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進入雪域的第一天那一番惡夢之後,祝一夕一直心事重重。
如今那對她只是一個夢境,可若是龍三公回來的那一天,也許那個夢境就會成為現實吧,雖然她害怕會發生那樣的一幕,卻又總是忍不住去那樣猜想,是不是真的到了那一天,聖尊師父眼中只有龍三公主,再也不會有她的一絲立足之地。
又一天的尋找,一無所獲地回到落腳的雪域城,花楚見她無精打采說道,「祝姐姐,你是昨天沒休息好吧,今天一整天都不怎麼說話。」
「有嗎?」。祝一夕回過神來道溲。
「一會兒你早點休息吧,明天咱們還要繼續找,你這樣身體會受不住的。」花楚說道。
她和飛林自是不怕這里的嚴寒,就算忙上幾天幾夜不休息,也不會有多疲累,可是祝一夕和西陵曄,還有華世鈞三個都是凡人之軀,身體自然沒有他們那樣的強健。
「這會兒還不困,我去附近練功了。」祝一夕沒有去休息,帶著燕丘走開了。
「平時就你最鬧騰,這兩天安靜得有點不像話,中邪了?」燕丘見周圍無人,好奇地詢問道。
祝一夕尋了處地方坐下,幽幽嘆道,「我有兩次做到那個夢了,總覺得有些不安。」
「就是那個無極聖尊帶著你未來師娘私奔,把你一個人丟下的夢?」燕丘問道。
祝一夕的沒有說話,默認了他所指的一切。
「這樣的事你擔心有個屁用,根本不用多想,將來都是人家雙宿雙飛,只有你在中間礙手礙腳,即然現在就看明白了,就自己識趣點,別等到時候人家要趕你走,你現款瞳,丟人。」燕丘哼道。
「不會的,聖尊師父不會丟下我的,他答應過我的。」祝一夕截然反駁道,那只是她自己的猜想罷了,聖尊師父一向言而有信,不會因為龍三公回來而丟下她的。
「人家跟龍三公主相識幾千年了,你一個才入門幾年徒弟算什麼,熟輕熟重還用多想嗎,這擱在我身上,我也丟下你跟人龍三公主私奔了。」燕丘哼道,他就想不出,那無極聖尊除了長得好,哪里就這麼讓她痴念不放了。
「那你去啊。」祝一夕一听,瞬間就火大了。
原本跟他說出來是尋個安慰,卻果卻是被他打擊,自己也不是惹了什麼冤孽,倒霉遇上他這個魔神。
「不然,你求我啊,等我破開封印之後,我就幫你把那龍三公主擄走,然後無極聖尊就是你的了。」燕丘絲毫沒有理解她此刻心情的意思,反而開始出些餿主意。
祝一夕听不得他那說話的口氣,于是便又說起了風涼話,「別在那里異想天開,你現在還是一個劍里,在別人眼里都只是一把劍,還想擄走誰啊?」
「你別不相信,等我破開封印之後,不然我給你把無極聖尊抓起來,你想怎麼玩就怎麼玩。」燕丘口氣狂傲不可一世,好似對付無極聖尊,就跟拍死一只臭蟲一樣容易。
祝一夕無語地雙手捂上耳朵,不願再與他繼續這個話題,她早該知道的,他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根本不該跟他談什麼心事。
西陵曄尋了過來,只見她一人坐著,兩手還捂著耳朵,以為是遇上什麼事了,緊張地趕了過來。
「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有些頭疼。」祝一夕應道,總不能她是被劍靈煩的堵住了耳朵。
西陵曄聞言,伸手模了模她的額頭,道,「還好,沒有發燒。」
祝一夕一把拍掉他的手,板著臉道,「太子殿下,男女授受不輕,有點有點禮貌。」
西陵曄難得沒有跟她斗嘴,只是將帶來的水囊遞給她,道,「剛剛燒好的熱水,你喝兩口。」
祝一夕接過去,拔開塞子嗅了嗅味道,秀氣的眉毛一挑,「你沒放什麼奇怪的東西吧。」
因為,小時候他們老是互相捉弄,放對方的食物里放蟲子什麼的,這到長大了都還有些心里陰影。
「你愛喝不喝。」西陵曄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一撩衣袍在邊上坐了下來。
祝一夕這才喝了兩口,身上也頓時覺得暖和了些,于是蓋好了塞子,抱在懷里暖手用了。
「祝一夕,你是打算以後都留在玉闕宮,再也不回陵州了嗎?」。西陵曄問道,這個問題顯而易見的,他卻還是不死心想要親耳從她嘴
里听到答案。
「我爹還在那里,我肯定還是要回看他的。」祝一夕老實地回道。
雖然她也想多些時間陪在聖尊師父身邊,但是這幾年一直漂泊在外,都未曾好好在老爹身邊孝敬他,自己將來修成仙身還有的時間在聖尊師父身邊,可是老爹是凡人之軀,古往今來就那麼區區百載,等舍利天珠的事情辦完了,她還是要多些時間陪在老爹身邊。
「我們之間……是否就沒有一點可能?」西陵曄側頭看著她,認真而專注。
祝一夕愣了愣,目光不動聲色地移開,瞥向別的地方,「什……什麼可能?」
「別裝傻,你知道孤在說什麼。」西陵曄毫不客氣裝傻充愣的人。
「這好好的,你怎麼又抽了,你再這麼問下去,咱們連兄弟都沒得做了。」祝一夕瞅著別處,就是不去看他那雙目光灼灼的眼楮,這家伙好好的怎麼又說起這個了。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當什麼兄弟,祝一夕你腦子長哪里了?」燕丘在劍里面罵道。
他這一天千方百計要他們兩個促進點感情,原以為已經有所好轉了,可現在看來,祝一夕根本沒一點沒放在心,只有西陵曄這邊一頭熱了。
祝一夕沒有理會燕丘的聲音,只是眼珠子緩緩斜了斜,瞄了一眼西陵曄的面色。
「祝一夕,就算你心中無意,可也不能就這樣否認孤的心意,你可以視而不見,但是要孤裝做若無其事。」西陵曄定定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那麼抱歉,孤做不到。」
母後說父皇近年身體不佳,那麼尋到了舍利天珠,再回到昆侖山之時,他就該回陵州做回他的西陵太子,若是她再鐵了心地留在玉闕宮不回去,他們這一生就真的再沒有一絲可能了。
祝一夕這個人,看似是沒腦筋,可是她認定了的事,不管是誰,用什麼辦法,都難以改變她的念頭。
「太子殿下,你別這麼想不開,你自己不都說了,我長得又不好看,個子也不高,而且人又不聰明,你絕對看不上眼的,你繼續看不上眼吧,求你了。」祝一夕雙手合十,朝他求道。
她習慣了跟他打鬧,這麼一下要切換成男女關系,這完全讓她無法接受。
「祝一夕,孤在你眼里到底有如何不堪,你這般自貶也要將我拒絕。」西陵曄看著面上還帶著些許玩笑的女子,眼中滿是愴痛。
從上一次的表白,之後他再未提及過此事,可是他了解她的,她不會真的全然當作沒有發生過,他不再提,只是給她時間去理清自己的心罷了,可是這一天一天地等,等到了她連夢中都喚著那個人的名字,他知道他不能再這麼等下去了。
祝一夕撓了撓耳朵,有些不知該如何地好,「太子殿下,我是真的配不上你,你的太子妃該是才貌雙全的大家閨秀。」
「可是,你知道的,孤希望的太子妃只有你。」西陵曄認真地說道。
為什麼,自己在年少的歲月里,沒有早一點明白自己的心意,眼睜睜地看著她走向了別人,如何想要追回,卻發現她已經越去越遠,他根本再也抓不住了。
「西陵曄,我不會當西陵的太子妃。」祝一夕鄭重地說道。
她知道了自己真正的心意,也知道這份心意的的艱難,那麼她更不能帶著這份心意,違心地去接受另一個人的情感。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能因為不討厭,就去接受對方的心意,到頭來辜負了對方,也辜負了自己。
「因為無極聖尊?」西陵曄痛苦地追問道。
祝一夕沉默了一陣,道,「是我自己的決定,與師父無關。」
她愛慕聖尊,也是她自己的心意,聖尊並不知情,也許自己堅持的最後仍舊是一場空,但她卻已經舍不下了。
「且不說他是神域中人,他更是你的師尊,你這樣堅持下去,又能有什麼結果?」西陵曄痛聲質問道。
但凡是個男人,何嘗想看到自己心愛的女子,為了另一個男子黯然神傷。
「將心比心,你明知道問出來,我會給出什麼樣的答案,你一樣問出來了,不是嗎?」。祝一夕看著他,反問道。
西陵曄無言以對,他自己都明知結果而不肯放棄,又何況是她這樣的執念最重的人。
他看著
面前亭亭玉立,聰慧過人的女子,清澈深邃的眸中滿是痛悔,痛悔她在自己身邊之時,自己卻未曾好好珍惜那段朝夕相對的歲月,甚至千方百計地逃離。
終于,她不再是追著他不放的煩人精了,他卻滿心地失落與不舍。
「一夕,哪怕是嘗試著我們換種方式相處,也不可以嗎?」。
祝一夕決然搖頭,道,「不可以。」
她很清楚,即便嘗試之後,依樣會是一樣的結果。
她可以在那之後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可是他一定寄予莫大的希望,再承受莫大的失望,哪怕無男女之情,作為一起長大的朋友,她不該那樣對他。
面對感情,心軟反而是另一種殘忍。
他們相識多年,西陵曄當然也知道,她這樣拒絕背後的用意,可卻還是不甘心,「你不接受是你的事,孤堅持也是孤的事。」
也許,這段感情根本了無希望,可是自己連盡力去爭取都不曾努力過,將來再想起來,才會更加遺憾吧。
「嘿,我都說的明明白白了,你是听不懂人話嗎,中邪了嗎?」。祝一夕一听他這話,火氣蹭蹭地就上來了。
她一心為他好,他卻半點不領情,非得這麼糾纏不休下去。
「對,中邪了,中了你的邪。」西陵曄道。
祝一夕瞬間覺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見鬼似的一溜小跑甩開他,回去跟飛林幾人匯合到了一起。
「跑這麼急,見鬼了?」飛林沒好氣地哼道。
祝一夕在花楚邊上坐了下來,拿起吃的就往嘴里塞。
「一夕,大師兄呢,他不是給你送水去了嗎?」。華世鈞掃了一眼她手里的水囊,詢問道。
「後面呢。」祝一夕口氣不善地說道,草草啃了幾口干糧,就裹著斗蓬倒頭睡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花楚急匆匆地過來將她搖醒,「祝姐姐,這都快半個時辰了,西陵太子還沒有回來,華師兄去周圍找了,也沒找到他人,他那會兒不是去找你了嗎,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嗎?」。
祝一夕瞬間翻了起來,「還沒有回來。」
這樣的危險之地,一個人失蹤近半個時辰,這絕對不是好兆頭。
她匆匆起來,跟著他們一起出去尋人,華世鈞一臉焦急地走近說道,「我在周圍都找遍了,不僅沒找到人,就連離開的腳印都不曾看到,大師兄該不是遇上什麼東西了吧。」
他說著,看了一眼飛林,這里他們都人生地不熟,只有他能給他們答案了。
「只怕,他是遇上雪妖了。」飛林說道。
「什麼雪妖?」祝一夕追問道。
「這茫茫雪域都是由他控制,包括你先前所看到的幻象,他和策夢侯算是一個路子的,但是她最擅長的就是幻化成人最想看到的人的樣子,滿足他們的心願,然後讓他們心甘情願地將自己的魂靈獻給她,一般是不會出來的,除非是有人有強烈的心願,就會引得他出現。」飛林說著,意有所指地望向她,「最後一個看到他的人是你,你最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我……我先走的,以為他會跟著回來。」祝一夕心虛地說道。
「若說大師兄想見的人,不該是一夕你嗎?」。華世鈞說道。
「可是,祝姐姐不是在這里嗎?」。花楚道。
華世鈞別有深意地看向祝一夕,說道,「可能,因為現在的祝一夕,已經不是大師兄想要的祝一夕。」
他傾心于她,卻幾次三番遭拒,他想要挽回他們之間的情意,卻只能看著她越走越遠,這種痛苦一直折磨著大師兄,只是他在人前一直不曾表露出來罷了。
方才,他們兩人見面,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他們不知道的事情,所以那雪妖才會出現,帶走了大師兄。
「好了,先找人要緊。」祝一夕皺了皺眉說道,她怎麼也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如果,真的會出現一個一模一樣的她,且願意接受他的心意,西陵曄自是願意跟著走的。
就像,如果是聖尊那樣出現在她的面前,告訴她願意接受她全部的心意,她也一定會跟著走了,這世上沒有什麼比自己心想事成,更具有誘惑力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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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雪域這麼大,我們從哪里找起。」花楚說道。
祝一夕暗自向燕丘求了救,而後揚手一指,「那邊。」
「你怎麼知道是那邊?」飛林奇怪地看了看她。
「呃,我們好歹認識那麼多年了,心靈感應,心靈感應……」祝一夕笑了笑,一人走在了最前帶路。
燕丘則慢慢地跟她講述了好個雪妖,然後道,「即便你們找到了他,如果不是他自己自願醒悟過來,你們也帶不走他的。」
「那怎麼辦?」祝一夕頓時犯起愁來。
「一切因你而起,自然能讓他醒悟過來的,也只有你了。」燕丘語氣鄭重,沉默了一陣又補了一句,「如果你不能帶他出來,他最後會將自己的魂靈給了那雪妖,從此從世間消失,不得重生,不得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