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等在院門外許久的麥棠離開,麥棠扶著她,她又恢復成盲人的模樣。不過卻不似剛剛那般閑適,腳下速度加快,恨不得插上翅膀。
站在院門口送她的姬先生忍俊不禁,贊嘆于葉鹿偽裝的本事,這個樣子,任是誰也察覺不出她的眼楮竟然看得到。
走出去一段路,麥棠回頭看了一眼,無意識的吐了一口氣,「居然會在這里踫到申屠夷,見了鬼了。咱倆跑吧?這是楊城,不是申屠四城,咱倆隨便找個地方藏起來,他們肯定找不到。」
「不行,申屠夷那廝說了,我若是逃跑,他就滿國通緝我。我只是順了幾個東西,要是被全國通緝,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殺了人呢。更況且,申屠夷不單單是城主,他爹是皇帝老子,全國通緝我肯定能做到。所以,算了,先做他的走狗吧,到時再說。」思來想去,逃跑是不行的,要真是被全國通緝,她在齊國就混不下去了。
麥棠顯然也沒想到會這麼嚴重,要真是被全國通緝,那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兒。
「可是,他到底要咱們做什麼?」回到小院兒,麥棠不知她們能為申屠夷做什麼。他是城主,權利人馬都不差,她們倆只是草民,要錢沒錢,要權利沒權利。
「他們也假裝方士,不過姬先生技藝不精,擔心會露餡。所以從現在開始,咱們跟他們就是一路人了。」走進房間,葉鹿一**坐下,無需偽裝了。
麥棠倒水,一邊思索,「你若是乖乖听話,申屠夷他是不是就在最後放你一馬。或者,連大牢都不用坐了?」若是這般,倒是也行。
「他說會給我減刑。偷竊罪其實也不算很重,我若好好配合他,說不定最後就真的不用坐牢了。對了,申屠夷說我當了的那幾個東西價值一千多兩,可是咱倆只當了二百兩銀子,賠大了。」想起這個,葉鹿滿月復不甘,賠大發了。
「真的假的?那麼值錢麼?」麥棠也皺眉,都是一些小物件,她們以為不值錢的。
「是啊,听說都是帝都貨。唉,早知道那麼值錢,我說什麼也不能只當二百兩,太虧了。」心疼不已。
「現在還真不是心疼那些錢的時候,作為犯人,你打算怎麼配合?」把水杯遞給葉鹿,麥棠覺得她的小臉兒都失了血色,大概是被申屠夷嚇得。
「讓長夜山莊的莊主不覺得他是騙子唄,他要是露餡了,我也得遭殃。對了,在外你可千萬不能提他是城主的事兒,我已經很背了,你不能拖我後腿哦。」否則,她這輩子就得和大牢為伴了。
麥棠點頭,「我知道,你若是去坐牢了,我也逃不過。」她們倆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哼了哼,葉鹿靠在椅背上,「你去見了許老頭,他怎麼說?」
「他說此事乃天機,不可泄露。」他一這麼說,麥棠想的可就多了。
「對于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我也一向都說天機不可泄露。」葉鹿眸子澄澈如水,盯著麥棠,很顯然許老頭也並不知道什麼。
麥棠可不信,「那是你,別人說的天機是真的天機。不過現在已經無所謂了,即便許老頭走之前來通知我們,我們也不能和他一起走了。」成了階下囚,怎麼走?
葉鹿也沒了言語,眼下的情況,還真是這樣。
翌日,上午過半,院門口,姬先生出現。
很顯然他是來接葉鹿的,到了要出發的時候了。
陽光明媚,照在葉鹿的臉上,她的皮膚粉白的泛光。
「早,姬先生。」走過來,葉鹿略顯懶洋洋。
「早。」姬先生笑容滿面,有葉鹿代替他,他深感輕松。
出了小院兒,葉鹿就再次成了‘盲人’,麥棠在一邊扶著她的手,姬先生則走在另一側。
看著葉鹿,姬先生仍舊很是驚奇,「葉姑娘是如何練成了今日這般,與真正的盲人無異。」
眸子虛空的盯著前方,葉鹿紅唇微彎,「因為我爺爺就是盲人啊。」葉洵就是盲人,整日看著他,自是模索出來了規律。
「對,我險些忘了,葉洵先生便是盲人。」姬先生點點頭,他倒是把這茬兒給忘了。
拐了個彎兒,就瞧見了那戴著斗笠擋住臉的人。不過,說真的,申屠夷戴著斗笠也沒什麼用,他身後跟著幾個便衣黑甲兵,但是因他身上的那股煞氣,讓人完全忽略了其他人,他極其扎眼。
葉鹿也忍不住的撇嘴,「裹成了粽子也沒什麼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麥棠抓著她手臂微微用力,讓她不要亂說話。姬先生卻只是笑,甚是歡愉。
走近,一行人出發,姬先生走在前,便衣黑甲兵斷後,葉鹿則被麥棠扶著,和申屠夷並肩前行。
不過片刻,就踫見了同行,同樣前往今日召集所有方士的大廳。別看穿的不怎麼樣,派頭倒是很足,看的葉鹿不禁冷嗤。
麥棠看了她一眼,「別發怪調,你是‘瞎子’。」
「瞧不上他們裝模作樣罷了。」葉鹿的鄙視由內而外,她就是鄙視。
「你也一樣。」申屠夷淡淡開口,那低音從黑紗之後飄出來,點明葉鹿也在裝模作樣。
「誰說騙子就不能瞧不起別人了,我是騙子,但我絕對是個有良心的騙子,而且長得還漂亮。」雙眸空洞無神,嘴上卻絕不吃虧。
「不止是騙子,還是竊賊。」申屠夷做完整的陳述,立即將葉鹿的嘴堵上了。
暗暗月復誹,旁邊麥棠又捏了她一下,讓她少說話。
明知討不到便宜,還要往上沖,自討苦吃。
不再說話,但很顯然葉鹿並不服氣。
距離那大廳越近,踫見的同行就越多,來來往往,各種人都有,其中一大部分身體都有缺陷。
小廝忙活,將每一位都請進大廳,每一位似乎都是上賓。
葉鹿一行人由一個小廝帶路,進入大廳後,便直接繞到了左側。這大廳左右兩側均擺了幾十把椅子,從前到後,將整個大廳都擺滿了。
大部分都已經坐了人,葉鹿幾人被引到了第四排的位置,靠近門窗的地方,除了那幾個便衣黑甲兵,皆坐了下來。
右側是麥棠,左側就是申屠夷,申屠夷的左側是姬先生,他緊挨著門窗。
坐在那兒,葉鹿眸子緩緩轉動,環視了一圈,前面和對面的人都進入眼里,倒是瞧見了幾個熟臉。
紅唇微微彎起,她在笑。
即便隔著申屠夷,姬先生也瞧見了葉鹿在笑,他微微向前傾身,壓低了聲音道︰「葉姑娘,可是看出了什麼來?」
听到,葉鹿也微微傾身,一邊小聲道︰「對面那個穿著灰色大褂的男人,是個大騙子。我曾在山城見過他,因為騙人被揍得腿都斷了。」
姬先生順著葉鹿所說看過去,一個中年男人,留著一縷山羊胡,有些虛胖。
「還有那個小矮子,號稱能請大仙上身,其實他有病,羊癲瘋。」葉鹿一一拆穿,這些騙子在她眼里都是下三路。
姬先生點頭,有葉鹿指點,他倒是清楚了些,不然他無法確定哪個人是騙子。畢竟這些人在外貌上來看都有些怪異,倒都像是有些真本事。
「許老頭。」門口處,一個跛腳的老頭走了進來,葉鹿現在不覺得許老頭是賣狗皮膏藥的了。
「主子,這個就是許老頭,屬下曾在林府見過他,之後他就沒了影子。」瞧見了許老頭,姬先生也立即小聲稟報申屠夷。
申屠夷沒說什麼,而且黑紗遮住了他的臉,也看不見他的表情。
門口處,許老頭跟著小廝進來,走了幾步卻忽然停了下來。
驀地,他轉頭看了過來,視線幾乎沒做多少停留,便停在了申屠夷的身上。
葉鹿微微挑眉,瞧著許老頭的視線,看的不是她。
看了申屠夷片刻,許老頭便收回了視線,隨著小廝去了對面坐下。
「葉姑娘,依你來看,這許老頭可有些本領?」姬先生立即傾身小聲問道。
葉鹿想了想,然後點頭,「有些。」
這麼長時間以來,這還是申屠夷第一次听葉鹿說別人有本事,不管見了誰,她都說人家是騙子。
「確定?」他低聲問道。
「七分。」葉鹿也不敢保證。
隔著前面的人頭,申屠夷的視線也定在了許老頭的身上。不過許老頭一直在看這大廳,各個角落都看了個遍。
「他在看什麼?」姬先生不解。
「這長夜山莊太奇怪,明明應當風水很好,可是陰氣卻很盛。但凡有點本領的,都看得出來。瞧瞧這大廳里的人,凡是在說話或是不念不想的都是騙子。略有焦躁或是東張西望的,都察覺出了一點兒不對勁兒。」葉鹿虛空的盯著前方,一邊小聲緩緩道。
「陰氣盛?」姬先生看過來,被葉鹿說的,他莫名有些涼意。
「不用擔心,和我旁邊這位身上的煞氣相比,這陰氣著實算不得什麼。」葉鹿徐徐安慰,可這句話卻讓申屠夷呼吸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