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驕妃 265 離開京城

作者 ︰ 素素雪

馬車上,秦御被安置在鋪了厚厚褥子的軟塌上,此刻他已睜開了眼眸,眉心卻微微擰著,抵著一陣陣的心絞痛。

旁邊秦逸按著他的肩頭,亦是微微擰著眉,目光落在秦御心口插著的那把觸目驚心的匕首上,道︰「感覺怎麼樣?」

秦御臉色有些蒼白,額頭冒出汗來,道︰「無妨,大哥放心。」

秦逸听他聲音還算平穩,這才長舒了一口氣,道︰「沒事便好,再忍忍,這會子還不能拔刀,等到了大國寺便好了。」

秦御點頭,靠在了大迎枕上,心口傳來的一波波疼痛,使得他有些說不出話來,因馬車顛簸,傷口愈發牽心般疼痛,就像有根細線穿過了心房,被人提在手中,不時的牽拉。

他菲薄的唇,已蒼白如霜,索性閉上了眼楮。

秦逸心知他不好受,一時卻也無能為力,看了他一眼,嘆了一聲。

今日的事兒,本便是禮親王府一手安排的。

目的有好幾個,其一,既然要交兵符,那邊索性來個大的,交兵符在先,秦御護駕重傷在後,秦英帝若然還對禮親王府心存忌憚,不能相容,那便要失掉民心,往後也不要怪禮親王府不客氣了。

其二,自然是幫秦御完成迎娶顧卿晚的心願了。

其三,卻是讓秦御重傷的消息傳出去,興許顧卿晚自己便忍不住回來了。

雖是一箭三雕,然此刻瞧著秦御一臉蒼白,痛苦萬分的模樣,秦逸還是禁不住開口道︰「大哥真是瘋了,才由著你這麼鬧騰,這若萬一出點岔子,你的小命今日就真交代了!」

秦御听從來溫潤沉穩,萬事運籌在握的大哥竟然口氣中也帶了些暴躁,不由勾了勾唇,睜開眼眸,道︰「大哥,我真無妨,就是些皮外傷,若然真刺到了心髒,這會子我也說不出話來不是。」

秦御今日身上穿著顧卿晚給的那件護甲,又在心口縫制了牛皮囊血袋,刺客用了十成功力,有那件獨一無二的護甲防身,到底還是戳進了身體中,雖然不至于刺傷心髒,但這樣強的力道,對心髒來說,確實是重擊。

故此當時秦御噴血,是真受了嚴重內傷,這會子匕首未拔,血還在流,勢必也傷到心脈,他覺得心髒一陣緊縮強過一陣的。

「莫再說話了,好生躺著!」

秦逸沉斥了一聲,又沖外頭吩咐道︰「再駕快些!」

秦御閉著眼眸,心思沉沉。

如今他已經掃平了顧卿晚回來的一切障礙,她听到他重傷的消息,可會有所牽掛,可會回來看看?

若是她心硬的,還是不肯回頭……

秦御禁不住握緊了拳,眉心又擰的更緊了些,心口的傷牽動著更加疼痛了。

秦御被送去大國寺診治,與此同時,秦英帝的聖旨毫不拖沓的送達了禮親王府。前來宣旨的便是太監總管王福德,他被迎進了花廳,因秦御重傷,禮親王和秦逸都去了大國寺,禮親王妃傷心擔憂過度,臥床不起,便由王府長史接待了他。

「照顧不周,還望王公公見諒。」長史面露哀傷之色說道。

王福德長嘆一聲,道︰「哪里,哪里,燕廣王都是為了護駕才……但願燕廣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能夠順利渡過這一關去。」

長史又是搖頭一嘆,道︰「王公公請稍候,下官這便去準備香案等物,請顧側妃前來接旨。」

王福德擺手,道︰「無妨,無妨,灑家多等一會便是,想必顧側……不,不,聖旨已下,是該喚郡王妃了。想來郡王妃也心情哀傷,難以自抑,灑家不急,哎,灑家來時,皇上也再三交代,一定要照顧王府親眷的情緒,燕廣王的事兒,皇上也是心傷不已啊。」

長史點頭應了兩句,這才出了花廳,吩咐奴婢們收拾香案等物,又讓人去雪景院請顧側妃前來接旨。

雪景院中,冷月神情清冷,再度替雲姑娘檢查了下臉上的易容,見並無任何不妥,經過她的易容,如今雲姑娘這張臉瞧著和顧卿晚也沒多大區別,不是熟悉之人,根本就發現不了端倪。

她才收回了手,沉聲道︰「一會子不準你開口說話,可記住了?」

雲姑娘微微瑟縮了下,明顯有些害怕渾身都散發著冷意的冷月和冷星,細聲道︰「知道了。」

冷月瞧著她那連顧卿晚半點氣質都學不來的樣兒,頓時撇了撇嘴,道︰「我們會盯著你,你敢多說一句,鬧什麼ど蛾子,多的是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

這雲姑娘從前不過是青樓供男人狎玩的玩物罷了,何曾見過什麼世面?被蘇子璃贖身後,也沒來得及做什麼培養,便送到了秦御的面前。

原本還有些在青樓中學來的狐媚手段和小心思,自從被用了刑,連那點子風塵氣都被嚇沒了,一味的小家子氣,看的冷月連連揪心。

只覺她當真是褻瀆了那張貌似顧卿晚的臉,簡直多看一眼都嫌煩。

冷月和冷星一左一右伺候著雲姑娘到了花廳,王福德見‘顧卿晚’出來了,忙也放下了茶盞,站起身來,道︰「顧側妃的臉色可不大好,想必也是傷心多度了,哎,如此,灑家便不耽擱了,這便接旨吧。」

冷月和冷星還不等雲姑娘有所反應便強行攙扶著她,跪在了香案後的蒲團上,一眾人都跪了,王福德才展開了明黃色的聖旨,宣起了秦英帝的旨意。

旨意洋洋灑灑很長,很難懂,大致意思卻是顧氏女雖是罪臣之後,然卻端莊賢淑,才貌雙全,念在燕廣王救駕有功,允其所求,晉顧氏側妃之位為正妃,且允燕廣王擇日按三媒六聘大禮,重新迎娶顧氏女為郡王妃。

「欽此,郡王妃接旨吧。」

王福德念完長長的聖旨,合上旨意,看向跪著的‘顧卿晚’道。

雲姑娘磕頭謝恩,接過聖旨,被冷月攙扶了起來。

「燕廣王還在大國寺沒有消息傳回來嗎?」。

王福德禁不住關切著道。

雲姑娘低著頭,听憑冷月的吩咐,不敢多話,冷月扶著雲姑娘,代為回答道︰「公公見諒,我們郡王妃自從听聞二爺受了重傷,便精神恍惚,有些受不住打擊……」

王福德嘆了一聲,目光落在了雲姑娘微有些端倪的小月復上,道︰「听燕廣王說郡王妃已經有了身孕,瞧這樣子,也有四個月了吧?」

冷月屈了屈膝,道︰「公公好眼力,是有四個月了。」

見‘顧卿晚’還是低著頭不言語,王福德也沒懷疑,只當她是刺激太過了,剛當上郡王妃,偏偏男人要死了,擱誰身上也受不了。

他便笑了笑,道︰「好生照顧郡王妃,這孩子可萬萬不容有失。郡王妃也請……」

他原本是想說節哀的,轉念想起秦御的死訊還沒傳回來,忙又改了口,道︰「多多保證身子,要以小郡王為重。如此,郡王妃便快快回去歇著吧,灑家也回宮復命去了。」

聖旨已被供奉進祠堂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秋爽院中,臥床的禮親王妃听聞消息,一顆心總算是徹底放了下來,雙手合十拜了拜,道︰「佛祖保佑,此事總算是要順當起來了。就是也不知阿御傷的到底如何了……」

陳嬤嬤笑著道︰「王妃不放心二爺,還能不放心世子爺不成?這事兒既然是世子爺安排的,當不會出什麼意外的,王妃便放心吧。奴婢瞅著,世子爺比王妃還心疼緊張二爺呢。」

禮親王妃便也笑了起來,嗔了陳嬤嬤一眼,道︰「嬤嬤這話說的,倒像我這做母親的尋常不疼自己個兒孩子似的。」

她言罷,笑容微斂又道︰「阿逸這孩子從小便讓人省心,這麼些年,就沒讓我跟著擔心過,只這親事一門,怎麼就那麼不開竅呢。現如今連阿御的親事都有著落了,孩子也都有了,你說他這當大哥的,可怎麼就不著急呢。」

陳嬤嬤見禮親王妃又念叨上了這事兒,不由笑著勸慰,道︰「姻緣到了,攔都攔不住,王妃去年不還在操心二爺的親事呢,瞧瞧,這不說著落,就著落了嘛。」

禮親王妃點頭,道︰「嬤嬤說的也是,只是也不知道卿晚那孩子到底躲到了那里去,只願她听到消息,能念著舊情,回來才好。」

陳嬤嬤又寬慰道︰「郡王妃有孕在身,便是為著小郡王,也總會想明白,還是回來好的,王妃放心吧。」

鴻臚寺中,顧卿晚和莊悅嫻本還是想等顧弦禛回來一起過年的,結果顧弦禛卻遲遲未歸,兩人都是孕婦,比尋常人要嗜睡一些,實在是撐不住久熬,待顧弦禛回到鴻臚寺時,兩人都已經歇下了。

故此,秦御在大國寺中捂著傷口,望眼欲穿,希望能夠等到顧卿晚主動探傷的時候,顧卿晚根本一無所知,蓋著暖被,睡得萬分香甜。

顧弦禛下了命令,不準鴻臚寺燕國使團的人討論傳播宮宴上所發生的事兒,故此,翌日顧卿晚起身後,也還是沒听到一星半點關于秦御重傷的消息。

倒是用了早膳,顧弦禛將顧卿晚和莊悅嫻都喚進了書房,落座後,便道︰「昨日宮宴上,秦英帝已經同意了讓蘇子璃歸國的請求,遲恐生變,今日蘇子璃便會離京。昨夜我已經吩咐丫鬟給你們收拾了行裝,馬車都是經過特殊處理防顛簸的,你們兩個一會子便也跟著燕國隊伍一起離開吧。」

先前幾人便商量過,不管是莊悅嫻還是顧卿晚,如今都不適合在京城中久留,能早些離開京城自然是最好的。只是因為禮親王府必定在京城各路都安排了人手盯著,貿然離開反倒容易暴露,跟隨燕國歸國隊伍走才是萬全之策,加上秦英帝一直沒同意蘇子璃歸國,所以顧卿晚和莊悅嫻才不得不滯留在鴻臚寺不得月兌身。

如今萬事俱備,東風也到了,兩人當然也該盡快離開。

顧卿晚點了點頭,莊悅嫻卻有些放心不下,目露擔憂和不舍,道︰「夫君呢,夫君不能和我們一起離開嗎?」。

顧弦禛安撫的凝視著莊悅嫻道︰「我還有些事情沒有辦好,待事情辦妥了,自然會月兌身前往和你們團聚,最多一個月時間,不必擔心。」

顧卿晚和莊悅嫻都知道,顧弦禛不可能放下顧家的仇恨,聞言便都未再多言。

「我和孩子都等著夫君,夫君萬事一定要小心。」莊悅嫻順從的道。

顧卿晚笑了笑,也道︰「我會照顧好嫂嫂的,大哥自己也要小心,什麼事兒都沒有大哥自己的安危重要。」

顧弦禛含笑點頭,目光柔和掃過顧卿晚和莊悅嫻,又道︰「夫人和晚晚都是雙身子,這一路上蘇子璃必要夜以繼日的趕路,因而我都已經安排好了,等出了京城,到了安全的地方,我的人便會護著你們月兌離燕國隊伍,我也為你們安排好去除了,朱公公會跟著出城,彼時夫人和晚晚都听朱公公的安排便是。」

顧卿晚本也不願和蘇子璃長久為伍,聞言自然沒有不同意的,點頭道︰「還是大哥周全。」

顧弦禛站起身來,走向顧卿晚和莊悅嫻,撫了撫顧卿晚的頭發,又深深望了眼莊悅嫻,道︰「好了,很快就能團聚的,我保證。快收拾下,登車吧,想必蘇子璃已經等的不耐煩了。」

顧卿晚見莊悅嫻站著不動,眸光一瞬不瞬盯著顧弦禛,不由掩唇一笑,沖顧弦禛眨眼道︰「我馬上要離開這里出京游山玩水了,才沒不舍呢,大哥還是好好哄哄大嫂吧,我瞧著大嫂現如今是愈發嬌氣粘人了呢,哎呦,好不舍哦。」

她言罷,還調皮的做了個羞羞臉的動作,瞥了莊悅嫻一眼。

莊悅嫻頓時便被顧卿晚鬧了個大紅臉,作勢要打顧卿晚,顧卿晚卻往顧弦禛的身後一閃,避開莊悅嫻,笑著快步出去了。

兩炷香後,顧卿晚和莊悅嫻帶著帷帽,坐進了馬車。馬車緩緩而動,很快便出了鴻臚寺,直奔城門。

秦英帝允蘇子璃歸京的消息已傳開,秦英帝到底不放心,大抵是怕蘇子璃帶走了秦國什麼東西,或者蘇子璃離京會暗藏什麼陰謀,總之,這大過年的,秦英帝竟讓禮部官員到城門相送。

蘇子璃和禮部尚書寒暄了幾句,見其連連看向那輛打眼的馬車,蘇子璃知道不讓其看上一眼,這城門是不好出的,便笑著策馬到馬車旁邊,道︰「這里頭是沈二姑娘和沈將軍的妾室,本是來秦國求醫的,無奈並沒踫上良醫,寂空大師又閉關不肯接病人。沈二姑娘思家心切,對病情反倒更不好了。沈將軍便囑咐本王一道帶她們歸國,來啊,將馬車打開。」

蘇子璃說著又沖馬車中道︰「表妹,是禮部的大人們前來相送,處于禮節,表妹也和各位大人打個招呼吧。」

燕國的侍衛將馬車門打開,眾人望去,只見馬車中一覽無余,兩個戴著帷帽,身穿燕國服飾的女子坐在車中,見車門打開,其中一個攙扶著另一個站起身來,同時行了個禮。

顧卿晚行了禮,那禮部尚書卻笑著道︰「寂空大師每月只看診一人,這人還要合乎大師的眼緣,于佛家亦有緣才成,這麼些年,這規矩便沒變過,倒勞姑娘千里迢迢白跑一趟了。」

顧卿晚再不開口明顯不行,她略壓低了一些聲音,用微細弱的嗓音,道︰「小女也听聞了寂空大師的規矩,是小女無緣大師。今日勞諸位大人前來相送,請恕小女有恙在身,遮面相見,失禮了。」

顧卿晚說的乃是秦國的話,只因她根本就不會說什麼燕國官話,她的那種燕國官話,糊弄一下禮親王妃那些不懂的內宅女子也便罷了。

這些禮部官員,可是負責接待等事宜的,燕國官話他們就算自己不會說,也必定都听的明白,顧卿晚可不敢在這些人面前瞎胡來。

「沒想到,沈姑娘秦國官話說的如此流利,招待不周,下次沈姑娘再來秦國,定好生款待。」

禮部尚書略客套了兩句便笑著讓開了道路,明顯是再無疑心。

顧卿晚又福了福身,馬車門關上,禮部尚書便道︰「恪王殿下此去千山萬水,惟願一路平順。」

「哈哈,多謝諸位大人吉言,告辭。」蘇子璃朗笑著抬手為禮,帶著人策馬從城門奔馳而出,很快便行遠了。

馬車中,顧卿晚推開車窗,撩起窗簾來,回望了眼漸漸變小的城門,眼前翩若驚鴻的掠過當初被秦御抓回京城的情景,還有禮親王府的一幕幕,眸光略動,只覺恍若一夢,隨著馬車越來越遠,塵土滾滾,她覺得那些事兒好像也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她搖頭釋然一笑,松開車簾,鑽回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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