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卿晚之所以沒在第一時間拿出那玉佩來,一來是秦御突然離開,就只提了玉佩一句,顧卿晚模不準那妖孽是逗著自己玩兒呢,還是真有意幫忙,總覺得那妖孽各種不可靠。
二來也是她存了希望,想著這眾目睽睽的,只要她能證明莊悅嫻清白,民心所向,那孫知府也奈何不得她們。
下意識的,她還是只相信自己,只依靠自己。
可她到底是太天真了,低估了孫知府的無恥卑鄙和一手遮天的能耐。
眼見孫知府是非要她們的性命了,顧卿晚也只能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了那枚玉佩上。
如今見那孫知府一看玉佩竟然驚慌的差點沒一**跌坐在地上,出了大洋相,顧卿晚心里一下子便安定了,長松一口氣。
「既然兩方爭執不下,先休堂一炷香,稍後再審!」
上頭孫W@知府捏著玉佩,丟下這話便帶著那師爺甩手往後衙去了。看眾們面面相覷,顧卿晚卻暗自捏了捏莊悅嫻的手,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後衙,崔師爺見孫知府捏著玉佩在後堂來回走動,神情凝重,便躬身上前,道︰「老爺,這玉佩可是有什麼不妥?」
孫知府卻將手中玉佩遞給崔師爺,道︰「你看看,仔細些,別弄碎了。」
崔師爺察言觀色,知道這玉佩只怕有大來歷,忙欠著腰,小心翼翼的接過,仔細翻看,卻見那是一塊極純淨的帝王綠玉佩,瑩潤無瑕,質地細膩,綠的流油,里頭的翠色就好像隨時能滴出來一般。
玉佩極大,圓形的,足有他手掌大小,上頭鏤空雕刻著圖案,崔師爺仔細看去,那圖案栩栩如生,形如獅,吞煙吐霧,威風凜凜,那分明是狻猊!
崔師爺手一抖,額頭冒出了汗,道︰「這……這是……」
孫知府點頭,道︰「沒錯,是狻猊。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早便听聞之前忠義王進貢了一塊極為罕見,個頭極大的帝王綠玉石。先帝卻將那塊帝王綠分開成九塊,令宮廷匠人雕刻成了九塊玉佩,分別賜給了自己的五個皇子,以及四個嫡親的佷子,九塊玉佩上分別雕刻的正是這龍之九子。當今天子的隨身玉佩上雕的便是睚眥。本官雖然沒有榮幸,見那九塊玉佩任其一,然這狻猊亦是龍之九子之一,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雕刻在玉佩上的佩戴的,更何況,此等帝王綠也不是作假的。」
崔師爺也禁不住渾身微抖,道︰「卻不知是哪位王爺的玉佩雕刻的是這狻猊?」
孫知府想了想,道︰「听聞禮親王的兩個嫡出公子,七爺和九爺得的玉佩上分別雕刻了鴟吻和狻猊,這玉佩不是七爺的當就是九爺的了。」
大秦建朝七年,然已換過一任皇帝。
先帝是秦的開國皇帝,自然是英明神武的,可惜就只做了半年皇帝便駕崩了。先帝其有兩個嫡親的兄弟,分別是禮親王和義親王。
這兩位親王當年跟著先帝征戰四方,那也是出過汗馬功勞的,尤其是禮親王,能征善戰,熟讀兵書,武功極高,先帝的江山,倒有一半是他領兵打出來的。
如今在位的是先帝的皇四子,秦晟,也就是現在的皇帝秦英帝,彼時秦英王帝不過十五,便令禮親王,義親王輔政。
如今皇帝已經親政,可禮親王和義親王在朝中的權利卻也可傾朝野,其中,禮親王有兩個嫡子,皆是禮親王妃所出。
這兩位爺,在宗室中排名正是第七和第九。七爺是嫡長,自然請封了禮親王世子,次子九爺秦御受封燕廣王,听聞其頗受禮親王的愛重。
「可這玉佩又怎麼會在那莊氏小姑的身上?」崔師爺禁不住道。
孫知府卻雙眉一豎,道︰「你問老爺我,老爺又該去問誰?還不快去查,不管是七爺還是九爺,你家老爺就算有十個腦袋,那也得罪招惹不起!還不快去!」
崔師爺聞言忙應了,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片刻後,崔師爺便抹著汗回來,稟道︰「老爺,都打听好了,原來這莊氏不是旁人,竟是前太子太師顧家的媳婦,就是嫁到顧家那個前朝的公主,其小姑便是顧家的獨女了,沒想到這顧家落魄了,女眷竟流落到了這洛京地界上,還犯到了老爺的手上。」
顧卿晚一家雖然曾經輝煌,但如今都成過眼煙雲,他們一家到來洛京,自然不可能驚動到崔知府的。
便那紫夜樓,也只知顧家是落難的罪宦家眷,卻並不知竟是曾經的太子太師家。
孫知府不由狠狠一拍桌子,怒容道︰「這個王翠翠,愚蠢!隨便找個替死鬼何等容易,怎偏就引來這樁官司。這顧家是落魄了,可曾經卻是一等一的權貴之家,俗話說破船還有三斤釘,這顧家小姑曾和七爺或九爺有過交情,如今流落民間,得七爺或九爺贈玉佩相護也是有的。」
崔師爺也點頭,認可孫知府的話,忙道︰「如今可如何是好?也不知九爺或七爺對這顧家小姑是個什麼態度,大人這案子斷到這里,可就差收網了。」
孫知府有些煩躁,聞言一個茶盞砸在了地上,道︰「收網?如今這般還如何收網?好端端一樁美事都讓這對姑嫂給攪合了。你也是糊涂,這玉佩何等珍貴,若非看重,又怎會相贈!?那明月樓便是日進斗金,也沒本老爺的身家性命重要!」
「老爺說的是。」崔師爺躬身應是。
孫知府揉捏著額頭,有些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道︰「你去安排吧。」
一炷香之後,公堂上再度肅穆起來,孫知府邁著官步上了堂,坐下後一拍驚堂木,卻道︰「方才本官得到了新的線索,崔師爺,帶人證上堂。」
崔師爺應諾,眨眼便有一個束著丫髻,穿水紅色襦裙的丫頭進了公堂,跪在地上,磕頭道︰「大人,賤婢是紫夜樓的粗使丫鬟秋兒,奴婢前日夜里倒餿水時,曾踫見紫海棠的丫鬟小紅鬼鬼祟祟的出了樓,因是當時已是四更天,奴婢心生懷疑,便尾隨其後,親眼瞧見小紅和明月樓的翠兒在漏巷里拉拉扯扯的說話,後來翠兒還塞給小紅一包東西。」
她言罷,一邊兒跪著的小紅,目瞪口呆,正欲說話,卻被鶯娘子狠狠掐了一把大腿。
小紅是青樓里的丫鬟,鶯娘子的手段連樓里的姑娘都怕,更何況是她?
鶯娘子常年積威,小紅頓時沒了聲兒。
就听那秋兒繼續道︰「明月樓和紫夜樓歷來不和,小紅身為紫夜樓的丫鬟,卻偷偷見容娘子身邊的丫鬟,奴婢覺得不對勁,可人微言輕,便誰也沒告訴,自己暗暗地留意小紅。昨兒莊娘子給紫海棠上妝時,奴婢借故送水,在門外听了會兒壁角,不想奴婢看到,看到小紅趁人不注意,將不知什麼東西滴進了胭脂膏子里。」
孫大人聞言沉聲道︰「哦?那如何先前不說?」
秋兒磕頭,道︰「大人明鑒,奴婢作為粗使丫鬟,不敢得罪當紅姑娘身邊的貼身丫鬟小紅,故而一開始並不敢告發小紅,可奴婢心中實在不安,紫海棠是極和善的,先前奴婢做了錯事兒,還曾替奴婢說過情,奴婢思來想去,覺得不能讓紫海棠姑娘蒙冤而死,故而才上堂作證。」
孫知府點頭,當即吩咐衙役,道︰「去搜查紫夜樓婢女小紅的住所。」
小紅眼見衙役出去,便再蠢也知道自己要倒大霉了,再顧不上鶯娘子的阻攔,砰砰的磕頭,道︰「冤枉,奴婢沒有……奴婢沒有謀殺姑娘啊!」
孫知府根本不听,一拍驚堂木,道︰「堵住她的嘴,以免她畏罪咬舌!」
很快衙役便回來,果然從小紅的住處搜到了一包碎銀子和裝過毒物的瓷瓶,孫知府當場便令人對小紅用刑。
那小紅不過是個十歲出頭的孩子,膽小體弱,幾板子下去便受不住了,讓招供什麼就招供什麼。只說自己平日里就嫉妒紫海棠美貌,又不甘受其奴役,紫海棠心情不好時對她也曾有過打罵,便記恨在心,受了明月樓的指使,在胭脂中下了毒藥,又打算讓莊氏做替死鬼。
一時間,案情終于在孫知府的鐵腕下偵破,看眾們竟然還覺得有理有據,確實小紅對紫海棠下手,要比莊氏來的順理成章。
孫知府咳嗽兩聲,先宣布道︰「既然莊氏于此案無關,乃是蒙冤,便當堂釋放,自可離去吧。」
這一出好戲演變的太快,莊悅嫻都有些反應不過來,被顧卿晚拉著,方才默默福了福身,被顧卿晚攙扶著往大堂外走。
不想兩人剛走了一步,那跪著的明月樓老鴇容娘子竟然跪行上前,抱住了顧卿晚的腿,哭著道︰「顧姑娘,先前都是奴壞了心眼,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姑娘,姑娘能否看在相識一場,同被冤枉的份兒上,救救奴家啊。」
容娘子雖然不知顧卿晚有什麼來歷,可她沒有害人,孫知府如今和紫夜樓沆瀣一氣要侵吞明月樓,她身份卑賤,無能為人,卻也看得出,孫知府就是被顧卿晚呈上的東西左右了,這才忙忙將顧卿晚姑嫂二人給摘干淨了。
她此刻走投無路,自然就求上了顧卿晚。
顧卿晚從來驕縱,何時願意吃虧的,不睚眥必報就算好的了,卻絕不是個以德報怨的聖母,哪里肯搭理這容娘子?
她可沒忘,若非容娘子相逼,本主就不會劃壞了臉,本主不劃爛臉,也就不會高燒離世,更就不會有自己的到來。
這樣算來,容娘子就是她的頭號敵人,如今明月樓和紫夜樓狗咬狗,顧卿晚可沒興趣阻攔,她從容的將裙角從容娘子的手中抽了出來,扶著莊悅嫻出了衙門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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