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御何等身手和反應,即便是情況再急些,他也能在人落到身上前,一腳將人給踹出去。
只是方才眼看著那少年撞進來,露出驚慌的神情,還有被鞭子抽的血色滲出的下頜,那略顯熟悉的神情和五官,都讓秦御想起了顧卿晚來。
他就略恍了一下神,結果要將人踹飛出去的腿便沒能抬起來,以至于下一刻那少年便結結實實的撞在了他的身上。
一股從少年身上散出的濃郁松香味沖進鼻翼,秦御瞬間渾身一僵,抬手便要將身前人丟出去,然而他的手剛抓住那少年的腰肢,便有一只手牢牢的捏住了他的大腿!
好死不死,捏的還是大腿上緣人魚線的位置!那里還從來沒被人踫過!
秦御渾身一緊,全身的感官一瞬間都集中到了被捏著的部位,眼眸中瞬間便燒起一團恨不能殺人的怒火來。
`.``他垂在身側的右手緊握成拳,而方才抓住少年腰肢準備將他丟出去的左手也驟然用力,捏緊了少年的腰。
他發誓,他要讓這不知死活的少年生不如死!
低頭間,四目相對,卻見那少年一雙清澈如秋波的眼楮,離得近了看,和那女人何其相似。且感知下,那只捏著他大腿的手,縴細而柔軟,被他左手抓著的腰肢,更是柔弱無骨,有些過分的不盈一握。
這些都令他頓住了動作,生生忍住了將身前靠著的人丟出去的沖動。
故而,一時間兩人就保持著這種親密又古怪的姿勢對視著,竟是誰都沒反應。
而雅間中,秦御身後卻還有不少的錦衣少年青年們,此刻顯然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驚住了,愣愣看著也沒動作。
外頭那幾個衣裳華麗的少女帶著各自的丫鬟也沒反應過來,四下一片俱寂,只有兔兔從秦御的袖子中鑽了出來,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抬手遮了下眼楮,偷著一樂,似怕驚著兩人,小心翼翼的又鑽進了秦御的袖子中。
顧卿晚只覺得秦御的眼眸中翻騰起一陣陣她瞧不清辯不明的情緒,他扣在她腰間的手也越收越緊,好似要生生掐斷她的腰肢。
疼痛令她眼中浮起了一層水霧,她敢肯定,腰上一定被他捏的青腫了。可她不敢哭,也不敢表現出疼來,她是男子,男人哪有那麼嬌氣的!
顧卿晚咬著牙,生生將疼呼聲咽了回去,方才捏著秦御大腿才堪堪站穩的手,果斷又捏了一把,借了把力,這才挺直了仰倒的脊背,掙開秦御站起了身來。
她這一動,雅間內外才像是被解除了某種禁咒一般,一眾錦衣公卿子弟瞪著眼,交頭接耳。
「不會吧,小爺看錯了吧,二哥會讓男人近他的身?」
「爺方才也看的真真的,嘿,今天有好戲看了,爺看那個倒霉的少年郎要被五馬分尸了。」
「哈,五馬分尸?不挫骨揚灰就不錯了。」
……
秦御男生女相,小時候不小心曾被嵩陽伯府的浪蕩三公子給當成女娃親了兩口,雖然他當時便將那宋老三給打斷了一條腿,丟進御花園的河清池里差點沒淹死,可後來還是落了個不準男人近身的怪癖。
他們這些人平日交往走動,便和秦御相交還不錯,也不敢過分靠近他。今兒這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少年,竟然從天而降,直接撞進了秦御的懷里。
這不是自己往閻王殿掉嘛!後果簡直是不用想的啊!
一眾人幸災樂禍的等著看熱鬧,不怎麼真心的為這惹了禍尤且不知的少年默默祈禱。
而外頭劉佳慧和周清秋等人在顧卿晚退出秦御懷抱後也紛紛反應了過來,周清秋打頭,率先面色微變,跪了下來,口中喊著,「拜見燕廣王殿下。」
她一跪,後頭劉佳慧等人也跟著紛紛跪下,走道上一時跪滿了人。顧卿晚覺得自己好像也應該跪一下,可動了動膝蓋,到底有些跪不下去,偷偷瞄了眼,見包括秦御在內的所有人都瞧著外頭,她便裝作受驚過度的模樣,捂著下巴縮著肩膀裝傻。
「臣女們皆不知燕廣王殿下在此用膳,以至于生了些爭執,讓賤民驚擾了殿下,還請殿下贖罪。」周清秋察覺到秦御的視線,不由微咬著唇,聲音柔婉的說道。
她說話時已是直起了身子來,略抬著頭,頷著秀麗的下巴,一雙嫵媚的眼因半垂狀態宛若半隱半現的秋湖美景,而更顯精致。似因方才的事而抱歉,有些羞赧一般,她的雙頰上略飛起了些紅暈。舉止上倒是落落大方的很,挺直的背脊還有些文士不為權貴折腰的不卑不亢之感。
顧卿晚的目光落過去,瞧著周清秋艷麗無雙的模樣,禁不住贊了一聲美人。
說實話,這周清秋的容貌確實極好,和本主很有的一拼,但壞就壞在周清秋的容貌過分嬌艷了,是那種一瞧就像狐狸精的女人,這種容貌生成歌舞姬自然是好的,出在世代書香的周家便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偏周清秋對自己的容貌自視甚高,而周清秋乃是周閣老的孫女,從前顧明承是首輔,周清秋的祖父周啟是次輔,尋常政見便總有沖突,周清秋和顧卿晚分別作為次輔和首輔的孫女,自然也常常被拿來做比。
顧卿晚清麗無雙,是那種很容易討大家主母們喜歡的相貌,以至于兩人在一起,那些夫人小姐們總是贊顧卿晚的多,周清秋便顯不出來了。再加上顧卿晚是柔婉的性子,周清秋卻性子張揚一些,兩人的性格也不大相合,這便成了相看相厭的,很是不對盤。
後來顧卿晚定了親事,尋常出門走動的時候不多,周清秋才冒出頭來,隱隱有了些文官家中姑娘之首的苗頭來。
顧卿晚正想著這些,就聞秦御開口,道︰「方才怎麼回事?」
他的聲音還算溫和,周清秋卻蹙了下眉,道︰「回殿下的話,臣女方才和禮部右侍郎府的劉姑娘,大理寺少卿府的馮姑娘說笑著往雅間去,不想這賤民對臣女幾人多有冒犯欺辱之意,臣女的婢女是個護主心切,又性情急躁的,便想替臣女略教訓一下這賤民,誰知道打斗間,這賤民竟沖進了雅間,這便剛好沖撞了殿下和諸位公子。如今,既殿下在此,還請殿下主持公道,為臣女三人做主才好。」
周清秋說著還略縮了縮肩膀,臉上神情有些驚魂不定,往顧卿晚的方向略看了一眼。
周清秋歷來是個嘴皮子厲害,得理不饒人的,可顧卿晚倒不知道她竟如此能言善辯,如此擅于避重就輕,黑的都能給她說成白的,幾句話便將責任推了個干干淨淨,還倒打一耙,反咬一口。
真是最毒婦人心啊!
周清秋言罷,後頭劉佳慧也忙抽出帕子,委委屈屈的揉了揉眼,開口道︰「殿下可要替我們做主啊。」
馮意欣自然也不甘示弱,亦是滿臉的驚惶之色,雖是沒多話,卻受驚過度般靠在了身後婢女的身上。
「喲,沒想到這小子毛還沒長齊,倒是都會調戲女人了。」秦御身後緊跟著的,穿暗紅色團花圓領錦緞長袍,束青玉冠的是樂華長公府的長子沈擇,他率先敲打著手中的折扇道。
「嘖嘖嘖,瞧把幾位姑娘給嚇的,此等不開眼的,就該扭送了順天府,打個幾十板子才好。我天朝的民風都讓這等人給敗壞盡了。」
旁邊勇毅侯府的三少爺李東哲也跟著表示,轉而又抬手指著顧卿晚,笑著沖後頭穿淡青色錦袍,容貌頗為俊秀的青年道,「詠硯,要不你把這小東西直接帶回你那大理寺得了,一番手段下來,管飽叫他往後上了街,老老實實,夾著褲襠再不敢調戲女人。」
「哈,正是如此,昌茂這提議好!」跟著幾個公子哥紛紛附和起來。
早年,秦御作為禮親王府得寵的次子,也是混跡京城貴冑圈的一霸,沒少和各府的熊孩子們四處惹事,招惹是非。
他身份高,武藝強,腦子聰明,自然是一群貴冑子弟的領頭人,和他相交的也都是各權貴府邸里嫡出得寵的,和他差不多身份的少年公子哥。
所謂人以類聚,皆是些性情飛揚跋扈的主兒,這幾年秦御出征在外,如今歸來,便更是讓這些公子爺們馬首是瞻了。今日就是一群人專門設宴為秦御接風洗塵的,出了意外,那少年明顯鬧的秦御不舒服了,他們自然是紛紛爭著將其往火上架。
更何況,周清秋是閣老家的嫡女,平日里也算一個圈子里的,又是嬌滴滴妖嬈嬈的大美人,受了欺負自然是要憐惜一二的。
周清秋聞言略垂了頭,露出青絲如雲和一截雪白的脖頸來,勾了下唇角,美眸中有些得意。
「行啊,我都听二哥的。二哥一句話,何必進大理寺,這就讓這小子四肢分家!」那叫詠硯的乃是陳郡王府的世子,如今正任著大理寺正之職,聞言便笑著上前請示秦御。
秦御當年帶著這一眾權貴子弟闖禍時,眾人將他視為首領,要叫大哥,秦御卻言他是禮親王府的二爺,大哥那是秦逸的稱呼,豈能亂叫?故而這群人便改而喚了秦御二哥,見了秦逸卻都恭恭敬敬的叫聲大哥。直令秦逸頭疼了好一陣子,便現在被這群人叫大哥,也是禁不住嘴角直抽。
那陳詠硯言罷,大家的目光便都落到了秦御的身上,原想著秦御該狠狠處置那闖禍的少年了,李東哲見顧卿晚竟還站在那里,挑了挑眉,臉上厲色一閃,正準備過去一腳將這不長眼的東西踹的跪下,誰知他剛靠近顧卿晚,秦御倒看了他一眼。
本來這群人便都熟知秦御的脾氣,敬畏與他,這三年多秦御又在戰場上磨礪的一身強大氣勢,這一眼掃過去,也不見多冷厲逼人,李東哲卻不知為何生生頓住了腳步,後背一涼,僵在了那里。
接著他就目瞪口呆的看到秦御沖那少年開口詢問道︰「是她說的那樣嗎?你可知罪?」
「……」
頓時一眾公子哥兒盡數愣在了當場,全都目瞪口呆起來。
陳詠硯愕然而不可置信的瞧了眼旁邊的沈擇,那目光分明在說。
我操,老子幻听了吧,燕廣王什麼時候脾氣這麼好,收拾人前都知道給人自辯的機會了?
沈擇也一臉驚嚇,見鬼一樣回視著陳詠硯,無聲的道,別找爺要安慰,爺他娘也受驚不輕啊。
顧卿晚低著頭,一時倒沒發現眾人目光神情的古怪,更沒感受到詭異的氣氛。
事實上她有些走神,看著周清秋和劉佳慧跪在一起,同仇敵愾的模樣,她還在想著顧家獲罪的事,會不會和劉家周家有關。
听到秦御的問話,她回過神來,也沒覺得有任何不妥。出了事兒,自然要听兩邊都說說的,不能只听周清秋一言之詞,除非秦御是好糊弄的蠢蛋,不然問問她這另一個當事人不是很正常嗎?
故此顧卿晚很淡定的抬起頭來,沖秦御略作揖道︰「回燕廣王的話,這位姑娘的話不盡不實之處甚多,事情並不是這樣的。」
他這樣淡定鎮定的模樣,一時倒將一眾人的下巴又給驚掉了。
「哦?你有何話說?」
秦御目光在顧卿晚臉上遁視了兩圈,這才收回目光來,倒是李東哲目光一轉,面露興味之色來,很狗腿的搬了個太師椅往秦御身後一放,示意秦御坐下慢慢審。
秦御倒也承情,撩袍就大刀金馬的坐下來。頓時這里倒成了公堂一般,頗有幾分青天大老爺審案的模樣。
李東哲挺著腰桿子往秦御身後一站,板著臉,一臉公正肅穆,做出一派師爺的模樣來,沖顧卿晚道︰「燕廣王殿下給你機會,還不從速交代!若真不是你的錯,燕廣王殿下公正清明,明察秋毫,自然會為你做主!」
兩人這樣,頓時後頭沈擇幾個便憋笑成一團。
「你做什麼?!」
沈擇禁不住撞了撞李東哲,李東哲扭過頭低聲道︰「二哥什麼性子咱們還不知道,多半今兒興致好,玩這小子呢。」
听他這麼一說,沈擇等人恍然大悟。
哦~
這少年撞了秦御,依著秦御龜毛的性子,指定捏死這少年都不解恨啊,這是要給他希望,然後再狠狠將他拍進泥里去啊。
這樣才解氣,這樣才有趣好玩嘛。就說,二哥出征磨練了三年,如今行事果然更加手段高明,英明神武了。
他們這些小弟不能沒個長進,得緊跟二哥腳步,得撐起場子來啊。
頓時沈擇也背脊一挺,屁顛顛的跑到了秦御的另一邊,端著架子,站的筆直,陳詠硯幾個紛紛跟上,往顧卿晚身邊一邊兒站了,就跟那公堂上執水火棍的衙役一般,將受審的顧卿晚給夾在了中間。
顧卿晚莫名其妙的看了幾人一眼,這才沖秦御道︰「不知在下可否問這位姑娘幾句話?」
秦御挑了下眉,卻道︰「問,若事情另有隱情,本王自不會姑息惡人,可若你辯不出個一二三來,那便仔細你的小命!」
秦御這話說出來,口氣頗有些沉冷,听的後頭沈擇幾個擠眉弄眼,接著便用同情無比的眼神看向顧卿晚。
周清秋也覺得秦御那話重在後半句上,冷冷的勾了下唇,抬眸看向顧卿晚,神情頗有些高高在上的冷銳和不屑,只可惜秦御未曾免她的禮,她跪在地上,氣勢一下子便大打折扣了。
她這是頭一次正眼看顧卿晚,這一看倒愣住了。
眼前少年怎麼生的如此像那個令人厭恨的女人!那女人都成了罪官家眷了,怎冒出來個不長眼的賤民也會長的像她。當真是陰魂不散!
周清秋想著,臉上的厭惡和憤恨之色一閃,已是下定決心,今日非讓這不知死活的少年躺著出去不可。
顧卿晚卻沒在意周清秋的神色,只道︰「敢問這位小姐,何為賤民?在下雖然身無功名,一介白衣,但卻也是清白出身的讀書人,小姐口口聲聲賤民二字,可是看不起天下的勞苦百姓,看不起似在下這樣的寒苦清貧讀書人?」
周清秋全然沒有想到,顧卿晚一開口,不是說方才的事兒,反倒扯了個毫不相干的話題,愣了一下,臉上便有些慌色一閃而過。
沈擇幾個自然也沒想到會如此,一時倒個個看戲不怕台高的放亮了眼,紛紛看向周清秋,想看她會如何應對。
周清秋被眾人盯著,放在廣袖下的雙手捏起,卻道︰「你這是強詞奪理!本小姐只是那麼一稱而已,何曾有你所指之意?殿下,他這分明是東拉西扯的想要為自己月兌罪!」
顧卿晚揚眉,淡聲道︰「原來小姐只是隨口一稱啊?這不經思索,沖動之語,便更說明小姐心里的真實想法了。小姐不準備解釋下這賤民二字到底是何意嗎?」。
周清秋見秦御沉著臉不說話,後頭一眾權貴子弟都盯著自己,不回答倒好似自己怕了這賤民一般,頓時便道︰「士農工商,為士族的自然要比務農之人貴,你也說了,你不過是一介白衣,身無功名,而這里的諸位哪個不是官宦子弟,比之你,自然是貴人,本小姐稱你一聲賤,又有何不對?」
顧卿晚不覺呵然一笑,道︰「這位小姐太過強詞奪理了吧,你的賤,是特定加在民之前的。先帝便有言,民能載舟亦能覆舟,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當今皇上更是有言,要我大豐上至皇室宗親,下到芝麻縣令,都要愛民如子,升斗小民,不可欺辱。那等草菅人命,不將百姓放在眼中,肆意侮辱欺凌的官員,一旦發現,必將嚴懲。便連皇帝都如此愛民,小姐一口一個賤民,到底是什麼意思?請贖在下無知,從來只听說過庶民,小民的稱呼,听說過賤奴賤妓,還真不知道原來還有這平民百姓,也能用賤民稱呼之。只不知這位小姐是哪個高門貴府的,如此家學淵博,還請告知,也讓在下瞻仰一番。」
周清秋萬萬沒有想到眼前的少年竟然如此刁鑽陰毒,抓住她稱呼上的一個小錯,竟如此伶牙俐齒的將她堵的無話可說,一時間漲的臉色微紅。
李東哲卻看的起勁,聞聲唰的展開折扇,又啪的合上,敲了下手心,點著顧卿晚道︰「果然是升斗小民,瞧瞧你那點見識,這位可是周首輔家的姑娘,周清秋小姐。」
顧卿晚跟著顧弦勇離開京城時,周清秋的祖父還沒升任首輔之位,沒想到一晃,周家已經替代了顧家的位置。
顧卿晚雙眸微眯了下,這才沖李東哲作了一揖,道︰「這位公子想是弄錯了吧,她怎麼可能是周首輔家的姑娘,這不可能,不可能啊。」
她說著面露疑惑,震驚,不信之色,像是被打擊了一般,連連搖頭。
沈擇見她這樣,倒是露出了興趣之色來,接話道︰「這話是怎麼說的?」
顧卿晚便道︰「在下雖為升斗小民,可周首輔在下卻是知道的,那是寒門學子的標桿啊,是天下清流文人之首啊。要知道這周首輔也是從清貧出身,一介白衣,從庶民經科舉,後跟隨先帝,投得名主,一步步走到今天入閣拜相的高位的。誰人不知,因這位老大人從清貧出身,故此最重民生,最知民意,最體民情。治家極嚴,為官清廉,家風清正。他是天下寒門學子孺慕之人,也該是最看中寒門學子,待庶民和寒門學子最親切才對,老大人家的小姐,又怎麼可能對著書生,出口就是賤民,辱之罵之呢。這完全不可能啊,這位姑娘想是冒充的吧?」
顧卿晚剛言罷,那邊給秦御端了杯茶,結果秦御不接,便自行喝了一口的李東哲當即便一口茶噴了出來,差點沒打翻茶碗。
沈擇見周清秋的一張俏臉已漲紅成了茄色,而顧卿晚竟一臉正經,滿目不信的迂腐呆子模樣,頓時更是指著顧卿晚,手臂抖著,憋笑不已。
這少年哪里冒出來的,尋常白衣書生,遇到這等事兒,早便嚇癱了,他倒促狹,竟做出此等模樣來,說出這樣諷刺蔫壞的話來。
冒充的?
哈,虧她想的出這樣荒謬的話來,首輔家的姑娘,還有冒充的一說,還冒充到他們這麼多貴公子面前了?
陳詠硯幾人也不覺搖頭失笑,周清秋頓時便覺受了滿堂嘲笑,這等羞辱,她從生下來便未曾受過。
周清秋忍受不住,怒目瞪著顧卿晚,膝蓋一抬就要起身,誰知她身子剛抬了一半,一直坐著面沉如水的秦御竟然突然出聲了,道︰「本王讓起了嗎?嗯?」
周清秋頓時渾身一抖,咬了下唇,長長的睫毛晃落兩串珠淚來,卻又生生跪了回去。
她心里委屈極了,她身上沒有封誥品級,即便是首輔家的姑娘,見了秦御這樣的郡王,按道理也是要行大禮的。可這京城,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她的祖父是一品大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
她作為宰相府的嫡出姑娘,那尊榮比尋常不得勢的郡主之流要強的多,平日見個什麼郡主,王妃的,也都是不用下跪就被免了的。就算出門遇到個王爺郡王,也是如此,便一時未免禮,跪下走完了大禮,也會免了。
可今日……這燕廣王竟讓她生生這麼跪著!
周清秋的膝蓋已腫痛起來,心頭涌動著委屈和傷心,一時間間卻又覺得不對,她猛然抬頭看那賤民,果然見他竟然還站著!
她們都跪著!他怎麼能站著!
周清秋頓時便找到了攻擊點,怒聲道︰「大膽,見了燕廣王殿下卻不行禮,如此藐視朝廷的刁民,又有何資格教訓本小姐!」
顧卿晚見周清秋指出了此點來,面露慌色,忙道︰「是草民無見識,頭一次見郡王這樣的貴人,一時失態,忘記禮數了,草民這便給殿下行禮!」
他說著撩袍就要下跪,豈料膝蓋微彎,就听秦御道︰「免了。」
顧卿晚一呆,頓住了動作,卻心頭一緊,只道完了,秦御定是認出她來了,不然沒道理免禮啊!
誰知她偷眼望去時,卻見秦御面色冷沉,正看著周清秋,唇邊勾著些譏嘲的笑,道︰「看來周姑娘跪本王,跪的很是不甘不願啊。」
他口氣輕飄飄的,可卻讓周清秋渾身發冷,遍體生寒。
燕廣王這分明是在敲打她,告訴她,他要誰跪,誰便是心中再不甘,出身再高,也得跪著。他不讓誰跪,便那人是一介草民,也照樣能站著。
李澤等人明顯也看出周清秋的不滿來了,方才還吃驚秦御對那少年的免跪態度奇怪,此刻皆恍然。只覺秦御這樣,只是為了敲打周清秋,給周清秋難堪罷了。
顧卿晚也是這樣想的,頓時便長松了一口氣。
周清秋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可首輔再貴,權柄再重,也是臣子,是皇家的臣子,而秦御乃是根正苗紅的皇室子弟,她不敢不服,不敢不跪,咬著牙道︰「臣女不敢。」
只周清秋這些年高高在上,飛揚尊貴慣了,如何受得了如此羞恥,她言罷,便偷偷的沖身後婢女打了個手勢。
那婢女當下面露獰色,抬頭便道︰「敢詆毀首輔,污蔑我家姑娘,口出狂言,婢女這就代姑娘教教你規矩律法!」
那婢女說著便起身撲向顧卿晚,秦御放在膝頭的手微動了下,接著卻生生握住了扶手,冷眼旁觀。
周清秋的母親吳氏出自武將的吳國公府,吳國公就只吳氏一個女兒,本是想讓其招贅的,結果吳氏看上了周家嫡子,非要嫁去周家,吳要死要活。周家的嫡長子怎麼都不可能入贅吳國公府,吳氏要死要活的,吳國公沒了法子,只得將獨女嫁到了周家。
周清秋身邊的丫鬟便是吳國公送給外孫女的,乃是習武出身,極為狠辣,武功還不錯,這些年沒少替周清秋做爪牙,傷過不知多少人。
顧卿晚是知道這丫鬟的,且方才這丫鬟就差點用鞭子抽壞她一雙眼楮。這會子她讓周清秋出了丑,這丫鬟出手必定更加狠辣,故此顧卿晚看著那丫鬟過來,便嚇的面色陡變,一臉蒼白。
本能的,她驚叫了一聲,跳了兩步,直接往秦御身邊撲去。
因秦御坐在太師椅上,而他身後又一左一右的站著沈擇和李東哲二人,顧卿晚躲不到秦御身後去,便只能往身前撲。
結果她兩步撲過去,明明覺得跑的好好的,可就是不知道為何,下一刻就覺雙腿一拌,她整個人便失去平衡往秦御身上直倒了下去。
接著就覺腰肢又被人捏住了,也不知怎麼一個天翻地轉的,再回神她已一**坐在了秦御的大腿上,而耳邊砰的一聲響,望去那追著她的婢女已被踹飛了出去,直接撞在了走道的朱紅柱子上,許是撞壞了腰,委頓在地,臉色慘白,卻沒叫出聲來。
這一幕發生的太快,以至于眾人都有些沒明白發生了什麼,總之,回過神時,就見一向不讓男人靠近一步之內的燕廣王,大腿上竟然坐了個少年郎!
而且那個少年郎居然是活生生的,沒有被他拍死!
「……」
李東哲幾個頓時便有些受不住打擊,眼珠子掉落了一地,有種撿都撿不起來的感覺。
------題外話------
階上新雪送了1顆鑽石1朵鮮花、qingyunran送了1顆鑽石、15146199215送了1顆鑽石、Iffy送了1顆鑽石、tutouyu送了2顆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