出現了身著淺綠色長裙的女子,正是夏鳶,她眸光凝駐在葉薰淺身上,聲音清脆,「世子妃,您找我?」
「嗯。」葉薰淺收起錦盒,回過身來,吩咐夏鳶,「我已經讓琉璃去長寧宮請姑姑過來了。」
「這……世子妃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嗎?」。夏鳶是祁玥的得力助手,也是如今的東苑總管,听到葉薰淺這麼說,她自然猜出了一絲端倪。
「嗯,本想再過幾日的,但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妥。」葉薰淺在夏鳶面前也不隱瞞什麼,她左手掌心輕貼在書桌上,美眸里滿是莊重與認真,徐徐道︰「我要閉關。」
「什麼?」夏鳶大吃一驚,一路上她想了很多葉薰淺要見她的理由,卻獨獨沒有想到這一重,「可是世子妃……您要是閉關了,祁王府和賢王府將群龍無首!」
「我會請姑姑代掌家主,至于賢王府,我已修書一封,讓夜離帶給爺爺,請他幫忙。」葉薰淺目光如炬,思路清晰,有條不紊地說。
夏鳶眼光毒辣,很快便猜出了這並非葉薰淺心血來潮時忽然做出的決定,而是……早已經過了深思熟慮,根本容不得他們反對。
之所以現在才說,恐怕是不想讓世子在閉關前擔心。
對于習武之人來說,心境尤為重要!
思考之際,葉薰淺已經拿著一封信走下台階,塞到夏鳶手中,信封上赫然寫著「祁玥親啟」四個字,那字跡,不似普通世家女子的字跡那般清秀溫婉,而是透著一股狷狂之意,宛若疾風勁草。
「如果半個月後祁玥出關見不到我,就把信交給他。」
「……」夏鳶如遭雷劈,瞬間失去了言語的能力,心中哀嚎一片︰世子妃,您和世子能不能不要這麼有默契!閉關這種事情一人前一人後也就算了,竟然還都留下了給對方的書信!
更要命的是,這兩個人都算準了半個月後彼此不會相見……
「我閉關期間,你找個人易容成我的模樣臥病在床,拒不見客,瞞過所有人即可。」
葉薰淺連這都想好了,夏鳶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能鄭重其事地點頭,「奴婢知道了。」
「那世子妃打算何時出關呢?」
「快則半月,慢則一月!」葉薰淺冷靜回答,這次閉關,不管她是否能突破,一個月後她都必須出關前往雪月山……即使是死,她也不要他獨自魂歸火海然後留下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
皇後深夜趕回祁王府,沒想到迎接自己的竟是這樣一個消息,她驚詫之余還是應下了,暗中執掌王府而已,除了心月復沒人會知道!
這也避免了齊皇將不該有的主意打到她身上,要知道銷魂窟在未來幾個月都不可能給齊皇帶來什麼可觀的收入,所以他必定會想方設法從別處賺銀子,祁王府和賢王府,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安排好一切後,葉薰淺方才回房,她坐在床邊泡腳,情不自禁地想起和祁玥一起泡腳時兩人腳打架的情景,「撲哧」一笑,連日的憂郁似乎散去了不少。
「郡主。」蔻月給葉薰淺鋪好了床,輕喚葉薰淺一聲。
在沒有別人在的情況下,蔻月還是喜歡叫葉薰淺一聲「郡主」,而不是「世子妃」,倒不是不將祁玥看在眼里,而是習慣使然。
祁世子妃的身份的確尊貴,但在她們心里,不論葉薰淺是否出嫁,她都是她們心中永遠的主子。
「郡主,蔻月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語言去勸說您,也知道憑借一己之力,無法阻止您,但蔻月還是希望您三思而後行,因為,深愛著您的人並非只有世子一個!」蔻月遞上干淨的毛巾,讓葉薰淺自己擦拭腳上殘留的水珠,她知道葉薰淺不喜歡別人伺候她洗腳,祁玥除外!
「即使是世子,恐怕也不希望您為了他做出如此犧牲。」
葉薰淺豎起手掌,示意蔻月不必繼續說下去,她穿著毛絨絨的鞋子,款款站起,來到窗前,仰望著星輝斑斕的天空,遙寄相思與明月,輕言輕語︰「只要能為祁玥續命,不過十年之壽爾爾……」
蔻月注視著水晶窗前女子煢煢孑立的身影,萬般心疼,她身份特殊,既不像青戎國的青裳那樣貴為皇親國戚,也不似瓊華來自鐘鳴鼎食之家,她出身月族,效命于神女一脈。
月族歷代神女,皆為純淨體質,中正平和,可同時修習兩種相反屬性的功法,眾所周知的錦繡神功,不過就是將火鳳訣和冰鳳吟同時修煉到一定境界的結果,這兩種功法相互克制,卻又相輔相成,與那禁地中的冰火兩重天異曲同工。
如果郡主功法大成,又何懼區區生死咒?
可是,除了回風神女之外,歷代月族神女,還未有人真正神功大成過!
將兩種功法修煉到圓潤如意境界的人並非沒有,王妃便是其中一個,但是達不到冰火兩重天的境界,那便算不得真正意義上的大成。
郡主深愛世子,怎會願意拿他的生命去賭那個走出冰火兩重天的渺小概率?
她真正想做的,是以禁術強行祭出錦繡神功,為世子抹掉生死咒的印記,而代價……便是自己十年之壽……
月華如水,吻濕了葉薰淺的眼楮。
秋風陣陣,勾起了她無盡的思念。
她睫羽輕顫,仰望深邃博大的星空,心如磐石般堅定。
蔻月自知無法改變什麼,見時候不早,便悄悄走了出去,不打擾葉薰淺休息,明日便是她閉關之日,她的火鳳訣已經修煉到了極高境界,否則也不會一掌轟掉北城門,與此相比,冰鳳吟稍遜一籌,這對她來說無疑是十分危險的,稍有不慎便會走火入魔,否則她也不會急于閉關了。
夜色匆匆,一晃而過。
翌日清晨,葉薰淺在蔻月的陪同下,悄無聲息地離開祁王府,直奔斷雲山,那是她小時候潛心習武之地,最是情清淨。
斷雲山,顧名思義,高聳入雲,山峰截斷天上雲彩。
葉薰淺立于斷雲山腳,回眸遙看自己一路走來的深深淺淺的腳印,心中無限悵惘,卻有充滿了堅定。
她在心中低喚著他的名字,鄭重許下誓言︰祁玥,我願以我十年之壽,換你平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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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嗚,誰說偶們滴淺淺愛柿子不如柿子愛淺淺多的?本寶寶跟他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