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玥喜歡她這般依戀他的感覺,離別的愁緒也因心愛之人的三言兩語散去了不少,若是換作平時,他最心愛的人才不會說出這樣讓他覺得分外動听的話呢!
「薰淺,我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千萬不能任性,知道嗎?」。祁玥下意識地把葉薰淺圈在懷里,有些不放心地叮囑道。
「我哪兒有任性過!」葉薰淺撅著嘴,轉過身體,背對祁玥,立馬否認。
「還說沒有!」祁玥不惱不怒,溫溫潤潤的嗓音里透著一絲寵溺,「是誰千里迢迢跑到雪月山,弄得如此憔悴的?」
祁玥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葉薰淺就立刻炸毛了,「還不是因為你不辭而別!」
如果不是他食言在先,她又怎會……
葉薰淺雙手貼在自己臉頰上,仔細模了模,似乎有些懷疑祁玥所說的「憔悴」二字的真實性。
「薰淺,我錯了……」
祁玥的態度立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在這件事情上,他的確食言了,辜負了她的信任。
「好了,原諒你了。」葉薰淺是個很好哄的人,她真心愛著祁玥,怎會不明白他的考慮?不管過去怎樣,她只知道,現在,她對他的愛沒有因為他的食言而有半點減少。
祁玥勾唇一笑,在葉薰淺額頭上輕輕一吻,兩人用過早膳,便走出門去,不料葉賢、秋奕彤都已經在與畫意軒相連的會客廳中等候多時了。
葉薰淺從昨日和祁玥相見開始,就沒有再見過他們,此時和心愛的男子手挽著手,面對她此生最敬愛的父王、母妃,竟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頗有一種出嫁女兒帶著夫君回門的感覺。
「父王、母妃,早啊!」葉薰淺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笑著問候兩人。
此時,秋奕彤才開始慢慢打量面前的一對男女,細致到了極點,偌大的會客廳中,出現了短暫的沉默,葉薰淺和祁玥交握的雙手始終沒有松開,仿佛要永遠這樣交握著,生生世世。
「淺淺,過來。」
過了好一會兒,秋奕彤才向葉薰淺招手,葉薰淺扭頭,與祁玥目光交匯,兩人心意相通,一同向前。
「母妃,怎麼了?」葉薰淺本想像小時候那般在秋奕彤身邊承歡膝下,可一想到肚子里的小家伙,她彎到一半的腿又直了起來。
秋奕彤蹙了蹙眉,有些不解,她的寶貝女兒明明就是想蹲在她腳邊和她說話的,怎麼……?
「淺淺,你的氣色看起來比昨天好多了,可是精神好像有些不濟,把手伸出來,母妃給你瞧瞧。」
葉薰淺听罷臉色變了變,死死地握住祁玥的手,祁玥感覺到她手心沁出的絲絲細汗,心中疑惑更甚,不過是把個脈,至于這樣緊張嗎?
難道說他的薰淺生病了,怕被他知道,所以才……
「不用啦母妃……我只是覺得有些難過……」
葉薰淺後退一步,為自己「精神不濟」尋找理由,心愛之人就要離開,身為妻子的她,難過在所難免,要知道……他們才大婚不到三個月。
秋奕彤和葉賢見狀只好作罷,祁玥在岳父和岳母大人面前一向溫文有禮,只需一個眼神,蔻月便捧來了茶水,祁玥從托盤上取下,鄭重其事地給葉賢和秋奕彤敬茶,「葉叔叔、秋姨,請原諒我不能像薰淺一樣喚你們一聲‘父王’、‘母妃’,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對你們的敬意有絲毫減少,只是……」
「小祁,秋姨明白。」秋奕彤微微一笑,接過祁玥敬上的茶水,輕抿一口,然後遞給祁玥一個紅包。
里邊不知裝了什麼,模起來手感很好,祁玥和葉薰淺自是不會認為這紅包里裝著的是銀票,秋奕彤又不是不知道,他們根本不缺銀票這種東西。
「等你走進冰火兩重天再打開看吧。」
秋奕彤阻止祁玥和葉薰淺想要現在打開看看的沖動,葉薰淺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服氣,等祁玥踏入冰火兩重天再看,這擺明了就是不想讓她知道里面是什麼東西嘛!
這天下間怎麼有像她母妃這樣的,有好事盡想著女婿,卻不想自家寶貝女兒的?
祁玥釋然一笑,又給葉賢敬茶,他對自己這位岳父大人可是得罪到死,但為了娶到他心愛的女子,就是得罪了岳父大人他也不能妥協。
葉賢理所當然地輕哼一聲,那模樣和表情,分明就是不買賬,然而,在妻子的「威壓」下,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接受了祁玥的敬茶,然後在心里給自己找台階下︰本城主原諒他了,就看在筱筱對淺淺這麼好的份兒上!
「你不許欺負淺淺。」葉賢不忘叮囑,淺淺是他最寶貝的女兒,連他都不忍心說她一句重話,別的男人自然也不可以。
「父王,祁玥哪兒有欺負我?都是我欺負他的!」葉薰淺生怕祁玥被自家父王刁難,連忙開口替祁玥解釋。
葉賢將寶貝女兒的反應看在眼里,心里莫名地不爽了,這個家伙分明就是把他家淺淺的心都勾走了,淺淺小時候可喜歡和他待在一塊兒了,結果現在有了男人忘了父王,簡直就是「見色忘義」!
「好了,時辰快到了,走吧。」秋奕彤挽著葉賢的手,緩緩站起,她眸光穿過窗外,直抵那略顯灰蒙的天空,輕聲一嘆。
葉賢跟在妻子身邊,形影不離,如今他的寶貝乖女兒也成了別人家的了,他所擁有的便是自己的妻子。
「薰淺,我們也走吧。」祁玥展眉一笑,雲淡風輕。
葉薰淺點了點頭,靠在他臂彎里,兩人跟在秋奕彤和葉賢身後,一步一步向前。
兩人步伐驚人一致,似是經歷了無數的磨合才練就了如斯默契一般。
在這一天之前,他們曾想過無數次面對冰火兩重天時的心情,或難過、或痛苦、或傷心……卻獨獨沒有想到,唯有平靜才能最大程度的詮釋他們此刻的心境。
葉薰淺低下頭,不去想離別時的情景,只想看著他們行走在阡陌小道上的一致步調,並希冀著時光不老,他們永遠不散。
祁玥撐著一把油紙傘,天上雨絲如線,靜靜地敲打在傘面上,如叩心扉。
雨未停,人已遠,月族第一險地冰火兩重天近在眼前。
東面是那山頂生長著冰焱花的落辰山,南面是月族神殿,而腳下,則是那以大氣著稱的月族神壇,古老神秘的紋路赫然其上,哪怕經歷上萬年歲月洗禮依舊稜角分明。
葉薰淺不是第一次踏上神壇,自是不會像祁玥這般感到新奇,來此之前祁玥已經做了許多功課,但真正踏在神壇之上,卻給了他別樣的感覺。
「小祁,通往禁地的入口並不是只有一個,神壇是其中一個,另一個不用我說你也知道。」秋奕彤轉身,對祁玥說。
祁玥點了點頭,秋奕彤口中所說的另一個入口,任何人都可以從那里進入冰火兩重天,只是幾千年積威,如今敢踏入其中的人已然寥寥無幾。
而這個入口,能讓祁玥少走許多彎路,以最快的速度抵達相伴而生的烈焰寒池,那里才是冰火兩重天的力量源泉所在。
回風神女與銀魂始祖長眠于禁地,一身神力悉數化為冰火兩重天,烈焰寒池便是神力沉澱之所。
「該說的、該交代的我已經說得很清楚很明白了,所以也就不再重復一遍了。」
秋奕彤和葉賢站在一起,注視著祁玥和葉薰淺,輕聲一嘆︰「小祁、淺淺,再過兩刻鐘,便是神壇開啟之時,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說便說吧……」
說罷和葉賢轉身離開,將獨處的機會讓給葉薰淺和祁玥,徒留下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
臨別時,才知愛有多深。
葉薰淺站在祁玥面前,緩緩抬頭,注視著自己心愛的男子,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要盡訴于他,到頭來,卻化作了深深的凝眸。
「祁玥,冬天到了,我給你做了新衣裳,可是……」
祁玥只覺得眼楮有些酸澀,從他六歲離開齊都踏上煉獄時開始,他便再也沒有流過一滴眼淚,可現在,她一句簡簡單單的話,讓他倍感心疼。
「你一定要活著回來,不許丟下我一個人……」
葉薰淺張開雙臂,抱著祁玥,嗓音里藏著深深的依戀,他撐著傘兒,擋住頭頂的絲絲細雨,可她的眼楮,早已在一片迷蒙中濕潤了……
祁玥顫抖著手,輕撫著她烏黑濃密的墨發,不敢輕易許諾,生怕給予了她無邊的希望後再次帶給她的是無際的絕望。
此去一別,凶多吉少,哪怕從秋奕彤那里了解到許多關于禁地的事情也改變不了這是他第一次探入冰火兩重天的事實,通往烈焰寒池的路途,凶險重重,詭異莫測,歷代將錦繡神功修習至極高境界的月族神女也不曾抵達過那最中心之處,更何況是身為外人的他?
「薰淺,答應我,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要好好活著。」
邁出此步,無異于一腳踏入死亡邊緣,只是,與其在生死詛咒的折磨下死去,他寧可放手一搏。
不是不愛她,不是不想和她多些相處的日子,而是他在她心目中是如此的高大偉岸,他不想將自己最差的一面展現在她面前,如果可以,他希望在她心中,他永遠如同夜幕星辰般閃耀。
他不後悔娶她,卻害怕辜負了她。
「祁玥,那你也不許死……」
寒風刮過,冬雨亂飛,時光一去不返,隨著那古老的神壇陣法漸漸開啟,相擁的兩人被一股磅礡的力量生生分開,哪怕再貪戀此時的溫柔繾綣,都逃不開雙雙分離的命運。
神壇之力,豈是區區人力所能抵抗?
葉薰淺眼睜睜地看著他寸寸遠去,兩人交握的雙手一點一點分開,越來越遠,他的容顏漸漸變得模糊了起來,她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奔向他,卻再也趕不上他……
他,終究還是在她的視野中遠去了……
「祁玥,我會一直等你,哪怕十年、二十年、一百年……此心不移……」
她痛徹心扉,凝望著遠去的他,撕心裂肺。
男子輕淺的笑容依舊,眸光里盛滿了如同星輝般的深情。
「薰淺,我想再看一眼你的笑容……」
她的視野中,他的影子變得越來越虛幻,雨落神壇,碎了,她的心也碎了……
她抹去眼角的淚水,望著那抹消失在結界邊緣處的月華銀色身影,萬般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
那把油紙傘像是被主人遺棄的風箏般跌落在細流無數的大理石壇上,木質傘架被雨水浸濕,顯露出別樣的深沉。
葉薰淺仰望著灰白色的蒼穹,任憑萬千雨絲打濕她的臉龐,仿佛要依靠冬日里那凜冽的朔風和寒冷的冰雨來澆滅心中那股難言的傷痛。
披風被雨水浸濕,濕冷而沉重,像是要把她削瘦的肩膀徹底壓垮。
古老的神壇中央,女子縴瘦的身影宛若一朵風中飄搖的花,此時,風聲雨聲聲聲入耳,卻抵不過他最尋常的一聲淺吟低喃……
視野被黑暗籠罩,連意識也漸漸渙散,疲憊的身體再也經不住如斯打擊,終于在風雨中倒下……
卻落入了另一煦暖的懷抱里……
意識完全失去的剎那間,男子關切的嗓音緩緩響起。
「淺淺、淺淺……」
熟悉的話音縈繞耳畔,女子疲憊得睜不開眼楮,本能地揪住了身側之人的衣裳,似夢囈般喃喃自語,「祁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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