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外面下著點小雨,空氣也微微的冷。
盛西爵要第二天早上才回來,米悅在保鏢第三次向她匯報的時候,她還是撐著傘親自走到門口,隔著鐵門看著筆直冷峻的男人,「我老公給我下了死命令,不準我放你進來,薄總,您還是請回吧。」
站得有點久,細雨打濕了半邊身子,連黑色的短發都籠罩在一層濕意里,隔著如濃霧般的濛濛細雨,橘色的光線打出電影效果般的唯美光暈,男人修長的身形有些模糊,但無損他的俊美跟氣度。
薄錦墨雖然有點落魄,但平淡英俊的臉讓他看上去並不狼狽,孤冷深暗的色調,「她不接電話,是睡了還是不想接?」
「她跟小硯在倒時差,白天沒睡,晚上九點就睡了,不過,」米悅勾了勾紅唇,「她應該也的確是不想接你的電話。妲」
他只是看著米悅,淡淡——的道,「已經睡了?」
「睡了。」
男人微微的低頭,「好,我知道了。禾」
他知道什麼,米悅不知道,但她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道,「這雨雖然不大,但也容易著涼,我看你還是早點回去吧。」??「嗯。」
「……」
米悅轉身回去了,沒再多管,也洗了個澡準備睡覺,睡前給守門的保鏢打了個電話,懶洋洋的問道,「他還在嗎?」。
「您問之前的那位先生嗎?他已經離開了。」
「離開了?」
「您走後沒多久他就離開了。」
這樣就離開了?說好的像偶像劇的男主在樓下站一個晚上呢?
正好還下雨了,多應景啊。
………………
盛綰綰睡得早,舒服的睡了一覺,七點就起來了,習慣性拿手機看時間的時候就看到上面顯示的好幾個未接來電。
全都來自薄錦墨。
她臉上沒什麼明顯的表情,擱下手機,便起身洗漱換衣服。
吃早餐的時候,薄硯看著盛綰綰,俊秀的小臉上有些猶豫。
盛綰綰主動問道,「小硯,怎麼了嗎?」。
薄硯放下叉子,「爺爺昨天說……爸爸過來找我們了,他還沒到嗎?」。
盛綰綰看著他稚女敕清秀的臉,在他長大的這些年來,夏老大概沒少給他們說好話,所以薄硯不僅對他們沒什麼怨恨,反而很有感情。
雖然父子兩沒什麼互動,平常對話都顯得干巴巴的,但薄硯仍然對他有種不知名的向往。
她笑了笑,「等吃完飯,你可以給爸爸打電話,你不是也有手機嗎?有爸爸的電話嗎?」。
薄硯點點頭,「好,我有。」
他的手機是夏老給他買的,開始她還擔心孩子太小容易沉溺于游戲,但薄硯完全不會,他對那些好像沒什麼興趣,只有打電話的時候他才會用手機。
薄硯吃完早餐就去客廳打電話了。
米悅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才道,「昨天晚上薄錦墨就過來了,在門口站了一個多小時才走。」
「他給我打了電話,我睡著了。」
「回了嗎?」。
「沒有。」
吃完壽司,米悅慢慢的喝著牛女乃,望著她,「不知道為什麼,他昨天來的時候我覺得他會不屈不撓的在下面站一個晚上,但他就這麼走了吧,我覺得……」
她想了一會兒,才找到合適的措辭,同情的看著她,「他比想象中的還難甩。」
回頭一想,要真像偶像劇里那麼演,他估計鬧騰個把月估計就耗盡心力鬧騰完了,像他這種養精蓄銳的,多半是準備持久拉鋸戰。
一種很難形容的,像是死水一樣,誰都攪不動的執著。
她們剛吃完,佣人在收拾東西,兩人討論待會兒去哪兒逛街中午在哪兒吃飯,薄硯握著手機小跑了進來,因為走得急,還有點喘,「媽媽。」
盛綰綰俯身低頭看他紅紅的小臉,「怎麼啦?」
薄硯眼楮很干淨,漆黑有神,「爸爸好像生病了。」
「你怎麼知道?」
「我給爸爸打電話,他的聲音……他感冒了,而且很嚴重。」
薄錦墨鼻音很重,而且透著一層少見的虛弱,是重感冒最常見的癥狀。
盛綰綰看著自己年幼的兒子,抿唇。
是不是真的啊,二十多年他感冒的次數加起來都不超過五次,這麼巧這就感冒了。
薄硯漆黑的眼楮一眨不眨的看著她,很顯然有某種期待的情緒在里面,見她久不說話,還是主動的開口了,「媽媽,爸爸他一個人……我們去看看吧?」
她真的沒看出來,兒子看上去小冷,性格這麼暖。
盛綰綰面上是猶豫,她並不想去看那男人,不管他感冒了是真的還是假的,但她也不想直接回絕兒子,讓他覺得自己個狠心腸的女人。
薄硯困惑的看著她,「爺爺說,爸爸跟媽媽離婚了,但還是朋友……媽媽,你不喜歡爸爸嗎?為什麼他生病了你都不想去看他?」
成人世界里復雜的感情狀況,一個五歲的孩子再聰慧也無法理解跟消化。
米悅看著薄硯,又看著無言以對的盛綰綰,還是出了聲,「我家有備用的感冒藥,美國不比國內,挺麻煩的,你們想過去的話,我開車載你們去。」
盛綰綰看著她。
「昨天晚上下了點小雨,雖然不大,但他站了一個多小時,感冒了的確在情理之中。」
尤其是他這一小段時間以來都沒有好好的休息,缺乏睡眠體質自然有所影響,他回去後又沖了個冷水浴。
大概是太久沒有感冒,所以這次異常的凶猛,頭重得混混沌沌的,發熱,咽喉痛,渾身乏力,躺在酒店的床上,連早餐都沒有吃。
薄硯還特意的在酒店旁邊的早餐店買了一份粥。
盛綰綰真是不知道他年紀這麼小,心思怎麼會這麼周到,又是驕傲,又有點心疼。
他們短信交流,所以他知道薄錦墨酒店的地址、房間號。
米悅在車上等他們,盛綰綰送薄硯到門口,然後把藥跟早餐遞給他,在他面前蹲下來,「小硯,媽媽送你過來,就不陪你進去了,好嗎?」。
薄硯看著她,抿著小嘴。
盛綰綰白皙柔軟的手模著他的腦袋,輕輕的道,「你現在還太小,大人有些事情媽媽沒辦法解釋給你听,你只要記住,不管媽媽跟爸爸之間怎麼樣,都不會妨礙我們愛你,好嗎?」。
薄硯覺得懂了一點,但又好像沒懂,但他還是似懂非懂的點頭,「好。」
盛綰綰笑了,「那就這樣,你現在敲門進去,你想送完藥就走媽媽就在外面等你,你想陪爸爸一會兒呢,等你準備回去的時候給媽媽打電話,媽媽過來接你,好嗎?」。
「好。」
薄錦墨的房間離電梯口很近,盛綰綰摁響門鈴後便走到牆後。
過了半分鐘,門才被打開。
她听到薄硯的聲音,「爸爸。」
薄錦墨穿著的是寬大的黑色浴袍,頂著微亂的黑色短發,俊美的臉呈現出淡淡的病態,他低頭看著出現在門口長相精致的小男孩,再听這兩個字,薄唇忍不住揚了揚。
他沙啞的出聲,鼻音很重,「媽媽呢?」
薄硯仰著腦袋看他,老實的道,「媽媽已經走了。」
他抬頭,掃了眼空蕩蕩的走廊,視線最後落在那處拐角後。
不看著他出來把薄硯帶進去,她是不會放心就這麼走的。
「爸爸,舅媽給你拿了藥,我給你買了早餐,吃嗎?」。
男人的喉結上下的滾動,視線始終盯著那無人的轉角,腦海中已經想象著她站在那里听著他們的對話。
最後,他沙啞的嗯了一聲,帶著薄硯進了總統套房。
盛綰綰听到關門的聲音,探出身子看了一眼,這才轉身進了電梯。
套房里。
薄硯把粥先拿了出來,勺子放在里面,推到男人的面前,稚女敕的嗓音一板一眼,「先吃早餐,過半個小時吃藥,還要量體溫。」
薄錦墨看著小而老成的兒子,唇側染了點笑,「爺爺教你的?」
薄硯搖搖頭,「我參加集訓的時候,教官告訴我的。」
這個他是知道的,薄硯在那場車禍中傷的沒有盛綰綰重,但還是遺留了點體質的問題,所以夏老很早就開始了對他的體能訓練。
現在已經比同齡的小朋友健康很多了。
薄錦墨拿起勺子,低頭舀著粥喝,他不太舒服,喝也喝不出什麼味道。
薄硯就挺直著背,嚴肅的坐在他的對面,眼楮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喝粥。
他抬頭看他一眼,「媽媽帶你過來的,還是舅舅送你們過來的?」
「舅舅不在家,是舅媽開車送我們過來的。」
「舅舅不在家?」
「出差了,舅媽說今天上午就回來。」
「你跟媽媽這兩天在舅媽家干什麼?」
薄硯想了想,「舅媽帶我們出去,買東西,吃飯,看電影。」
他嗯了一聲,隨即又問,「你媽媽這兩天開心嗎?」。
開心???他蹙著小眉頭,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回答,「沒有不開心。」
沒有不開心。
薄錦墨咀嚼了一會兒這句話的意思,但也沒咀嚼出什麼特別的意思。
他又問,「你們出去,有陌生的叔叔跟你媽媽說話嗎?」。
薄硯點了點小腦袋。
薄錦墨抬頭看他,停下了喝粥的動作。
「昨天吃中餐的時候,好像是舅媽的朋友,他一直夸媽媽漂亮,問媽媽要電話號碼。」
「然後呢?你媽媽給他了?」
「給了。」
男人一下子把勺子放了下來。
原本只有淡淡的甜味的粥剎那間變得無味。
他用他鼻音又重又沙啞,甚至說一句話都能扯得嗓子疼的聲音問,「什麼樣的叔叔?」
薄硯似乎不太擅長如何去描述一個人,從哪個方面入手,只能盡他單薄的認知跟還算卓越的記憶敘述,「是個美國人,比爸爸你年紀大,很高,但有一點胖,一直叫媽媽跟舅媽跟他們一起吃飯,後來被舅媽趕走了。」
他想了想道,「他走了之後舅媽跟媽媽說,他不是好人,叫媽媽別理他,媽媽說好。」
說完這句話後,男人陰沉難看的臉色好了點。
重新拿起勺子喝粥,幾口後,他又問,「你們今天早上吃的是什麼?」
薄硯眨眨眼,不懂為什麼問這個,但他還是很快回答,「壽司,也有粥,牛女乃,還有小籠包,小籠包很好吃。」
「媽媽今天穿的什麼衣服?」
衣服?
「裙子,很長,有花,很好看。」
「嗯,好看。」
「爸爸,媽媽為什麼不來……看你?」
薄錦墨沒再繼續喝粥,只是用勺子不斷的攪拌著剩余的粥,過了好半響才淡淡的道,「以前做過很多讓她不開心的事情。」
薄硯仍是似懂非懂,但也沒再多問。
等他把粥都喝完,薄硯嚴謹的開始計時,並且調了鬧鐘,過半個小時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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