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卿晚走出耳房,正好上房顧弦勇也出了屋,見院子中站著的正是巷口住著的修腳漢子王狗子,他臉上閃過厭惡鄙夷之色,瞬間收斂了,方才道︰「什麼被紫夜樓抓走了?你瞧錯人了吧,我家大嫂一早才出門。」
王狗子生的尖嘴猴腮,三十大幾了也沒娶上媳婦,收拾的邋里邋遢,人在社會最底層,才最會看眼色,豈會瞧不出顧弦勇的厭棄來。
聞言哼了一聲,道︰「老子好心來報個信,不信便算了,愛咋咋,反正也不干老子的事。」
他言罷轉身就走,卻忽聞後頭又響起一個清軟悅耳的聲音。
「這位老爺等等,你當真瞧見家嫂被人抓走了嗎?他們何故要抓家嫂,這位老爺可知曉?」
喲,這一管兒聲音,那可真是比前頭松月樓里以聲音好听而聞名煙柳巷的小鳳歌還動听呢。
王——狗子站住了腳,回過頭就見從東廂耳房里走出個少女來。
清晨剛露頭的陽光,灑下金色的光,籠著那女子。
她身上穿著一件半舊的藕荷色撒花對襟襦裳,下頭系著一條白綾子裙,裙子有些短,露出半截繡蝶戲牡丹的粉色繡花鞋來,腰間一根藍色帶子束著。
站在金光里,那身段曼妙婀娜,就像春天冒出的第一根新芽。
只可惜了,臉上層層包裹著白麻布,卻只露出一雙眼楮和一點紅唇來,毀了這通身的靈韻美好。
早听說這新搬來的顧姓人家有個小姑,貌美如雙,剛搬來就引得前頭明月樓的容媽媽頻頻造訪。
那明月樓可不是什麼不入流的小青樓,那可是洛京城中數一數二的青樓,里頭捧的姑娘哪個不曾紅極一時,引得洛京公子老爺們瘋狂痴迷,揮金如土?
老鴇容媽媽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可著這整個南城誰不知道明月樓容媽媽的眼光高。
這顧家小姑子,能得容媽媽青眼,不知生的什麼國色天香樣兒呢,可惜了……
听說是毀容了,如今瞧這滿臉包成粽子的樣兒,只怕是再難好了。
王狗子惋惜著,對著這麼個毀了容的姑娘也是要心軟的,當即將方才隔著門縫看到的情景細細說給了顧卿晚听,只略過了自己的見死不救,以及將那些菜蔬撿回去的事兒。
他言罷便告辭了,顧卿晚卻蹙了眉頭,轉身就見顧弦勇像沒事人一樣轉身正要進屋。
她上前一步,沉聲道︰「二哥難道沒听到方才那人的話嗎?不準備去看看怎麼回事,將大嫂帶回來嗎?」。
顧弦勇站定,挑著眉,嘲諷的看著顧卿晚,卻道︰「你知道什麼,那紫夜樓可是前頭花柳巷數一數二的花樓,後頭不定站的是誰,你讓我去要人?你還當自己是太師府高高在上的小姐呢,她得罪了紫夜樓,我能有什麼辦法?當日我就說那青樓去不得,是她非要去給那些妓女化妝的,如今惹出了事兒來能怨的了誰?要去你去,左右大嫂掙銀子也是為了養活你,沒見二哥這手腿還傷著呢!」
顧弦勇說著,挑開簾子便事不關己的進去了。
顧卿晚氣了個倒仰,直恨不能沖進去扇顧弦勇的耳光。
這還是不是個男人,如此窩囊!
只前幾天莊悅嫻掙銀子回來,旁氏向莊悅嫻討要,莊悅嫻掙銀子是為了給顧卿晚看病,自然是沒給,想必顧弦勇也因此記恨在心。
不過顧卿晚相信,即便莊悅嫻掙回來的銀子都給了這夫妻二人,如今出了事兒,顧弦勇也不會去管。
生性如此涼薄自私怕事兒,這種人活著簡直就是浪費糧食。
顧弦勇一推三五六,顧卿晚卻不能不管這事兒,便是女子出入青樓不好,這會子也得出面,總得先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啊。
想著,她轉身進了耳房,掀起褥子,從一塊床板下模出個破舊荷包來,收進懷中,又取了掛在牆上的帷帽便急匆匆的往外去了。
她心頭焦急,生恐莊悅嫻在青樓出了什麼事兒,自然便將兔兔給忘了個干淨,更不曾留意到,本在床被上的兔兔趁著她取荷包,已是跳到了她的羅裙上,緊緊抓著裙角。
跟著顧卿晚的腳步出了耳房,到了廂房門口,兔兔跳下來就往廂房去了。
這廂顧卿晚出了院門,沿著胭脂巷往外走,廂房中,兔兔正拽著秦御的袍角,死命的將他往外拽。
它的力氣也就比螞蟻強上一點,莫說是拽動秦御了,就是只扯件衣裳也是費勁,可奈何兔兔有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勁頭。
只見它揣著秦御的袍角一徑往外邁步,兩只手緊緊攥著袍子,兩只腿使勁往後蹬,小**往後撅,好似吃女乃的勁兒都用上了,就那麼和秦御拔起河來。
「你到底想干什麼!?」
「吱吱!」
秦御低頭瞧著使勁拽著自己袍角的兔兔,神情已是不快。
兔兔是個懶貨,平日里若沒什麼吃的好玩的,就愛往筆筒里一縮,呼呼的睡大覺。可今日一早,兔兔便不見了影,他豈不知這小東西是又尋找顧卿晚去了。
墨猴極有靈性,平日里除了主子旁人根本不愛搭理,他養這只墨猴又是難得一見的極品,更是嬌貴矜持,等閑根本就不讓人踫的。
便母妃平日里想要親近,它都一避三丈遠,也就是大哥尋常愛舞文弄墨,身上常年都帶著墨香,屋中又時常收藏有極品墨錠,兔兔讒嘴的很,對大哥才略親近一點。
可怎那丑女人,兔兔就粘上了呢,這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方才院子里的動靜,他自然也是听到了的,顧卿晚剛離開院子,兔兔便跑回了廂房,拉著他的袍角就要拖著他往外走。
它這樣,秦御豈能不知它想做什麼。
可那丑女人的閑事,他干嘛要管?大哥這里還需要人照顧呢,他一離開,正房那邊兒發現了大哥,再出了什麼意外怎麼辦。
想著,秦御猛然提前了衣擺,兔兔不防備還死死拽著衣角,便被連衣帶身提了上來,攥進了秦御的掌心。
「沒事兒就回去睡覺,不許搗亂!」
秦御說著便將兔兔甩進了袖囊中,誰知兔兔沒自己爬回筆筒中,反動咕嚕嚕地又滾到了地上去,拽著秦御的袍角繼續拖動。
拖了兩下發現沒用,將拽著的袍角往肩上一抗,邁著小短腿做出拼命向前狀,就像河邊拉縴的縴夫,口中還不斷發出「吱吱,吱吱」的催促聲。
秦御是真有些無奈了,正頭疼,就听床上秦逸出了聲,道︰「既然兔兔和那姑娘投緣,你便跟去看看吧,大哥無礙。」
兔兔聞言,頓時呲溜溜麻利的抓著秦御的袍角便爬上了身,站在秦御的肩頭,吱吱一叫,右手抬起指了指秦逸,又一指門口,沖秦御昂了昂頭。
那模樣,好似在說,大哥發話了,快走!
秦逸瞧的一陣好笑,愕然道︰「先前只覺兔兔是個有靈性的,可也沒這樣子啊,怎如今變得這麼……」
通人性的詭異!
秦御也覺得有些不對勁,耳邊兔兔吱吱的吵吵聲不斷,他揉了揉額角,卻依然站著沒動。
秦逸卻又道︰「我的傷許是還要臥床幾日,已在此處落了腳,也懶得再換地方了,這家人若然出了事兒,少不得再折騰,你去瞧瞧吧。」
秦御聞言卻有些狐疑的看著秦逸,他總覺得大哥對那丑女人有些特別的照顧。
大哥可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人,何以昨夜主動告知丑女人姓名,又將用剩下的金瘡藥主動相贈,今日還催促自己去幫人?甚至為此尋了借口,奈何他目光銳利探究,秦逸卻面色如常,絲毫看不出底細來,秦御到底妥協了,沖秦逸道︰「如此,我去去就來。」
秦逸含笑瞧著在秦御肩頭樂的又跳又滾的兔兔,擺了擺手。
都說猴精猴精,這兔兔如今真真是愈發成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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