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卿晚睡覺自然是月兌了外衫的,睡夢中也不知是湯藥的原因,還是被噩夢折磨的,總之出了一身的汗,將身上薄薄的棉麻褻衣給浸濕,此刻都還沒有干。
大抵是睡的不安寧,在被窩中掙扎了,衣衫散亂,這會子跌下床,好死不死的,那褻衣的帶子竟然被扯開了,衣衫半敞,直接便露出了里頭藕荷色的肚兜來。
那件肚兜還是當日從顧府中穿出來的,用的是上好的妝花紗,質地輕薄柔軟貼身,上頭繡著的四季海棠,乃是她八個大丫鬟中,最擅針線的瓊枝費了半年繡成。
潔白無瑕的海棠花瓣,黃燦燦的花蕊,粉女敕的花骨朵,翠綠的枝葉,兩只五彩斑斕的蝴蝶,恣意的盛放在少女最嬌羞的所在。
衣料本就輕薄,因常常穿著,又洗的勤快,愈發薄透起來,幾乎遮擋不住什麼。于是,多好的繡工,多完美的配色,多漂亮的繡樣,都成了陪襯,擋不住女子天生麗質的風情。
小小的兜兒,只到月復中,露出圓潤的肚臍,縴細柔軟的腰肢。
半開的窗扉,屋檐下輕輕搖曳的紅燈籠,紅光流瀉,正正透過窗縫落到了床前的一片地面上,此刻像是聚光燈一樣,都照在了她的身上。
仿若會發光的瓷白肌膚,只用眼楮就可看得到的柔滑細膩,凝脂無暇。
顧卿晚有些呆呆的抬起頭來,恰秦御也有些茫茫然的移開目光看向她的臉,四目相對,像是火苗遇到了干柴。瞬間點燃,驅散了方才古怪的沉寂。
秦御幾乎是氣急敗壞的轉過了身,怒喝一聲,道︰「你這笨女人,睡覺連衣服都穿不好嗎?!」
他說罷,踏著重重的步子,幾乎是一步一個腳印,沖出了屋去。出了門還不算完,轉身一腳又將門踹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顧卿晚本有些傻眼,一時沒反應過來,待門重重被甩上,她才算徹底回過神來。
我去!
吃虧的,被看的,都是她吧?
那位大爺憑什麼表現的就好像他吃了天大的虧,倒了天大的霉一般?憑什麼把人看光了,明明前一刻還看的目不轉楮,痴痴迷迷的,下一刻就裝起大爺來,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委屈?委屈你大爺!
顧卿晚幾乎是吼的,沖窗外道︰「姑娘的閨房,你闖的還有理了!看了不該看的,這會兒裝什麼正人君子?誰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顧卿晚的聲音本就偏軟糯清甜,這會子因是情緒激動,透著些顫音,這樣嚷嚷出來,不顯得粗野刁蠻,反倒有種嗔怒打俏的意味一般。
院子中原本就寂靜無聲,這下子,卻是滿院子的人都瞧了過來,雖然只一瞬間,眾人皆被站在耳房屋檐下,燕廣王那冷煞的身影給駭的低了頭,可秦御卻分明感受到他們一個個豎起的耳朵,感受到他們方才瞧過來那一瞬間,驚愕古怪的眼神。
他的俊面頓時便火辣辣的燒了起來,平生就沒覺得這樣丟人羞憤過,他恨不能現在就進去,一腳踹死那女人!
這還是女人嗎?她還要不要閨譽?
听說過有人處心積慮地敗壞旁人閨譽的,從沒見過自己將自己被人看了的事嚷嚷出來的!
不對,還是那女人打的就是這個主意,想讓他負責?
沒錯,除了這個原因,再沒旁的理由讓她這樣做了!
這個猜想令秦御頓時產生一股極度的不舒服和煩躁來,間或還有些連他自己都辨不清楚的強烈失望和厭惡。
這讓他再也不願意在此多呆,拔步便往院門去,一直坐在秦御肩上的兔兔見他不再進屋,竟然往外走,急的發出一陣吱吱吱吱的叫聲。
見秦御理都不理它,它小**一撅,就籌謀著從秦御的肩頭跳下去,誰知道還沒動作,便有一只大手毫不留情的將它給抓了下來,攥在了手心。
「吱吱!」
兔兔抗議的發出叫聲,小小的,柔軟的雙手撐著秦御的虎口,用了吃女乃的勁兒,費勁地往外著身子,奈何秦御的手便像是五指山,死死鎮壓著它,它憋紅了臉,身子也沒拔出一毫來。
「吱吱。」
兔兔的叫聲淒婉悲慘了起來,充滿了可憐的祈求,伸出舌頭,巴巴的舌忝著秦御的手背。
秦御卻冷笑一聲,屈指用力,彈在了兔兔的腦門上,兔兔頓時兩眼發直,搖頭晃腦了兩下,大眼楮一閉,軟著身子撲在了秦御的虎口上,這次是真暈倒了,被狠心且暴躁成狂的主子給劈倒的。
今日凱旋回京的大軍已經到了滄州,如今大軍就駐守在洛京城外,他和大哥的親兵也都到了。先前一路狼狽逃命,帶著的一隊人馬和上百隱衛折損殆盡,這一筆賬,他們兄弟豈能不和那幾個州府的官員清算?
現在有大軍駐守,他不用再擔心大哥的安危,今日他便要連夜帶兵殺回去,勢要一血之前被追著狼狽逃命的前恥,也是要京城中某些人好好看看,他們兄弟並非好欺的,讓其付出慘痛的代價,下次真要再動手,先給他掂量清楚了。
他這一去,少說也要十天半月才能回轉,兔兔是他的愛寵,從未離過身邊,自然是要隨行的。
就要出發,誰知道偏兔兔這時候竟然鬧起了脾氣來,臨行前,非要去尋顧卿晚告別。
想到要不是這東西鬧他,他也不會心中窩著火,一腳踹開耳房的門沖進去,更不會經歷方才那樣令人胸悶難堪的事兒。秦御對兔兔便沒了半點憐愛之心,見它暈了過去,直接便丟進了袖囊中。
秦御出了院子,巷子中卻已站了兩排金甲侍衛,這些侍衛不同于前幾日孫知府派過來的那些人,他們個個金甲著身,目光銳利如鷹,身姿挺拔如山,腰間挎著的長劍,未曾出鞘便能感受到其中森森寒氣。
這些都是上過戰場,經歷過數十甚至上百場戰役,殺過人,從閻王手中奪回命,歷經磨礪活下來的鐵血戰士,他們無所畏懼,所向披靡,能夠以一敵百,是虎翼軍的精銳,更是禮親王麾下最為衷心,戰斗力最強的兵甲將士。
他們站在這巷子中,使得巷子里充斥著一股勃然張力,連躲在牆角探頭的蛐蛐都停了叫聲。
見秦御一襲玄色勁裝,腳蹬鹿皮軍靴,寒著臉跨步出來,眾將士齊齊一撫腰間長劍,單膝跪地,口中齊齊喝道︰「二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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