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什麼都不說,是不是因為證據確鑿,她覺得說什麼都沒有意義?
又或許,是她還有什麼大秘密?
沈家的人差不多都死了,如今只剩下沈夫人這一個人,說與不說,其實下場都一樣。
倒私鹽,這罪名除了死沒其他。
先不說整個齊國對于倒私鹽的罪名如何,就是申屠夷,他也絕不會心慈手軟。
小雨淅淅瀝瀝一直在下,山城的雨就是這樣,鮮少有那種又急又大的暴雨,大都是這種潤物小雨。
葉鹿在這里生活了這麼多年,已經很熟悉了。
下午時分,申屠夷才回來,順著半開的窗子瞧見了他的身影,居然連傘都沒撐。他行走于雨幕之中,英武有氣勢,雄性氣息十足。
從床上下來,葉鹿穿上鞋,然後拄著拐走出房間。
小雨很細,葉鹿略微加快速度奔到小廳,申屠夷卻已經回臥室了。
剛轉方向,下一刻葉鹿又停了下來。上次她進去,申屠夷就剛洗完澡,這會兒剛剛淋濕,估計又月兌光了。
她還是不要進去的好,免得又發生上次那種事情。
「城主大人,沈夫人有沒有開口說話呀?」站在小廳里,葉鹿大聲道。
不過,申屠夷沒有回應,甚至連一點聲音也沒有。
吃一塹長一智,即便如此,葉鹿也沒挪動腳步,繼續道︰「或許,她有什麼顧慮。她是個有手段有狠心的人,如今罪證確鑿,卻又一句話不說,我覺得她興許還有其他的目的。」哪怕是為了自己的命,也要爭取一下呀。
「進來。」這次,里面終于有聲音了。
眸子一轉,葉鹿向前挪了一下,「你確定?」他不會還是一絲不掛吧?
「進來。」又重復了一遍,看來是很確定。
拄著拐,葉鹿慢騰騰的走進臥室,繞過屏風,她微微低頭,然後一點一點轉頭往里面看。
瞧見那站在床邊的人,葉鹿的心放了下去,這廝穿著衣服呢。
他背對著自己,袍子已經穿好了。
「過來,幫我把腰帶扣上。」他反手將腰帶遞出來。
挑眉,葉鹿無言,「叫我進來就是為了給你扣腰帶?我還有傷呢,哪有你這麼欺負人的。」嘟囔,不過卻朝著他走了過去。
申屠夷不語,好似根本沒听到她的小嘟囔。
在他身後停下,葉鹿接過腰帶,這腰帶貨真價實,上面瓖著深藍色的寶石,沉甸甸的。
幾不可微的撇嘴,「城主大人的腰帶真是好,估計能賣不少錢。」
「若我的腰帶丟了,第一時間就要把你抓起來。」申屠夷的聲音飄過來,听得葉鹿翻白眼兒。
「那要是你故意藏起來誣陷我呢?我就得被你冤枉唄?」這什麼人,太損了。
雙手繞過他的腰,將那腰帶扯過來,後面金扣閃亮,純金的。
申屠夷自己整理了一下前面,隨後道︰「扣上吧。」
將那金扣扣上,葉鹿又順手模了模那腰帶,真是好,肯定能賣不少錢。
面前的人轉過身,葉鹿抬起眼,順勢又後退了一步,他太高,和他對視很是費勁。而且,靠的太近,葉鹿覺得自己瞬間變得很渺小,威嚴掃地。
垂眸看著她,下一刻申屠夷便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葉鹿立即掙,全身用力,**都撅了起來。
「你干嘛?放開我,我現在是傷患。」抓著拐,打算用拐攻擊他。
「你的手腕怎麼了?」申屠夷根本不理會她,看的是她的手腕。
聞言,葉鹿力氣一松,「不知道,昨天中午在沈府睡了一覺,醒來之後就這樣了。」傷口太細,所以今天已經結痂了。
握著她的手,申屠夷微微蹙眉查看。葉鹿也盯著他,這個時候,他身上的煞氣倒是消弱了很多。
「是被柳葉刀劃開的麼?」他不說話,葉鹿忽然道。
「你見到傷你的人了?」抬眼看著她,申屠夷面色冷峻。
搖頭,「我估計我是被迷暈了,睡著之前聞到了一股香味兒。後來,齊川看了我的傷口,他說這種傷口應當是柳葉刀造成的。而且,會使用柳葉刀的人,也應該是個高手。」看著他,葉鹿一字一句道。
「昨天為什麼不說?」若那時在沈府搜尋,興許會找到傷她的人。
「我忘了,當時那個場面,我只顧著看流血沖突了。」微微噘嘴,紅唇誘人。
視線從她的眼楮落到她唇上,隨後他便移開了,「說的沒錯,這傷口極細,一般的兵器無法做到。而且,柳葉刀很難練成,使用的人應當是個高手。」他的看法與齊川是一致的。
「那這就奇怪了,你說一個高手都能躲開官兵的視線悄無聲息的進入房間,還把我迷暈。可是卻什麼都沒做,只是把我的手腕劃破皮,這不是有病麼?邏輯不通順!」重要的是說不通。
「你有沒有覺得不適?」看著她,申屠夷眉峰微蹙。
一詫,葉鹿立即覺得驚恐,「你的意思是說,有可能給我下毒了?或者,什麼傳染病之類的?」天啊,不會吧!
「只是推測,別怕。」申屠夷聲線沉定,安撫的效果很好。
「你說的很有可能,不然干嘛大費周章的劃破我的皮?要真是這樣,那到底是誰?太險惡了。」她又沒得罪誰,到底是誰會這麼做。
「一會兒請大夫來給你瞧瞧,看你現在生龍活虎的,應該沒有什麼大礙。」申屠夷覺得保險起見,還是給她檢查一下為好。
點點頭,葉鹿復又不眨眼的盯著他,「你要請哪個大夫?寶林堂的?」很貴的。
「你準備自己付錢?」眉尾微揚,他一做這個表情,整個人看起來就很邪惡。
葉鹿立即搖頭,「我沒錢。」趕緊申明,自己的錢袋比臉還要干淨。
「用勞動抵債吧。」放開她的手,申屠夷的賬算的清楚。
「喂,我這是工傷好不好?我的腳,我的手,我的脖子,都是工傷,你都得負責。」她又不是自己跑出去玩兒才受的傷,都是因為他。
于窗邊的椅子上坐下,申屠夷的視線由她的腳滑到她的手,再滑到她的脖子,「黑甲兵因公殉職,得到的補償是四十兩,足夠一家人生活十幾年。你覺得,你的工傷我得賠償你多少錢?」和他算賬,並不明智。
葉鹿眼楮一轉,貌似她腳上的膏藥就花了六十兩。若是再把寶林堂的大夫請來,出診費估計也不菲。
「算清楚了?」看她在那兒眼珠子亂轉的樣子,申屠夷淡淡道。
「算不清楚,我傷了脖子,腦子也不好使了。」搖頭,她不跟他算,否則她得把這輩子都賠上。
「即便沒傷,你的腦子也未見得好使。這段時間不要單獨亂走,你或許被盯上了。」看著她,申屠夷淡淡道。
聞言,葉鹿拄著拐挪到申屠夷身邊坐下,「你的意思是說,是那伙要抓我的人?」
「或許。」直視前方,申屠夷側臉冷硬。
「那他們也應該直接把我扛走呀?割破我的手腕,目的是什麼?」對血型?這個時代貌似沒有這個說法。
轉過臉來,申屠夷看著她,「九命人,你知道要你續命的程序是如何麼?」
看著他,葉鹿緩緩眨眼,「我還真不知道。」
「所以,你又怎麼能知道,這不是他們續命中的一道程序呢!」或許續命的過程之中,就有這一步也說不定。
「申屠夷,你說的我毛骨悚然。」真的,她後背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薄唇無情,不過飄出來的話卻是較順耳的,「有我在,只要你自己不亂跑,沒人能把你抓走。」
點頭,「看來,我只能仰仗城主大人了。」不眨眼的盯著他,澄澈的眸子亮晶晶,她這個模樣看起來幾分可憐兮兮。
伸手,準確的罩住她的臉,推,葉鹿立即向後仰。
這次被推,葉鹿倒是沒生氣,彎起眉眼,一邊笑,「城主大人,盡管你是天煞孤星,但是你特有安全感。」這絕對是肺腑之言,只要是他說的,葉鹿覺得他都能做到。
「是麼?這安全感值多少錢?」申屠夷面色無波,似乎听到這種話他也沒什麼感覺。
「談錢就太俗了,咱可以談點兒清新月兌俗的嘛!」要是安全感還要錢,那她情願不要他給予的安全感了。
「譬如?」他似乎還真對她所說的清新月兌俗感興趣。
「譬如、、、」眼楮一轉,繼而笑道︰「譬如你手腕上的手鏈呀,你一直都戴著,可見你是喜歡我的手藝的。要是你覺得可行的話,我可以再做一個,以表心意。」那串風水石的手鏈申屠夷一直都戴著,葉鹿其實還是蠻開心的,他沒給丟掉。
看著她,申屠夷的眸子緩緩浮起一絲鄙視來,「你的清新月兌俗果然不值錢。」
噘嘴,葉鹿就知道是這樣,這個財迷,只認識錢!
申屠夷嘴上嫌棄葉鹿的清新月兌俗不值錢,沒想到第二天早上,葉鹿就在自己房間的桌子上看見了某些原材料。
風水石,色彩斑斕,堆積在桌子上,但形狀各異,需要打磨。
一條半成品的腰帶,多處鏤空,顯然只等將各色寶石瓖嵌上去了。純金的,十分扎眼。
坐在床上,葉鹿盯了半晌,才明白過來這是什麼意思。嫌棄她的意見不值錢,還上趕著要她做,這人真是自相矛盾。
從床上爬下來,葉鹿單腳蹦著,一路蹦到了桌邊兒。
風水石有大有小,形狀不一,對于葉鹿來說也沒什麼稀奇的。
稀奇是這條純金的腰帶,貨真價實,葉鹿覺得她要是把這條腰帶順走,然後找個地方藏起來,她也能不愁吃穿過個幾十年。
拿起來,打量了一番,葉鹿嘴角隱有口水,她很想將這東西據為己有。
「葉姑娘,你醒了麼?」驀地,窗外響起姬先生的聲音。
「姬先生,我已經醒了。」她還以為所有人都出去了呢。
下一刻,房門被從外推開,姬先生走進來,一邊道︰「葉姑娘,吃了早飯,咱們就前往沈府。這一夜過去了,各種罪證擺在眼前,沈夫人仍舊一言不發,連那傅舒也一樣。思來想去,城主覺得還得是由葉姑娘你才能攻破。」他們不說話,這就讓人很懷疑,還不如紅臉狡辯。
「還是一言不發?這沈夫人真是奇怪,她到底是還有秘密,還是在拖時間呀?」若是拖時間,莫不是她還有後招?
「所以,還請葉姑娘前去瞧瞧。」葉鹿畢竟不是尋常人,興許會模出來也說不定。
點頭,葉鹿復又道︰「你們城主真是拿我當苦力了,姬先生你瞧瞧,這兒一堆的東西都是給我準備的。這種事情,只要他一揮手,得有無數人想爭搶著做,干嘛給我?」要是把這條腰帶分她一半,她興許還能樂意。
姬先生看過去,隨即笑起來,「這些東西是昨晚城主吩咐在下置辦的,可能還缺少一些工具,缺少什麼葉姑娘盡管說,在下會盡快置辦齊全。」
「姬先生,你辦事的效率還真是高。」無言,葉鹿現在是騎虎難下了。
當初給他做那個手鏈,又是打磨又是拋光,她手指頭都磨出繭子來了。這回還要來一次,他是真把她當苦力了。
「只要葉姑娘你做好了,城主就會一直佩戴著。你上次做的那個手鏈,城主就一直都戴著,從未摘下來過。盡管金錢能買到很多東西,但真心是用錢買不到的。」姬先生似乎更為了解申屠夷的內心,同時語氣也有幾分憐惜之意。
看著姬先生,葉鹿緩緩皺眉,「姬先生,你跟在申屠夷身邊多久了?」跟了這麼久,姬先生看起來安然無恙的。
「有七年了。」七年一瞬間,時間過得快。
「這麼久?那,自從跟在他身邊,你就沒被他煞著?」她才認識他多久,一年光景,如今她就三天兩天的倒霉。
搖頭,「其實在下也有幾分意外,不過後來見到過幾個方士,依他們言中之意,只要城主不將在下放在心上,那也就克不著在下了。」盡管有時,他也會有些小傷患,但並不頻繁。人這一生經歷磕磕踫踫的次數沒有定數,所以他遭遇的那些磕踫都屬正常。
「是麼?」葉鹿疑惑,是這樣麼?
「在下是個外人,與城主沒有血緣牽連,只是為城主效力而已。不是親朋,只是下屬,黑甲兵與在下皆沒遇到過之前的慘狀。」這慘狀,說的是申屠氏。申屠氏本人丁凋落,自申屠夷被送到申屠城後,老城主,城主夫人,以及申屠夷身邊的女乃娘嬤嬤皆相繼去世。暴病的暴病,意外的意外,沒有誰幸存。
听著,葉鹿不禁嘆氣,這麼說起來,申屠夷其實還真挺可憐的。
所以,他現在只認錢,什麼都不認,形成這種性格是有原因的。
只不過,為啥姬先生等人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都沒什麼事兒,而她就這麼倒霉?
莫不是,真如姬先生所說,申屠夷這廝對她有其他的想法?
這個可能性,還是比較小的,再說她也問過他呀。他的回答就是滿目鄙視,然後告訴她想得美。
暗自呵呵一聲,葉鹿覺得不可能,興許因為她是女人,也興許因為她是九命人,原因太多了,數也數不清。
收拾了一下,葉鹿隨著姬先生離開四合院前往沈府。因為沈家倒私鹽罪證確鑿,城內的所有沈氏糧倉都被封了。目前申屠四城內,沈家的商行都被官府查封,但其他城池內的,暫時情況未知。
想來申屠夷定會通知各地城主,這種情況,絕對不能放縱,否則只能姑息養奸。
抵達沈府,已不似當初那般,如今黑甲兵當地官兵進駐這里,四處都透著一股殺氣,讓人不敢輕舉妄動。
從轎子里出來,葉鹿拄著拐,一點一點的挪到大廳。
這大廳,自那日經過打殺之後,雖被收拾了一下,可是四處刀劍的痕跡,很是淒慘。
可惜了這金碧輝煌了,葉鹿覺得要是把地磚和廊柱上涂得金粉刮下來,都會賣不少錢。
大廳內,一側堆滿了賬目。沈家家大業大,單單是賬目就如同小山一般。此時此刻,由章鵬找來的賬房先生正被那賬目小山擋在後面,他們在查賬。
沒人發聲,只有刷刷刷賬目翻頁和寫字的聲音,想來他們當初讀書考功名的時候都沒這麼認真。
大廳主座,申屠夷坐在那兒,手上拿著的不是賬目,而是拷問各個管事之後他們所交代的證詞。
拄著拐進來,葉鹿一步步挪到申屠夷面前,他垂眸,面色無波,又很認真。這個模樣,其實真的很溫順。只不過,他抬眼之後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
微微歪頭看了看他手里的東西,葉鹿撇嘴,「只憑這些也能定罪了,沈夫人開不開口已經沒什麼意義了。」開口也好,不開口也罷,罪名已是板上釘釘。
「無悔意,無懼怕,我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申屠夷沒抬頭,淡淡開口,很顯然他弄不明白了。
眨眼,葉鹿也很稀奇,「連死都不怕,那張嘴說幾句話又有什麼呢?你這麼一說,我也好奇了。」
抬頭,申屠夷看向她,「既然好奇,那這次就當做你自己的事。」
聞言,葉鹿立即高高的挑起眉梢,「申屠夷,你已經將我剝削的只剩下骨頭了,你還要怎樣?是不是把我殺了吃肉你才心滿意足?」簡直沒人性,周扒皮中的周扒皮。
「未嘗不可。」神色淡然,申屠夷似乎還真的在考慮她的提議。
撇嘴,「你別用這種眼神兒看我,不然我也學沈夫人,一言不發。」就化作一根木頭,讓他毫無辦法。
「山城府衙大牢的條件比申屠城還要差,你想試試麼?」面色無波,申屠夷找葉鹿的痛點,輕而易舉。
「不要。」當即拒絕,葉鹿翻了翻眼皮,算認輸。
都說無欲則剛,沈夫人此前大概就是這個狀態,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麼。
但她就不是這樣了,怕死,怕髒,申屠夷知道的清清楚楚。
最後看了她一眼,申屠夷一副就知如此的神色,和他斗,她的確太女敕了。
暗暗撇嘴罵人,葉鹿也只能以此解解恨了。
「沈夫人在哪兒呢?」既然要她試探,那就盡快,正好她還好奇呢。
申屠夷將手里的東西放下,隨後起身,「走。」
微揚頭,葉鹿看著他,「你也去?」別看他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對于人家沈夫人的秘密,他簡直急不可耐。
掃了她一眼,申屠夷便舉步先走,葉鹿立即拄拐跟上。
申屠夷盡管走的不快,但畢竟步伐大,出了大廳,就將葉鹿落在了後面。
葉鹿拄拐跟著,盡管也想快些,但畢竟不如自己的兩條腿。
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人,葉鹿冷哼,「喂,等我一下你會死呀!」
一嗓子出去,前面的人果然停下了腳步,葉鹿一下一下的追上去,「我拄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能不能走慢點兒。你看看你的腿,你再看看我的,用腳趾頭也能知道我肯定走得慢呀!」
嘟囔,申屠夷卻看也沒看她,繼續向前走,不過這次步伐小了很多。
「我也不求你有紳士風度,但最起碼得有點人性啊!我給你做事,還沒有工錢,連你的下屬都不是。每天讓我做這做那,我應該再多長一雙手出來,才能應付的過來。」抱怨,又像老和尚念經。
驀地,申屠夷忽然停下腳步。葉鹿也停下,扭頭看著他,臉上仍舊是不滿。
轉過臉來,申屠夷垂眸盯著她,「從現在開始,閉嘴!否則,我就把你的嘴縫上。」
抿嘴,兩頰鼓鼓,葉鹿用眼楮抗議,他太殘暴了。
成功讓她住了嘴,申屠夷淡淡轉身,繼續走。
葉鹿跟著,盡管還在罵他,不過這次用的是月復誹。
沈夫人沒有被關到府衙大牢,反而一直關押在沈府西廂的一個小院兒里。小院兒重兵把守,不止有黑甲兵,還有山城的官兵,可謂里三圈外三圈,連個蒼蠅都飛不進去。
葉鹿跟著申屠夷走進小院兒,也不禁感嘆,這沈夫人的確是重犯。
她那時被申屠夷關押,門口也不過只守了兩個人,有時他們有事,就一個人都沒有了。
窗子半開,用作通風,房門則緊閉。
黑甲兵將房門打開,申屠夷先一步走了進去,葉鹿跟隨。
沈府的房間,無論是東廂還是西廂都裝修的特別好,這房間也一樣,各式家具極其高端上檔次。
此時此刻,沈夫人坐在床邊,一身華貴的長裙,除卻臉色有些憔悴外,看不出一點重犯的模樣。
申屠夷于窗邊坐下,他什麼都沒說,單單是坐在那兒,便讓人感到壓力頗大。
葉鹿拄著拐,一步步走到床邊,上下看了沈夫人一眼,她這個狀態實在是難懂。
「沈夫人,听說你一句話也不說,沒辦法,我只能來讓你張嘴了。」坐下,葉鹿將拐放到一邊,輕聲道。
沈夫人恍似沒听到,只是盯著一處,如若她不是還在呼吸著,還真像死了。
看了一眼申屠夷,葉鹿伸手抓住了沈夫人的手,葉鹿眉頭微蹙,指尖在她的手指間移動。
輕捏,葉鹿神色愈發驚訝,申屠夷看著她的臉,眸色幽深。
大約五六分鐘之後,葉鹿放開了沈夫人的手,她看著她,澄澈的眸子一片恍然。
「如果你真的是這個目的,那你成功了。只不過,有點可惜。」沈夫人仍舊不說話,葉鹿微微搖頭嘆道。
「可惜什麼?」驀地,沈夫人說話了。
「可惜了你的命,還有你和傅舒的一片情。」葉鹿眨眼,她是真心實意的。
垂眸,沈夫人遮住了眼中的情緒。
申屠夷看著她們,隨後起身,便走了出去。
葉鹿嘆口氣,一邊拿過拐,一邊道︰「和大晉勾結,罪同叛國,我想申屠城主是不會輕判的。不過,你若是能說出來的話,興許能讓世人都知道沈家丑惡的嘴臉骯髒的人性。而且,你才是受害者。」看著她,葉鹿是有些可憐的。
沈夫人沒應答,葉鹿也沒有等她回話,拄著拐,一步步挪出了房間。
院子外,申屠夷正等在那兒,他雙手負後,身姿魁偉,煞氣磅礡。
挪到他面前,葉鹿仰臉兒看著他,「她沒什麼秘密,你要是想宣判,那就開始吧。」
垂眸看著她,申屠夷的眼眸深似幽潭,「說。」說她看到的。
噘了噘嘴,葉鹿扭頭看向不遠處的亭子,「我要去那兒坐著,我累了。」
沒有話,申屠夷轉身便走,葉鹿眉眼彎彎的跟隨。
亭子里的桌椅皆是漢白玉,打磨擦拭的光滑。葉鹿一**坐上去,發出舒服的喟嘆。
申屠夷于她對面坐下,隨後便不眨眼的盯著她,那視線恍似具有穿透力。
看他那樣子,葉鹿笑眯眯,整張臉恍若開放的蜜糖花。
「城主大人,你現在特別像個听先生講課的孩子,這麼認真。」真是好笑。
「沈夫人到底想做什麼?」面不改色,葉鹿的調侃他好像根本沒听到。
「唉!我以前跟你說過吧,沈夫人以前是沈家的丫鬟,然後被沈大公子**了。想她一個窮苦出身的丫頭,就算做了大少爺的妾,也和下人沒什麼區別。沈家這些人呢,沒一個好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壞的很。她受了很多的苦,被打罵,被凌虐。後來生了個兒子,不過還沒滿月,就被毒死了。」葉鹿沒做過母親,也不知道做了母親之後是什麼樣。但是自己的孩子被毒死,她單是想想都覺得可恨,沈夫人當時肯定傷心欲絕。
「所以?」申屠夷看著她,還是只想知道沈夫人到底要做什麼。
「你听這些都沒感覺的麼?多可恨呀,要是我我也肯定恨死了。沈夫人當然恨,即便現在她也恨,所以,她要把沈家推到萬劫不復。」也可以說,這是沈夫人的報復。
微蹙的眉頭舒展開,申屠夷轉眼看向別處,似乎在思量葉鹿的話。
看著他,葉鹿抬手托著自己的下巴,「申屠夷,沈夫人挺可憐的。她和傅舒也是真心的,你能不能不要砍了他們倆呀。」若是個男人,葉鹿肯定不同情。可是沈夫人,讓葉鹿不由自主的想同情。
「她不止勾結大晉倒私鹽,還嚴重侵害到了我的利益,不可能。」申屠夷看向她,語氣果決。
葉鹿看著他,澄澈的眸子有幾許祈求在里面,「現在沈家所有的商行都被你封了,那些產業也都是你的了,你被侵害的利益已經被彌補了。沈夫人和傅舒只不過是想要自由的在一起,做布衣也甘願,你就放了他們吧。」
「你是城主?」淡淡反問。
轉了轉眼楮,葉鹿噘嘴,「我不是。」
「那就閉嘴。」申屠夷滿面冷硬無情。
繼續噘嘴,葉鹿果然不再說話了。心里頭,其實還是想成全沈夫人的。
傅舒盡管已經不是當年的翩翩佳公子了,像個小地缸,但是他對沈夫人滿腔真心。
在這個世界,葉鹿從未見過神仙眷侶,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哪個女人不是多少哀怨。若是能找到心中的如意,就算年齡差距很大又如何?
別說年齡不是問題,性別都不是問題。
亭子里一時陷入寂靜,葉鹿托著下巴盯著申屠夷,眸子澄澈,相信她這種視線一般人都承受不住。
不過,申屠夷卻恍似沒看到,根本無法被打動。
就在這時,黑甲兵快步走來,進了涼亭,便俯身稟報,「稟城主,齊川求見。」
「何事?」申屠夷微微皺眉,對于這個殺破狼,他頗為謹慎。
「他想出城,但不知現在可否自由行動,特來詢問城主。」
葉鹿微微歪頭,「他出城干嘛?」他來山城是為了和沈家談生意的,結果現在生意根本不用談了。所以,他現在應該著急回家才對。
申屠夷看過來,眸光如刀︰「他為何出城,與你又有什麼關系?」
「沒關系呀,我就問問。」問問還不行了?
「不許問。」三個字,滿是不容置疑。
葉鹿無言,「成,你城主大人說了算。既然用不著我,我先回去了。」拿著拐站起來,葉鹿冷哼著,小臉兒也繃了起來。
拄著拐,葉鹿走出亭子,邊走邊罵申屠夷,盡管傷害不到他,但也算解氣了。
挪騰到了前廳,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齊川,他依舊是那白衫出塵的模樣。看起來沒有任何的殺傷力,圓潤無稜角。
而且臉色一如既往的沒有什麼血色,他這氣血不暢的毛病似乎挺嚴重的。
他也看見了她,薄唇微揚,臉龐染上笑意,看起來就更俊美了。
拄著拐,一步一步走到他近前,「你要出城?」殺破狼離開山城,興許這里就不會有那麼多見血的事情發生了。
「你听說了,沒錯,我要出城。」齊川單手負後,一邊輕聲回應,他眉眼間帶著笑意,異常和善。
幾分狐疑的點頭,葉鹿挪上台階,「沈家的案子告一段落了,這殺人凶手是誰估計也不用查了。你和沈家的生意看起來也沒辦法再繼續談了,你什麼時候回鐵城?」
聞言,齊川幾不可微的眉尾,「你在盼著我走?」听起來,她似乎就是這個意思。
葉鹿眨眼,隨後搖頭,「沒有呀,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盡管咱們初次的相遇是有些不愉快,但都是誤會。不過葉姑娘,好似還心存芥蒂。」垂眸看著她,齊川敘述心中疑惑。
葉鹿哽了哽,其實她不是心存芥蒂,只是他是殺破狼,就算他是個好人,沒有壞心,但還是距離他遠些比較好。
呼吸忽然憋悶,葉鹿扭頭,只見申屠夷正走過來。
她幾乎不用眼楮去觀察,只要自己感覺不對,那就說明這兩大絕命是都出現了,否則她不會忽然憋悶不暢。
「申屠城主。」微微俯身拱手,齊川拘禮適度。
走過來,申屠夷的視線于齊川身上掠過,最後落在了葉鹿的身上。
「不是要回去麼,在這兒做什麼?」他的問話如同訓話,沒有一點溫度可言。
葉鹿仰臉兒看著他,一邊噘嘴,「這就要回去,你別再攆我了行麼?」好像她在這兒很礙事一樣。
「姬先生,將葉鹿送回去,抽出兩個人手來看著她。」盯著葉鹿,申屠夷便揚聲道。
還在大廳里的姬先生立即快步走出來,「是。」一邊揮手叫了兩個黑甲兵。
齜牙,葉鹿無聲的嘟囔,這架勢好像把她當成犯人了一樣。
「葉姑娘,咱們走吧。」姬先生走過來,他把她接來的,這次又把她送回去。
「好。我走了,再見。」看向齊川,估計從此後就不會再見到這個殺破狼了。不見是好事,免得被他牽連的流血。
齊川看著她,幾不可微的點頭,「你好好養傷。」
拄著拐,葉鹿轉身離開,出了大門,這呼吸順暢了一些。和兩大絕命同處一處,于她實在不利。
坐進轎子,姬先生護送,一路返回了四合院。
兩個黑甲兵守在院子里,申屠夷的命令,那是絕對好使。盡管今天天氣還有些陰暗,而且說不定什麼時候會下雨,不過看他們的樣子,即便下雨他們也不會挪動分毫。
回到房間,葉鹿看了一眼院子里那兩個黑甲兵,她緩緩搖頭,其實這樣也有安全感。
若是真如申屠夷所說,會有人來抓她,起碼這里有人保護她。
昨天傍晚的時候寶林堂的大夫來過,給她切脈,而後斷定沒有任何病癥。
所以,看起來將她手腕劃破,並不是為了給她下毒,而是另有目的。
她只要想一想申屠夷所推測的,她就不禁覺得毛骨悚然,若借她的命那般簡單,不知道她的命是不是已經被借走了。
坐在桌邊,葉鹿開始研究那些風水石。各個好看,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精品,打磨好了瓖嵌在腰帶上,估計會很好看。
動手打磨,葉鹿可謂相當勤勞。如同那時給申屠夷做那串手鏈一樣,打磨的十分精細。
對照著腰帶上鏤空部分的尺寸,葉鹿覺得自己這手藝足夠去開個店鋪了。
天色暗下來的時候,外面突起大風,吹打的窗戶發出 里啪啦的聲響。
葉鹿趕緊關上窗子,順便喊外面那兩個黑甲兵也進屋躲雨,她又不是重刑犯,沒必要冒著雨在外面守著她。
不過,那兩人並沒有听從,更恍似根本沒听到一樣。
葉鹿無奈,隨後也不再管了,申屠夷是他們的皇帝,她這個平頭百姓又怎能說的算數。
風愈大,雨也下來了,一顆顆恍若豆大,估計打在身上特別疼。
這種天氣,在房間里是最爽的,葉鹿起身,扶著桌子,兩只腳落地的挪移。用力在那只扭了的腳上,居然沒什麼感覺。這膏藥貴是貴了點兒,但真的效果奇佳。
轉到屏風後,葉鹿一件一件月兌掉身上的衣服,打算擦洗一下。
外面有人在守著,門窗緊閉,不用擔心會有壞人放迷香把她迷暈。
衣衫盡除,只余一條通透的長褲以及裹胸,腰肢盡露,葉鹿晃了晃,恍若跳肚皮舞一般。
將長發順到一側肩膀,葉鹿將毛巾浸濕,隨後擦拭自己,水微涼,涼的她不禁抖肩膀。
紅唇噘起,口哨聲飄出來,甚至連貫的還是一首曲子。
盡管說女人吹口哨不太雅觀,但葉鹿生來就會,而且頗引以為豪。
吹的正起勁兒,房門猛地發出砰的一聲,葉鹿手一抖,毛巾啪的落在了地上。
扭頭,眸子瞪得大,門口,一人魁偉英武,因為他的出現,這空間似乎都變小了。
他看著葉鹿,葉鹿看著他,都停頓了幾秒,只有外面風聲雨聲在肆虐。
「申屠夷,你不會敲門呀!」嚇死她了!
那邊,申屠夷緩緩轉身背對她,「無事吹什麼口哨?」語氣幾分惱怒。
「我吹口哨怎麼了?我高興唄。」撿起地上的毛巾,葉鹿這才發現他背對著自己。瞬間恍然,她沒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