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曳終于來了,帶著他費了大勁兒找到的名醫,專程給送來為葉鹿醫治眼楮。
城主府的大廳金碧輝煌,如今又多了許多綠色的植物,金色與綠色輝映,剛硬中摻著柔色,這城主府已不是以前的城主府了。
一襲華袍,楊曳不愧為南國美男子,無論是那身形亦或是樣貌,都能讓任何雌性移不開眼楮。
盡管看不見,可是葉鹿感受的到,「楊城主滿身桃花開,覺得受不住的就默念金剛經。」
「來了就听到葉姑娘你在罵我。」走上台階,楊曳看著葉鹿,她雙眼無光,的確看不見了。不過,他語氣依舊還是以前那般,就好似葉鹿並沒有眼盲,一切正常。
「我可沒罵你,這是在夸獎你。楊城主,別來無恙吧。」她看不見,但是能感受的到楊曳的好心情。
「別來無恙,只是又變英俊了而已。」楊曳雙手負後,笑的千樹萬樹桃花開。
葉鹿無言,「果然啊,這就是我認識的楊城主。」
走近了,楊曳也看清楚了葉鹿的眼楮,還是以前那澄澈的模樣,只是沒有了光彩。而且沒有焦距,他看著她,可是她卻‘看’著別處。
盡管還是如平時一般笑著,可楊曳仍舊有些心下不忍,看向申屠夷,他無聲的嘆了口氣。
「不要在我面前做奇怪的動作,我听得到。我只是看不見罷了,又沒有缺胳膊少腿兒。」葉鹿知道楊曳在嘆氣,很可惜她,她都知道。
楊曳挑眉,他可以確定自己沒有發出聲音來,可是她居然都知道。
「很驚奇?我的耳朵可是很好用的。」葉鹿笑眯眯,看起來一點也不為自己眼盲而心傷。
「的確好用,十分好用。這次我帶來了一位名醫,但他的路數可能有些不太一樣,你要不要試試?」楊曳看著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多謝你了。」葉鹿點點頭,什麼都要試試,不為自己,為申屠夷。他一心的想要治好她的眼楮,她也確實不能讓他失望。
「好。」楊曳頜首,隨後向後揮揮手,要等在下面的人上來。
眾人在大廳落座,那楊曳帶來的名醫開始給葉鹿切脈。復又查看了她的眼楮以及後腦,這些人不愧都是有些本事的大夫,都能夠知道是因她的後腦才引起她失明。
查看了半晌,那大夫便下了方子,然而這方子不能隨便用,需要田大人等人再斟酌一遍。
「不管能不能用,我還是很感謝。說不定到時那些方子不管用,我就得用這個了。」葉鹿知道這大夫下的方子里可能有毒藥。
「肯定會管用的,這麼多的名醫也不是吃干飯的,你就等著好消息吧。」楊曳安慰,安慰的很好听。
葉鹿輕笑,隨後動手拿起茶壺,給楊曳倒了一杯茶。
楊曳頗為神奇,拿著茶杯再次看向她的眼楮,可以很確定的是,她的確看不見。但是看不見還能做這些事,著實厲害。
「楊城主今天一到,我就察覺出楊城主可能是有喜事了。若是不嫌棄,不如與我們都說說?」葉鹿笑眯眯,更有幾分促狹。
眾人視線轉向他,他們倒是不知楊曳還有喜事。
楊曳喝了口茶,隨後道︰「申屠城主與葉姑娘即將大婚,我這事兒也不算什麼大事兒。」嘴上雖是這麼說,但很顯然是他不想提。
「我倒是想起來了,那時听說鄴城陳城主意欲將親妹嫁給楊城主,看來這事兒是成了。」朱北遇倒是在前些日子听說了,只不過沒想到真的成了。
楊曳笑笑,並沒有多說,可見他並不願意成婚。只不過,他是一城之主,不管怎麼風流倜儻,但還是需要一個妻子。這個妻子必須有身份有地位,也未必是他滿意喜歡的,但卻必須要有。
所以,某一時來說,他倒是幾分欽羨申屠夷,能夠娶一個自己傾心所愛的。
「那也是喜事啊,不知婚期定了沒有?還是定在了我們前頭?」葉鹿微微歪頭,很明顯听出楊曳興致並不高。
「兩個月後。屆時,我會派人將請帖送來。」楊曳又喝了一口茶,他的確不是很在意。
葉鹿緩緩眨眼,緩解眼楮的干澀,「那要趕在我們前頭了,申屠城主,到時我們得去參加楊城主的婚禮啊。」
申屠夷看著她,薄唇微抿,「好。」
「那不知申屠城主的婚期定在何時?沒听到一點動靜。」楊曳轉著茶杯,一邊道。
「定在正月十六。」那是新年後了。
「還有很多時間,不過我看這城主府都已準備的差不多了。新年之前參加我的婚禮,新年後,參加申屠城主的婚禮,唉,朱大少爺要備好禮金了。」楊曳笑的牽強,他對自己的婚事一點也不期待。
听著楊曳說話,葉鹿也不禁嘆口氣,他這樣的人實在不適合結婚。但是又沒辦法,誰讓他是城主呢。
那毒醫下的方子果然遭到了田大人的反對,其中數種有毒的草藥,田大人不敢給葉鹿用。
將此事與申屠夷說了,申屠夷也同意了,畢竟他也不敢承擔危險。
「沒關系,那方子就先放著吧。若是到時那些其他的方子都不管用,再用這個方子不遲。」葉鹿不甚在意,但是若是要她試,她也不會拒絕,但現在全憑申屠夷做主。
「用了這麼多的藥,你真沒覺得眼楮痛麼?」修長的手捧住葉鹿的臉,手心溫熱,溫暖的葉鹿不禁縮起肩膀。
「沒覺得痛。」她沒有任何感覺,那些藥似乎毫無用處。
申屠夷幾不可微的蹙眉,若真的如她所說那些藥沒有一點效用,最後還真的要試試那帶毒藥的方子了。
「你就別犯愁了,我一點也不急。」葉鹿任他捧著自己的臉,他的手熱乎乎的。
「好。」以拇指摩挲著她的眼角,申屠夷無聲的長嘆口氣。
看了她半晌,申屠夷有一些想問的話還是沒忍住,「你今日在朱大少爺那兒看到了什麼?」
听著他的語氣,不是特別好。
葉鹿抓住他的手,順勢在他手心輕吻了下,「我什麼都沒說,你倒是看出來了。的確看出了點東西來,可是又不是很確定。」
「什麼?」申屠夷不眨眼的盯著她,很想知道。
「朱大少爺命里無煞,其實也是個很難得的命格,所以,我看他也不是那麼清楚。就像看你,我也是不行的,任是道行再高,在你們面前都得睜大了眼楮才行。什麼姻緣之類的我沒看到,卻是看到了一些刑殺之相,但又不明確。」說著,葉鹿邊搖頭,天生命貴的人就好像帶著一層保護罩,讓人看不透。
「刑殺?」按照申屠夷從葉鹿這里無數次听來的,這兩個字代表的可不是什麼好意。
「不太確定,過些日子我再試探一下吧。」葉鹿也並非不理會,只是現在看不清,只能過些日子再查看了。
幾不可微的點頭,「也好。」
「朱大少爺是個君子,他從不做虧心事,若說他會染上血光之災,其實我倒覺得不太可能。但世事無絕對,總是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發生。」這些不確定的意外,葉鹿也很忌憚。
「所以,你還是沒看出他的姻緣了?」黑眸如淵,他淡淡道。
「嗯。」點頭,葉鹿表示完全沒看到。
不眨眼的注視著她,申屠夷恍似在掃描一般。
不過葉鹿一如既往的笑眯眯,沒有任何異樣,最後申屠夷也放棄再詢問了。
無聲的嘆口氣,其實葉鹿倒也不是沒看出來,只不過,讓她有些震驚罷了。
記得以前朱北遇就和她說過,君子不奪人所愛。那時他的意思她就明白了,只不過沒想到一直到現在他心里還是那般想的,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可不認為她是什麼特別迷人的女人,能把申屠夷迷倒,那是因為他是天煞孤星,她是九命人,莫名其妙的有吸引罷了。
而朱北遇,他則是另外一種人,完美無缺的人。
所以,當今天意識到的時候,她分外驚訝。都說初心難改,原來這就是不易更改的初心。
許老頭這一場病可謂來勢洶洶,田大人親自下了方子,而且都是重藥,但是他吃下去沒有一點的好轉,一時之間讓田大人不禁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
但許老頭自己心里清楚,無論他吃多重多名貴的藥,也是不會起作用的,這不是尋常的病,吃藥根本不管用。
需要的是時間,待得時間到了,他也就好轉了。
整個府邸之中,只有他自己與葉鹿心里清楚,但田大人似乎是和自己較上勁了,不斷的重新調整方子,許老頭一時間反倒成了試驗品了。
龍治派人來接麥棠回去,順帶著,送來了許多珍貴的草藥。
這些草藥大部分只有宮中的御藥房才有,明目效果格外強效,田大人看了連連說好,翻遍這申屠城所有的藥房都沒找到這幾味藥,龍治不可謂雪中送炭。
「回去吧,到時我去看你。這帝都,我總是要去的,你別著急,我若臨去之前肯定先通知你。」葉鹿話里有話,她總是要去帝都,為何?
「好,雖然在這兒更方便些,但若論物資,還是帝都齊全。你若缺少什麼,急需什麼,就通知我,我一定給你找來。」若說別的本領她沒有,但現在這個能力還是有的。
「嗯。」點點頭,葉鹿握緊了她的手。
她們倆相依為命,現今各自幸福,豈是一句安慰就能概括的。
幾分不舍的上了馬車,推開窗子,麥棠看著葉鹿,那雙眸無光,她心里還是不好受。
隊伍緩緩離開城主府的門前,听著馬蹄聲車輪聲,葉鹿揮了揮手,盡管自己看不見,可是方向都是正確的。
麥棠也揮了揮手,但又想葉鹿看不見,不禁鼻子發酸。
希望老天能厚待她,盡快的復明。
「已經走遠了,回去吧。」牽著葉鹿的手,申屠夷低聲道。
「好。」點點頭,葉鹿欲轉身。可是腳下一動,她卻猛地停了下來。
立即看向她,申屠夷微微皺眉,「怎麼了?」
葉鹿一動不動,小臉兒緊繃,整個人恍似被定住了。
朱北遇與楊曳也看過來,不知她這忽然間的是怎麼了?
緩緩的,葉鹿轉過身,面對著偌大的申屠城,她死死地抓住了申屠夷的手,「衣築,衣築這個老王八來申屠城了。快,就在那個方向。」伸手一指,她明確的感受到了衣築的氣息。
申屠夷面色一凜,隨即吩咐鐵甲兵去捉人。
鐵甲軍速度極快,眨眼間便消失了蹤影。
葉鹿站在原地,呼吸略急促,她整個人略顯激動。衣築,這個老王八,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不將他弄死,魂飛魄滅,她是萬萬不甘。
握緊她的手,申屠夷看了她一眼,「別急,只要他在申屠城,插翅也難飛。」
葉鹿皺緊了眉頭,虛無的‘望’著遠處,她驀地道︰「不好,他要跑。」有人要抓他奔著他去,他知道了。
申屠夷隨即召喚來人馬,命他們立即去守住申屠城的各個城門。
「這個老東西,我和許老頭都沒死,他是十分不甘。」申屠四城不比別處,尤其是這申屠城,由申屠夷坐鎮,他是天煞孤星,讓衣築想要推測他人生死變得困難了。所以,他不惜的進城,就是要探測她和許老頭的生死。
「別著急,他逃不了。」立即低聲安慰,申屠夷看她情緒激動,很是不安。
她現在在養病,大忌便是情緒起伏嚴重大起大落,對她的眼楮恢復影響嚴重。
楊曳與朱北遇均滿目慎重,不時的看著葉鹿的臉色,一邊等待著黑甲兵回來稟報。
驀地,葉鹿腳下一動,她面朝的是南城門的方向,「完了,他出去了。想要抓住他並不容易,千年的狐狸,太狡猾了。」
申屠夷面色不佳,派出去那麼多人,居然還是被他給溜了。
「不行,我得去找許老頭。申屠夷,你把我從赤璃帶回來的那根腿骨給我拿來,眼下,我勢必得找出解決他的法子。」否則,即便是抓住了他也只能是殺了他了事,想讓他魂飛魄滅,根本不可能,更況且,現在想要抓他很困難。
「好。」牽著她的手回府,葉鹿腳步很穩,就好似她看得到腳下的路一般。
府外,朱北遇與楊曳對視一眼,二人皆眸色深沉。
「這種爭斗,我們幫不上任何忙。」楊曳倒是有心,而且他楊城內也一直都在注意衣築的蹤跡。
但凡是缺了一臂的人,均會嚴密的查探一番。
「葉姑娘之所以會雙目失明,便是這衣築引來了天雷造成地震,有些本事。」朱北遇還是很難想象,憑借一人之力,是怎麼辦到這些的。
「的確有本事。」楊曳也從未見過這樣的人,若是有朝一日讓他瞧見了,他必好生研究一番不可。
拿上從赤璃帶回來的那根腿骨,葉鹿便去了許老頭的住處。
他還臥床,而且看起來氣色很差,完全一副重病的模樣。
但他們倆心里都清楚,這些都是無法避免的,待過了七日,便沒事了。
申屠夷將葉鹿送過去,隨後便離開了。
黑甲兵回府,的確沒有抓住衣築,甚至都沒有看到他的影子。
申屠夷頗為惱怒,這麼多人抓一個人不止沒抓住,連影子都沒看到,蠢不可及。
但,這又側面印證了,衣築的確很厲害。
想要抓住他,很難,必須得計劃好一切,否則連他的衣角也抓不住。
掌管申屠四城,任何難題都難不倒申屠夷,而這一次,的確讓他感覺到了力難及。
直至下午時分,葉鹿才離開許老頭的住處,那根腿骨她依舊拿著,雙眸無光,一時間她看起來滿身都透著一股詭異之氣。
迎面走過來,申屠夷抓住了她的手,握緊,「可研究出了法子?」她與許老頭二人合力,定能斗過衣築。
「嗯,有法子,但是需要時間。」葉鹿回應,同時抓緊了手里的那根腿骨。
「需要怎麼做?」看著她的臉色,並不太好。
「我今日便說早晚要去帝都,那並非說說而已,因為之前我便想到了一個法子,但必須得去帝都才行。今日,我們又添了一個新法子,還是要去帝都。」她語氣中透著決絕,申屠夷不由得皺眉。
「所以,我們要即日啟程前往帝都?」前往帝都也不是不行,但听葉鹿的語氣,申屠夷卻隱隱覺得不妥。
「這個方法有些陰毒,但,卻也是唯一對付衣築的法子。申屠夷,我若是向殿下討個國師做做,你覺得他會給我麼?」‘看’向他,她雙眸無光,卻抓準了方向。
「國師?」看著她的臉,申屠夷黑眸如淵,「不會拒絕。」
「那好,七日後,我們就啟程前往帝都。待得我找到了六個三方四方無煞的人,就能圍捕衣築了。」到時,讓他無處可逃。
雖是不解她所說的是什麼,但申屠夷也看得出,找到她所說的人並不容易。而帝都,龍氣極盛,能接納並包容來自四面八方各種命格的人。
抓緊申屠夷的手,葉鹿有些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不止要找到那六個命格不同的人,還需要殺破狼。而她至今為止,只認識一個殺破狼,那就是贏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