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返回申屠城,速度不快不慢,更因為葉鹿的鼻子有傷,也不再連夜趕路。
一天一夜的時間,葉鹿的鼻子消腫了些,不過鼻梁還是有些淤腫,而且呼吸不是很順暢。
申屠夷不知在哪兒買來的藥,效果還是不錯的,每天擦幾次,疼痛不再明顯。
晌午時分,隊伍停下休息,一些簡單的飯菜送進馬車,葉鹿卻不似以往那般風卷殘雲的爭搶。
因為她的嘴現在有兩個用處,不止要吃東西,還要呼吸,所以速度就慢下來很多。
所幸申屠夷不跟她搶,葉鹿猜想他應該是良心發現。
填飽了肚子,黑甲兵將東西撤下去,申屠夷拿出藥膏來,葉鹿自動的乖乖坐好,等著他給自己涂藥。
什麼話都沒有,申屠夷面無表情,看起來還是那般冷血刻薄。
仰臉兒不動,葉鹿眼楮卻在轉,看著他,愈發覺得他怪怪的。
修長的食指擦了些藥膏,申屠夷動作很輕的涂在她鼻子上,葉鹿微微噘嘴,「輕點兒,別把我鼻子弄歪了。」這天下最可憐的可能就是她了。
眸子漆黑,申屠夷手上動作不停,「得我親自給你涂藥,應當感恩戴德,少說廢話。」
「我很感恩戴德啊,你沒看到麼?」澄澈的眸子睜大,讓他看到她眼里的‘感恩戴德’。
「又在月復誹我?」幾不可微的揚眉,申屠夷掃了一眼她的眼楮,她在想什麼顯而易見。
「你是我肚子的蛔蟲啊?這你都知道。」冷嗤,葉鹿翻眼皮,表情生動。
「你的心思昭然若揭,根本無需猜測。」申屠夷語氣淡淡,但听起來又有點兒奇怪。
葉鹿仰臉兒看著他,幾分狐疑,「申屠夷,你是不是真的病了?說話好奇怪哦。」他說的什麼,她听不懂。
收回手,申屠夷將藥瓶放回原處,又拿過絲絹擦了擦自己的手,「知道什麼叫做酒後吐真言麼?」
一听這話,葉鹿心頭咯 一聲,還說醉酒?莫不是那天她說了什麼?
「過去好幾天了,你又提起來了。是不是我真的說了什麼?我可一點兒都不記得。要是罵人的話呢,你別介意,我沒什麼文化。」莫不是她真的罵他了?葉鹿覺得是有可能的,酒壯膽,她把平時都會在肚子里說的那些話都嚷出來了?
喝酒還真是誤事啊,看來以後她不能再喝酒了。
看著她那不明所以又小心翼翼的臉,申屠夷最後瞪了她一眼,「早就警告過你了,別想得太美。」
這種語氣,葉鹿更是一頭霧水,不過‘想得美’?這句話倒是熟悉,他總說她想得美。
想得美?這種話他應當是不會亂說的,那是在特定的情況下他才會說的。是對她的諷刺,又是對他自己的贊揚,諷刺她別想肖想他,她高不可攀。
思及此,葉鹿立即睜大眼楮,她不會調戲他了吧?
「那個、、、申屠城主,我要是說了什麼少兒不宜的話,你可千萬別往心里去。我無權無勢,又沒錢沒文化,我是發自內心的不敢高攀。你可千萬別因為這個而生氣,再讓我還錢。」一大串話,最後一句是重點。
緩緩看向她,申屠夷眸色無溫。葉鹿看著他不眨眼楮,只希望他能說一句不讓她還錢。
不過,葉鹿等來的不是這句話。
「你不止沒錢,還沒腦子。」淡淡一句,嘲諷十分。
皺眉,「又人身攻擊。」就不能把話說明白了,痛痛快快的告訴她不用還錢,也免得她諂媚不休。再這麼下去,她真要成宦官了。
不再理會她,申屠夷恍若一尊雕像,冷熱不侵,軟硬不吃。
于傍晚時分,隊伍進入了申屠城境內。葉鹿靠著車壁,幾分昏昏然。
驀地,馬車忽然停下,全身放松的葉鹿立即朝著門口滑了過去。
沒來得及控制自己的身體,她手臂一緊,隨後就被拽回去了。
「哎呦。」撞到申屠夷的身上,葉鹿痛呼一聲,幸好她沒回頭,否則自己的鼻子就真的歪了。
「城主,屬下有要事稟報。」馬車外,傳來黑甲兵略急的聲音。
幾不可微的蹙眉,申屠夷隨即松開葉鹿,起身走出了馬車。
坐在那兒,葉鹿小心的模了模自己的鼻子,有申屠夷在身邊,她全身上下的每個器官都挺脆弱的。
外面什麼動靜都沒有,那黑甲兵稟報的時候都是打啞語麼?
不知是什麼要事,千萬不要和她有關系。不禁祈禱,祈禱老天盡快把大晉太子收了,那樣她就不用再逃命了。
大概半刻鐘後,申屠夷回來了,從他的臉上看不到任何情緒,讓葉鹿不禁更加好奇了。
「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看著他,葉鹿小聲問道。
申屠夷緩緩看向她,下一刻卻忽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干嘛?」皺眉,葉鹿盯著他,這廝又抽什麼瘋。
「不要再亂動,否則花多少錢也救不回你的鼻子。」開口,申屠夷的語氣幾分嚴厲。
「我知道了,我當然也不想毀容。不過現在說的不是這個,發生什麼事兒了?」抓住他的手救出自己的下巴,葉鹿刨根問底兒。
收回視線,申屠夷不回答,葉鹿不禁撇嘴,有什麼好神秘的?
放開他的手,靠回車壁上,葉鹿閉上眼楮,不說就不說,她還不稀罕問呢。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隊伍也進入了申屠城,街上百姓退避,車馬順暢通行,煞是威風。
馬車終于緩緩停了下來,葉鹿先起身,快步走出馬車。
出得馬車,瞧見的便是等候許久的麥棠,葉鹿立即彎起眉眼,從車轅上跳下來,「麥棠。」
幾步迎上來,麥棠一把抓住葉鹿的手,上下看了她一番,最後視線定在了她的鼻子上,「你的鼻子怎麼了?」
「沒事兒,就是骨折了。」揮揮手,葉鹿不甚在意。
麥棠卻緊緊地皺起了眉頭,「骨折?怎麼弄的?」居然骨折了。
「一會兒再和你說。你告訴我,你這段時間在這兒都做什麼了?還是給灑掃做苦力?」這事兒她必須得知道,申屠夷言而無信不是一回兩回了,她信不過。
「沒有,整天無所事事。」麥棠搖頭,她已經不做苦力很久了。
「那就好。」某個人沒言而無信,她幾分滿意。
馬車里,另外一個人走出來,麥棠看了一眼,對于申屠夷身上的煞氣,她還是條件反射的想躲避。
沒有理會葉鹿與麥棠,申屠夷快步走進城主府,身後黑甲兵跟隨,看起來好似很著急似得。
葉鹿依舊狐疑,不知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與麥棠走進城主府,這里還是老樣子,地磚光可鑒人,都能當鏡子照了。
「離開的時候還好好地,回來了就帶著傷。按照這個規律,我都不敢往下想了。」麥棠緩緩搖頭,以前她們倆四處走,也沒踫到過這種事兒。
「這次的確怪我自己,我喝多了,然後就把鼻子撞壞了。」葉鹿解釋,卻好似是在給申屠夷月兌罪。
「喝酒?你膽子也越來越大了。身邊沒有我,你就敢喝酒?要是你喝得不省人事,被人欺負了怎麼辦?」麥棠眉頭皺的更緊,開始訓斥葉鹿。
「我的姐姐說的都對,是我腦子不清楚。你放心,我也想好了,以後不喝酒了。」關鍵是她上次喝完酒之後定然‘調戲’了申屠夷,單是現在想想她都覺得丟臉。平時她多正常一個人,喝多了怎麼就能變成流氓呢?太影響形象了。
「哼,你最好說話算話,否則再有下次,有你哭的。」麥棠還是有些生氣,她沒在她身邊,總歸是不放心。
「哎呀,我的姐姐就不要生氣了。不如咱倆說說別的,就說說我這一路上的歷險。我現在已經知道是誰要抓我了,來頭很大。」趕緊轉移話題,葉鹿不想再听麥棠的訓斥了,她已經很丟人了。
返回麥棠居住的地方,還是以前那個房間,盡管是供丫鬟住的,但條件不錯。
「大晉的太子想要抓你續命?」得到這個消息,麥棠整張臉都變了顏色。對方居然是大晉的太子,來頭這麼大,葉鹿豈不是危險。
「嗯,但是他藏得太深了,申屠夷想要找到他並且宰了,都找不到人。」現在連他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你覺得,申屠夷真的會為了保護你而和大晉太子作對麼?」麥棠深感不安,她覺得申屠夷未必會撐住。
「會。」點頭,葉鹿深信不疑。
看著葉鹿,麥棠緩緩長嘆口氣,「希望你的信任不會被辜負。」
「沒辦法,我現在只有申屠夷這一根救命稻草了,我要是不抓住他,那我就真的得等死了。」她們無權無勢,根本沒辦法保護自己。
「他真的平白無故的幫你?就沒提什麼條件之類的?」麥棠還是覺得可疑,誰會無緣無故的保護一個大麻煩。
搖頭,葉鹿也幾分不明所以,「他沒提條件,我連以身相許都說了,可是他不要。我沒錢,唯一的特別之處就是有九命。可是他又不是短命鬼,天煞孤星命硬著呢,不需要續命。再不同的就是,我是女人唄,可是他不要。」現在想想,她也好奇了,申屠夷到底出于什麼想法要幫她呢?
麥棠看著她十分坦然的說出這番話,不禁淡淡鄙視,「你還真以身相許啊?那是天煞孤星,你要真以身相許,你就成短命鬼了,九命也不好使。」
「我的姐姐,我那時太害怕,只想抓住他,哪兒還管得了那麼多。沒有能拿來感謝他的謝禮,只能以身相許了。」葉鹿揚起下頜,她又不是真的要以身相許。不過申屠夷要是真同意的話,她也不知會不會臨陣月兌逃。
思及此,葉鹿不禁想起申屠夷不穿衣服的樣子,她覺得她根本沒法兒逃,就已經被他的美色迷惑的神志不清了。
「喂,你想什麼呢?眼楮都直了。」麥棠很是無語,瞧她那模樣,估模著沒想好事兒。
嘿嘿一笑,葉鹿模了模自己的鼻子,不禁嘆息,若是申屠夷同意她以身相許的話,不知是他們倆誰佔了誰的便宜。反正,葉鹿倒是覺得是自己佔便宜了。
不過半晌,便有人將飯菜送來了,皆是素菜,但做法精致,香氣四溢。
麥棠圍著桌子轉了一圈兒,說真的,她在城主府的這段時間,每天都是跟那些丫鬟一起吃飯的。盡管飯菜都很不錯,但是像現在這種待遇,她可從未有過。
「你看我是不是很可憐?現在不能吃肉,只能吃草。」葉鹿洗完了手過來,一邊搖頭嘆息。
麥棠看向她,滿目懷疑之色,「小鹿,你真的沒有被欺負麼?」
「為什麼這麼說?我的姐姐,你不會提前更年期了吧?怎麼總疑神疑鬼的。」神神叨叨,看起來真的好像已經更年期了。
麥棠坐下,一邊看著葉鹿那坦然的樣子,她緩緩搖頭,「你不是總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麼?眼下怎麼說。」
看向面前的飯菜,葉鹿伸手指了指,「你說這些?」
點頭,麥棠說的就是這些。
「送飯菜而已嘛,再說,我現在不能吃肉,當然得特別給我做才行啊。這不算無事獻殷勤吧?一些飯菜而已。」葉鹿拿起筷子,這很正常啊。
「你看,你現在的想法就很有問題。」麥棠明確指出,她現在的做法和以前的說法完全不統一。
「好吧,那你要我怎樣?現在就把這些飯菜扔到申屠夷的臉上,告訴他你別妄想得到老娘!這樣行麼?」看著麥棠,葉鹿不知這樣可否合她的意。
麥棠不眨眼的看著她,半晌後緩緩點頭,「吃飯吧。」
「得令。」得到赦令,葉鹿立即動筷。
麥棠無可奈何,她現在是改變而不自知,待得自知的時候,說不定就晚了。
讓麥棠更想不到的事情還在後頭,待她們吃過了晚飯,葉鹿準備洗漱休息時,忽然有人過來,說申屠夷要她過去一趟。
麥棠不是很開心,這麼晚了讓葉鹿過去,不管申屠夷是什麼意思,但他也得想一想,對葉鹿這個未婚姑娘來說,是不是不太好。
看了麥棠一眼,葉鹿隨即眉眼彎彎的笑起來,「我今天晚上的藥還沒擦呢,大概是讓我過去擦藥。」
麥棠可不覺得是如此,若真是因為要葉鹿擦藥,申屠夷完全可以派人把藥送過來。這里還有一個她,她也能給葉鹿擦。
「我去一趟,馬上就回來。」拍拍麥棠的肩膀讓她放心,隨後葉鹿快步離開。
夜晚的城主府燈火通明,那光潔的地磚反射著燈火的光芒,更是沒有一絲陰暗之處。
兜兜轉轉,在豪華的府內轉了幾圈,來到了申屠夷居住的地方。
作為這城主府的主人,申屠夷居住的地方堪比皇帝老子的寢宮,金碧輝煌,輝煌的晃眼。
黑甲兵內外許多人在值守,這里簡直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葉鹿覺得,若是她住的地方每天都有這麼多人守著,她肯定不用擔心被抓走。
踏著台階,葉鹿走進大廳,燈火都是金黃色的,晃得葉鹿的眼楮冒金光。
視線由入眼的所有的值錢的東西上掠過,邊看邊搖頭,太有錢了。
「葉姑娘。」驀地,熟悉的聲音傳來。
葉鹿立即回神兒,扭頭看過去,是姬先生。
「這麼多日子沒見,姬先生,我還真想你了。」自山城分開後,姬先生就一直沒有再出現,不知他做什麼去了。
「一別數月,葉姑娘辛苦了。」葉鹿的鼻子骨折了,姬先生顯然已經知道了。
「唉,這又不是什麼值得贊揚的事情,姬先生就別取笑我了。」揮揮手,葉鹿其實自己也覺得丟人。
「進來。」低沉無溫的聲音從姬先生身後的房間傳出來,除了申屠夷沒別人。
撇嘴,葉鹿伸手指了指那房間,想從姬先生那兒打听一下這廝現在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姬先生搖頭,隨後抬手示意葉鹿進去。
走過去,跨過門檻,眼前就是一扇白玉屏風。
特別大的屏風,天然的顏色交疊,構築成了一幅形同山水的畫卷,極其美。
葉鹿不禁伸手去模,估算這白玉屏風的價值,越想越覺得了不得。
繞過屏風,葉鹿幾分舍不得的拿開手,這才看向房間內部。
原來這是書房,對面整面牆都是書架,書架上滿滿當當的書,葉鹿不禁唏噓。
書案在北窗,巨幅的書案金燦燦,葉鹿一眼看到隨即睜大眼楮,好閃啊。
而此時此刻,煞氣磅礡的人就坐在書案後,眸色幽深,盯著葉鹿那馬上就要撲過來啃桌子的模樣,他幾不可微的眯起眸子,「過來。」
走過去,葉鹿視線不離那書案,走近了,她立即伸手去模,手感超好。
拿起藥瓶,申屠夷站起身,一手將葉鹿扯過來,如同扯一個物件,「不許動。」
靠著桌案,葉鹿仰臉兒看著他,一邊反手去模身後的桌子,這值錢的東西手感就是好啊。
給她涂藥,申屠夷的動作很熟練,不過葉鹿心不在焉,一直在感受身後的桌子。
「很喜歡?」涂完了藥,申屠夷看了一眼她的手,淡淡道。
笑笑,葉鹿也不否認,「沒見過,自然新奇。」
「若是這桌子上的金粉少了一絲,你便等著賠償吧。」語氣冷淡,說的話卻讓人受不了。
葉鹿輕嗤一聲,隨後拿開手,「我不模就是了,瞧把你心疼的。既然擦完了藥,也沒我什麼事兒了,我走了。」
「不行。」擦干淨了手,申屠夷淡聲阻止。
「為什麼?」看著他,葉鹿不知他又打算做什麼。
「帶你去個地方。」看著她,申屠夷的眼色略有深意。
葉鹿眯起眸子看著他,似想看穿他的內心。
繞過她,申屠夷不予回答,葉鹿立即跟上,好奇是肯定的。
姬先生也跟隨,葉鹿想試探試探他,不過他也不說,依舊那般和善儒雅的笑。
跟在申屠夷身邊走,葉鹿愈發覺得這條路有點兒眼熟。
當路過一棵金燦燦的樹時,她立即知道這是往哪兒走了,城主府的大牢。
她隨即後退一步,轉身就要跑。哪知一步還沒跑出去,衣領便一緊,便被申屠夷拽了回去。
「放開我!申屠夷,你不能把我關在牢里。我還沒听說過欠人家錢需要坐牢呢?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掙扎,葉鹿是打死也不坐牢。
申屠夷單手拎著她,眉目間隱有不耐,「閉嘴。」
葉鹿冷哼一聲,隨後一把抱住他的腰,死死的抱住,「我告訴你,別想把我扔到大牢里去。」她不坐牢,誰愛坐誰坐。
垂眸看著那如同水蛭一般纏在自己身上的人,申屠夷顯然是不耐煩的,舉步朝著大牢走,抱著他的人也跟著走,但仍舊不撒手。
姬先生一直在旁邊觀看,瞧葉鹿驚嚇的樣子,他什麼都沒說,反而笑容滿面。
果然進了大牢,葉鹿更加抱緊申屠夷,要是把她關在牢里,她肯定不放開他,讓他跟她一起坐牢。
這大牢條件好,燈火明亮,且干淨沒有異味。不過,即便如此它也是牢房,而且異常結實。
走了一段路後,申屠夷與姬先生在一間牢房前停了下來,二人視線一致,看的都是牢房里的那個人。
他停了,葉鹿仍舊用力抱住他的腰,隨後一點點扭頭往旁邊看。視線猛地觸及牢房里的一個人,葉鹿一震,隨即轉到申屠夷身後。
微微歪頭,越過申屠夷的身體看向牢房里,葉鹿確定自己這回沒看錯,這牢房里的居然是衣築。
這個小老頭,陰險又狡猾,申屠夷要抓他,那麼多次都被他逃了。這回,終于抓住了。
「申屠夷,你居然把他抓住了。」到底是怎麼抓住的?
「姬先生居首功。」申屠夷淡淡開口,卻表明此次抓住衣築,全都是姬先生的功勞。
葉鹿立即看向姬先生,忍不住豎起大拇指,「姬先生,你真厲害。」
姬先生笑著搖頭,「大家合力,否則也抓不住他。」
葉鹿輕輕點頭,隨後又看向牢房里,衣築坐在木床上,很鎮靜。
她是九命人這個秘密,是被衣築這小老頭看穿的,她遭遇這些,都與他有著分不開的關系。
「申屠夷,你打算審問他麼?我覺得,你們還是不要靠近他的好。」葉鹿仰臉兒看向申屠夷,很認真道。
「他舌燦如花的功力比你要強的多,自然不能輕易審問。」申屠夷很清楚,這衣築有些道行,估計沒等審問他,反倒被他看穿了。
「說他就說他,你能別把我扯上麼?」不樂意,葉鹿翻了翻眼皮,不過卻承認申屠夷說的很對。
「所以,最安全的辦法就是,砍了。」申屠夷看著牢房內的衣築,這法子最安全。
葉鹿眨眨眼,什麼都沒說,砍了就砍了。反正這衣築不是什麼好東西,她也根本沒必要同情他。
「城主,依在下看來,這衣築承擔著很重要的角色。他被抓,定然會有人來救他。」姬先生卻覺得這衣築可以大做文章。
「死人一樣可以做誘餌。」申屠夷簡單粗暴。
「葉姑娘也是個中高手,或許可以利用衣築得到意想不到的信息。」姬先生的意思是,這衣築懂得用九命人續命,這個能力不是一般人會的。葉鹿或許可以打探出來,知己知彼,興許能有效防範。
聞言,申屠夷顯然幾分動搖。葉鹿也微微皺眉在思考,她的確不知道衣築是用什麼法子用她給他人續命的。
「就怕她被反咬一口。」回頭看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後的人,申屠夷信不過她的智商,怕她被衣築騙了。
姬先生看向葉鹿,這一點,他倒是不擔心,葉鹿很機靈。
作為話題的中心,葉鹿不得不發表自己的意見,「馬上就十五了,不如你把這幾天的時間給我?十五一過,我要是從他嘴里什麼都打探不出來,就隨你處置吧。」
垂眸看著她,申屠夷半晌後才點頭答應,「謹慎點兒。」
「嗯,我知道。」葉鹿自然明白,這衣築有點兒道行,若是被他忽悠了過去,那她可就真離死不遠了。
從始至終,衣築始終坐在那兒一動不動,若不是還呼吸著,還真以為他死了呢。
他們在外面說話,他似乎也都沒听到。那蒼老又狡詐的樣子,單單是看著他,葉鹿便覺得心頭不安。
離開牢房,葉鹿垂眸看著地面一步步的走,不發一語。
申屠夷走在她身邊,魁偉的身影恍若這世上最堅硬的堡壘,一直遮擋著她。
「若真的不放心,現在把他砍了便是。」冷淡無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葉鹿扭頭看向他,然後搖搖頭,「他是有道行,但不是有三頭六臂,還沒那麼神。我只是在想,該怎麼能撬開他的嘴。」
「那就要看你們倆誰的舌頭更厲害了。」申屠夷掃了她一眼,這話听起來卻更像是嘲諷。
「申屠夷,你就不能好好地鼓勵我麼?」一定要用諷刺的話來激勵,她不喜歡。
「廢話連篇。」斥了她一句,申屠夷滿臉懶得搭理她。
噘嘴冷哼,葉鹿仰頭往天上看,繁星點點,月亮也很亮,她似乎很久沒看過夜空了。
這城主府的燈火太亮,以至于連天上的月亮都失了顏色。
「今天的月亮真亮呀。」嘆口氣,葉鹿彎起眉眼,甜美如蜜。
聞言,申屠夷與姬先生皆抬頭看向夜空,果然,不止月亮,星辰也亮得很。
「府中的燈火太亮了,以至于月亮都不出彩了。」姬先生嘆道,這最尋常的景色如此美,卻又最容易忽略。
「沒錯,若是把這府里的燈火都滅了,用月亮來照明的話,也能看得清。」葉鹿點頭同意,這里亮的如同白晝,也沒月亮什麼事兒了。
「如此夜景,不欣賞著實可惜了。城主,葉姑娘,在下先回去賞月了。」話落,姬先生轉身離開,背影瀟灑。
葉鹿看著,倒是有幾分羨慕,說賞月就賞月。
「申屠城主,我也要回去賞月了。希望下次你帶去我牢房,提前說清楚,你真的嚇著我了。」葉鹿長嘆口氣,隨後欲走。
「慢著。」申屠夷開口,成功阻截了她。
「還要干嘛?」不會心血來潮的要把她扔到牢房里吧?
「賞月。」話落,他抬手抓住她的肩膀,恍若拖著一個物件似得拖走。
被脅迫的,葉鹿一直被申屠夷拽回他住的地方。一路上樓到了閣樓,申屠夷才放開她。
葉鹿呼哧氣喘,一**坐在椅子上,那邊申屠夷則走到窗邊,伸手推開了窗子,星辰明月正入視線之中。
看著窗外,葉鹿不禁笑起來,「真好看。沒想到,你這兒居然是個賞月的好地方。」她坐在這兒,正好看得到夜空。
走過來,申屠夷在她身邊坐下,「即便燈火明亮,也不礙賞月。」
「沒錯,站得高望得遠嘛!」葉鹿立即點頭,順著他說。
倆人一同看著窗外,一時寂靜無聲,一切都靜悄悄的。
「幾百年後的月亮,和現在一模一樣。」看著月亮,葉鹿不禁想起遙遠的那一世,盡管短暫,但她永遠不會忘記。
「幾百年後的月亮是什麼模樣我不知道,但你幾百年後若是還活著,肯定也如現在這般蠢笨。」申屠夷看了她一眼,總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胡話,腦子不清楚。
翻眼皮,葉鹿扭頭看向他,「申屠夷,不罵我你就難受是不是?」
看著她,申屠夷驀地抬手在她腦門兒上敲了下,「閉嘴。」
一把抓住他的手,葉鹿低頭一口咬上去。
幾不可微的皺眉,申屠夷看著那小狗似得人,卻也沒動。
用力咬了一口,算是解了恨,葉鹿抬起頭,「再罵我,我就把你的手指頭咬下來。」
視線落在她噘起的紅唇上,申屠夷緩緩抬手,將自己手背上她留下來的口水擦在了她的唇上,「賞月。」
咬唇,葉鹿轉頭看著窗外,不言不語。
申屠夷也不再說話,恍似剛剛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