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親王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你們彈劾前,最好保證祖上三代都沒寵妾滅妻之類的事兒,不然便莫怪禮親王府以牙還牙了。
禮親王卻在此時揚聲而笑,道︰「嘖嘖,看來這寵妾滅妻的大有人在啊,我兒可還沒妻呢,那高軍義可是成親了的吧?哎喲,這世上就沒不透風的牆,別以為將外室藏在十萬八千里遠的村鎮上就能萬無一失,莫說是藏的遠就是上數三代,哪個祖宗寵妾滅妻,那也是一翻一個準,跑不了。」
高軍義和郭更被拖了下去,一時間朝堂上竟再無人敢多言,他們都是被高,郭兩人帶著彈劾禮親王府的,如今高,郭二人都完了,自然是怕了。
秦英帝氣恨的將手中奏章擲了下去,怒聲道︰「將這兩個東西拔了朝服,拉出去!給朕拉出去!」
秦英帝怒目瞪著高軍義,還抱著這都是秦御誣蔑的美好願望,然——而高軍義卻已雙腿發軟,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做為御史,竟然留下這麼大的把柄給人抓,還跑來彈劾別人寵妾滅妻呢,結果呢,自己的外室都讓人翻出來了,還藏了那麼多的藏銀在外室那里,這才是妥妥的寵妾滅妻呢!
這簡直就是人證物證齊全啊,秦英帝差點沒被高,郭兩位大人給蠢哭了。
秦御挑唇一笑,道︰「微臣是有人證的,此人證乃是高軍義養在鄒平鎮的外室馮氏,馮氏如今就在宮外等候傳召,且當初郭更賄賂高軍義的髒銀還剩下一半,就藏在這馮氏的私宅中,皇上盡可傳喚馮氏上殿問話。」
秦英帝臉色難看,捏著秦御呈上的奏章的手都禁不住有些微微發抖,目光陰沉的盯向了那這會子扯後腿的高軍義和郭更,果然就見兩人此刻面無人色。
而今次帶頭彈劾秦御的,便有這兩人。
秦御的話頓時便令滿朝嘩然,從來,御史之權既重,相對的,御史處事若有差失,懲辦也極嚴厲。就秦御所言這些,若然被證實是真的,那這高軍義和郭更算全完了,抄家流放那是妥妥的。
秦英帝翻開奏章看,秦御揚聲道︰「微臣彈劾御史台侍御史高軍義,曾在兩年前,授受同僚御史中丞郭更一萬兩銀子的賄賂,是日便按照郭更的意思,糾結了六位官員共同彈劾彼時的禮部左侍郎周大人,致使周大人被下獄革職。而新上任的禮部左侍郎卻在半年後成了御史中丞郭更的姻親。皇上,監察御史掌管著監察百官、巡視郡縣、糾正刑獄、肅整朝儀等事務,至關重要,他們互相勾結,利用職務之便,行謀私之事,構陷朝臣,替自己人謀取官職,此等行為簡直令人發指,可比什麼寵妾滅妻更縱容不得吧?」
他言罷,將手中的奏章雙手捧起。秦英帝蹙了蹙眉,這才吩咐站在旁邊的王公公便下了御階接過了奏章。
秦御差點沒被秦英帝惺惺作態的模樣給惡心吐,他面不改色的從朝服的袖囊中也抽出了兩份奏章來,邁步出列,道︰「既然大家都這麼熱衷于彈劾人,微臣今日便也湊個熱鬧,皇上,微臣要彈劾御史台高大人,郭大人。」
這日秦御也上了朝,秦英帝面對如雪花一樣多的彈劾奏章,像是兜不住沒法再包庇了一樣,面露無奈,沖秦御揚了揚奏章,道︰「燕廣王,你有何話要說?上次你便被彈劾寵妾滅妻,朕有意回護只杖責了你幾大板子,看來是朕之錯,應該嚴懲,實在不該縱容你如此不守規矩啊。」
雖然皇帝沒有回應那些彈劾禮親王府的朝臣,但是此事卻沒有被壓下去,反倒是愈演愈烈了起來,翌日早朝更多的朝臣投入到了彈劾的大軍中。
張嬤嬤笑起來,拍了拍雲瑤郡主的手腕,她站起身來,道︰「如此奴婢便不打攪郡主休息了,奴婢回宮復命去了。」雲瑤郡主忙使人送張嬤嬤,待張嬤嬤走後,雲瑤郡主沉思了片刻,便讓丫鬟去請鎮海王過來。
雲瑤郡主眸光狠狠一閃,接著便咬唇道︰「嬤嬤說的是呢,嬤嬤且回去告訴太後,讓太後放寬心,雲瑤就是肝腦涂地也要為太後分憂的。」
張嬤嬤說著意有所指的笑了笑,才道︰「自然是誰將郡主弄成這樣的,就該誰來負責,郡主覺得呢?」
張嬤嬤卻擺手,道︰「哎喲,我的好郡主啊。你可千萬莫說這樣的話,郡主是打小養做嫡女,記在鎮海王妃名下,鎮海王妃抱養長大的,這就是正兒八經的嫡女啊,這沒什麼好說的。至于退親,那更不是郡主的問題,京城誰不知道是謝家的家風不好,謝大公子對不住郡主,郡主卻是個剛烈的,為了不讓鎮海王府蒙羞,還差點就自戕,實在是作孽啊。說句不好听的,咱們太皇太後當年還退過親呢,郡主這真不算什麼。至于郡主的手嘛……」
雲瑤郡主听了張嬤嬤的話卻頓時羞紅了臉,眸若春波的嗔了張嬤嬤一眼,垂著頭泫然欲泣的道︰「嬤嬤便莫要取笑我了,我的出身到底……更何況,我還剛剛被退了親,這雙手也傷了,以後還不知道能不能好。這樣的我,如何還能配得上燕廣王。」
故此太後的意思是,將雲瑤郡主嫁到禮親王府去,將來只等看好戲便是,那顧卿晚著實可惡,太後直接對付她沒得掉身份,雲瑤郡主是太後的義女,倒是一把現成的好刀。
這也是張嬤嬤今日前來的目的,雲瑤郡主的手傷了,不定怎麼恨那顧卿晚呢,雲瑤郡主的心性和心機,太後是清楚的,而雲瑤郡主的那些小心思,也是瞞不過太後的。
張嬤嬤揚聲而笑,道︰「奴婢瞧著郡主就正好,如今退了親,可不就正應了禮親王府這門親事?」
雲瑤郡主面上微紅,含羞低頭,道︰「嬤嬤,這種事兒怎麼能問我呢,我可不知道。」
張嬤嬤卻又問道︰「太後終年在宮里頭也不大清楚各府貴女的心性,郡主可有合適的人選?」
雲瑤郡主面露謙遜之色,忙謙讓了幾句。
張嬤嬤聞言頓時眉開眼笑,拍了下腿,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啊。要不老奴怎麼說郡主是難得的伶俐人,明白人呢。」
雲瑤郡主便目光誠摯的道︰「禮親王府寵妾,在我看來,還是因為燕廣王沒正妃的原因,所謂山中無老虎猴子成大王,禮親王世子和燕廣王的年紀著實不算小了。禮親王世子便也算了,左右沒鬧的太出格,可燕廣王這樣寵妾下去卻不好不約束著些。太後作為皇嬸母,正該多多操心下燕廣王的親事。這王府中有了正經的郡王妃,自然也就沒人稀罕那側妃了,嬤嬤覺得呢?」
她言罷,張嬤嬤便笑了起來,索性從圈椅上站起身來,坐到了床邊,道︰「郡主也知道,奴婢們都是愚笨的,也不能給太後分憂,郡主卻是難得的伶俐人,有話但請直說。」
雲瑤郡主抿了抿唇,心跳微快,道︰「太後著實一片苦心。依我看,禮親王府確實有些不像話了,竟然由著一個妾室上躥下跳的,太後為此擔心,也不是個辦法。我倒有個想法,不知當不當說……」
張嬤嬤言罷,眸光微斂盯視著雲瑤郡主,果然就見雲瑤郡主面上閃過些許的不忿和算計。
張嬤嬤便湊近了雲瑤郡主,道︰「唉,還不是因為禮親王府那位顧側妃,太後為禮親王府著想,怕那顧側妃成了亂家根源,這才想著借女學比試一事將請封側妃一事兒搪塞過去,誰成想,結果竟然……唉,偏禮親王府也是個不識好歹的,竟然還不明白太後娘娘的一番苦心。」
張嬤嬤嘆了一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雲瑤郡主忙忙便遣退了一眾丫鬟,道︰「我是太後的義女,蒙太後厚愛,卻一直不能回報一二,如今太後病了,嬤嬤說什麼也不能瞞著我,有什麼事兒就告訴我,我雖然人微言卑,但也願意盡我所能為太後分憂。」
雲瑤郡主聞言眸光頓時一閃,關切道︰「可是太後為著女學比試的事兒在生氣?太後如今可是已經好了?」
張嬤嬤見她落淚,連忙抽出帕子遞過去,嘆息道︰「郡主這次確實是受了大罪了,太後听聞郡主受傷的事兒,也是擔憂不已,本是要早些派奴婢來探望郡主的,奈何太後自靜雲女學回去後,這身子也不大爽利,一時間倒也顧不著郡主這邊。」
她言罷,眼眶便是一紅。雲瑤郡主很明白,張嬤嬤代表的是太後,在太後面前,她示弱沒有壞處。
雲瑤郡主笑了笑,道︰「嬤嬤不是外人,我也不在嬤嬤面前打腫臉充胖子。我這雙手說不得以後就廢了,每日里茶飯不思的,豈止是清減了,離瘦月兌形也不差多遠了。」
張嬤嬤這話倒不是客套話,雲瑤郡主這些時日卻是瘦了不少,就只顯出了一雙大眼楮來,眉宇間因近來的不得志,多多少少透出些許郁氣來,映著那消瘦的面龐,人雖瞧著楚楚可憐,可卻總讓人覺得有點陰沉不討喜。
張嬤嬤神情憐惜關切,道︰「郡主可是清減了不少啊。」
屋中,雲瑤郡主依舊包裹著雙手靠在床上,令丫鬟搬了一張圈椅,請了張嬤嬤坐下。
鎮海王府中,張嬤嬤應太後之命前來探望雲瑤郡主。
外頭文晴听到些許動靜,往窗口瞧了眼,頓時駭了一跳,臉色轟的一紅,忙忙招呼著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退了個干淨。
兩人很快便倒在了羅漢床上,交疊在一起。
這一口像是點燃干柴的火苗,又像是仙女的解凍仙棒,秦御悶哼了一聲後,接著便猛然將顧卿晚擁進了懷中,一只大掌壓迫著她縴細的背脊,一只手扣著她的發髻,開始狂熱的回應。
她吻的這麼投入,偏秦御竟像是入定了一般,竟然也沒個反應,于是,顧卿晚惱了,尋到秦御的舌吸允了一下,接著便狠狠咬了一口。
他不動倒是便宜了顧卿晚,她抬起身子,藕臂攬上秦御的脖頸,探出香舌來俏皮又細致的用舌尖勾畫秦御的薄唇,察覺到秦御呼吸微重,便又將香舌往他口中擠,她沒費什麼力氣便攻佔了領地,將自己清甜的氣息一點點的涂抹在秦御的唇齒間。
秦御被顧卿晚吻住,渾身微僵,一動都不敢動,也說不清是怕驚到了難得主動的她,還是怕自己一動便耐不住渾身憋了多日的燥火。
她要離開了,在不多的幾日相處中,她想要隨心所欲,什麼都不要想,只憑心而為。在王府的日子,她不想往後回想起來,在王府的日子總是壓抑的。
顧卿晚聞言卻揚起唇瓣來,略抬起身子來,主動吻上了秦御的唇。
秦御本來這兩日便該成行了,卻又發生了彈劾的事兒,又因為顧卿晚的緣故,他是真不想離開京城。他如今也算是徹底明白了何為美人鄉英雄冢了。
秦御臉上笑意微斂,深深凝視著顧卿晚,旋即卻輕嘆了一聲,道︰「好是好,可是卿卿這樣,爺可當真是邁不開步,愈發不想去什麼封地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顧卿晚揚起眉來,卻一臉無辜,「有嗎?這樣不好嗎?」。
她說著,撫了撫平坦的小月復。秦御聞言頓時哈哈大笑起來,道︰「卿卿這兩日是怎麼了,總給爺灌迷魂湯,說著些甜言蜜語的。」
秦御的眸光帶著分明的探究之色,顧卿晚卻又揚唇笑了起來,眨了眨眼,道︰「我在想遇到殿下並不算一場糟糕的事兒,不然我現在一定不會有這個小寶寶。」
他此刻突然動作這樣重的擁住她,倒令顧卿晚愣住了,秦御越擁越緊,顧卿晚有些胸悶氣短,忙推了推他,他才恍然醒來,松開了緊緊箍著她身體的手臂,卻並沒立馬放開她,依舊擁著她,低頭垂眸凝望著她,道︰「卿卿方才在想什麼?」
秦御好像很重視她月復中的孩子,這些時日對她動作都溫柔了不知多少,好像她是易碎品一般。平日里那麼熱衷床弟之事的人,現在竟然寧肯半夜爬起來去練劍都不踫她。
秦御怔了下,旋即又覺得這樣的顧卿晚飄渺的好似隨時都會消失在眼前一般,他猛然丟下手中帕子,想也沒想便抓住顧卿晚的手臂將她狠狠帶進懷中,緊緊擁抱。
秦御給顧卿晚擦拭了手心,抬眸瞧見的便是她的笑容。那笑容說不出的清透明淨,燦爛多姿,就好似一朵飽受了風雨洗禮,在雨後彩虹下恣意抖落滿花苞的雨珠,陡然盛放的玫瑰,一瞬間散發出驚心的美來。
想明白這些,顧卿晚突然便覺得撥雲見日了般,眼前都跟著亮堂了不少,這些時日因為馬上要離開而涌動在心頭的種種復雜情緒也像是被疏通了的洪水一般,一泄如注,不再困擾著她。
所以,顧卿晚想她是可以不帶著怨恨離開王府了,她也可以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從此輕裝上陣,和秦御相忘于江湖。她如今只想拋開禮親王府的一切,甩月兌無法接受的身份,帶著她的孩子在海闊天空的外頭重新開始。
顧卿晚覺得有時候人是不能太計較的,緊抓著別人的錯處不放,其實有時候卻是在懲罰自己,也是放不過自己。她的月復中已經有了秦御的孩子,這個孩子是無辜的,是上天賜給她的寶貝,若然她的心中怨恨著孩子的父親,又如何能夠給孩子最純粹完整的母愛?
人是理性的,但也是感性的,再理性的人也都會有感性的時候。
不管怎樣,都是秦御陪伴著她走過了最茫然孤立的時日,他也給過她不少安慰和支持,用他的方法守護和照顧過她。
她從前是怨憤于秦御的,因為他禁錮她,剝奪她的自由,還給她帶來了許多的傷害。可是如今,她卻有些釋懷了,因為此刻看著秦御,回想著往日相處的點點滴滴,她發現自己所能體會到不是只有不堪回首的強迫和無奈,還有些溫暖和愉快的事情。
他的動作格外溫柔仔細,神情專注認真,秦御其實並不是個有耐心和細心的人,可是如今他卻能為她做到這一步,顧卿晚看著忙東忙西的秦御,突然便輕牽唇角笑了下來。
他言罷,又親自去給顧卿晚倒水,扶她起來飲水。又吩咐丫鬟們捧來熱水,用溫熱的帕子給顧卿晚擦拭額頭和掌心。
秦御見她的臉色確實紅潤了一些,俊美面容上的驚慌之色這才收斂,卻沒依著顧卿晚,堅持道︰「還是讓章太醫來看看的好,爺就說讓你莫要累著,父王壽宴的事兒,下頭有那麼多管事奴婢,哪兒就少你一個幫著母妃操持!你瞧瞧,一準是前兩日給累著了。」
顧卿晚的臉色漸漸和緩了下來,她抓住秦御的手,緩緩睜開眼眸沖他笑著搖頭,道︰「我沒什麼事兒,別喚太醫了,再驚動了王妃便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