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錦墨看了眼她,面無表情的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過去,「給我找個催眠師,給你辦個小時,我要看到人。」
說完不等那邊的回應就直接掛斷了電話,將手機隨手仍在書桌上。
韓梨看著眼楮閉上眼楮的男人,想開口卻不知道說什麼,書房的門突然被推開了,她回頭看過去,一眼看到出現在門口長身如玉的男人。
「顧總,」她松了口氣,很快的低聲道,「你跟他說幾句話,他要我催眠,但是我不會……他剛才已經打電話叫人找新的催眠師過來了。」
顧南城臉色沒什麼明顯的變化,只是側首對韓梨道,「你回去。妲」
韓梨對他現在的情緒狀態明顯的不放心,有些人看上去越冷靜,骨子里瘋狂就越出乎意料,「可是……」
「那你去外面等著。」
見他態度堅—無—錯—小說決,大約是有自己的打算,韓梨一時無言,還是照著他的話起身離開了禾。
冷清的書房很快只剩下了兩個人。
顧南城低頭看著他,黑色的眼楮里分布著明顯的血絲,一看就知道是徹夜未眠——或者說是很久沒有好好睡眠,連一貫干淨的下巴都長出了淺淺的胡渣,五官就像是僵住了面無表情,眸如黑夜透不緊絲毫的光。
男人溫淡的嗓音從頭頂瀉下,「我說的話,你給我每個字都听進——如果你不想把你自己這副身體,和盛綰綰一起讓出去,就保持你現在的情形,如果你能,我帶你去見她。」
他為什麼在這種關頭叫韓梨出去,因為他預感韓梨已經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但盛綰綰能。
………………
下了很大的雨。
盛綰綰躺下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听到門推開的聲音。
「晚安?」
顧南城順手帶上門,看著床上的女人第一眼,眉頭還是皺了起來,他有預想過她身體的情況不會很好,但沒想到會瘦成這樣,重新長出來的頭發是黑色的。
她比晚安最憔悴的時候都要顯得瘦。
「晚安還沒有回來。」
盛綰綰跟顧南城直接對話的機會不多,事隔這麼多年她對他的聲音已經陌生了,但長得俊美的男人配了一副同樣天生的好嗓音,不難判斷出是誰。
她挑了挑眉,微笑,「顧公子。」
男人淡笑了下,「找你這麼多年,沒想到真的在眼皮底下。」
「關系不大,我睡了很多年,在哪里都一樣,不過還是謝謝你把我帶了出來。」
她這身體養了半年也算是好了一點,就算是她剛醒來的時候帶她離開薄祈的囚禁範圍,她也只能在醫院待著。
顧南城站在床尾的位置,單手插一入褲袋,簡單而直接的開口,「你知道是誰囚禁你?」
盛綰綰微微一怔,扯唇笑了下,點頭,「知道啊,我還知道你想跟我說什麼。」
「錦墨在外面等你,見嗎?」。
「顧公子,平心而論,你覺得我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得要有多大的心胸才能舍己去成全他?」
「哪怕他為你差點瘋了?」
「我還因為他差點死了。」
「你恨他?」
她淡淡一笑,「劫後重生,我更惦記我的孩子。」
顧南城點點頭,隨即意識到她看不到,輕描淡寫的道,「好,不過我提醒你,錦墨比囚禁你的那一個要理智一點,畢竟那是個除了你我們都束手無策的存在。」
盛綰綰抿唇沒說話,正沉默的僵持著,房間的門再度被推開了,晚安從外面沖了進來,衣服都是濕漉漉的。
「顧南城,西爵說你把綰綰搶走了,你把人帶到哪里去了?」
盛綰綰微怔,隨即低低的出聲喚道,「晚安。」
可能是她的語氣不太好又顯得是在質問,顧南城的聲音也一下子冷了下來,「你這幅樣子,是以為我要對她做什麼?」
盛綰綰不知道他們目前的感情是什麼狀態,但也立即開口解釋,「沒事,他帶我回來,大概只是想跟我說幾句話,讓我暫時留在安城而已。」
顧南城看了眼晚安,又瞥了眼床上的女人,冷聲道,「她剛吃了藥,說幾句就讓她休息,回去把衣服換了。」
說完直接側身離開,手不輕不重的帶上了門。
修長冷峻的身形雕塑一樣立在門口,顧南城被剛才女人的眼神跟臉色弄得有些煩躁,熟練的點了一根煙,長長的吸了一口後才睨了淡漠冷沉的男人一眼,「你做好心理準備。」
不知是煙癮上來了還是看他抽煙被感染,薄錦墨幾乎也是下意識的從身上模了根煙出來,借他的火點燃,好半響才出聲,「她……怎麼樣了?」
「不怎麼樣,瘦不拉幾的,眼楮還看不到,讓人給她拿了藥吃了估計要睡一個下午,還有,盛西爵待會兒就會過來。」
薄錦墨嗯了一聲,又過了一會兒才道,「你回去忙,我等她醒來。」
「你衣服濕了不去換?」
男人嗓音黯啞,「不用了。」
顧南城淡淡提醒他,「她眼楮看不到,你不換她也不知道。」
「你幫我把她的病例整理出來,把這段時間薄祈安排的醫生全都找過來。」
薄祈別的事情不說,在照顧她這件事情上必定是費心盡力的。
「好。」
顧南城前腳離開,眼前的門後腳再度被打開,晚安帶上門從里面出來,看到他似乎嚇了一跳,接連往後面退了幾步。
薄錦墨皺起眉頭,掐滅了煙頭,啞聲重復的問道,「她怎麼樣了?」
晚安的眉心蹙起,但還是回答道,「她睡了,嗯,她說休息的時候叫你別去煩她。」
完全在意料之中的反應,但男人還是一下子不知所措般,眼神頓時就暗淡了下去,雙宿仿佛不知道往哪里放,想抽煙又發現剛剛已經掐滅了。
于是他又模索著從身上掏了根煙出來,用打火機點燃,那動靜完全不似他平常冷靜的作風,甚至點了好幾次才點燃。
直到他重重的吸了一口,才稍微的恢復了從容,第三次問道,「她怎麼樣了?」
對于已經回答過了的問題,晚安沒吱聲。
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問了幾次了,于是低頭,再度沙啞的開口,「我能……進去看看嗎?」。
他想的是,如果她睡著了,他能不能進去看看。
畢竟他的確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了,而現在又只隔著一張門的距離。
「她說她要睡覺,叫你別煩她。」
男人垂首,薄唇含住煙,「嗯。」
對話結束,晚安上樓去找顧南城了。
盛綰綰的確是吃了藥睡了一覺,但沒睡多長的時間,大約兩個多小時就醒來了。
眼楮看不到,其他的感官都變得尤其的敏感,柔軟舒服的床褥,溫度適宜的冷氣,窗外是盛夏的大雨,雨聲像是穿過葉子,聲音很好听。
她睜眼躺在床上,但沒有起來。
門外,薄錦墨身上被打濕了一半的衣服在夏天里很快就自然的干了,他安靜地近乎沒有聲息的站在,盛西爵已經上來過,照著他的臉就揮了一拳,他也沒還手。
他說了些什麼,他也沒搭理。
看他這副油鹽不進冷漠的樣子,盛西爵連揍他都沒興趣了,綰綰沒醒來他也沒去打擾,站了十幾分鐘後被米悅拉著到樓下的客廳去等了。
一根煙一根煙接連不斷的抽。
噠噠噠的腳步聲響起時他也像是沒听到,直到細細的稚女敕的嗓音困惑的喚道,「叔叔?」
他突然就一震,猛然的抬起頭。
粉雕玉琢精致漂亮的小女孩穿著花裙子抱著小女圭女圭站在他離她兩米的地方,大約是他此時落魄如鬼魅般的模樣有些畏懼,嗓音怯怯的。
梳得整齊的西瓜頭下一雙烏黑的大眼楮,好奇的看著他,「你為什麼……一直站著?」
慕晚安的電影,他沒有看完,薄祈的記憶里,他也沒捕捉到跟她有關的畫面,但他毫無疑問的可以確定,這是他的女兒。
是他跟這一扇門里躺著不肯見他的女人的孩子。
他看著她一時出了神,直到煙頭燙到了手指他才猛然的清醒過來,連忙將煙頭摁滅,嗓音已經很沙啞了,想跟她說句話,可饒是他在談判桌上怎麼冷靜從容,面對一個五歲的小女孩,他連一句合適的話都找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