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往前走了一段,天已經有些暗了,武進把車速提得稍微快了些。忽然他看見路上有個人影從路中間穿過,急忙勒住韁繩。但還是有些晚了。人倒下了,不知道是嚇著了,還是被踫著了。
他快速跳下車去,一個瘦小的身影縮身子就倒在路中間,正在發顫。他伸手就把人從地上提了起來,提到車子跟前。這里是荒郊了,周圍沒什麼人煙,這會出現在這里,這事透著一絲怪異。
這少年身形瘦削,穿著件白色的長衫。外面套著一件已經露出棉花的舊棉衣,十三、四歲的樣子。那馬夫一手提著少年,把少年放到地上,朝著車簾躬子,低聲恭敬問道︰「主子?」
耳聞這車夫話語,蔣妍一雙受驚的眼楮望著車夫,一會又向著車簾處看了一眼。心想千萬別在這里被放下,不然肯定會被抓回去的。
大約兩三吸,車簾沒有從里面掀開,也沒有被風吹開。她使勁咬了一下嘴唇,沖著馬車狠狠磕了一個響頭,顫栗地喊道︰「請公子救我!」
她低著頭,內心隱隱有種感覺,眼前這車夫同馬車內的人物,比起後面追趕她的人要厲害許多。單是觀那車夫這不怒自威的模樣,他的主子該有多強,再說沒有兩把刷子又怎敢在兩個人上路。
「為什麼出現在這里?」一個聲音懶懶地響起。
「快說,不然……」車夫看著蔣妍威脅道。又冷又餓的蔣妍被這一嚇,再也堅持不住了,一下子倒在地上。
再醒來時,發現她人是在車廂里的。這馬車廂內很是寬敞,也就是現代的硬臥級別了。她偷偷地看了看周圍,車內三面皆設有尺余寬的軟鋪還有靠墊,她悄悄地用手模模,很舒服,不過有點鉤絲了。
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蔣妍嘆了口氣,看著手也知道了,肯定是一直干粗活。難怪原主才一場風寒就要了命,換了她這個倒霉蛋。車內兩側另有兩扇半尺寬窄的小窗。就車內布置來說就舒服,很舒服。
此時外頭天色還未暗下來,馬車又行地極快。因此雖車廂有點暗,但車外的風時不時將那窗子上的小布簾掀起,車內也便有了幾許光亮。
沒被丟下,太好了,蔣妍的心稍稍安了下來,穿過來第三天,終于能享受一把了。前兩天過的太辛苦了,要防著不被原身的舅舅舅媽算計。
她扭頭看去,見廂內的另一側靜坐一人,隨著簾外光線躍入,一張清晰的面容映入她眼簾。雙眉入鬢,扇睫輕抖,鼻直高挺,唇薄豐盈。
額,簡單來說就是很帥,復雜來說就是簡直帥呆了。再看他一頭黑發整齊束起露出飽滿的額頭,超過四指了,應該是比較聰明有才華,額頭左邊有點低,說明母親對他的幫助不大,可能是早逝或者是疾病纏身或者是別的原因,右邊稍微高點,說明……
「看夠了嗎?」。車上的帥哥自顧自地倒了水,拿著茶杯向嘴邊送。蔣妍這才回到到現實中,她才立刻坐直身子,向那錦衣男子正色道︰「多謝恩公相救。」
可對面的男子卻閉著眼楮並不答話。于是蔣妍就開始有些坐立不寧了,她可不想這會被扔下車。
她又瞄了一眼對面的男子,他頭上結發處扣的是一只嬰兒拳頭般大小的雕紋墨玉發冠,外著的是一件石青色的雲紋錦織長袍,領口處瓖的是一圈細軟黑絨。應該不便宜,他應該就是今天自己遇上的貴人了吧,真是應了昨天的卦辭所說的那樣「得人輕借力,便是運通時。」再看他的面相,今後應該富貴逼人,若是跟著他,自己應該也差不到哪里吧。
蔣妍又看了一眼那個墨玉發冠,咽了咽口水,那應該是很值錢的,不知道可以換多少頓好吃的。
听舅舅說離邊城最近的一個酒樓是陶然居,那里的菜香的可以讓人咬掉舌頭。想著想著,蔣妍就聞到一股清香,接著就倒下了,是迷煙之類的東西吧。對面的男孩應該不會也把她賣了換錢吧,她還不如他的發扣值錢,不會的,不會的……
倒下的蔣妍當然沒有看到,一只海東青飛到了車上,然後腿上被綁上東西後又飛走了,車子繼續向前駛著。
武進對于主子將人放到車上一起走的行為有些不解,自家少爺從來不愛多管閑事的,這次怎麼……但還是沒有問出來,怕被削。
宋陌仔細看了看車上的那個少爺,或者應該是少女才對,正是那隊人要找的。她身材嬌小,穿得簡單,手指甲上染著丹寇,指月復卻有繭子,像是干粗活的。發里還隱約有清香襲來,這香也不是尋常人能用得起的。再加上今日茶桐鎮有人送聘,接著就是那群人大張旗鼓地來尋她。
這些加起來,宋陌猜想,自己車里的這個女孩應該就是今天那個倒霉的新娘子。手很粗糙,指月復有繭子說明以前干粗活的。但是手指甲上涂的還有頭上用的卻是極貴重的東西,那是連自己的表姐妹們都舍不得用的。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她要出嫁了,只有這樣才會用上及其貴重的東西,或者說別人才會給她用這個東西。
「真是個可憐的丫頭,你家里到底是把你許給怎麼樣的人家,能不挑日子就送聘,而且還逼得你逃出來。」宋陌看了蔣妍一眼,又補充道︰「不過,算你走運,本公子今天有心情管這閑事。」
又行了一會,車子到了茶肆的時候,天色已經全暗下來了,茶肆的活計已經把凳子都收拾好了,正準備把上面的燈熄了離開的時候。
茶肆的掌櫃看見了宋陌從車子上下來,停下手里的動作,不敢相信似得揉了揉眼楮,確定之後,迅速跑過去朝著宋陌的胸口就是一拳。然後吩咐伙計把店里東西收拾完再走。
「你這小子怎麼這會過來了,專程來看我的?」掌櫃看起來也就二十歲出頭,長得也比較清秀。
武進用衣袖掃了掃凳子,讓宋陌坐下。「小叔,這次你就跟我回去吧,都這麼久了,祖父應該能原諒你了。」
一听這話,掌櫃臉上的笑都收了回去,「我才不回去了,老頭子早就當我死了。你還是別勸了,有事就說,沒事就走吧。」
「小叔,我們要不去你院子去說吧,我身上中了點毒,需要……」
還沒等宋陌說完,就被掌櫃拉進馬車了。
「呀,這是誰啊?」掌櫃撩開簾子就看到車里躺了個人,從身形上看不出男女,一副壞笑看著宋陌說道,「沒想到你小子也是……」
「順手撿來的,你要的話送給你啊,小叔。」宋陌無所謂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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