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徹一直以為言如郁說的師尊是天機派的青成玉道長,沒想到會是另有其人。
他看著言如郁坦然的雙眸,再看看手中的銀色連弩,原來如此,如果這是天機派創造的東西,應該早就出現在世人面前被大範圍的使用了,何須現在這樣金子埋在土里的憋屈。
這言如郁定是在知道自己被滅門的身世之後,才會心存復仇念想的轉投在天機派門下,伺機尋找到復仇的機會。
其實言如郁的出現一直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當初收復那幾個在來福村宅院鬼怪的時候,他便已經知曉所有鬼怪的來源,皆是來自言如郁一家人的慘死。
忠誠言管家化作的垢嘗,靈魂徘徊在屋子里一心想要保護兒子的影女言夫人,甚至是因為放過言如郁而遭到同伴滅口,而化作專門吃人傷人鬼怪的天機派弟子。
每個鬼怪的來歷都已經——指明,殺害言家的罪魁禍首便是天機派的赤龍門。
若問為什麼鬼徹會知道?那是因為這一代的天機派因為修煉理念的不同,而被兩位道長強行分成赤龍門和蘭銀門,蘭銀門對外從來不接收任何塵世之人的委托,清心寡欲,一直追求著降妖除魔,潛心修煉的路子。
而這赤龍門則專門帶著一批武功高強的弟子接收高金額的委托,從來不過問,判斷雇主的殺人動機和對錯。善良之輩哪里還有什麼要人性命的委托?所以但凡是殺人放火的事情必定是赤龍門所為。
至于鬼徹為什麼會知道言如郁今天要來良吉鎮,那是因為今天正是言家被滅門的忌日,所以言如郁回來祭奠親人是必然的事情。
其實言如郁兩天前來到良吉鎮,根本沒有想到盤龍道長也會在此處。在他的計劃里本是想在時機成熟,武功可以斗過盤龍道長手里那兩只厲害的鬼怪之時,再報滅門之仇。
他在良吉鎮的賭坊附近看到盤龍道長被人抬在擔架上嗷嗷慘叫的畫面,渾身綁著繃帶似乎是深受重傷。
于是這兩天言如郁悄悄潛伏在盤龍道長身邊,觀察了解情況,這才知曉原來這個號稱能通天的盤龍道長,在兩天前終于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創,不僅身體險些被別人弄的飛灰湮滅,而且連兩只苦心養育多年的鬼怪也被別人收的收,超生的超生,變成了一個沒有任何攻擊力的普通人。
知曉振奮人心消息的言如郁,當時腦袋里只想著一件事,那就是復仇的時機到了!
兩天之後剛好是他爹娘的忌日,簡直是天助我也!這是上天給他要孝敬父母在天之靈的機會!
他想到當初師尊留下的銀色連弩,曾說過一定會助他復仇一臂之力的話,畢竟這是師尊臨死之前留下的最後的囑咐,所以今天才會沒有用長劍,改用連弩。
只是沒想到啊,沒想到原來所謂的「一臂之力」是這樣的假死情況。
不過這盤龍道長最後被趙興發所殺,已經算是對他人生最大的諷刺。
鬼徹臉上並沒有太多的驚詫,更像是得到一份滿意的答案,更沒有任何要寬慰言如郁的意思,淡淡的說道︰「對不起,讓你想到一些傷感往事。」
那些和師尊在凌雲峰相處的八年時光都是傷感往事麼?
言如郁頭一次感到失去親人的孤獨,這次他是真的變成一無所有的人了,他的嘴角勾起苦澀的笑容,無奈的說道︰「傷心往事談不上,但你似乎也該想想後面事情的處理了。」說著他用下巴指著眼前一片混亂的場面。
現在所有的天機派弟子已經被宋天賜捆綁起來,等候著人們的下一步指令,目光卻時不時的瞥向低垂著腦袋,不言語一聲的宋老伯,他不放心,不放心一直笑眯呵呵的老爹突然變的沉默寡言。
宋天賜曾是仙童,以前看到的都是人們對他的無限度的恭維,諂媚,寬容,為的就是他能帶來福祿好運的法術。
可宋氏夫妻不同了,兩位老人是無條件的真心對待他,至于剛才說的那些「想要霸佔財產的潑皮無賴」也都是為了他的安全著想。
看著宋老伯臉上難過的表情,宋天賜心里有了疙瘩和疑問,為什麼老爹會和趙興發認識?在老爹身上到底發生了怎樣的事情才會變的這樣愁眉不展?
鬼徹大概了解情況後,扭頭對言如郁囑咐道︰「現在盤龍道長的尸體在這里,凶手趙興發也在這里,不需要你們天機派的弟子留在這里,你帶他們走吧,在趙興發的院子里還滯留著一些兩天前身受重傷的天機派弟子,不愁沒人說出盤龍道長和趙興發的一筆筆黑暗交易。」
听起來這個計劃不錯,只是實施起來會有點麻煩吧?言如郁看鬼徹不像是思考不全面的人,但還是好意的提醒道︰「我想提醒你的是趙興發的鎮長姐夫,趙興發之所以能在良吉鎮如此橫行霸道,那是因為他有一個手段更加厲害的人撐腰,他的姐夫覃金前,他們兩人辦事一向心狠手辣,我怕你說的那些弟子已經•••••••」
鬼徹一臉壞笑的看了言如郁一眼,故意引起其它人們的注意,怪聲怪調的說道︰「良吉鎮發生的事情李嘉澤已經知曉,在今天清晨沒有任何轉圜余地的展現在絕對適合的場面,在•••••••」講到這里他又瞥了眼已經被吊足胃口的人們,湊到言如郁耳邊,又悄悄說道︰「當今聖上眼前。」
然後他又再次把音量變大的問道︰「所以你認為我們現在的情況是有利呢?還是有利呢?」
從良吉鎮到金陵城,飛鴿傳書最快也要五六天的時間,他是怎麼做到兩天內把消息傳到金陵?更別說是當今聖上的耳邊!言如郁有些反應不過來鬼徹話里的真假,一雙如同琉璃清澈的眸子認真打量著鬼徹。
這個男人身上有太多不可思議的地方,在連山的時候他就有點在意,如今在良吉鎮更是帶有神奇的色彩。
言如郁突然想到兩天前偷听到天機派弟子交談的話語,像是說什麼「公子」之類的詞匯,指著渾身繃帶的盤龍道長,試探的問道︰「盤龍道長的變成這副熊德性是你造成的吧?」
鬼徹聳肩撇嘴的說道︰「你覺得除了我,誰還能做到呢?」
當初他曾假設了無數次和盤龍道長生死搏斗場面,結果卻是被這個看似如嬌生慣養的貴公子打敗,再細細打量著鬼徹的打扮,哪里像是殊死搏斗後的樣子,倒像是從外面游玩回來的閑散,言如郁抱拳佩服的說道︰「徹公子,你真是一個神奇又厲害的男人。」
此時鬼徹更本沒听別人對他的夸贊,手中掐算的指著村子東面,無趣的說道︰「好了,你們順著這個方向趕緊走吧,再遲了,你也要被困在這里。我倒是不愁多個人陪伴,只是看著這麼多穿棗紅色衣裳,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哭喪臉的天機派弟子頭疼。」
言如郁看著眼前哭哭啼啼的天機派弟子,也是一股子惱人的說道︰「恩,我也看他們頭疼,但總是要對盤龍道長的死有個交代。」對著鬼徹再次抱拳的說道︰「徹公子,我們後會有期。」
鬼徹詭異的笑道︰「我們是來日方長。」
言如郁笑了笑走到十多個弟子面前,捏著他們的嘴巴,隨手丟進一顆紅褐色的藥丸,面無表情的說道︰「這是盤龍道長研制出來的穿腸丸,只有青成玉道長才有解藥。你們要是膽敢半路逃跑,三日之內不到達天機派天機閣,定會被你們師尊的毒藥弄得穿腸肚爛而死。」
說完他抽出後背的木槿花長劍,將每個弟子的繩索砍開,跳到尹春花為他準備的馬駒上,頭也不回的朝著東面方向絕塵而去。
留下的天機派弟子皆是呆愣在原地,他們可是曾親眼見識過盤龍道長「穿腸丸」的厲害,毒發的時候,外面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可怕之處,只要稍稍走進便能聞到尸體散發出來的刺鼻惡臭,掩住鼻子湊到上前觀看,才發現尸體的肚子里已經變成漆黑綠色粘稠的液體。
這個時候還是保住性命最為重要!
三天時間趕到天機閣,時間緊迫,容不得他們有半分歇息和懈怠,十多個天機派弟子不做任何猶豫的跳上馬背,追隨著言如郁的身形而去。
一下子少了這麼多人,眼前果真變的清淨不少,除了趙興發在忍受著內傷,哼哼唧唧個不停,其他人誰也不再言語。
白溪月環顧四周,見人們都不說話,甩開鬼徹的手,走到宋老伯面前,蹲望著宋老伯似乎蒼老不少的臉容,皺著眉頭說道︰「老伯啊,你不要再皺眉頭了,今天宋婆婆會為我做什麼樣的好吃的呢?」
宋老伯抬頭望著眼前雙目純淨的白溪月,重重嘆了口氣的說道︰「我和老婆子可能再也不能為白小姐做糕點了。」
說著老人家便從地上站起身拍打起塵土,步履蹣跚的走到尹春花面前,突然彎腰鞠躬,充滿愧疚的說道︰「春花小姐,真是對不起,以後這糕點我和老婆子不再做了,回去我把秘方寫下來交給你們。麻煩你們帶著所有村名在別處開廠子建新村,能躲多遠躲多遠,所有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會給鎮長覃金前一個交代。」
尹春花跟本沒想到宋老伯會突然改變態度,手里有秘方,但是也是需要持有秘方的人手把手教導一段日子,才能調整出最為正宗的口味。
現在的情況雖然不太明朗,但也不至于為了躲趙興發他們而到其他地方再重新開始啊!
「宋伯伯,你有什麼難處盡管開口!萬萬不要這樣自暴自棄!趙興發的事情我們都有份啊!」尹春花將宋老伯扶起來,情緒激動的說道。
宋老伯哽咽的搖搖頭,情緒失控的說道︰「我不想讓這個村子變成第二個言家!染月山莊的言大俠,當年就是為了替我出頭,才會被趙興發和覃金前找到盤龍道長滅滿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