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御的動作來的迅猛,且毫無預兆,就像是一頭暴怒的狂獅,撲向它的獵物,惡狠狠的要將她撕碎一般!
男性的氣息撲面而來,灼熱的呼吸,噴撫在夜色下有些幽涼的肌膚上,滿滿的都是攻擊性。
顧卿晚被嚇的瞪大了眼眸,連掙扎都忘記了,只感受到下頜上,秦御捏著她的兩根手指,強硬的抬起了她的頭,迫使她面朝上仰視著,被動承受他撲下來的氣息。
那氣息太過濃郁,好像要燙傷她的肌膚,顧卿晚一個機靈回過神來,猛然掙扎起來,再也顧不上隱忍了,怒聲道︰「什麼枕邊人,我沒說過,你放開!臭流氓!」
秦御原本憤恨已極,見自己已念出了孫知府的信,字字句句,不容抵賴,都揭開了這女人的丑陋面目,她竟然還擺手否認,他壓子,只是想要冷眼看她的反應。
這女人百般手段,要的不就是這個?
他上鉤了,她定會欣喜若狂,婉轉承受,等她擺出羞怯承受的模樣來,彼時他只會冷冷撤開,肆意的恥笑她的虛偽。
然而他懷著這樣邪惡的念頭欺近後,顧卿晚卻完全沒如他所料那般反應,她竟然突然掙扎了起來,口中還激烈的冒出狠話來。
這便惹的秦御愈發火冒三丈,也不知是氣糊涂了,還是女人叫喊間吐出的氣息太過芬芳清甜,亦或者是月光下,她的唇色紅潤泛著亮光,粉舌微露,太過誘惑,更或者是他被她的激烈掙扎給刺激了。
總之他非但沒有撤開,反倒是鬼使神差的,直直便壓了上去。
唇瓣相貼,柔軟的踫撞,兩人同時一僵,四下里突然半點聲息都沒了。
緊接著,一個像受了刺激,急于征服逃生獵物的獸,毫不遲疑展開了迅猛的攻擊,一個卻像是受了驚嚇,慌不擇路企圖逃避的兔子,奮力的搖頭嗚咽,掙扎反抗。
身下女人掙扎的厲害,秦御便又往前跨了半步,一腿微微屈起,將顧卿晚亂踢的雙腿牢牢訂在牆上,一只大掌順勢將她兩只舞動的手,緊緊攥住,固在了她的頭頂。
他捏著她下頜的手,更是紋絲不動,唇齒間突破防線,強勢撬開她的,攻城略地,橫沖直撞。
少女的唇香甜柔軟,說不出的口感,就像是開啟了一個神秘的花園,里頭有著誘人的芬芳,勾弄著人只想深入探究,恣意品嘗。女人對男人最原始的誘惑,好似蜜糖,一嘗到味兒便會像偷腥的貓兒,只想要更多。
秦御有些失控,攻勢愈發猛烈,只覺身下女人的身體柔軟似水,壓在上頭便像是跌進了綿軟的棉絮中,又比棉絮更有韌勁,更凸凹有致,就好像完全為了貼合他的身體而生,只要狠狠碾壓,就能擠揉進身體里一般。
他的所作所為,儼然已遠遠背離了初衷竟然還無所知。卻更不知道,顧卿晚此刻雙眼都要噴出火來了,她簡直難以置信,自己就這麼被非禮了!
他這是性侵,是犯罪!她要告他,要讓這個混蛋吃牢飯!
顧卿晚頭一個便是這個念頭,可轉瞬她便悲哀的發現,自己已經不是沈晴了,自己現在是什麼都沒有,只能任人欺凌的罪官之女顧卿晚。
而對方卻是連知府都能揉捏的堂堂郡王!顧卿晚悲哀絕望的眼淚頓時冒了出來,她想要掙扎的,然而秦御的力氣太大了,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塊破布女圭女圭,被他鎮壓著,肆意擺弄。
他強悍的力氣透過她單薄的身體,甚至都傳到了身後的牆壁上,引得屋檐下的紅燈籠都搖曳不停,牆角的蛐蛐像是在看熱鬧,又像是受了驚嚇,窸窸窣窣叫的起勁兒。連兔兔也從袖子中鑽了出來,掛在她的手臂上,吱吱吱吱的又蹦又叫。
都欺負她,全部都欺負人!
悲哀絕望到極點的顧卿晚突然就怒了,像是被逼急的兔子,左右是死,就算死,也要反咬上一口,也嘗些血腥才好。她突然不再被動的承受,展開反撲,主動傾身向上,唇齒間也反擊嘶咬起來。
本是單方面的攻擊,突然那節節敗退的一方開始反撲,即便是蚍蜉撼樹的力氣,也因前後反差太大,被頃刻感受到了。
顧卿晚突來的主動,令秦御本能一僵,好似被喚醒了神智般,一時退去激情,有些茫茫然,腦子發空。
他尚未反應過來,唇間便傳來一陣疼,少女的貝齒,尖尖小小,咬住了又疼又麻,說不出的滋味。
秦御瞬間松開了顧卿晚,猛然退開,因退的太急太快,顯得有些狼狽,抬手間,模上嘴唇,觸手指上沾了些血跡。
顧卿晚驟然被松開,身子一滑,差點倒地,她強撐著站穩,目光冷然的盯向秦御,道︰「我這副尊榮,難為王爺也下得去嘴,小女可真是榮幸之至,意外之至啊!」
她此刻眼眸中還含著一層水光,氣喘連連,聲音便有些發顫,可挺直了腰背,冷傲抬著頭,睥睨的眼神,卻無比清冷,映的那雙眼眸,剔透亮澤,宛若寒星。
言罷,卻又拿眼眸上下放肆的掃了眼繃著臉的秦御,道︰「王爺卻是好相貌,好身段,這般一瞧,倒還是小女佔了便宜呢,只可惜王爺的活兒實在太差,弄疼我了,不然小女倒要再嘗嘗堂堂郡王的滋味呢。」
她說罷,似笑非笑的挑起唇來,惡意一笑。
月光灑在那張臉上,隨著她的笑,臉蛋上的傷痕又都打結凝在了一塊,很丑,一雙冷冽剔透的眼眸,卻滿是張揚的嘲諷。
秦御見她這般,簡直覺得被人狠狠往臉上甩了一巴掌,他俊面發燙,也覺得自己是瘋了,怎麼就對著這樣一張毀容的臉,發了狂,失了心般,完全不記得自己原本要做什麼了,這讓他無比羞惱。
她刻薄的話,更像一把利刃,捅進心窩。秦御出身高貴,性子乖戾,何曾有人敢對他如此言語羞辱?莫說是女人,便是男人,也是不曾有過的。
這女人怎麼膽敢這樣說話,誰給了她膽氣,居然敢用那樣的言語來羞辱他!
如果是他的縱容,那麼他將告訴她,得寸進尺是要付出代價的!
身影宛若閃電,猛然欺近,下一刻,秦御的手已扣在了顧卿晚的咽喉上。
不同于上次在巷子里嚇唬她,用整個手虎口勒著她的咽喉,這次他只用了拇指和食指,精準的掐在了她的咽喉上,只要兩根指頭稍稍用力,就能將她的喉骨碾個粉碎!
秦御的身上散發出一股冷銳的殺氣,宛若來自地獄的魔君,顧卿晚卻早有準備,毫不服軟,甚至又冷笑了下,用力張口,道︰「只會欺負弱質女流,燕廣王不過爾爾,呸!」
說著,竟然就啐了秦御一口!
這麼近的距離,秦御避無可避,被她啐了個正著,頓時後槽牙便緊咬了起來,一張俊美的面容因此愈顯刀刻般線條凌冽,搖曳的紅燈籠打下暖光,流瀉在他臉上,都不曾柔緩他冷硬的臉部線條。
她說話間,帶動咽喉震顫,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兩指間的滑動脆弱,只要他輕輕用力,甚至只要動動手指的氣力,便能瞬間終結了她的生命。
他用了極大的力氣,才克制著沒手上施力,直接將這不知死活,現在還在挑釁的女人給捏死,因用力太過,手臂都有些發抖。
顧卿晚盯著臉色變換,殺氣沉沉的秦御卻一副豁出去不要命了的態度,甚至又抬起手來,沒去拽秦御扣著咽喉的手,反倒用手背狠狠模了兩把嘴,嫌棄的舉動,毫不遮掩。至始至終,她冷冷盯著秦御,睥睨冷艷的眼神,不屑一顧。
抹去唇上的痕跡,她索性閉上了眼楮,等起死來。
倒是一直掛在顧卿晚手臂上,看傻了眼的兔兔,突然覺出不對勁來,幾下蕩到了秦御的身上,沿著胸膛爬上去,又順著他伸出的手臂,跳到了他扣著顧卿晚咽喉的手腕上,一面焦急的叫,一面用雙手扣著秦御捏著顧卿晚的兩指。
扣了兩下見紋絲不動,便又探出牙齒來,啃咬起來。
不管是顧卿晚不要命的舉動,還是兔兔分不清主人的吃里扒外,都使秦御簡直要被氣炸,可越是如此,他越瞧的明白,顧卿晚不是在裝腔作勢,她是真被逼狂了,她的所有舉止都是性情所致。
倘若她存了勾他的心思,便不該是這等反應,真想攀附權貴,就得把握分寸,萬不會像她現在這樣,簡直是在作死!
也許真的是他弄錯了,這樣想著,秦御雖然依舊怒意難消,可心頭那股暴躁卻不知怎的消下去了些,殺意也隨之銳減。
他扣著顧卿晚咽喉的兩指,驟然收回,害得還在努力的兔兔頓時沒了支撐,直直往下掉,吱的尖叫一聲,及時抓住了顧卿晚的裙帶,這才蕩了兩下,幸免一下子跌在地上,摔成猴子肉餅。
兔兔心有余悸的順著顧卿晚的裙擺,軟手軟腳的爬到地上,可憐兮兮的發出叫聲。
秦御卻往後退了兩步,負手只盯視著顧卿晚,一時無言。
夜風吹過來,身前沒了阻擋,少了那具暖熱的男性軀體,身上的冷汗接觸涼風,顧卿晚打了個哆嗦,這才感覺到,渾身都是冷汗,早已滲透了衣衫。
她怎麼可能不怕死,方才頭一次口出惡言,不過是一時沖動,待到秦御一下子捏住了她的咽喉,她已經後悔害怕了,然而當時騎虎難下,她知道她越是沒骨氣的求饒,只怕越遭秦御的厭惡鄙視,死的越快,故而才反其道而行之。
越是怕越是表現的硬氣,還啐了秦御一臉口水。
索性,她運氣不錯,賭贏了。
現在見秦御似恢復了理智,顧卿晚卻不敢再強硬下去,以免再惹惱了這頭狂暴的獅子。她撐著後牆,站起身來,順了兩口氣,率先開口,緩和氣氛,道︰「現如今這信在此,我是百口莫辯,然而王爺是真冤枉我了,我是真沒做什麼令孫知府誤解的事,更沒說過什麼敗壞王爺名聲的話。這都是孫知府太過惶恐,急病亂投醫,自己臆測,想岔了。這東西我隨身攜帶,就是想找個機會將盒子還給孫知府。」
顧卿晚言罷見秦御依舊站在那里,沒什麼反應,可也不動不離的,知道他在听自己解釋,聲音便又平和了一些,道︰「王爺您好好想想,我的容貌都毀了,怎麼可能還想著去做人妾室?妾者以色侍人,我這不是自尋死路嗎?便真有這心思,也該找個尋常男人,而不該找上注定身邊美女如雲的王府郡王吧。且我不是沒見識的,縱再沒自知之明,也知道,王府的妾室,也關乎王府的臉面,不可能容一個毀了容的女人進府,惹人取笑,既知是死路,我還去嘗試,這不是瘋子嗎?王爺看我,難道覺得就是個腦子不正常的瘋子?」
秦御聞言,卻輕聲嗤笑一下,竟是接口道︰「爺瞧你,正是瘋子。」
他這話一指她方才的宛若瘋子尋死般的反應,再來也是她現在的模樣,委實不大好。
出來時,本就是匆匆著裝,現在因掙扎,一頭亂糟糟的青絲滑了滿臉,其下是縱橫交錯,布滿疤痕的傷口,衣衫散亂,可不就像半個瘋子?
顧卿晚被他噎的差點背過氣去,不過他這話卻是有些個揶揄成分了,想是將她的話听進了耳中去。
顧卿晚又松了口氣,終究是意難平,回道︰「我這幅瘋子模樣還不皆是拜王爺所賜。」
她有些咬牙切齒,可又有些敢怒不敢言的話,讓秦御略擰了下眉,就見顧卿晚順勢整了整頭發,臉頰上的落發撫開,被他踫過的唇便露了出來。
月光下,她下半張臉倒是光潔如玉,此刻唇瓣上還留了痕跡,微微紅腫,像是盛開的海棠花,落到了冰雪之上,紅艷的色澤,提醒著方才發生的事。
秦御不自在的移開了視線,踢了腳地上的白玉盒,道︰「你可以走了,這件事本王會查證,倘若真是冤枉了你,本王會給你一個交代。」
顧卿晚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被人強了,到了最後,還要各種委曲求全,主動服軟,緩和氣氛,求得生存。
左右不能報仇雪恨,也沒法將眼前人如何,她早就不願多呆一秒,聞言二話沒說,轉身就往屋中去。
「吱吱。」
坐在地上,有些無措,好似犯了大過錯,被兩個主子嫌棄的兔兔,瞧見顧卿晚要離開,忙忙站起身來,叫著追了兩步。
顧卿晚腳步頓住,回頭瞧了眼,月光打在那小不點的身上,顯得兔兔的身影愈發小而寂寥,見她轉身,它雙眼一亮,挺了挺身子,兩只手交叉在身前,連連作揖,像是在替自己的主子賠罪。
顧卿晚瞧著這樣的兔兔,莫名有些心酸,眨了眨眼,卻沒再搭理它,轉身便進了屋。
「吱!」
兔兔發出一聲尖叫,拔腿就追,卻聞秦御涼涼的道︰「去了就甭回來了。」
兔兔自听出主子這話不是玩笑,一時身子頓住,仰頭淚眼汪汪的看了看秦御,嗚咽了兩聲,見秦御不為所動,反倒朝著它冷笑,兔兔到底怕了,身子一哆嗦,屈服在主人的yin威下,灰頭蔫腦的順著秦御的衣擺爬進廣袖鑽進了筆筒里。
耳房的門被顧卿晚帶上,四下一靜,秦御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沉聲道︰「去查!」
「是。」
有人與暗處應了聲,秦御抬步,見那白玉盒還躺在地上,不由一腳踢出,夜色下散發著溫潤玉澤的精致盒子一下子撞上牆面,頓時碎成一地裂塊,撿都撿不起來。
秦御看也沒看一眼,抬腳回了廂房。
明日就要離開,秦逸的傷養了大半個月,早便好的差不多了,今夜出門去了,並不在。秦御踢開門,進了屋,屋中在角落跪坐伺候茶水的婢女忙忙站起身來。
農家小院不怎麼隔音,耳房和廂房鏈接在一塊,兩人就在廂房外的牆邊兒拉扯,婢女自然听到了動靜。
心知郡王心情不佳,大氣也不敢喘,戰戰兢兢的留意著那邊動靜,眼見秦御在窗戶邊兒的美人榻前站定,伸展雙手,才忙忙過去抖著手伺候更衣。
奈何心理害怕,手剛觸上腰帶,打了個哆嗦,指骨便觸了下秦御的身體,頓時便覺一股袖風帶起,整個人被拂的跌倒在地,一頭撞在土炕上,耳邊響起一聲怒喝。
「滾!」
婢女駭的也不敢呼痛,撐起身,跪在地上,磕了個頭,連聲應是,爬起來便逃命似的去了。
秦御有些心煩意亂的,自行扯了腰帶,甩掉袍子,倒在了美人榻上。
他這些時日領兵血洗了三個知府衙門,昨兒才回來,也不耐煩住旁處,左右這里的事兒只剩掃尾,秦逸的傷也大致養好,最多兩日就要啟程,便讓人在廂房支了個美人榻,夜里就歇在了這里,湊合了事。
昨夜躺在這榻上也沒覺怎樣,如今躺在上頭,翻了兩,卻覺逼仄的很,他長手長腿的窩在上頭,愈發窩心窩火,秦御豁然坐起身來,靸了鞋,到了杯茶。
飲了一口,那茶水溫度剛剛好,可他口中方才被顧卿晚咬破了,平日里溫熱剛好的茶,進了口便是火辣辣的疼。頓時便又惱的丟了茶杯,兔兔被這動靜驚到,探出頭從秦御丟出的衣衫里鑽出來,看了眼,見自己的主人狂暴難平,頓時幸災樂禍的咧了咧嘴,眼見秦御的眼角風掃過來,跐溜一下又縮了回去。
秦御砸了個茶盞,倒覺得好受一些了,揚聲道︰「換杯涼茶來。」
婢女哪里真敢退下,就戰戰兢兢的縮在外頭,聞聲忙應了,片刻便托著一杯涼茶送到了依靠在美人榻上,翻書的秦御手中。
涼茶是碎骨子沖泡涼制而成,淡淡的綠,盛在甜白瓷的茶盞中,若一汪碧泉,入口味甘,爽口的緊,清熱除煩。
一杯茶入月復,那股心煩倒消了下去,秦御躺在床上,閉上眼眸,誰知道就在此時,卻有隱約的哭聲傳來。
極輕,極低,斷斷續續,仿若游絲。
開始他還以為自己是幻听了,翻了個身,仔細一辨,卻果然有哭聲,且就是從隔壁耳房傳過來的。
若非他自幼習武,這夜里又太寧靜,根本就不可能听到。
這樣低弱的聲音,那女人自然不是哭給自己听的,那麼就只能是她傷心的落淚,情難自禁的垂淚了。
秦御豁然坐起身來,發現自己剛剛被壓下去的心煩意亂,以令人驚異的速度,瞬間又冒了回來,甚至更盛先前。
這女人什麼意思,就算是他可能誤會了她,他最後不也沒怎麼著她嗎?不就是親了一下,她哭個什麼勁兒,有那麼委屈傷心嗎?
秦御雙眸眯了眯,冷笑一下,站起身來,隨手抓起外裳,大步出了屋,一面自行往身上套衣,一面大步流星的往院外走。
守在門外的婢女愣了下,見他這分明是漏夜外出的架勢,忙忙道︰「王爺,斗篷。」
說話間沖進屋,取了斗篷追出來,巷子里卻哪里還有秦御的身影。
耳房中,顧卿晚悶在被子里,她不想沒用的哭,可奈何心里是真委屈!
那是她的初吻啊,前世時,她是沈天王的獨女,老爹不惑之年才結婚生子,自然是護女如命,二十歲前不準她談戀愛。等她十五六出落的亭亭玉立,沈天王盯的更緊,那鼻子,但凡有不懷好意的男孩接近寶貝閨女,隔著太平洋都能嗅得到,立馬飛過去護女趕人!
老爹覺得小小年紀根本不懂感情,又覺得閨女天真單純,又善良,太容易受騙,就要靠他當惡人,把好關,免得閨女受傷。
到了二十以後,雖然管的沒那麼緊了,但彼時她剛學成回國,一門心思想在國內的室內設計領域打響名號,都在經營工作室,感情的事兒倒放到了一邊兒,加上也沒遇到特別動心的,後來就干脆到了這鬼地方來。
想到前世被老爹護著的日子,再想到現在受了欺負,還要生受著,連個公道都沒地兒討。
總歸是女孩,心里對初戀,初吻怎麼可能沒有幻想和期待,心里那麼多美好的期許,如今都成了泡影,顧卿晚就忍不住心里憋屈難受。
心里不舒服,自然不能強忍著,余美人說了,女人想哭的時候一定要哭出來,釋放了情緒,自然便好了。千萬別壓著,內傷了,老的得多快。女人本來就是水做的,想哭就哭,只要記得哭完還要笑面人生便好。
故此,顧卿晚回到耳房,獨自躺在床上,便將被子壓在了臉上。因怕隔壁听到動靜,又翻了個身,捂在了褥子里。
她若是知道這樣哭都還讓秦御听到,看了笑話,說什麼也不會放縱自己。不過若是知道,這樣能把隔壁秦御吵走,她會嚎啕大哭,氣死對面人也不一定。
總之這一夜,顧卿晚是哭累了,迷迷糊糊睡著的,夢里卻不安寧。
她十八歲生日時,老爹送了一塊地給她,告訴她成年了,可以按照自己的設想,自己設計建造自己的小家,以後真想要獨立空間,允許她搬出去,不過每個周末都要住在家里。
她當時興致勃勃,打了雞血一般,花費了很多時間,畫好了圖紙,設計了花園,畫好後,激動的跑著一堆圖紙去給老爹看,當時沈天王看著那些圖紙,欣慰又驕傲的直贊。
後來她美滋滋的打電話安排動工事宜,夜里起來喝水,卻不小心撞見余美人在客廳里安慰獨坐喝酒的老爹。
「孩子長大了,總是要有自己空間的,你總拘著她,可小心你的小公主有一日嫌你糟老頭子管的多!你看,那塊地皮是你送的,建議也是你提的,怎現在又後悔起來了?」
「是啊,咱們的小公主,長大了……」
老爹的聲音好似一下子蒼老了不少,神情從沒有過的沒落,一下子好似褪去了天王巨星的光芒,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為女兒長大將要離開自己而心傷失落的父親。
後來,她到底沒令開工建那小窩,封存了圖紙,只時不時的拿出來看看,想到了好主意,翻出來添加幾筆。
然而在夢中,她卻夢到了圖紙上的花園別墅,一如她圖紙上的樣子,有暖暖的陽光,竹子籬笆上纏繞著各色的牽牛花,籬笆前的草地上,碧草如茵,兩只小狗嘻嘻鬧鬧,她坐在雪白的秋千吊椅上,被一個面容模糊,卻渾身散發著儒雅陽剛之氣的男子擁在懷中。
一陣風來,旁邊的櫻花樹灑下紛紛揚揚的花瓣,他們在花香中擁吻,可好景不長,眨眼間那男子的身影搖身一變就成了一只大黑熊。
張著血盆大口就舌忝了下來,獠牙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顧卿晚一身冷汗,猛然坐起身來,大口喘息。
她捂著臉,半響才意識到身在何處,望去,外頭已經天光熹微,一夜竟都過去了。
想到方才的夢,顧卿晚只覺半刻也坐不住了,匆匆穿戴好便出了屋,直奔灶房,洗漱起來。灶房還有婢女值夜,顧卿晚拿了細鬃毛的刷子,一遍遍的擦牙,那動作好像牙齒和她有仇一般,鬃毛刷子,自然不能和現代的牙刷相比,沒幾下就被她捯飭的牙齦出血,嘶嘶抽氣,引得婢女來回看了她好幾次。
這一夜秦御並沒再回來,而是直接住到了城外駐守的軍營中。
這時候,他早已起身一個時辰,正在臨時闢出來的校場上練槍。夏日城外的清晨很是涼爽,他卻已出了滿身的汗。軍營中沒有女子,都是糙漢子們。秦御練槍前便褪了身上衣衫,只穿著一條玄色綢褲,扎了猩紅的綁腿,緊繃結實的小腿線條顯露無疑,蹬在玄色繡金的鹿皮靴中。
手中精鐵長槍,足和長年男子身量足長,乃是玄鐵鍛造澆築,通體實心,沉的一般農家漢子,一身子蠻力也未必能輕松提起,握在他手中卻像是捻著繡花針一樣輕松隨意。
結實的手臂一抽一送間,長槍飛旋,婉若游龍,槍尖下綁著的紅纓,若一道殘影,帶起霍霍風聲。這邊動靜早已引得十幾個小將停了手中操練,遠遠駐足觀看,有的也挑了根長槍出來,揣摩著比劃了起來。
見校場邊兒上,親衛宋寧快步過來,秦御精瘦的窄腰擰轉,強健的月復肌滾動,引得身上汗珠急速墜落,他已飛身而起,一槍騰空刺出,矯健的身姿宛若游走雲端的龍,暴出無盡威力來。
待落地,那長槍在腕間一轉,月兌手而出,長槍已 當一聲,穩穩落進了兵器架上的槍座中。
校場一邊兒並排放著十多個大水桶,秦御邁腿過去,隨手執瓢舀了水,昂頭間往身上一澆,水珠嘩啦啦往下滾,瞬間清爽了起來。
他又澆了兩下,恰那邊宋寧已到了近前,跪地道︰「王爺,各處都已就緒,辰時便可啟程。」
秦御聞言丟了水瓢,略抬了下手,卻道︰「玄武回來了沒?」
玄武乃是秦御的隱衛,和宋寧一明一暗,並不歸屬宋寧管制,宋寧對玄武的行蹤並不了解,不想秦御竟會問他這個,略怔了下,本能抬頭看了主子一眼。
主子立在身前,迎著朝陽,身上掛滿了水珠,因赤胸,身下玄色稠褲又被水打濕,貼在身上,那筆挺欣長的身形便愈發一覽無遺,渾身都散發著一股氣勢,水珠掛在油光結實的胸膛上,閃爍著七彩剔透的光芒,令人有些難以直視。
宋寧只看了一眼便忙垂了頭,道︰「屬下未曾回帥帳,不大清楚,這便去查看。」
秦御擺了擺手,大抵也知道自己問錯了人,道︰「不必了。」
言罷,轉身便往大帳處去,他回到營帳,自行換了衣裳,在帳中撩袍寬座,道︰「說吧。」
光影一閃,原本還空蕩的營帳中央已跪了一個灰衣人,正是玄武。
他聲音清冷無緒的回道︰「屬下查問了幾人,事情源自王爺處罰拔舌的那婢女,消息傳到知府衙門,孫知府便親自審問了那丟進青樓的婢女,後特特挑選了十四個婢女送到了胭脂巷,請了顧姑娘過去掌眼……」
他將彼時顧卿晚和孫知府說的話,一字不差的都復述了一遍,這才又道︰「事後,當夜孫知府令其下崔師爺送了個玉盒給小院伺候的婢女秋水,秋水趁著送藥,將玉盒送到了顧姑娘手中,那婢女離開耳房也就不到一盞茶時候,顧姑娘便尋了過去,想要退還玉盒,那婢女卻跪地哭求,言道崔師爺說了,玉盒送不出,便不必再當差了,會賣掉她,並請求顧姑娘將玉盒親自退還給孫大人,言罷就匆匆跑了,翌日那秋水便沒再到小院當差,玉盒也便留在了顧姑娘手中。」
秦御聞言面色有些不大好看,若說昨日通過顧卿晚的反應,他已有八成肯定是自己誤解顧卿晚,此刻听了回報,還有什麼好說的,分明就是他誤解了。
玄武稟完,不聞主子再行詢問,更不聞旁的指示,便略抬頭瞄了一眼,竟然見秦御端坐著,臉色凝重好像在發怔。
他還真沒見過這樣的主子,玄武詫了一下,好像看了不該看的,忙忙垂下眼,心里一陣跳,悄然閃回了暗處。
日頭漸漸升高,天色大亮時,有侍衛進廂房中收拾了秦氏兄弟二人的東西。
孫知府早早便到了,準備恭送兩位貴人離開,進了小院方才知道,秦御兄弟二人昨夜都沒住在這里,見秦逸的親衛來收拾東西,便跟前跟後的笑問可有需要協助的。
他塞了紅封,又是一府知州,多少有些臉面,加上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侍衛便也提點一二,道︰「世子爺和郡王一會子直接就從城外軍營拔營了,不回這里來,大人真要相送,還是去城外候著吧。」
言罷,揮手令人將幾樣這些天秦逸用慣了的東西收起來,帶上路上用,又親自將幾本翻看了一半的書和一些文信之物仔細收好,檢查無甚遺落,便大手一揮,帶著人呼啦啦的離開了。
孫知府也從廂房中跟了出來,落後兩步,崔師爺上前請示,道︰「大人看這里留下的人和物件該怎麼處置?」
孫知府掃了眼小院,卻低聲問道︰「那顧家姑娘呢?郡王可帶走了?」
崔師爺嘴角抽了抽,道︰「不曾,顧姑娘還在耳房里呆著呢。」
孫知府聞言便蹙起了眉,一時也拿不準這是什麼狀況,便吩咐道︰「物件先都留著,至于伺候的人,先撤些,留兩個婢女,先呆在這里候命便是。」
他說著急匆匆的往院外走,得趕緊去城外候著,行了兩步卻又站定,吩咐道︰「那顧姑娘,你讓人帶上她,一塊到城外給王爺送行。速速去辦!」
要知道他可是在顧姑娘身上花了大價錢的,燕廣王對顧姑娘到底是個什麼意思,總要見了人,才能分辨出一二的吧。
要是顧姑娘就留在這小院,燕廣王那邊走掉了,他這禮是不是白送了且不說,燕廣王身邊沒個人為他說好話,那才是要命的大事兒呢。
這廂孫知府急匆匆的去了,那邊顧卿晚見人一波波都走了,只覺渾身清爽,走出屋子,只覺小院也清爽了起來,空氣也無比清新,簡直渾身骨頭都輕了三分,便笑了起來,道︰「可算是走了。」
這些時日,莊悅嫻也渾身不自在,以前顧家沒敗落的時候就不提了,外男哪里能入得顧家內宅?抄家後,即便是一路落魄到了這洛京城,那也總是獨門獨院,沒和什麼外男住在一個屋檐下的。
這些時日,院子里住著秦家兄弟,雖然也帶來了許多物質上的方便,可卻非她所願,只覺渾身不舒服,更何況,這秦家兄弟還帶來了不少驚嚇和危險。
如今他們終于離開了,便像是送走了一場疫病般,笑著拍了拍顧卿晚的手,道︰「是啊,可算是走了。」
誰知姑嫂二人剛送一口氣,那邊崔師爺便帶著人折返回來,笑著沖顧卿晚道︰「顧姑娘,外頭馬車都已經套好了,這便可以出發了,您請。」
顧卿晚愕然瞪眼,一臉茫然,道︰「去哪兒?」
崔師爺卻笑,回道︰「世子爺和郡王要啟程,姑娘自然該前往相送啊。」
見崔師爺的神情有些說不出的曖昧,顧卿晚頓時頭疼,自然明白這都是那白玉盒惹的禍事。
先前她都想好要把盒子還回去的,可是昨夜出了變故,那盒子後來去了哪里,顧卿晚根本就不知道。反正今日一早她起來,那銀票和盒子已經不在院子中的地上了。
想必是被秦御拿走了,如今還也沒地兒還,孫知府這里明顯過不去,顧卿晚只覺自己穿越後,當真是流年不利,各種頭大情況都能遇上。
眼見崔師爺瞧著客氣,態度卻強硬,顧卿晚心知胳膊擰不過大腿,便也不再徒勞掙扎,沖莊悅嫻道︰「崔師爺說的也對,到底世子爺和郡王在咱們家客居了一場,如今要走,做主人的送送也是應當。」
莊悅嫻覺得有些不對勁,上前一步,道︰「便如此,也該我這個當嫂嫂的去送,哪里有讓未出閣的姑娘去送外男的道理。」
崔師爺卻假笑起來,擋住了莊悅嫻,道︰「夫人還是莫要為難在下的好,在下這都是听候我們家大人的吩咐,大人讓咱們請顧姑娘去送人,咱們可不敢違命啊。」
言罷,他一揮手,道︰「還不快請顧姑娘上車,耽擱的時辰,誤了大人的事兒,你們擔待的起嗎?」。
兩個婢女上前,半是請人,半是拉人,頓時便簇擁著顧卿晚去了,留下滿臉焦急憂慮的莊悅嫻站在院子中滿心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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