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晴跪在地上,臉色煞白,緊緊咬著唇,滿臉的懊悔之色。都是她嘴快,怎麼能當著姑娘的面說那樣的話呢。
這些時日相處下來,文晴對顧卿晚是真生出的主僕之情來,顧卿晚和善好伺候,對她也親切,雪景院也清淨,文晴覺得能伺候顧卿晚這樣的主子是自己的福氣。
只她這些時日觀察也算是瞧出來了,顧卿晚是真不樂意當這個顧姨娘,對秦御也不怎麼上心,文晴有時候想想,也能理解。
顧卿晚本來是首輔千金,是要做鎮國公府正經的世子夫人,將來做鎮國公夫人的,便是家道中落,又退了親,大抵也磨損不了心中的清傲骨氣,旁人瞧著千好萬好的王府妾室,在顧卿晚眼中怕是桎梏煉獄。
更何況,顧卿晚不是養不活自己的人,文晴瞧著,單憑顧卿晚的一手易容術和連王府匠師們都驚嘆不已的蓋房子的能耐—無—錯—小說,在外頭她就能自立門戶。
也莫怪顧卿晚不甘心,和秦御之間,倒像是秦御更貼著一些。
文晴是真心覺得顧卿晚和王府那些個整日里心思詭詐,算計王妃,搶奪寵愛,沒什麼見識,老出ど蛾子,上不得台面的妾室不一樣。
只是偏偏顧卿晚現在就處在這麼個位置上,妾室本來就是上不得台面的,若是哪家哪戶妾室上台面了,傳出去,就要遭受笑話,也不合乎世俗常理。
所以文晴這會子心中著急,竟然吶吶難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顧卿晚其實並沒有生文晴的氣,她自然也知道文晴不是有意戳她心窩子的。她方才只是在想禮親王和禮親王妃的事兒,故此便失了神。
她在想古代的女人和現代女人的想法真的很不一樣,浪子回頭在古代女人眼中是如此的值得歌頌。
禮親王現在玩夠了,覺得沒意思了,反倒想起妻子來了,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王妃該心無芥蒂的重新接受禮親王呢?為什麼就沒有考慮下王妃內心的感受呢,年輕時,禮親王親手在王妃的心里裂開了一條溝壑,現在那溝壑好容易結痂了,禮親王又要揭開傷疤,強硬的選擇縫合,就算能縫住了,禮親王妃不痛嗎?縫在一起也還是有一道難看的痕跡啊。
禮親王和王妃這種情況,雖然和她于秦御不一樣,但卻也有相同之處。昨日秦御的話,秦御的態度,都將顧卿晚的心緒攪的一團煩亂。
可今日她卻冷靜了下來,就算秦御現在對她真心一片,也抹不掉他曾經帶給她的那些傷害。若非她心理夠強大,換一個本主那樣的性子,秦御的所作所為能將人逼的上吊。
強搶民女,逼良為奴鬧出人命來的事兒還少嗎?
秦御從一開始就沒尊重過她,憑什麼他現在想修復彌補了,她就得接受他的感情?更何況,她現在還處在這樣尷尬的妾室位置上。
秦御即便做了不娶妻的決定,禮親王他們也不會同意,再知道都是因她之故,還不得分分鐘弄死她這個禍害啊?
退一萬步說,秦御真一輩子不娶妻,她也沒一輩子給人當這個狗屁倒灶妾的道理。再退一萬步說,就算她願意當這個妾,秦御這樣的身份,顧卿晚也不相信他能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過到頭。
有句話說的,男人啊,不到蓋棺定論之時,就不能相信他說的那些甜言蜜語。在愛情上,男人遠比女人善變的多。
她和秦御之間的變數太多了,顧卿晚不想跳這個坑。說白了,若是深深的愛一個男人,她還能無所畏懼的去和他一起經營未來,她現在還是抵觸的,秦御的突然表白,只讓她心生退避之心罷了。
更何況,她是要回到爸爸媽媽身邊的,她絕不能愛上這里的任何一個男人。那樣的話,她就真回不去了。
這樣想著,顧卿晚下意識撫了撫手腕上的玉蓮花,心里有些著急起來,為什麼這麼長時間了,這朵玉蓮花都半點異動都沒有?難道她想錯了?
不可能,她穿越必定和這鬼東西有關,顧卿晚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麼等下去了,她有必要找些專業人士,比如說高僧道士神婆之類的問一問。
心里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在文晴跪下時,顧卿晚便沒能反應過來。回過神時,小丫鬟已經快把嘴唇給咬破了,顧卿晚忙將文晴拉了起來,笑了開來,道︰「瞧把你給嚇的,我不在意的,方才只是在想早膳吃什麼想的入神了。」
她說著撫了撫肚子,可憐兮兮的又道︰「還真是好餓了,好文晴,咱們要擺膳了嗎?」。
顧卿晚這樣子,瞧在文晴眼中就是強顏歡笑了,心里又揪了揪,才忙應了聲,飛快的給顧卿晚收拾好發髻,快步出去了。
顧卿晚用過早膳,便往花園去看浮雲堂的修建情況,她這些天忙著劉家的事兒和酒樓草圖,已經有些時日沒去了。
秋風一起,園子中的景致一日日的變化,像是一只大手,撫開了夏日的蔥蘢,眨眼間便掀開了秋的瑟縮。
顧卿晚帶著文晴一面瞧景致,一面往浮雲堂的方向繞,誰知剛走過一處灌木叢,就見一個紫色的身影一手撐在一顆木棉樹上,正垂著頭好像在干嘔。
秋日舒朗的陽光照在那道影子身上,少年郎的身形愈顯單薄欣長,他的一張漂亮的臉被染上了干淨的光陽,平日略顯英氣的眉因難受微微蹙著,下頭是卷翹而縴長的睫毛,渡了一層淡金色,顯得毛絨絨的,遮掩了眼底的情緒,卻一顫一顫的很是可愛。
少年的手抬著,虛掩了口鼻,垂著頭干嘔著,怎麼瞧怎麼脆弱柔弱。
竟然是多時不見的宣平侯,景戎。
顧卿晚的目光落到了少年遮擋著口鼻的手上,禁不住怔住。這小子的手也生的太縴細小巧了吧,五指縴縴似蔥削,骨節圓潤柔膩,白皙的和蔥管一樣,骨骼玲瓏,好似完全沒男孩子的寬厚。若非一眼認出是景戎,單瞧這只手一準以為是女孩的手呢。
顧卿晚一直知道景戎長的漂亮的過分,可這小子長手長腳,才不足十四就比她還高半個頭,武功又高,氣質也狷狂不羈的,平日是怎麼都不會將他錯認成女孩子的。
只是這會子他扶著樹干嘔的樣子,卻怎麼瞧怎麼柔弱,而且顧卿晚從沒發現,景戎個子高是真高,骨架卻細的堪比女孩了。
她怔著沒回過神來,倒是景戎好像舒服了不少,含笑道︰「多日不見,晚姐姐不認識小爺了?」
他說著直起身子,轉過了身來,高高挑起一邊飛揚的長眉來,又道︰「若是讓御二哥知道晚姐姐一見小爺就目不轉楮的看,他該找小爺拼命了。雖說以小爺的拳腳不怕他,但若是這事兒傳出去,小爺在外頭那些個鶯鶯燕燕紅顏知己們卻是要傷心落淚的。」
他這麼突然轉過身來,臉上方才的柔弱果然就褪了個干干淨淨,神情邪氣中帶著點痞色,顧卿晚覺得自己方才一定是眼花看錯了。
再來,景戎雖然武功高又已是一品宣平侯,可年紀小啊。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還沒長開,亦男亦女點也是正常。
她含笑福了福身,上前兩步才道︰「宣平侯哪里不舒服嗎?」。
景戎滿不在乎的揮了揮手,指著前頭不遠處的一角亭子,道︰「逸哥哥今日休沐,準備了些菜肴美酒邀小爺來賞落葉秋湖,結果被王爺臨時叫走了。小爺大抵是昨日吃壞了肚子,今兒吃酒又猛了些,月復中有些翻騰。」
顧卿晚聞言仔細觀察了下景戎的面容,見他臉色確實有些蒼白,可卻瞧不出吃了酒,不覺一笑,道︰「面黃而消瘦者,多見于胃病虛熱,黃而色淡者屬胃病虛寒,宣平侯可否伸出舌苔來予我一瞧?」
景戎,「……」
文晴,「……」
這些天顧卿晚一直在看醫書,文晴還以為顧卿晚只是隨便看看,可這怎麼都給人看起病來了!
「宣平侯無需諱疾忌醫,我略通曉一些醫,或許可以幫小侯爺看一看,對了,我記得上次在宮宴上小侯爺便有些脾胃不適的樣子。」
顧卿晚雙眼發亮,說話間又往景戎身前走了兩步。
景戎臉上的笑有些僵,不過顧卿晚的眼神太熱切,他拒絕都有些不好意思,到底伸了下舌頭。
顧卿晚便擰了眉,道︰「奇怪了,小侯爺的面色雖微白,可卻並非脾胃有疾之狀,這胃寒濕者較明顯的病癥是舌苔,小侯爺舌苔正常,可見不是,胃熱也不像啊……敢問小侯爺月復中翻涌是哪種翻涌?可伴有疼痛之癥,或者是灼熱之感?」
景戎被顧卿晚逼問的額頭都微微有了細汗,呵呵笑著道︰「好像……好像是有點疼。」
顧卿晚眼前又是一亮,道︰「那是哪種疼法?連綿的,還是間斷的?可否喜溫喜按,可有沒有食欲,或者神疲乏力?還是伴有旁的什麼癥狀?」
景戎肚子根本不疼,身體太健康,好像就沒肚子疼過,哪里形容的出是什麼疼法。被顧卿晚連番逼問,倒是想起從前好像有此著了寒氣,還真肚子疼過,便形容道︰「一揪一揪的絞疼,間或還有些發墜,惡心,卻又吐不出來,不過這會子小爺已經好多了,沒事兒了。那個,小爺還有些事兒,便先走了,改日再和晚姐姐敘舊啊。」
他言罷就要逃,顧卿晚卻追了兩步,往他面前一擋,嘀咕道︰「怎麼像是痛經呢……這到底是什麼癥狀。」
她面露沉思,明顯是看病看的有些痴痴然,隨口輕聲嘀咕了那麼一句。奈何景戎耳力絕佳,頓時唇角便使勁抽了抽,腳下差點沒來個蹌踉。
正想繞過顧卿晚趕緊離開,誰知道又一股惡心翻涌而來,捂著嘴便又干嘔了一下。
顧卿晚面色微驚,探手便道︰「這樣,我也有看了兩本脈象的書,我給小侯爺模個脈看看吧?」
她說著就要往景戎的手腕上搭,景戎嚇的一退三步遠,驚道︰「不行,不行,男女授受不親,兄弟妻不可戲,晚姐姐可千萬別害小爺,小爺……嘔……」
他說著側身又嘔了一下。
顧卿晚見他如是,又往前逼近了一步,卻被文晴忙忙拉住了。
顧卿晚茫然看向文晴,就見文晴神情尷尬,道︰「姑娘會嚇著小侯爺的,姑娘給小侯爺把脈確實不合適,小侯爺要看病多的是太醫院的大人們,姑娘不是急著去浮雲堂嗎,還是快些走吧。」
顧卿晚聞言眨了眨眼,一時間雙眸有些微黯,回過神來。
她這些天背了不少醫書,也算模到了一些醫術的邊兒,景戎是她遇上的第一個病患,方才難免有些激動。
現在想來,自己到底不是大夫,這樣追著人家要給人看病確實不好。更何況,兩人的身份,原在這園子里踫到就是要避嫌的,她還非要給人家把脈,若是叫人瞧見,卻是要惹來麻煩的。
顧卿晚心頭略嘆了一聲,放棄了給景戎看病的念頭,只見景戎確實不大舒服,她到底放心不下,吩咐文晴道︰「你在這兒守著,為去那邊亭子給小侯爺端杯熱水來。」
文晴福了福身,顧卿晚便忙往方才景戎指的亭子而去。亭子中果然備著酒菜,自然也有茶水,顧卿晚給景戎倒了一杯熱水,又匆忙自荷包中翻出隨身攜帶的小玉瓶來,往里頭滴了兩滴玉蓮花蜜,這才轉身出了亭子,回到花道邊兒將熱水端給景戎。
景戎對顧卿晚也沒什麼防備心理,接過熱水便喝了下去,原是想壓壓那股惡心勁兒的,倒不想一杯水下去竟覺神清氣爽了一些。
他好受些了,許是害怕顧卿晚還要提把脈的事兒,忙忙抱拳謝過顧卿晚便快步去了。
卻說劉惠佳,她沒能見到劉民生最後一面,當夜哭著被金媽媽拖回了客棧,可還不到天亮,錦鄉伯府便發現世子夫人不見了的事兒。
錦鄉伯大怒,不管他對劉惠佳這個媳婦有多不滿意,都已經迎娶進門了,在外人眼中那就是錦鄉伯府的世子夫人,如今她跑了,若是在外頭出個什麼事兒,錦鄉伯府還不得成為笑話啊。
錦鄉伯忙令伯夫人嚴查此事,秘密的趕緊將劉惠佳給找回來。
錦鄉伯府也算有些能耐,再加上顧卿晚讓金媽媽帶劉惠佳出府也沒特意讓人提她們遮掩行蹤,故此不到這日正午,伯府的人便尋到了劉惠佳落腳的客棧。
他們只說是來抓府里的逃奴,二話不說,往劉惠佳嘴里塞了汗巾,頭上罩了麻袋便將劉惠佳給綁了回去。
劉惠佳被再度關進了明心院,李澤恨她竟然嫁進了伯府還敢跑出去,愈發覺得這女人是個蕩婦,拿著馬鞭使勁的抽打。
最後還是錦鄉伯听到了消息,趕了過來,這才奪了李澤手中的馬鞭,將李澤攔了下來。
李澤紅著眼,梗著脖子,道︰「爹,你讓我打死她!兒子娶了這麼個女人,已經抬不起頭,都不好意思出門了,如今她竟然還敢往外跑,這樣的女人,爹你還要護著她嗎?!」
錦鄉伯瞧了眼蜷縮在牆角,頭發散亂,渾身血污,抱著身子瑟瑟發抖的劉惠佳,面上閃過厭惡之色,卻道︰「你也知道爹讓你娶她是為著周首輔的承諾,如今劉家倒了,你的官職卻還沒到手呢,怎麼能讓她死了?她若死了,周家出爾反爾,豈不是白娶了她?」
見李澤臉色難看,卻平靜了下來,錦鄉伯才又道︰「行了,找個婆子給她上藥,爹現在就去拜訪周鼎興。」
他言罷,警告的又看了李澤一眼,這才丟了馬鞭,大步去了。
李澤冷冷掃著劉惠佳,沉哼一聲,道︰「你等著!」
聲音陰冷,像是淬了毒一般。
劉惠佳縮了縮身子,直到李澤出去,砰的一聲甩上門,她才麻木的抬起頭,瞧著滿屋橫七豎八被砸的不成樣的屋子,眼淚決堤而下。
然而錦鄉伯去周府拜見卻不順,周家的下人將錦鄉伯迎進了花廳,只說周鼎興尚未回府,茶倒是一遍遍的換新,等了兩個時辰,人卻是遲遲等不到。
錦鄉伯催了再催,周家大老爺周江延才過來相見,錦鄉伯一提給李澤安排官職的事兒,周江延便推月兌此事自己做不得主。之後,又有下人來報,周鼎興被秦英帝留在宮中議事,不回來了。
錦鄉伯從周家出來,讓下人一打听,卻得知周鼎興早在兩個時辰前就從側門進了府,根本就沒在宮中。
錦鄉伯頓時便知,劉家倒了,周家這是耍賴反悔了。
他憋著一肚子悶氣回到了伯府,想了想便讓人準備了一碗湯藥,又吩咐將李澤喚進了書房,指著那桌上的湯藥道︰「這是一碗毒藥,你端到明心院去,好好審問下她,看看她可知道劉民生捏著的周家的把柄到底是什麼,興許她知道呢。煮熟了的鴨子,不能將這樣飛了!」
李澤聞言點頭,端著藥便又到了明心院。
天色已經黑了,明心院卻沒掌燈,李澤進屋,看守的婆子才在屋里放了一盞油燈。
劉惠佳身上覆了藥,蜷縮在床上,見李澤進來驚恐的往後縮,李澤端著藥上前,獰笑著俯視著劉惠佳,道︰「知道這碗里是什麼嗎?這是一碗見血封喉的毒藥,爺現在喂你喝掉,你便解月兌了,怎麼樣?」
劉惠佳不停往角落中縮,目光盯著那藥碗沖滿了驚恐,她活的太無望了,可是她卻不想死,她好恨,她好不甘心!
眼見李澤一腳踩在床上,傾身過來抓她,劉惠佳尖叫出聲。避無可避,卻被李澤一把捏了下巴,劉惠佳面露哀求,李澤端著藥碗湊近,道︰「爺問你件事兒,你若是回答的好,爺就放過你,如何?」
劉惠佳拼命點頭,李澤滿意的笑了,道︰「劉家到底和周家有什麼勾當,周鼎興為何會承諾給爺官職來幫你挽回名聲,是不是劉家拿捏住了周家什麼把柄?」
劉惠佳聞言眸光一閃,她是閨閣女子,根本就不知道父親到底拿捏住了周家什麼把柄,可是劉惠佳卻也知道,此刻她若是直接告訴李澤她不清楚,李澤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給她灌下毒藥。
她也不能編造一套說辭,那樣她就沒了價值,若是李澤再確認了她在說謊,就會更加折磨她。
劉惠佳選擇了吊著李澤,她開口道︰「是關于顧家的,妾身餓了,世子爺讓妾身喝點熱湯吃點熱菜,妾身便告訴世子爺。」
李澤松開劉惠佳,盯著她瞧了兩眼,選擇了相信,道︰「去端些飯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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