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夷沒有說他同意或者不同意,他什麼都沒說,葉鹿就當成他已經同意了。
跟在他身邊,用他身上的煞氣來做遮掩,這一次,她選擇相信許老頭。
大概也是因為事發突然,她沒有準備,又很慌張。許老頭給的這個方法,不亞于救命稻草,她要死死的抓住。
不回自己暫居的小院兒,葉鹿就呆在申屠夷這里了。
姬先生沒什麼意見,依舊笑容滿面的,儒雅良善。
麥棠幾分擔憂,擔心申屠夷會忽然發火,然後把葉鹿扔出去;或者,直接把她送到梁子付那兒換錢。
「葉姑娘也無需擔心,主子比看起來的要溫和的多。」看著葉鹿坐在桌子前寫寫畫畫,一副很焦躁的樣子,姬先生安慰道。
「溫和?」葉鹿覺得自己听錯了,誰要是能從申屠夷的臉上看到溫和二字,她——就去吃狗糧。
點點頭,姬先生表示葉鹿沒有听錯。
小動作的撇撇嘴,葉鹿繼續寫寫畫畫,而且很意外的是,她的字寫的很好。
姬先生看了一眼,隨後道︰「葉姑娘好字。」
「還成吧,起碼不是雞爬。」她的字很正,沒有歪斜,都說字如其人,葉鹿覺得就是如此。
「不止不是雞爬,而且很有風骨。」姬先生繼續肯定,這絕不是雞爬。
「姬先生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葉鹿笑眯眯,甜美如蜜糖。
「臉皮這麼厚,還會不好意思?」麥棠走過來,在她旁邊坐下,一邊嘆道。
「我隱藏的這麼深都被你發現了?」斜睨麥棠一眼,葉鹿笑的開心。
麥棠無言,最後只能抬手在她頭上拍了下。
姬先生始終滿眼笑意,「麥棠姑娘好似並非葉姑娘的丫鬟?」
「沒錯,她不是我丫鬟,我們倆從小一起長大,爺爺去世後,我倆相依為命。」葉鹿點點頭,現在也沒必要說謊話了。
「姬先生不用客氣,叫我麥棠就可以了。還有她,叫她小鹿。」麥棠認為以她們倆此前的情況,根本用不著受這種待遇,反倒會讓她驚慌。
「葉姑娘是人如其名,如同小鹿。那不知麥棠的名字為何意?」或許是因為葉鹿曾給他模過骨,姬先生還是喚她姑娘。
「這是兩種雜草的名字,野燕麥和馬棠。葉洵爺爺認為,人的名字若是低賤一些,會更好。」麥棠解釋,盡管意思低賤,可是組合在一起卻很好听,最起碼她不覺得低賤。
「原來如此。」姬先生點頭,原來低賤的名字也可以這樣取。畢竟低賤的名字見過很多,但都是真的很低賤。
放下毛筆,葉鹿將寫好的紙張遞給姬先生,「喏,這上面的東西都準備好,我要用。」
姬先生接過來,幾分不解,「紅竹石,天青石,橘子石,影子石;這些都是?」
「這些都是風水石,為城主大人緩解煞氣呀!我說過了,就肯定會做到的。」葉鹿邊說邊點頭,極力撇清自己是個騙子。也不是利用申屠夷,他們倆這屬于交易。
「原來如此。」點點頭,姬先生了然了。
麥棠看了一眼葉鹿,她學的那些皮毛她了解的很,只希望她不要搞砸了。
下一刻,暗色的人影從里間走出來,葉鹿看過去,盡管已經看見他數次了,可是仍舊不禁的挺直脊梁,他的煞氣太強了。
「走吧。」淡淡的說了一句,申屠夷就將斗笠戴在了頭上,遮擋住了他的臉。
姬先生將葉鹿給他的紙張收起來,隨後示意她們倆跟上。
盡管不知申屠夷要做什麼,但是也跟緊了,出了院子,葉鹿便開始偽裝,雙眸放空,扶著麥棠的手,跟在申屠夷身後。
前往長夜山莊的主廳,三三兩兩的人匯聚在這里,大部分都已離開,去尋找九命人了。那麼大一筆錢,饒是鐵石心腸也動心。
大廳里,幾個人在說話,想當然的,話題離不開九命人。
在他們看來,九命人的確有,但是和兩大絕命一樣,少之又少。運氣好的話能找到,運氣不好的話,這輩子都不會見著。
在大廳左側靠近門窗的地方坐下,葉鹿不知申屠夷要做什麼,而且他也沒什麼動作。反倒姬先生坐了片刻便起身離開了,看起來神神秘秘。
坐在這兒,葉鹿就不禁幾分緊張,她擔心會有人看出來她是九命人。畢竟,許老頭都看出來了,這世上高人的確很多,只不過有許多深藏不露。
身子緩緩的朝著申屠夷那邊傾斜,想讓他的煞氣盡量遮擋住自己。
大概距離過于近了,使得申屠夷轉過頭來,即便隔著黑紗,他也看得到她。
緩緩抬手,用那修長的指頭戳在葉鹿的太陽穴上,推,把她推離自己附近。
被推開,葉鹿身體晃了晃,隨後微微扭頭看向他,暗暗咒了一句小氣。
收回手,申屠夷不再看她,甚至連動都不動一下,獨坐在那兒,煞氣滿盈。
他這種人,即便不動作不說話,也不會是透明的。
有幾個布衣方士往這兒看,使得葉鹿也不禁詫異,這些人莫不是看出他是天煞孤星了?
片刻後,姬先生回來了,他面色幾分沉重,在申屠夷身側坐下,隨後低聲道︰「主子,那衣先生說,他無法解命。為他人續命,他已是犯了大錯,他時必遭報應,所以無力解命。」
聞言,葉鹿立即高高挑起了眉毛,「解命?你瘋了還是我听錯了?絕命無解,更況且天煞孤星只是會對身邊的人造成影響,並不會影響自己。若是有誰說他能解命,那才是胡說八道。」肯定是騙子。
「閉嘴。」申屠夷冷冷開口,葉鹿的話絕不是安慰,听起來更像是詛咒。
緩緩眨眼,葉鹿閉嘴,她不說了,他若是信有人能解命的話,那就信好了,反正上當受騙的也不是她。
姬先生看了一眼葉鹿,隨後又道︰「既然給人續命會遭報應,不知這衣先生為什麼還要幫梁子付,他也不是為了錢,因為他對我說出來的數字並不感興趣。」長夜山莊有錢,但未必比得過申屠夷,姬先生開的價碼絕對高到不能再高。
「不為利便為名,總有他感興趣之物。除非,梁子付能給他別人給不了的。」申屠夷淡淡道。
「長夜山莊固然有錢,但也僅僅是錢罷了。世家經商,無權無勢。」姬先生搖搖頭,他想不出來梁子付還能給出什麼。
葉鹿听著,不禁也詫異,給人續命要遭報應,若是她的話,她肯定不會做。這一行中的報應可不是尋常人所想,她那時警告了姬先生,然後這半年多來每到初一十五就不適,抓心撓肝的。
她也只是給人一個小小的提醒罷了,就這般不適難受,給人續命,懲罰更重。
說到初一十五,後天好似就是十五了,不禁頭疼,她又該不適難受了。
「葉姑娘,依你來看,神杵衣蒙的道行有多深?」姬先生現在反而開始懷疑起衣先生了。
眸子虛空的扭頭,葉鹿閉緊了嘴巴,那模樣更像是在做鬼臉。
黑紗之下,申屠夷自是看得見,「說。」
立即呼出一口氣,葉鹿語調幾分懶散,「依我看,不如我爺爺。」
「別亂說話,你又沒見過衣蒙。」麥棠捅了她一下,要她少吹噓。
「對于沒見過的,我一向不推崇,所謂眼見為真。這個衣先生呢,不怕遭報應的還要給梁子付續命,不是被梁子付抓住了短處,就是他自己也想續命。」葉鹿現在對梁子付還有那個衣先生沒任何的好感,自然也說不出好話來。
「所以,葉姑娘覺得,解命之說純熟無稽之談?」哪怕神杵衣蒙在世,也不可能。
「沒錯,絕命無解。」她還是這個論調,無解。
「續命都有可能,為何解命卻不行?」姬先生也疑惑。
「續命不是要九命人麼?解命呢?沒有任何的容器和物件,解不了。」攤手,葉鹿很想讓他們認清現實。
「既然如此,留你也無用。將你送給梁子付,換錢。」申屠夷語氣冷冷,大概是因為葉鹿的話惹他生氣了。
「別介呀,我實話實說還惹你生氣了?那行,我下回說話婉轉點兒,成不?」用一根指頭戳著申屠夷的手臂,硬邦邦的,和石頭一樣。
申屠夷看也未看她,但也完全猜得到她討好自己是什麼模樣,抬手躲開她的騷擾,冷氣襲人。
「主子,眼下咱們可還繼續留在長夜山莊?」姬先生還是覺得葉鹿說的有道理。
「走吧。」起身,申屠夷決定離開長夜山莊。他的聲音沒什麼溫度,但听起來更多的卻像是失望。
葉鹿也站起身,看著申屠夷的脊背,不禁有那麼一丟丟的同情他。看樣子,他已經試過很多次了,尋找高人解命,但最終都無疾而終。
也是,若是可以,誰也不想做天煞孤星。就像她,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做九命人啊!搞得現在諸多人想抓她換錢,想起那些人的嘴臉,比申屠夷的冷臉都要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