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綰綰能清晰的感知到他是洗過澡過來的,因為手臂還有些冰涼的濕氣,氣息也不再是浸泡著濃濃的煙草味,而是淡淡的沐浴露香。
她閉了閉眼,也沒有鬧著不準他抱。
在沙發上做好,只是身子挪過去了半米,然後隨手抱起沙發上的抱枕,淡淡的道,「那我就跟你認認真真的談談我們之間的事情吧。」
薄錦墨抬起手指將她額前落下的發絲撥到了耳後,低眸注視著她淡然的臉龐,「想吃什麼,我先去做,你想跟我說什麼,待會兒吃飯可以說。」
「薄錦墨。妲」
「嗯。」
她身子往後靠去,抱枕抱在懷里,姿態顯得很隨意,隨意得慵懶,「你說,從我五歲認識你,到我今年二十七歲,在這整整二十三年的時間里,我過得好嗎?」。
男人英俊的輪廓如同僵住了禾。
偌大的別墅只有他們和趴在不遠處的導盲犬。
盛綰綰笑了笑,「你別誤會,我不是怪你,我自己選擇的男人跟人生,我自己承擔,只不過,」她笑著跟他說話的樣子透著最平淡的質問,「我也不過是愛錯了一個男人,時至今日承受的是不是已經夠了?」
「我知道你也過得不好,但是你過得不好是我的錯嗎?我愛你的時候掏心掏肺一心一意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把我盛綰綰能給你的全都給你,我要離開你的時候都沒有多問你要過任何的東西,我對你問心無愧,離開你也毫無留戀,所以你今天是顯赫富貴的盛世總裁,我不會佔你一分便宜,你精神不穩定陰郁也好暴躁也好,我也不會承擔一分責任。」
過了很久,久到盛綰綰認為他不準備再說話,于是準備起身離開。
「還有嗎,綰綰。」
「我求你放我一馬,以後我的人生我就想過點沒有你的日子。」
薄錦墨看著白皙美麗又沉靜懶散的臉龐,心頭涌出想去撫模的沖動,但手伸過去,在距離一公分的地方又頓住了。
他低低的笑,嗓音喑啞,「怎麼樣才算是沒有我的日子,是不是我給你做晚餐吃,你寧願不吃?」
「是跟餓著肚子相比,只要是能吃的東西我都會吃,哪怕是你做的,你買的。」
男人慢慢的收回手,「這樣最好,我去做。」
「有了孩子是不可能形同陌路完全不交集,那麼就像這個社會上無數離異而有孩子的夫妻那樣,我不愛你了,也不再被你的愛困擾,這就是對我而言的,沒有你的日子。」
他一瞬不瞬的看著她,嗓音深沉沙啞,好似帶著點笑意,又好似完全沒有,「我愛你,對你而言是困擾嗎?」。
她淡淡的笑,「你不是,在看精神科醫生嗎?」。
空氣死寂,夜晚已經黑了下來,但她看不到,所以他也沒開燈,她的聲音在墨藍色的光線中顯得格外的清冷,「你不愛我的時候,我除了沒有愛情我什麼都有,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愛上我了,我家被你搶走了,我顛沛流離,我爸爸不在了,我哥哥出事了,我就差沒死透了。」
客廳里響起的是電視機里播報新聞的聲音。
她仍然坐在沙發里,薄錦墨在廚房。
她說完以後,他就替她開了電視,說了句等半個小時吃飯,就起身去了廚房。
對于她的請求和刻薄,全部選擇了無動于衷。
廚房里,穿著煙灰色襯衫和深色休閑褲男人身形依然筆挺,手里拿著菜刀,垂首切著藕片,動作均勻而有力,刀工一流。
極有規律的聲音突然就得停住了。
薄錦墨,你愛我,比不愛我還要讓我困擾,難受,不幸福。
男人俊美如斯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在這麼靜了十多秒之後,又毫無預兆的繼續切菜。
然而只響了幾聲,鋒利的刀鋒就刮過了他的手中,鮮紅的血流了出來。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擱下菜刀,將手放到水龍頭下沖洗了一下,就折回了客廳找出醫藥箱,自顧的找了張創可貼出來貼住。
起身後看著抱膝坐在沙發上的女人,走到冰箱里拿了一瓶水擱在她正前方的茶幾上。
她沒說話,像是沒感知到他的存在。
薄錦墨轉身就回了廚房,半個鐘頭後,飯菜上桌,他走回她的身前,俯身就要抱她,低低的道,「吃飯。」
女人抬手抵著他的胸膛,動作不重,抗議的意味很明顯。
他也沒有強迫,「好,自己走。」
她抬手牽著他的衣角,「我把買別墅的錢給你,多少?」
「去掉零頭,一億。」
「你怎麼不去搶啊?」
「明天讓慕晚安替你看賬單。」
「還有零頭,零頭多少?」
「三千萬。」
盛綰綰,「……」
「不可能,顧南城的別墅都不用這麼多錢。」
「當然,我照原價翻雙倍買的。」
男人將餐椅拉開,扶著她的肩膀讓她坐下,又把筷子遞到她的手里,淡淡道,「你翻雙倍是你人傻錢多,別墅值多少我就給多少,加上家具,看護,導盲犬,七千萬。」
薄錦墨替她乘湯,淡聲提醒,「這個數字剛好清空你的賬戶。」
他把舀著湯的勺子喂到她的唇邊,「張口。」
「那我不買了,租,反正你買下來空著也是空著,不如租給我。」
「嗯,吃飯。」
「我租半年,多少錢。」
男人淡淡道,「隨便你。」
「薄錦墨。」
「我知道你想跟我撇清關系,但你覺得我是買別墅收租金的人麼,明天讓郝特助跟你說。」
「放下吧,我自己吃,我瞎了有半年了,生活可自理。」
他將勺子放回去,盯著她的臉,啞聲笑問,「你寧願跟薄祈說話,也不願意跟我說話是麼。」
「你知道就再好不過了。」
「綰綰。」
「你說。」
「你知道我是個精神病人。」
男人淡然冷靜的說出這幾個詞,盛綰綰喝湯的動作還是頓了幾秒。
低啞的嗓音里似乎纏繞著某種笑意,是涼薄的自嘲,「如果我在你面前有自控能力,我當初就不會跟你結婚了,」低低徐徐有條不紊的語速,像是在陳述別人的故事,冷靜得異常,卻透著某種極致的瘋狂,「很抱歉,只要你一天活著,我想見你的時候,就會來見你,你這一輩子都過不了沒有我的日子。」
盛綰綰一點點的抿唇,到最後都變成了面無表情。
手里的勺子一下子落回了湯碗里,不大不小的動靜,濺出了幾滴溫熱的湯汁。
餐廳里安靜得司機。
她笑了一下,「你還真是有本事,我餓了半個鐘頭,一下子就沒胃口了。」
說完她就起身。
「把晚飯吃完。」
她的手落在餐桌上,模到桌布,扯了扯顏色很淡的唇,捏起布料用力一扯, 啷一聲,瓷器摔在地板上的聲音。
一桌子的飯菜全都掀到了地上。
因為眼盲而完全素顏的女人朝他一笑,眉眼間彌漫著一層極薄挑釁,猶似年少時的張揚嬌艷,「現在,想吃也沒東西吃了。」
薄錦墨盯著她的臉,以及她臉上每一分神色的變化,啞啞的出聲,「生氣了,還是害怕了?」
她落在身側的手驀然攥成了拳頭。
她不冷不熱,「所以我說你好大的本事啊,好端端的吃個飯也能倒盡人的胃口。」
男人微微低笑,「可我看著你吃飯,才終于有了點胃口。」
盛綰綰將椅子拉開,循著剛才進來的記憶往外走。
她還沒走出兩步,就听他在她身後道,「你連飯都不肯吃,我怎麼放心去找兒子?」
「薄錦墨,你是覺得那就是我一個人的兒子,還是已經沒有人性到可以用自己的兒子作為工具?」
男人從餐椅上起身朝她走去,在她面前才停住腳步,他俯首靠近她,沒有直接的肢體接觸上去,像是只是迫切的嗅著屬于她身上的氣息,低低啞啞的笑,「爸爸精神狀態不穩定,媽媽身體情況很差勁,我不認為他跟著你或是我,會比跟著夏老好,你覺得呢?」
「你這麼任性,听到兩句讓你不高興的話就飯都不肯吃,你能照顧兒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