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的傍晚開始,屋外就刮起了淒厲的北風,風里還卷著密集的雪花。一時間,狂風在空曠的天地間肆意暴虐,雪片連同地上的小沙粒在狂風的卷送下,硬的如同砂礫一般,狂暴的砸向路上的行人。
紅菱裹著大氅,拎著食盒,一路小跑地從廚房進了房間。她進了門,走到桌旁放下食盒,解開大氅,然後提著大氅拍打上面的積雪,不免感嘆道︰「這是什麼鬼天氣啊,晌午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現在就成了這個樣子?蔣妍,你多蓋上點,別著涼了,不然少爺又要說了。」
紅菱說了半天,都沒有人應聲,這讓她覺得有些奇怪,趕緊連濕了的鞋子都不管了,怕再出什麼事情。
她趕緊跑過去看蔣妍怎麼樣了,結果她看到蔣妍手里拿了本書,靠在牆上睡著了。看到她這個模樣,紅菱是又氣又喜。坐到床邊,捏住蔣妍的鼻子,不讓她通氣,不一會蔣妍就被弄醒了。看到紅菱壞笑的樣子,蔣妍使勁拽了一下紅菱的頭發,不一會兩人就玩成一團,在床上滾來滾去。
還是紅菱意識到蔣妍是到時間喝藥了,趕緊坐好了,說道︰「不鬧了,趕緊起來喝藥吧。」
「傷口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能不能不喝啊,好苦的。姐姐,求你了。」
紅菱拉著蔣妍到了桌前坐下,然後從食盒里拿出飯菜和藥,放到桌上。「呶,先喝藥,喝完後再吃飯。」
看著那黑漆漆的藥,還沒入口,蔣妍就問道了很重的苦味,不禁抿了抿嘴,皺起眉頭,可憐巴巴地望著紅菱。
「姐姐,我真的好的差不多了。」
「別多說了,這可都是補身子的好藥,從你入府開始,掰著手指頭算算,你就因受傷而躺在床上休息多少天。第一次是杖刑,在床上躺了十幾天。第二次是墨菊把你給打了,還被她咬了脖子,幸虧不是要害,不然你就完了。還有這次,好端端地跟著少爺赴個宴,也能讓人給行刺了。你這到盛京還才一個來月,就受了三次傷,被劫走幾次,你今年這是怎麼了?」
蔣妍也納悶,自己這是怎麼了,好倒霉啊。改天一定沐浴齋戒,然後好好算一算。師門有令,身上有血腥氣的,不能起卦,所以,要等傷口徹底好了才行。
「哎,姐姐,什麼叫被劫走幾次了?」蔣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劫走了好幾次,又被安全地送了回來。
紅菱一時不慎,都已經說出口了,現在只能竭力挽回,「你受了傷,動不了,不都是別人把你接走,送回倉墨軒的。你還想被送回來幾次啊,姑女乃女乃。還有,大夫可是說了,你身子骨本來就虛,加上這又是落水,又是受傷的,可要好好補補,不然以後可有你受的。」
「我還小,還能慢慢養著啊,而且是藥三分毒,這麼一直下去的話,我可能會……」蔣妍不服氣地說道。
「你就不用再多說什麼了,少爺找的大夫是全城最好的大夫,他開的藥,沒問題的。而且,你知道你這些藥,可都是很名貴的,一碗藥至少就是你一個月工錢,而且我熬這些藥也是很費心了,你要敢不給我喝光,小心我收拾你。」
蔣妍听了,瞪大了眼楮,說道︰「一碗藥一個月的月錢,能不能把這藥錢給我,別熬了,我也不喝了,行不行?」
紅菱似笑非笑地看著蔣妍,說道︰「你說呢?」
蔣妍皺起眉頭,端起碗,又看了看紅菱,然後一口氣給灌下去了,頓時嘴巴里苦得要命。「水,水,太苦了……」
「吃上點酸梅子吧,壓一壓苦味。」
看著蔣妍喝完藥,紅菱放心了。別看蔣妍很好說話,手腳利索,但是她特別怕苦,喝起藥來,就好像是要了她的命一般,三推四推的,就是不肯爽快地喝下去。
唉,說起來,三少爺還真是費心,弄來這麼多的好藥。外用的傷藥,是番邦進貢的百花玉露膏,用完之後,一點疤都留不下來。喝的藥,好多都是千金難買的好東西,這丫頭真是身在福中不知道福。
蔣妍和紅菱一起吃晚飯後,紅菱將碗收起來放到食盒里。「你乖乖地在屋里待著,哪里也別去,馬桶就在房間里,千萬別出去了,听到沒有。」
「為什麼啊,姐姐,府里出了什麼事情嗎?」。蔣妍看著紅菱的表情有些不對勁,就問道。
「沒什麼,就是外面太冷,太黑了,你這會出去,肯定會著涼的,到時候估計……」
想起那個白胡子的大夫,還有那一碗一個月工錢的苦藥,蔣妍的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一樣,一再和紅菱保證︰「我不會出去的,不想再喝那些苦藥了。」
得到了蔣妍的保證,紅菱就穿好了大氅,然後拎著食盒冒著風雪就出門了。
莊子上的正廳里,陳峰和宋陌正坐在桌旁,面對著面飲茶。
「你那個手下怎麼樣了,能不能指認誰是嫌犯了?」
陳峰把玩著手里的茶杯,笑著看了下宋陌,「剛才剛去看過他,傷勢較重,還不能回復。」
「你們真的能確定,那人進了我的莊子,而不是只是經過這里,去了其他地方?」
陳峰搖頭,說道︰「我的手下是親眼看到他進了莊子,之後,正準備進去繼續追的時候,就被你的手下打傷扔出來了。」
宋陌松了一口氣說道︰「哦,如果是這樣的話,也有可能是經過這里去了其他地方。」
「長卿,你說的也是有道理的。但是,我的手下在追蹤的時候,會用上七里香,這七里香雖然名字都相同,但是每個人在用的時候,都會參入自己的鮮血,而且每個人都養著自己的識香蟲。
這種蟲子是專門跟蹤用的,它會一直跟著被撒了七里香的人。但是現在那個手下昏迷,識香蟲不能追蹤,只能跟著自己的主子或者那個追蹤的人。」
「那其它的蟲子呢?」
「沒用的,其它的蟲子,只能將人確定在七里範圍之內。所以,其它的識香蟲就一直在你這莊子上徘徊。那就是說……」
「那就是說,這人還是在我的莊子上?」
陳峰只能點點頭。
「也就是說,那個殺了余府好幾個人的嫌犯,現在就在我的莊子上,在暗處,隨時可能會出來殺人。」宋陌說著,雙眼都在冒火。
陳峰無奈地攤攤手,說道︰「長卿,你冷靜一下,我也不想這樣啊。我已經想到補救的方法了,已經讓人去請那個蟲師了,他可以解決。」
「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只能是加派人手,多多地做好防衛工作。反正不能將人送出去,不然嫌犯可能會趁這個機會離開。」
宋陌點頭說道︰「只能這樣了。」
柳南胡同的那個宅子里的後院,趙琦跪在那個皮包骨頭的瘦弱男人面前。
「我這幾日不在,你來說說最近計劃的進展狀況吧。」
「主子,屬下辦事不利。」
「講吧,進行得如何?如實匯報,及時補救就好。」
「是,余府的人現在已經死了六個了。還有余家的大老爺余睿也死了,只是屬下在刺殺他的時候,出了些紕漏。本來是想讓他死在陳府的梅園里,屬下還用攝魂術,控制了一個侍女,想造成是她殺余睿的情景。但是,有個丫頭穿的也是素色的衣衫,而且身上也能發出類似空明石響動的聲音,所以那侍女就錯殺了那個丫頭。
然後,手下隔天就親自動手殺了余睿。屬下保證,動手的時候,絕對干淨,沒有人會想到余睿是怎麼死的。」
坐在椅子上的男子,眼楮看也不看趙琦一眼,只是盯著前方,低聲問道︰「用蠱蟲?」
「是的。」
忽然一棍子下來打在了趙琦的胳膊上,頓時出了一道血痕。「後面的事情,處理好了沒?怎麼到現在,全城都還沒有出現紅繡鞋,沒有恐慌,沒有哭喊。你是怎麼辦事的?」
「一組和二組的人被手下派去分發繡鞋,只是出去後,就沒有人再回來。還有三組的人,到現在還沒有下山,還沒有人和手下聯系。」
「你是說,一百五十號人,現在都失蹤了?」
「不是全部,昨天二組的組長黑鷹,拿著那些繡鞋,去了余府,但是到了現在還沒有回來。……」
趙琦還沒說完,胳膊上又來了一下,「現在余府死了這麼多人,余敬德肯定去叫了刑部的人守著。現在去余府,等于是自投羅網,你們是豬腦子嗎?
只能去求救了,你現在趕緊去那個藥鋪,讓他們去山上,聯系三組的人。另外,你趕緊去解救黑鷹,他應該是受困了。不然這會應該會回來了,你見到他之後,能救,就救回來,若是不能救,就殺了他。絕對不能讓他將咱們的計劃供出來。听明白沒有?」
「屬下遵命。」
蕭府的莊子上,蕭韶在房間里,听著暗衛的報告。
「主子,當年在三夫人跟前的那個嬤嬤陳氏,在三夫人死後,就很快病了,而且老得很快,三十多歲的人,像五十多歲。後來,府上的三老爺又娶了新夫人,新夫人看她不順眼,就想把她趕出去。
只是,她夫君死了,也沒有孩子,夫家嫌她晦氣,娘家的人也不收留她。所以,她就被新夫人送到莊子上榮養了。
說來也奇怪,她很會做人,本來是新夫人要莊子上的人好好折磨她,讓她早死了最好。可是,莊子上的人都和她關系不錯,沒有怎麼難為她。
可是,人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