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顧南城是對的,她其實什麼都沒有親眼看到,只不過死死的記住了那輛車的車牌號。
也許陸笙兒會諷刺她告訴她是她瘋了得了臆想癥。
她希望是這樣。
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在新聞鋪天蓋地蔓延的時候,她就應該現身了。
所以她明白,她沒有弄錯盡。
晚安閉上眼楮,喃喃的道,「到了叫我。」
威廉明白她很累,因為沒有睡覺的累,更因為心上被架上了一套沉重的枷鎖,所以顯得更累,「好。豐」
「盛世」的寫字樓在市里,是一棟頗有年代的寫字樓,但是因為建築設計獨特而顯得別具風情,已經存在好幾十年了。
晚安在車停的時候就睜開眼楮了,一只手搭上車門的扶手,習慣性的想抬手看表,才想起來被她擱在床頭了,遂模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四點快五點了。
「我自己上去就好了,不會耽誤太多的時間。」晚安一手推開車門,一邊波瀾不驚的道,「‘盛世有不少老牌員工還留著,有些認識你也說不定,你在車上等我一會兒吧。」
說完,不等他回答車門就被關上了。
「小姐,請問你有預約嗎?」。
「沒有,能麻煩秘書通知他一聲嗎?報我的名字,我想他應該是會見我的。」
「這個……」前台小姐有些猶豫,但還是點點頭,畢竟她認識晚安的臉,也多多少少的清楚一點她和總裁的關系,「那好,我給秘書室打個電話,讓秘書問問總裁的意思,慕小姐您稍等。」
晚安點點頭,「好,謝謝。」
那邊才剛剛打電話,她身上的手機就響了,她拿出來看了一眼,手指在屏幕上頓了頓,然後毫不猶豫的掛了。
還沒收回去,手機再次響了,她手指滑動接了電話,「什麼事?」
「晚安。」
她重復的問了一遍,「什麼事?」
男人的嗓音很淡靜,「我就過去,你在那里等我。」
晚安笑了笑,「你派人監視我?」
顧南城心平氣和的道,「不用監視你,醫院說你去看過簡雨了,然後自然會去找錦墨。」
「你能阻止我一輩子?」
「他不在公司,他在家里,笙兒的手受傷了,剛從醫院出來。」
晚安咬了下唇,隨即道,「好,謝謝你告訴我。」
說著就要把電話掛了。
那端響起男人沉沉淡淡的嗓音,「晚安,你爺爺的骨髓你不要了嗎?」。
她沒有留指甲,但是掌心還是被摳出了血。
沉默死寂了將近一分鐘,她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好,顧南城,你夠狠,我等你。」
說完這句話,就把電話重重的掛斷了。
翻天覆地的嘲弄遍布心扉。
手機握在手里,幾乎要被她的力道捏得變形。
「不好意思慕小姐,今天總裁沒有來上班呢。」
「我知道了,謝謝。」
寫字樓的大廳有候客的椅子,晚安一眼掃過去,還是出了大廳,站在寫字樓外的台階上。
八月份溫度很高,但是這兩天不是陰天就是下雨,受台風的影響,風更是沒有停。
雨已經停了。
涼風吹起她的長發和裙裾。
從她的角度,能看到威廉在拿著手機打電話,晚安便也沒有下去,她手里拿著手機,手指時不時的滑動著,低著頭看屏幕,看不清楚眼底在想什麼。
過了大概二十分鐘,她看到黑色的賓利慕尚開了過來,扯了扯唇,踩著一級一級的階梯走了下去。
顧南城推開車門下了車,晚安已經走到了車前。
她抬手用自己的手指梳理著自己的長發,臉上帶著涼薄的笑,唇上的弧度勾勒出幾分冷艷的痕跡,就這麼看著他,「我忘記了,綰綰沒有了,薄錦墨不會再給我爺爺的骨髓了,是不是?」
她的嗓音很輕,但是字字句句連帶著標點符號,都仿佛能在心口砸出一個坑。
風將她的發絲吹亂,有幾根飄在她的臉上。
晚安失笑的看著盯著她的一言不發的男人,「我真的不明白,你既然愛她至此,為什麼要拒絕她的示好?你為什麼不肯跟她在一起?!如果你跟她在一起了那就什麼都不會發生了!」
是啊,如果當初陸笙兒暗示他的時候,一切都說穿了的時候,他點頭答應了,那陸笙兒就不會回答薄錦墨的身邊了。
那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顧南城安靜的听她說話,薄唇吐出四個字,「我不愛她。」
他說的很肯定,這種肯定的語氣放在以往她也許就相信了。
夏天的風太盛,雨水降低了溫度,她的臉蛋蒼白而寒冷,顧南城放軟聲音道,「外面冷,上車說。」
外面冷又算的了
什麼?
「我不需要听這些,」晚安閉了閉眼,然後又睜開,「一句話,你是不是非要包庇那個殺人犯?」
顧南城看著她漆黑得透不進光的眸,淡淡的道,「目前為止,我唯一做的也只是想包庇你而已,只不過你看上去既不關心,也不在意。」
「我說過了,我犯的錯我會受著。」
除了爺爺……讓她不放心。
「我已經調查過了,如果你好好的待在家里不要到處亂走,現在出來的結果更多,」男人低啞的嗓音有條不紊,帶著濃厚的疲倦,從國外回來到如今,他基本沒有任何的休息,「開車的那個不是笙兒,在那個時間點,有別的地方的錄像顯示笙兒在別的地方,她不在車上。」
他看著晚安的眼楮,「我可以調給你看。」
她的眸震了一下,隨即渙散開,「你騙我。」
他亦扯了扯薄唇,「你覺得這麼短的時間內,我有那麼多的精力去做一個假的監控錄像出來騙你?」
晚安忽然抬頭看著他,往後面退了一步,「不是陸笙兒?如果不是陸笙兒,那你為什麼要阻止我?」
「你昨晚在看守所跟岳鐘說了之後,我在上飛機前就已經讓人加派了軍隊的搜集隊,如果他們找不到,那就是找不到了,除非哪一天等水退潮了,或者機緣巧合,它會再出現。」
「能不能找到的結果都一樣,如果死了,那就是死了。」
晚安的瞳眸迅速的皸裂開,為他清晰冷靜的陳述口吻,更為他平淡又不容置喙的內容。
如果死了,那就是死了。
「你不是……不相信我的話?」
顧南城眸暗了暗,卻也不過一閃而過,「這些不重要。」
替她找人,是真是假,他都會派人去找。
「那什麼……才重要?」
晚安看著他,忽然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從四面八方入侵她的毛孔。
她也從來沒有覺得,面前的男人冷靜冷酷得可怕。
「如果她活著,那麼她要出現還是要消失都是她的自由,如果她死了,」他啞聲道,「抱歉,錦墨不能知道,對他而言,盛綰綰和他們的孩子活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也許永遠見不到,但是他們活著。」
「他不是個正常的人,他會瘋,誰都不知道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晚安唇上的血色一下就褪下去了,她抬手一個巴掌重重的扇了過去。
「啪!」的一聲。
隔得不遠已經下車的威廉听到這動靜,都跟著怔住了。
顧南城不閃不避,一聲不響的承受下來了。
「那死了的人就該這麼死了,活著的人就能逍遙?」
晚安不斷的往後退,飄在臉上的發絲讓她的面目變得模糊,「是不是這件事情真的跟陸笙兒有關,你的選擇其實也一樣?」
有機動車聲音響起,威廉一直在車門處等她,看到一輛摩托車轟隆隆的就開了過來。
因為晚安是往後退的,加上兩輛車隔著不遠的距離停著擋住了視線,那摩托車開的轟隆隆的一下就沖了過來,「晚安!」
晚安听到聲音才下意識的轉頭,然後就是摩托車剎車輪胎劇烈的摩擦地面的聲音。
手臂被抓住了,然後整個人被往前面扯了一把,她耳邊似乎隱約的听到撞擊的聲音和男人的悶哼聲。
睫毛動了動,威廉從後面過來扶著她的手臂,「晚安,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剛才摩托車的扶手處好像險險的撞了一下,只不過沒有看清楚究竟撞到了誰,眼神復雜的看著那年輕的男人,「顧總,你被撞到了嗎?」。
顧南城的眼神盯著被半摟在威廉手里的女人,她在看著他,又好像並沒有,扯扯唇角,將手臂放了下去,淡淡道,「沒事。」
晚安已經轉了身,手扶在威廉的手臂上,還是忍不住腳下一軟,半個身子都跌在威廉的懷里了。
她低著頭,嗓音有些干澀,「走吧,爺爺在等我回家。」
威廉看了看晚安,又看了眼顧南城,最後還是順著晚安的意思,「好,時間不早了,免得爺爺擔心。」
末了朝顧南城頷首,淡淡的道,「顧總剛剛受傷了的話,還是去醫院瞧瞧的好,晚安我會帶回慕家。」
他看了她半響,「好。」
回到車上,威廉倒了車,後視鏡里的身影逐漸的遠離,威廉不動聲色的道,「你們為了什麼吵架?那個被你撞傷了的女人?」
晚安沒有回答他,只是問道,「那個肇事車輛自首的嫌犯查到了嗎?」。
威廉挑挑眉,不大了解她為什麼只關心這個案子,「他在警局已經承認了,口供是酒駕撞人,之前跟女出租車司機有口頭上爭執,後來喝了酒悶悶不樂,所以一時沖動,尋仇報復。」
「我想知道的不是這些。」
「可是晚安
,警方調查的結果是這些,我請人了解調查到的也是這些,包括那輛車的車主,監控錄像的顯示,開車的人是他,並沒有錯。」威廉頓了頓,側首看向她有些蒼白的側顏,「晚安,你覺得開車的人應該是誰?」
晚安過了一會兒才轉過臉看向他,「你確定嗎?沒有人威脅過他收買過他?沒有人對監控錄像做過手腳?」
「監控錄像畫質模糊,剪輯還有可能,做手腳偷梁換柱不大可能,除非是有所預謀做了很長時間的前期準備,只不過據專業人士判斷,那個去自首的人各方面都不具備這樣的能力,家庭一般,有妻有女,生活普通正常按部就班,」
威廉看著她出神發呆的臉,「晚安,也許你真的誤會什麼了,你剛才跟顧南城為什麼而吵架?你還動手打他。」
听到這個名字,她就閉上了眼楮。
威廉低聲無奈的道,「他剛剛就替你挨了一下,你這次出事第一個出面解決的也是他,無論如何,他對你很好。」
她睜開眼楮,笑著反問,「對我很好?」
似乎也不能說,他對她不好,那樣顯得她昧著良心,顧南城為她做了很多事,也幫了她很多事。
晚安腦袋靠在後座上,淡淡的道,「可能是對我很好,只不過是對別人更好。」——
題外話——第一更,四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