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半個月,葉鹿除了初一十五那兩天在府中沒出門之外,每天上午都會被各種精致的軟轎接走。前往帝都各個大人物的府上看風水,忙的不得了。
一時間,她幾乎認識了所有朝廷重臣的夫人妾室。
也因此,她知道了不少的秘辛,盡管她對這些並不感興趣,可知道了仍舊免不了驚奇,大門大戶果真黑暗。
夜幕降臨,葉鹿離開國師府,前往隔了兩條街的太子府。
扶著丫鬟的手,葉鹿徑直的走進飯廳,麥棠已等了她一會兒了。
「姐。」感覺到了麥棠的氣息,葉鹿彎起眉眼。
「快來,你再不過來飯菜都涼了。」說著,她一邊將筷子擺放好,那邊葉鹿也在丫鬟的協助下落座。
「殿下不在。」這偌大的飯廳除了丫鬟就只有她們倆了。
「嗯,還在六部。來吧,先喝碗湯,放在你左手邊了。」將湯碗放在準確的位置上,麥棠動作熟練。
「好。」微微抬手,她準確的模到了湯碗,拿起來,送到嘴邊,一切都做的很順暢。
看著她,麥棠不禁眉眼含笑,如今看她這個樣子,她雖是還有些莫名心酸,但已安心了不少。
「你找人的事情進行的怎麼樣了?」特殊命格的人,並不好找。
「昨日終于尋到了機月同梁,可是費了一番功夫。眼下機月同梁與七殺朝斗都有了,但還差四個,沒有著落。」的確不容易找,現在想想她也是覺得頭大。
「不著急,帝都實在太大了,人口又特別多。找人,在普通百姓間好找,但帝都還有一半的‘上等人’,這就不好尋了。」得有足夠的借口和理由才行。
「沒錯。」葉鹿也承認,盡管她如今是國師,可是和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打交道還是有些費力。
「不知申屠城主在蒙山那邊進行的如何了?」要挖山,很不容易。
「前幾日派人傳來了消息,說是等到楊曳成婚的時候就會回來。到時,一同去參加婚禮。」不過,她估模著他未必能回來,時間怕是不夠。
「說起這個我倒是覺得這婚成的沒意思,楊城主不開心,新娘子也不開心,兩個對婚姻不抱任何希望的人成婚,真是折磨。」一點點感情都沒有,這婚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沒辦法,誰讓楊曳是桃花精呢,他和痴情二字沒有緣分。為了傳宗接代,為了家族榮譽,還真是挺難的。不過,那也不妨礙我看笑話。」到時她去了還是要嘲笑楊曳一番。
麥棠不禁笑,「待得新年過去了便是你和申屠城主的婚禮了,你有沒有什麼需要提前準備的?殿下已經為你準備好了嫁妝,我代你看了看,該有的都有了,不缺少什麼。你有沒有特別想要的,告訴我,我好著人去置辦。」葉鹿是她妹妹,龍治準備的這些嫁妝其實就是替她準備的。
「這麼貼心?看來,我哪天得當面感謝一下我這姐夫,還真不是嘴上說說而已。」有時,葉鹿會說笑一般的叫上一聲姐夫,但大多時間她都是喚殿下。
「申屠城主是殿下的兄弟,你是我妹妹,咱們此番可算是親上加親。這樣真是好,咱們最後還是一家人。」這樣一來,可謂是一輩子分不開了。
「沒錯,還真是親上加親。」而且估計,到時關于她們姐妹的傳言就更多了,現在就傳有各種版本,她們的來歷,本領,等等。畢竟,她們倆的確沒有強大的背景,只是忽然間冒出來的,一個成了太子妃,而另一個成了國師。
「快吃,這是雲霧豆腐,很清淡,適合你吃。」現在葉鹿在吃藥,所以飲食有忌諱,這滿桌子菜,沒有味重的。
「到時楊曳婚禮,不知殿下會不會去?」麥棠是肯定不能去的,因為她有身孕,不能顛簸。
「看起來是沒有時間,他根本抽不開身。」麥棠搖搖頭,盡管收到了請帖,但他們確實去不了。
「好吧,到時若是申屠夷回不來,那麼我就只能獨自前往了。」葉鹿是要去的,單不說是給楊曳送上一份祝福,就是為了嘲笑楊曳,她也得去呀。更況且,若是申屠夷真的來不及,她就更要去了,代替申屠夷不枉朋友一場。
「好,多帶上些人,到時再讓殿下派一些人馬隨行,安全為重。」麥棠點點頭,南國各城主有事,她們總是要到場的。
畢竟現在單說麥棠便是與南國有分不開的關系,楊曳又曾當眾說與她是朋友,即便她不去,也是得送上一份大禮才是。
果然,臨近楊曳的婚禮,申屠夷依舊沒有回來。不過他倒是派人回來給她傳了個口信,說他會在幾日後直接趕往楊城,與她在楊城相會。
葉鹿早知是這樣,也並沒有失望,收拾一番,準備前往楊城。
龍治亦是送了楊曳一份大禮,送禮的隊伍很壯大,正好又護送著葉鹿上路。
清晨,浩大的隊伍啟程上路了,經過一夜的喧囂,清晨時的帝都還是很清淨的。
坐在馬車里,葉鹿整個人被披風遮擋住,只露出個下巴來。
車輪軋軋,馬蹄聲聲,除卻這些,葉鹿還能听到偶爾傳來的賣豆花賣燒餅的聲音。
今早臨走時她上了炷香,這一遭應當是有驚無險。可一番盤算,卻不知這驚是什麼。但無險,她也便放心了。
離開帝都,隊伍的速度開始加快,但畢竟距離甚遠,這一路還是得跑上五六天才能抵達楊城。
進入南國,天上開始下雨,這個季節南國雖是溫度不低,可是這樣下雨也仍舊陰冷。
雨刷刷,也攪得人心神不寧。
似乎整個南國都被浸在了雨水之中,路過數座城,仍舊雨水不斷。
進入楊城,雨勢似乎更大了,葉鹿也不禁略煩躁,趕在成婚的時候下雨,的確有些不吉利。
順著官道,距離楊城愈發的近了,但沒想到居然在路上踫到了朱北遇的隊伍。
他騎馬而行,身上的披風已經被打濕了,看起來恍若是從烏雲之中飄下來的一般。
推開窗子,葉鹿听著外面細雨淅淅,不禁搖頭,「朱大少爺,你還真當自己是鐵打的不成?馬上就到楊城了,進來吧。」
將兜帽拿下來,朱北遇的臉露出來,依舊是那般邪氣不侵正氣浩然的模樣,看著他,會讓人格外安心。
沒有多余的話,朱北遇從馬背上躍下來,然後進了馬車。
雨水的氣味兒迎面撲來,葉鹿嗅了嗅,「你被雨水澆透了!偌大個鐵城,又不是沒有馬車,你干嘛非要騎馬?也幸虧你身體好,否則非得病了不可。」都是雨水的氣味兒,可見朱北遇是全身都濕了。
「雨勢不大,而且路途也沒有多遠,無事。」朱北遇將濕透的披風扔到馬車門口,因為都是水,楞是重了幾倍。
「可是這雨都下了好幾天了,我瞧著,這雨還得接著下。說真的,這時候下雨,並不吉利。楊城主這婚,真不順心。」天氣也配合他。
「的確,明明楊城主提前找人預算過,這些日子是沒雨的。看來,他找的人算的並不準。」還是下雨了,而且還沒完沒了。
「也未必是算得不準,有些事情就是出乎意料,難以估測。而且成婚時落雨的確不吉利,我倒是可以給想想辦法。」葉鹿悠悠道。
「將這雨散了?」朱北遇看著她,不知該怎麼做。只听說過求雨的,倒是沒听說過散雨的。
「嗯。」點點頭,葉鹿拿不出什麼上場面的禮物,將這散雨當做禮物送給楊曳,也不枉朋友一場了。
朱北遇幾分好奇,「要怎麼做?」求雨他見過,尤其鐵朱二城緊鄰黃江,民間總是有求雨的祭祀活動。
「在楊城外停一停,未時一過,這雨就能停。」葉鹿將放在一側用紅布包裹著的腿骨拿出來,散雨,還是很容易的。
衣築能引來天雷,觸發地震,她現在沒有這個本事。所以,她正在努力,何時她也能做到,那麼衣築也就不是她的對手了。
楊城進入視線當中,細雨蒙蒙,楊城看起來也朦朦朧朧的。
隊伍在楊城的一里地之外停下,葉鹿由丫鬟扶著走出馬車,兜帽罩在頭上,雨點打在上面,發出沙沙的聲響。
手中拎著那根腿骨,葉鹿下了馬車,在通往楊城的官道與直通其他城池的官道交叉口停下,這十字路口正是好地方。
朱北遇站在車轅上看著她,雖是不知她要怎麼做,但看她如此有自信,他覺得下午時分這雨一定能停。
命人將十字路口的泥土各挖出一捧來,與落下來的雨水匯聚一起,本就粘膩的泥土也緩緩變成了稀泥。
涂于官道之上,護衛的動作特別快。
待得他們做完,葉鹿手中提著那根腿骨,緩緩的走過去。
盡管她看不見,可是腳下卻踩得很精準,沿著那些涂在官道上的泥巴走,手中的腿骨則懸在那些泥巴的上空。
她緩緩的繞圈,步子不快不慢,隨著她走了第七圈之後,天上的雨居然小了。
朱北遇微微抬眼看向天空,烏雲還在,可雨的確小了。剛剛淅淅瀝瀝,如今蒙蒙細雨,看樣子馬上就能停。
「好了,走吧。」驀地,葉鹿朝著馬車的方向走回來,丫鬟隨即走過去抬起一只手給她抓著。
站在車轅上,朱北遇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拽上了馬車,一邊道︰「雨果然小了。」
葉鹿彎起紅唇,「未時一過,便雲開霧散了。」
兩人進入馬車,隊伍緩緩前行,朝著楊城而去。
坐在馬車里,葉鹿想了想,隨後道︰「朱大少爺,你把手給我。」
「怎麼了?」朱北遇看著她,復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他出了什麼問題。
伸手,葉鹿微微皺眉,「給我。」
伸出手,放在她手上,她的手細膩且溫熱,就是很小,根本抓不住他的手。
縴細的手指捏著他的手指,一根一根,葉鹿的眉頭也緩緩皺緊,「朱大少爺,雖然我還是有些看不清,但我還是要說,你這些日子切不可到有水的地方。」
「為什麼?」朱北遇是會水的,他不認為水會對他造成什麼影響。
「我也不是很確定,但是你要听我的,不要到有水的地方。」葉鹿緩緩搖頭,有什麼東西是她看不見的。
看著她嚴肅的臉,朱北遇點點頭,「好。」即便她說不出,但是他信她。
隊伍進了楊城,楊曳知道他們今日會到,便出府迎接。
「朱大少爺與國師大人居然一同進城了,不得不說二位真是貴人啊,你們進了城,這雨居然就停了。」將傘遞給旁人,楊曳看起來倒真的像是要做新郎的模樣,眉眼間皆是喜色。
「是啊,這事兒楊城主你還真得謝謝我,否則你成親時就得在雨中祭祖在雨中洞房了。」葉鹿略得意,她就想听楊曳說謝謝她。
「雨中祭祖是真,但還用不著在雨中洞房。國師大人,謝謝你了。」這一聲國師大人,諸多調侃。
葉鹿笑眯眯,她還真喜歡听這句國師大人,不管是不是發自內心,她都喜歡听。
「在進城之前葉姑娘特意停下散雨,一會兒這烏雲就能散了。」朱北遇告訴楊曳原委,這都是他親眼所見。
「多謝國師大人。」楊曳抬手拍了拍葉鹿的肩膀,故意用力,拍的葉鹿不禁搖晃。
「我說新郎官,你一定要這麼敲我麼?」挪開,葉鹿動了動被拍的肩膀,不樂意。
「你一說新郎官我倒是想起來,還有一事要求你。國師大人,請。」楊曳幾分認真,可見他是真有事。
朝著城主府而去,如今已有許多來觀禮的城主抵達,楊曳這城主府分外熱鬧。
而且,這城主府女人特別多,只是走進來,葉鹿便能感受的到,鶯鶯燕燕,這里絕對是溫柔鄉。
「楊城主不知要求我什麼事兒?我可告訴你,我現在給人看事是要錢的,沒有免費。」空氣中飄著雨後的味道,很是清新。
「成,要錢也成,給你。」楊曳沒有遲疑,可見是真的很急。
「說。」既然如此,葉鹿便也應允了。
看了朱北遇一眼,楊曳壓低了聲音,避免後面的護衛听到,「我想問你,一舉得子的方法。」
聞言,葉鹿的臉瞬間皺在一起,「我說楊城主你問錯人了吧,我又沒生過。再說,你對這事兒更有經驗才對,身邊有那麼多美人兒。」
「國師大人,你就別謙虛了,我真的很急。」娶妻,為的就是傳宗接代,趕緊完成,也算了卻大事。
葉鹿無言,「這麼說,你和未來的夫人達成共識了?」他娶的這個姑娘也是清奇。
「嗯。」所以楊曳才急,盡快了事。
「好吧,我算算,把你和未來夫人的生辰八字報上來。」應下,葉鹿覺得若是兩個沒感覺的人行夫妻之禮定然煎熬的不得了,他們倆想一次就成,也在情理之中。
楊曳隨即抬手拍了拍葉鹿的肩膀,長嘆口氣,「就靠你了。」
很快的,楊曳和那未來夫人的生辰八字就被送了來,朱北遇在,他代為念了一遍,畢竟葉鹿看不見。
「他們倆的生辰八字都不錯,富貴命,一世榮華,不愁吃穿。就是楊城主這命里桃花太重,單單這生辰八字都帶著桃花香,這輩子女人無數。這未來夫人呢,比較有性格,不是個以情愛為主的女子。其實挺配的,只可惜生不了情愛。」頗為感嘆,不過這樣的夫妻在這世上應當有很多,以家族利益出發而結合,太多了。
「那這一舉得子,可能成?」朱北遇不知這個要怎麼算。
「能成,肯定能成。二十七是個好日子,二十七夜間戌時,準成。」算了算,葉鹿拍板。
時辰都掐算好了,朱北遇不禁幾分尷尬,「既然如此,那我這就去告訴楊城主,他十分焦心,我還從未見過他那個模樣。」
「听出來了,焦躁的不得了。」二十七不是洞房花燭夜,是他們成婚的五天後。
「你先休息吧,大概明日申屠城主就會抵達。」他一說道申屠夷,葉鹿果然彎起了眉眼。
分開了這麼久,她真的很想他。
「好吧,我今晚不吃飯,要行氣吐納,順便告訴楊城主,無事千萬不要來找我。」她也算怕了他了,在帝都給人看風水,還真沒給人算過哪天行房,她都沒試過呢,不知給人算這個有多尷尬。
朱北遇不禁笑,「好。」
朱北遇離開,葉鹿便立即去沐浴,隨後焚香,她準備行氣吐納,入定。
丫鬟退到樓下,護衛守在外面,熱鬧的城主府里,唯獨這一處寂靜的恍若無人。
過于疲累,葉鹿很快的便入定了,通身清涼,格外舒服。
游走于虛幻之中,這是旁人無法體會的。清醒時看到的是黑暗,可是在這虛幻之中,她卻能看到大千世界,五彩斑斕。
驀地,葉鹿只覺得後頸汗毛倒豎,她忽然間從入定之中醒來,眼前的黑暗變成了紅色,刑殺之氣匯聚頭頂,殺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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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風要回娘家參加婚禮,這幾天可能更的不太多,回來之後努力努力,看我真誠的眼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