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會是同一個主子,這樣他就可以順藤模瓜找到她,然而秦御卻又覺得不大可能,畢竟今晚的刺客一副要取他性命的模樣,那女人便再怎樣,該不會恨他至此啊。
秦御擰著眉,心中有些焦躁的用拇指搓了搓食指,這些刺客會否和幫顧卿晚逃走的人有干系呢……
蘇哲應了一聲,拖著那刺客便往船艙里去了,沒一會船艙中便傳來了淒厲的慘叫聲。
秦御走上前,居高臨下盯著那刺客,吩咐道︰「不管用什麼法子,給爺撬開他的嘴!」
其中一個見難以逃月兌,果決的便咬碎了牙里的毒丸,另一個倒像效仿,然到底慢了一步,被蘇哲一把扣住下頜,一拳打上側臉,三顆牙齒連帶著里頭的毒丸都落到了船板上。
蘇哲等人圍攻過去,最後又殺了兩個刺客,逃了八九個,好歹留下兩個活口來。
~聲音雖充滿了不甘,剩下的十多個黑衣人卻毫不遲疑紛紛聚攏撤退,秦御也冷聲吩咐,「拿活口!」
黑衣刺客們顯然也發現了靠近的大船,依稀已能看到船頭的軍旗,有黑衣人大喝一聲,「撤!」
蘇哲身上已掛了彩,極目望去,眸光一亮,大聲道︰「兄弟們,救兵來了,必定是江滸總兵帶的水軍前來相助,殺啊!」
直到一個時辰後,船體已被燒的有些難以支撐,遠處的江面上才出現了點點火光,分明是有一艘大船,正快速靠近了過來。
饒是如此,人數上不佔上風,加之這些刺客有備而來,武功都還不弱,又燒了船,頗有同歸于盡的意思,這也是一場酣戰。
蘇哲沉呵一聲,手中大刀在夜空中劈下一道光波,王府侍衛士氣大盛,而秦御亦身影鬼魅般掠過,移動間已橫劍割裂了一個黑衣人的手臂。
「殺!」
本是處于上風的刺客,驟然看到這樣的秦御,有瞬間的驚嚇,王府的侍衛已尋到了機會反擊。
外頭的黑衣人瞧著竟有二十來人的樣子,而秦御匆忙歸京,身邊卻不過帶著十多人,刺客們最厲害的兩個進去刺殺秦御,卻沒想到這麼快秦御便完好無傷的走了出來。
秦御提著兀自滴血的寒劍,一步步往外走,夜色下整個船好似都燃起了烈焰,火光映照在他臉上卻也融不了那冷寒之色,鋒銳的下頜因緊抿唇角而愈見冷硬,右臉上被濺了幾滴鮮血,遇光更加殷紅,映著冰冷無半點溫度的異色眼眸,竟宛然從地域深處走的魔君般駭人驚魂。
等他解決了這兩個黑衣人,外頭竟然已燃起了熊熊烈火,殺聲一片。
秦御這幾日憋的厲害,此刻兩個黑衣人簡直壓不過他的暴虐之氣,他只攻不守的打法,非但沒讓人攻上來傷到他分毫,反倒殺的兩個黑衣人狼狽防守,氣勢銳減,很快便被秦御收拾了一人,又一劍刺向另一人的咽喉。
與此同時,咚咚聲接連響起,外頭也傳來接手的刀劍踫撞聲。
他躺著沒動,很快兩道黑影落下,刀光閃動往床榻逼近,秦御菲薄的唇邊劃過一抹沒有溫度的笑來,豁然騰起,隨之那兩道黑影也揮舞刀光砍了過來,三人瞬間站成一團。
躺在船艙中,和衣而睡,卻根本就不可能睡著的秦御,平靜的睜開了眼眸,異色眼瞳中卻劃過一抹冰冷到極致的殺意。
這日夜,船上的人都已歇息,船頂卻突然傳來兩聲輕到幾不可聞的悶響,似有重物落到上頭。
自從登上船,一路倒是順暢了,可跟著的人卻連眼皮子都不敢眨一下,都知道這一路不可能毫無風波。
秦御這般堅持了兩日,即便知道可能會有危險,卻還是果斷的選擇了改行水路。
秦御回京準備不足,而設置障礙的人,卻分明是準備多日,秦御又急于回京,一時當真是暴躁難言,心里沉郁煎熬到了極點。
諸如此類的事兒,一天能發生個好幾次,任是秦御無奈改道兒,卻還是躲不過這各種障礙。
「稟二爺……」
「稟二爺,前頭的獨木橋在兩炷香前被刮斷了,現在路斷了。」
「稟二爺,前頭山道在半個時辰前發生了雪崩,如今路被堵的死死,過不去了。」
那廂,秦御頂著風雪一路往京城趕,可這一路卻並不安寧,時常就出現以下傳話。
魏慶應聲退下,顧弦禛神態無常,拆開那份新送來的資料看了起來。
「讓他們準備一下,該怎麼著還怎麼著。」
顧弦禛冷笑著感嘆了一聲,心里倒是多少舒服了一點,覺得莊悅嫻也沒說錯,秦御對自己那妹子還算有點真心。
秦御那樣的聰明人,自然能瞧出不對來,這很明顯,是有人趕著他走水路呢。可他還是義無反顧的走了,可見急于回京的心情。
不過,水路也會更加危險,誰知道會不會在哪個水域布置了什麼陷阱埋伏,等著秦御去鑽呢?若真有個意外,水路不管逃命還是調兵,可都困難的多。
水路不比陸路,想要像陸路那樣設置障礙,是不能的。
他越是著急回來,顧弦禛便越讓他耗在路上,前進不得,受盡煎熬。
顧弦禛不欲秦御早回京,故此在顧卿晚離開後,便派了些守在秦御回京的路上,也不和秦御交手,卻一路的設置路障,生生阻攔了秦御的腳步。
顧弦禛聞言竟是一笑,「呵,他倒是真不怕死!」
魏慶回道︰「傳了消息的,燕廣王三日前已到了甕山,咱們的人按照爺的吩咐,一路設置障礙,燕廣王大抵也是急了,轉道湖州,完全按爺的預計走了該走水路了。」
听聞婁閩寧退了親,顧弦禛卻也沒有什麼意外表情,倒是抬眸看了眼魏慶,道︰「派去京南邊路的人可有傳消息回來?」
顧弦禛接過,那魏慶便又格外提了一句,道︰「今日鎮國公府和陳國公府退了親,兩府鬧的可不大愉快。」
他回到鴻臚寺時,天色已是熹微,他卻並沒有前去休息,反倒直接進了臨時布置的書房,侍衛魏慶跟了進來,將一份資料交到了顧弦禛的手上,道︰「這是最近幾日京城各府發生的一些值得關注的事兒。」
言罷,扶著莊悅嫻躺下,又瞧著她閉上眼眸睡了過去,他才起身離開了屋。
顧弦禛聞言嘆了一聲,最後終究是拍了怕莊悅嫻的背脊,道︰「我有分寸,睡吧。」
顧弦禛安撫了兩句,莊悅嫻才平復下來,又道︰「只是,現在人人都知道妹妹給秦御做過側妃,等有了孩子,更是月兌不開的干系。倘若是那燕廣王對妹妹不過耳耳,或者妹妹對燕廣王恨之入骨,我定不提這話,可我打眼瞧著,燕廣王對妹妹也還算用了心的,禮親王府也是一副不將妹妹尋回去便不干休的架勢,未來怎麼樣,誰也不好說,便是為妹妹月復中的孩子著想,夫君也寬容一二分,莫真將事情弄到了無法回旋之地去。」
她說著,想到那時候和顧卿晚無依無靠被秦御欺上門的情景,頓時便又紅了眼眶,捶了顧弦禛兩下。
莊悅嫻嘆了一聲,傾身挪了下,靠在了顧弦禛的身上,這才緩聲道︰「我沒有攔著你教訓那混賬東西,你不知道,當日妹妹被逼迫著進府,我這心里戳刀子一樣,有多恨夫君你不在我們身邊……」
顧弦禛卻眯了眯眼,聲音有些微冷,道︰「呵,他秦御強佔了我妹妹,逼著她一頂小轎就從後門進了禮親王府,難不成我還感恩戴德,對他客氣不成?」
莊悅嫻也不兜彎子,道︰「我這幾日冷眼瞧著,妹妹對那燕廣王也不是全然沒有感情,我不知道夫君在外頭是什麼打算,但是卻想勸夫君兩句,逝者已矣,祖父和父親想必也都希望夫君和妹妹過的好,而勝過為他們報仇所累。夫君便是看在妹妹的份上,對禮親王府,凡事能留一線的話,還是莫弄太僵的好。」
他自然知道,莊悅嫻也算看著半大的顧卿晚成長起來的,姑嫂兩人又經歷了相依為命,莊悅嫻不可能嫌棄帶著孩子的顧卿晚一直不出嫁,但听她的話音卻又像是另有打算。
顧弦禛挑了挑眉,道︰「夫人是何意?」
莊悅嫻抿了兩口水,秀麗的眉微蹙了下,道︰「夫君,妹妹的事兒,你是怎麼打算的?」
顧弦禛將斗篷披在莊悅嫻身上,又折返去給莊悅嫻倒了杯水遞給她,這才在一邊兒坐下,道︰「你說。」
莊悅嫻便笑著搖頭,扶著顧弦禛的手坐起身來,見顧弦禛去拿床頭架子上掛著的斗篷,她聲音輕柔道︰「我有幾句話想和夫君說,一直沒睡沉穩。」
顧弦禛忙走了過去,拉住她的手,道︰「我吵醒你了?」
本以為莊悅嫻早睡沉了,不想她心里惦記著事兒,睡的倒是極輕,他剛走到床榻前,莊悅嫻便睜開了眼眸,尚且有兩分惺忪的模樣,道︰「夫君和晚晚說完話了?」
他是不在這里過夜的,還得趁著天色沒亮,趕緊去鴻祿館去,臨離開拐到了西廂房看了莊悅嫻一眼。
顧弦禛站起身來,吩咐丫鬟進來,囑咐顧卿晚趕緊休息,夜里蓋好被子,這才轉身而去。
待說完這些事兒,她便實在撐不住打了個呵欠,困頓不已了。
顧卿晚將周鼎興曾經給劉民生寫過一封保證書,此刻保證書和傳國玉璽都被留在了禮親王府的事兒告知了顧弦禛。
不知何時一直被他和夫人照顧著的小丫頭竟然也長大了,並且成了他最堅固的後盾,這種感覺當真是極欣慰又惆悵啊。
他知道顧卿晚這話並非只說說而已,她有那個能力,擅長醫術的她在莊悅嫻身邊,顧弦禛確實能放心不少。
顧弦禛面色微動,目光感嘆。
顧卿晚想著自己現在有了身孕,確實也不好折騰,笑了笑道︰「我會照顧好自己的,還會幫大哥照顧好大嫂,讓大哥無後顧之憂。」
顧弦禛的眸光這才漸漸回暖,笑著緊緊握住了顧卿晚的手,道︰「你啊,養好胎,回頭生個健康漂亮的小外甥,就是幫了大哥最大忙了。」
顧卿晚抬手撫上顧弦禛的手,含笑道︰「大哥,小妹幫你。」
顧弦禛眉目間因顧卿晚的話也閃過一抹冷厲之色,道︰「祖父和父親乃是大秦有功之臣,卻背負罵名,含恨而終,大哥深恨秦氏子孫,恨不能將這大秦顛覆!然則大秦非但氣數將盡,相反,雖有隱患但國祚起碼還有上百年。這並非大哥一己之力便能改變的,不過有些事兒,卻也並非完全不可為。旁人也就罷了,周家和秦英帝,大哥是說什麼也不會放過的!勢要讓他們到九泉之下去給祖父和父親磕頭請罪不可!」
不願再糾結這個問題,顧卿晚甩了甩頭,道︰「秦英帝能夠穩坐太子之位,多賴祖父和父親提他籌謀,卻不想他竟如此涼薄,輕易便听信了周鼎興的污蔑,簡直忘恩負義!大哥如今到底是何打算?」
她和秦御難道還真是八字極合?顧卿晚覺得難以置信,明明先時她遇到秦御就倒霉的。
顧卿晚頓時心頭一跳,很明顯,這兩個監正一定是得到了和段大人的批命大同小異的批命,秦英帝才容不得他們的。
顧弦禛卻搖頭道︰「這你可想錯了,你和燕廣王的八字確實是極為相合的,不然秦英帝也不能信了周鼎興的話啊。據大哥所查,秦英帝在顧家覆滅前十天,曾先後傳欽天監兩位監正進宮,問了什麼不得而知,可有趣的是,顧家覆滅沒多久,這兩位監正也相繼病逝了。」
「什麼龍鳳呈祥,合則興天下,虧得秦英帝還是天下之主呢,這樣的無稽之言也信!」顧卿晚嗤笑道。
帝王之愛,哪里是好消受的?
顧卿晚恍然點頭,覺得先帝也是個坑貨,真不知他是真喜歡秦御,還是害秦御呢。
顧弦禛見她一臉糾結,不由失笑,道︰「秦逸確實是禮親王府的世子,但先帝最喜歡的子佷卻是擁有一雙異色妖瞳的秦御,先帝一直將秦御當成大秦的祥瑞,親自教導秦御書法,甚至有一次喝醉了還和大臣們感嘆道‘若阿御為朕之子,必以江山傳之’。就先帝這份喜愛,秦英帝對秦御的忌憚可比對禮親王和禮親王世子要多些的。尤其是秦英帝無子,前朝可是有兄死弟繼的先例的。」
顧卿晚臉上有些不自在,嘀咕道︰「秦逸才是禮親王府的世子爺,難道周鼎興去污蔑,不該說我和秦逸才是什麼龍鳳呈祥的姻緣嗎?」。
顧弦禛點頭,道︰「你猜的都沒錯,周鼎興心里知道只有謀逆大罪才能徹底扳倒祖父和父親,只說顧家有謀逆之心自然不足為信,便只能將顧家和權勢滔天的禮親王府牽扯在了一起,說祖父和父親,暗中和禮親王府來往從密,又密藏了傳國玉璽,再有你和秦御親事的批命,這便由不得秦英帝不忌憚重視了。」
「周鼎興和祖父相爭多年,一直盯著顧家,大抵是他查到了一些當年先帝駕崩前秘密召見祖父的事兒,又從劉民生的口中得知了祖父將盒子存放在當鋪中,猜到了盒子里所謂何物,便動了取而代之的念頭,向秦英帝告密。」顧卿晚猜測道。
祖父和父親的品格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兒來,周鼎興這樣說,不過是為了讓秦英帝難容顧家,收拾了顧家好為他上位成為首輔鏟平道路罷了。
她心中很明白,周鼎興的這些話絕對是子虛烏有的,當時自己和婁閩寧還有婚約在身,祖父和父親怎麼可能將她的八字拿去和秦御的合算姻緣?
她有些哭笑不得,道︰「怪不得秦英帝那麼見不得我在禮親王府中過的安寧呢。」
顧卿晚被顧弦禛的話弄的一臉懵逼,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和秦御的牽扯竟然好似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一樣,從顧家不曾覆滅時便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