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傍晚時分,昨天在公司通宵加班的澤村翔太正沉浸在睡夢之中。或許是因為太過疲倦的緣故,最近幾周都睡得很不安穩的翔太終于沒有夢到那些幻象。
夕陽西下,漸落的余暉透過透明的窗戶,淺淺地印在翔太那充斥著疲倦的臉上。在橘紅色陽光的溫暖下,翔太緩緩地睜開了眼楮,窗外的昏暗的天際讓他意識到,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
艱難地用手支起了身子後,翔太拿起了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現在已經是傍晚五點四十五分了。
已經睡了這麼久了?
今天中午才趕回公寓的翔太草草沖了個熱水澡,隨便吃了一些速食食品後就躺在了床上,這麼一睡就是一下午過去了。不過,一下午的休息根本沒有緩解翔太的疲倦,現在他不僅渾身軟弱無力,腦袋還時不時傳來一陣陣疼痛。
這並不是因為通宵加班的緣故,對于年輕力壯,平時經常會鍛煉身體的翔太來說,通宵根本談不上有多麼的困難。真正影響到翔太的,並不是身體上的問題,而是精神上的問題。
從兩三個星期前開始,只要翔太的精神沒有集中,他的眼前就會時不時地出現一些虛假的幻象,就連在睡夢中也無法避免。幻象全都是翔太從未經歷過的場景,但是每一幕都讓翔太感到無比的真實和熟悉,就像是自己曾經真的經歷過一樣。
會感動,會流淚,會憤怒,有著足以以假亂真的感覺,對幻象中的一切遭遇都感同身受。
但是翔太的理智告訴他,那些全都是虛假的,因為自己根本就沒有經歷過那些事情。
比如說,絕大部分幻象中都有著一名和自己很是親密的金發雙馬尾混血少女的存在,翔太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自己根本沒有見過那名混血少女。
但是,混血少女的名字就像是被深深篆刻在翔太的心底一樣。
澤村•斯賓塞•英梨梨,每當想起這個奇怪的名字,翔太的心就會不由得顫抖,百感糾集。
難道是我臆想出來的妹妹?但是為什麼會是混血,還是金發雙馬尾……現在這個屬性已經爛大街了吧。
混血少女的名字也好,容貌也好,都和翔太極其相似,但是翔太可以確定的是自己是絕對沒有妹妹的。不僅是妹妹,翔太甚至連親人都沒有,因為他是在孤兒院中長大的。‘澤村’這個姓氏,也只是跟著孤兒院的院長姓而已。
更別說那莫名其妙的中間名‘斯賓塞’了。
每當翔太的注意力不夠集中,處于類似于‘發呆’的狀況時,幻象就會在翔太的眼前浮現。雖然很快就能清醒過來,但是這樣的事情還是讓翔太感到相當的不安。
不夠他很快就發現了,只要自己專注于某件事的話眼前就不會出現任何幻象。于是乎,將所有精力都投入工作的翔太很快就因為突出的業務成績而受到上司的賞識。
天色越來越暗,翔太搖了搖自己有些昏漲的腦袋,決定去陽台上呼吸一些新鮮的空氣,順便欣賞一下日落的景象。
翔太有些踉踉蹌蹌地來到陽台上,陣陣舒適的微風凌亂著他的頭發的同時,也讓他的腦袋越發的清醒了。
或許我最好還是請一段時間的假,去看看心理醫生之類的?
望著將周圍的染成橘紅色的殘陽與幽藍的水面逐漸連成一線,並漸漸消失,翔太在心里也有了相關的決定。在他看來,像是這兩三個星期一樣讓自己專心于工作,可能是個錯誤的方法,只不過是在以毒攻毒而已,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夢到相關的夢境大概就是最好的證明。
翔太始終認為,浮現在自己眼前的,出現在自己夢中的那些場景,全部都是自己的臆想而已。往嚴重點的方向去想,那就是自己的精神出了問題。
被下了類似于致幻劑的藥品?翔太很快就排除了這一方面的可能。
就在翔太將雙手撐在陽台的欄桿上,仔細地盤算著接下來的計劃的時候,夕陽已經完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繁星和月牙高高地掛在漆黑的夜空中。
或許是因為是大城市的緣故,夜幕中的星與月顯得黯淡無光,翔太公寓陽台的斜對面,一座商業寫字樓也亮起了燈光,就算是在周末也不會缺少忙碌于工作的人們。
樓下,車水馬龍、燈紅酒綠,人們享受著周末最後的夜晚。
就在這個時候,翔太的眼楮忽然之間失去了焦距,變得一片渾濁。直到一聲又一聲的煙花爆裂開來的聲音接連響起,他才重新回過了神來。只見,原本除了星與月之外空無一物的夜空中,忽然間出現了無數色彩艷麗、奪人眼目的花火,接二連三,轉瞬即逝。
而在翔太的懷中,一名哭的就如同帶雨梨花,臉上卻偏偏帶著幸福的笑容的混血少女,正在用自己那光滑的臉蛋蹭著翔太的手掌心。
「啊咧,翔太,在我睜開眼楮之後,不要再哭了哦。」
甜糯的,帶著哭腔的女聲是那麼的熟悉。
「姐姐明明自己都在哭啊,我都擦不過來了。」
身體變得火熱,胸口悶的生疼,血液就像是在沸騰,眼角突然間涌現出了淚水的翔太不由自主地回應著。仿佛像是在念著台詞一般,又像是自己曾經真的說過這句話一樣,沒有感到任何的不自然,沒有一絲違和。
「明明是翔太你的眼淚滴下來了啊!」
「根本滴不到姐姐臉上啊。」
不對不對不對!姐姐?我才沒有什麼姐姐啊!
意識到了這一點後,就如同夢中人被驚醒了一樣,翔太周圍的一切在一瞬間支離破碎,如同被摔壞了的鏡子一般。
現實中,沒有煙花,沒有那名叫做澤村•斯賓塞•英梨梨,被自己稱作姐姐的混血少女,然後臉上的濕潤卻讓翔太的心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
該死……真的不能拖下去了……
翔太咬了咬牙,剛才的他根本沒有發呆,反而在非常專注地思考著問題,沒想到就算這樣也陷入到了幻象中。
真是糟糕的體驗……居然還哭了,我到底多久沒哭過了。而且,我還喊那名混血少女姐姐,妹妹還差不多,怎麼會是姐姐呢?
就在翔太哭笑不得地隨手擦掉了眼淚,打開了房間的燈準備用電腦好好查一下關于心理醫生這方面的訊息的時候——
沒有任何的征兆,翔太再次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屏氣凝神了許久之後,翔太才無奈地再次按下了日光燈的開關,沒有任何反應。走到了本應該處于待機狀態的台式電腦前晃了晃鼠標,同樣沒有任何的反應。
「原來是停電了啊……」
翔太嘴角掛上了自嘲的笑容,他還以為會又一次陷入幻象呢,沒想到完全是自己在嚇自己。
沒看到停電的通知啊,是跳閘了嗎?還是說……等等!?
「呼……哈……」
深深地喘了一口氣,翔太再次來到了陽台之上。
放眼望去,東京,這個日本的首都,最為繁華的城市,現在沒有一絲的光亮。
涉及整座城市的大規模停電事件?不,遠遠沒有這麼簡單。
因為,除卻自己的呼吸聲和越來越劇烈的心髒跳動聲之外,翔太再也听不到任何的聲音。
沒有汽車的鳴笛聲,沒有因為突然間的停電而理應出現的人們慌亂的喧囂聲。
宛若一座空無一人的死城一般,翔太無法听到任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