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滿月樓
丫鬟蓮心正在門口盯著幾個小廝搬運一只釉色上乘的青瓷花瓶。
夏小滿將原本放花瓶的位置掃了掃,又探出頭去跟蓮心道了句︰「讓他們小心著點,那可是你家主子拿命換來的!」
蓮心一頭霧水,啥?一只花瓶還需要拿命去換?這不是王爺差人送來的嗎?
花瓶放好後,夏小滿便拿著塊抹布蹲在地上擦了又擦,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主子,要不還是讓奴婢來吧?」蓮心終于忍不住在她擦第十遍的時候開了口。
「哈——」夏小滿往花瓶上哈了口氣,抹布擦得吱吱作響,她眼中閃爍著詭異的光亮看向蓮心︰「你剛才說什麼?」
「沒有!」蓮心小手一抖,「奴婢什麼都沒說,主子您繼續,您繼續!」
這時,一只金色繡線質量。上乘的黑色靴子跨進滿月樓的門檻,來人對著蓮心道︰「麻煩姑娘將這店里最好的首飾選幾套拿出來!」
「好,客官請稍等。」蓮心一見有大生意,趕緊就上樓把壓箱底的寶貝都翻了出來。
「咯吱咯吱——」夏小滿繼續擦她的花瓶。
蓮心很快便從樓上下來,她將那個在櫃台前閑逛的男子引到座位上,遞上她挑的幾套頭面︰「客官請坐,客官請過目!」
男子眼前一亮︰「嗯,早就听說滿月樓的首飾件件樣式獨到,果真是名不虛傳!」
「客官過獎了。」蓮心笑著遞上茶水。
「咯吱咯吱——」
男子朝門口那個蹲在地上的身影看了看,忽然覺得有些熟悉,「你家丫鬟怎得一直在擦那個花瓶?」
蓮心的嘴角不住的抽了抽,她能說那是她家主子嗎?
「呵呵……」最終她只是尷尬的笑笑。
這時,又是一雙材質材質上乘的靴子踏入滿月樓,「掌櫃的,把你們店里最好的首飾統統給爺拿出來!」
蓮心頓了頓,便朝先前的那個男子道︰「客官可有看中的?若是有,就先將看中的先留下吧,奴家好拿去給另一位客官看看。」
「也好,」男子挑出一套鳳紋鎏金頭面,「就這套吧!」
「爺還沒看呢!憑什麼讓他先挑!」剛進來的男子不干了,囂張的就準備上前,剛跨了一步,他便听到腳邊傳來詭異的響動。
「咯吱咯吱——」
他低頭一看,頓時瞪大了眼︰「是你!」
「咯吱咯吱——」
「喂,爺……我跟你說話呢!」
「咯吱咯吱——」
「嘿!擺什麼譜,怎得就不理人了!」
「啪!」夏小滿的抹布從她手中甩出,不偏不倚的砸中他的臉。
「你你你——!」那人將臉上的抹布往地上一扔,「你囂張什麼!」
「我囂張?二皇子你看看清楚里面坐的那個是誰!」
沈伽祿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頓時眼皮一抽︰「大哥,這麼巧啊……」
座位上的沈伽辰扭頭一看,目光卻停留在夏小滿的臉上,他動作一僵,「夏小姐……九嬸!」
夏小滿點了點頭,這人改口還算快!
九嬸?沈伽祿忽覺脊背一涼,上次他就覺得這女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可他之後繼續花天酒地也沒回過皇宮,也就把這事拋諸腦後了,原來她不僅不一般,還是他九叔捧在手心里的寶貝!
「九、九嬸……」沈伽祿的聲音略略顫抖。
夏小滿冷哼一聲,對這個沒長進的人不給好臉色。
「……」沈伽祿求助的看了沈伽辰一眼,後者到底是個好心的,指了指桌上的首飾,「咳!二弟要不你先看吧!」
「呃……」他扭頭望了眼店外,「其實我剛才踫著三弟了,他……」
沈伽辰皺眉︰「在哪兒踫到的?」
「群芳館。」
「他?」沈伽辰質疑,宮中的傳言他也有所耳聞,沈伽譽納妾生子甚至去煙花巷,恐怕都是欲蓋彌彰。
「嗯。」沈伽祿在他對面坐下,眼神往夏小滿那邊飄了飄,「她好像不怎麼高興?」
那廂,某妞繼續她的作業,「咯吱咯吱——」
沈伽辰點頭,那個擦花瓶都能擦出不一樣氣勢的娟秀身影,看著就是個不好惹的。
「話說回來,大哥你買這些是要送給女人?」沈伽祿干脆換了個話題,他大哥一直潔身自好,難得見他買女人的玩意兒。
沈伽辰揉了揉眉心,見那個擦花瓶的某人雷打不動,嘆笑︰「馨皇貴妃華誕,不要準備點禮品麼?」
二皇子沈伽祿雙手扒拉在椅背上,一副無賴模樣︰「反正沒我的份。」
「你若是少去那些烏煙瘴氣的地方,父皇也不會一見你就生氣。」
「就算不去,他也照樣生氣,況且,沒我摻合不是更好?」沈伽祿攤攤手,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沈伽辰獨自看著眼前的那桌子首飾,蹙眉。
「你這大哥當得倒是稱職。」夏小滿終于起身,手中抹布一遞,蓮心立馬很有眼色的接過。
「他只會當我別有用心。」沈伽辰苦笑。
「那是自然,又不是尋常人家,難不成你還指望兄友弟恭?」夏小滿突然回想起自己前世曾死在親弟弟的刀下,又自嘲一笑,「畢竟是兄弟,只是你關心歸關心,別把命搭進去就行!」
「多謝提醒!」沈伽辰還是挺不願喊她九嬸的,所以只要能避免,他就去掉那個稱呼,臨走前,他朝她拱手一禮,就像初見那日,她揮刀斬馬救下他時一般。
群芳館的某個雅間內,二皇子沈伽祿半個身子倚在一個粉衣女子身上,醉得幾乎不省人事。
女子扯了扯身上那層若有似無的薄紗,胸口大片如雪的肌膚便貼在了他身上,她用那甜得發膩的嗓音嗲聲嗲氣的道︰「爺你不是說要送奴家些小禮物嘛?」
沈伽祿一手搭在額頭上,「爺頭疼的很,別吵吵!」
「那奴家給爺揉揉~」粉衣女子不甘心的將身子往沈伽譽身上貼,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
沈伽祿猛起身,煩躁的將那女子推開︰「滾!你煩不煩!」
女子委屈的紅了眼,她依依不舍的打開門,又在門口甩了甩手中的帕子抹了把眼淚。
「二哥這麼欺負人家可不好,要懂得憐香惜玉啊!」三皇子沈伽譽在雅間門口現身,身後跟著兩個打扮艷麗的女子。
沈伽祿睜開眼,心中對這個突然出現在這種煙花之地的人十分不解,「三弟來這種地方,就不怕父皇怪罪嗎?」。
「二哥不是也在?」沈伽譽拉過那個抹著眼淚的粉衣女子攬在懷中,一手透過她的薄紗伸入里衣,那女子表情一頓,立刻嬌羞的躲進了他懷中。
「我能跟你一樣?」沈伽祿嗤笑,一個從小備受寵愛的皇子,怎麼能理解他一個局外人的處境!
沈伽譽勾了勾唇︰「二哥又何必妄自菲薄。」
「呵!」沈伽祿繼續閉目養神,他一個宮女所出的庶子,身份低微,稍有不慎就會被他那個父親責罰,而嫡出的沈伽譽不僅身份高貴,伴隨著他的成長,獲得的恩寵也是日益增多。至于他,不過是在那宮里討嫌而已,不如不在。
「二哥,難得遇見,不如過來喝一杯?」沈伽譽指了指不遠處另外一間開著門的雅間。
「不去,頭疼著呢!」
「那就改日吧!」沈伽譽和煦一笑,便轉身進了雅間,他關上門的一瞬,臉上的笑即刻消散,他不耐煩的對那三個女子道︰「喝酒!」
那個粉衣女子殷勤的替他倒上酒,又在遞酒的時候順勢往他懷中一坐,一片柔軟與之相接,「公子請用!」
軟香溫玉在懷,卻沒有本該有的反應……沈伽譽只覺得一股無名之火升騰而起,他一手掐住懷中女子的脖子將她甩倒在地,面目猙獰的吼道︰「統統給我滾!!」
另外兩個女子嚇得不敢再逗留,扶起地上那個跌跌撞撞的逃出了門。
煙霞湖,是皇城內最美的人工湖,湖水清澈明亮,湖邊種滿了四季長開的花花草草。只要是想賞花,任何季節都可以來這湖邊欣賞,所以說,這兒絕對是個居家旅行,談情說愛的好地方。
畫舫上,華美的窗子被一雙瑩白的小手推開,手的主人慵懶的將腦袋往窗框上一靠,眯著眼看湖面。另一艘畫舫靠近,她眯著的杏眼隨著水面上的陰影漸漸睜大,眼神往對面船上的窗內飄去,「嗯,好香艷啊!」她忍不住感嘆,一只手模到一塊西瓜,邊吃邊‘看戲’。
「能有你家爺香艷?嗯?」艙內的某男忿忿不平,手中的書華麗麗的擊中某妞的後腦勺。
「哎喲!」某妞冷不丁的被打,便負氣的將那塊西瓜往水里一扔,「噗通!」,湖面上濺起一朵不大不小的水花。
對面那艘畫舫內的兩人听到響動,也不再像方才那般忘情,慌忙的穿好衣衫後,便將窗關了個嚴嚴實實。
「嘁!」夏小滿撇嘴,誰還稀罕看你們了!
「還看?!」沈瀟那雙好看的風眼中閃爍著某種危險信號,嚇得夏小滿趕緊關窗,「嘿嘿!爺,滿兒給你按按肩。」
「少來糊弄爺!」按個肩就想蒙混過關?這種事當然不可能發生!他一個翻身將她壓下,大手捏住她的小臉稍稍用力,痛得她張口就要喊,然,他等得就是她張嘴的這一瞬!
「唔!」他靈巧的舌長驅直入,將她檀口中的美好一寸一寸侵蝕殆盡。
良久,他才終于放她喘了口氣。
夏小滿眼中的金色柔光忽地傾瀉而出,裊裊的環繞在她身上。沈瀟微涼的大手透過薄衫貼上她腰間,惹得她身子一顫。
她嗔怪的道︰「不行!」
「什麼不行?」他勾起薄唇,大手在她腰間輕輕游移,最後,停留在那一塊火雲一般的淺紅色胎記上。
「不行就是不行!」夏小滿伸手想掰開那只黏在她腰上的手,未果。
沈瀟將她身上的華光盡數納入懷中,大手依舊不離開那塊胎記,「滿兒,這里,好暖。」
夏小滿被他突如其來的溫柔話語迷得七葷八素,這好看到要人命的人在說這種話時,何止是要人命,簡直就是勾魂攝魄!
雁國南黎王行宮
溪王翁祁抱著一大摞折子走進大殿,他看了看案上早已堆積如山的文書資料,頭疼的皺了皺眉,都沒地兒堆了啊,這可真是要忙死他的節奏!
南宮淑芳忙完手頭上的國事,便拿過手邊的清茶輕呷一口,霜白的劍眉挑了挑︰「如何?你還覺得姜尚隆那混蛋不可恨嗎?」。
「我也沒說他不可恨……」翁祁對這位時時刻刻一副苦大仇深樣的南黎王也不是不理解,只是真的著手管理兩個國家的國事後,他才算是感同身受——怎一個累字了得!
「 當!」南宮淑芳朝他扔來一把明晃晃的劍,嚇得他往後退了一步︰「你這是作何?」
「你不是覺得他可恨麼?這劍是雁國最好的鑄劍師所鑄,鋒利無比,一定能助你手刃那個混蛋!」
「我也沒說要手刃他……」翁祁滿頭黑線,南宮淑芳一看就還在氣頭上,不然也不會天天嚷嚷著要殺主上了……
「哼!」南宮淑芳將茶杯重重的摔在桌上,「那你就忙著吧,老子可不幫你!」
翁祁無奈,在案前坐下後,一忙起來便忘了時間,甚至沒注意到宮里何時掌燈,只是在面前突然亮堂了些後,才後知後覺的抬起頭。
南宮淑芳抱走了擋住他燈光的那一摞折子,沙啞恬淡的嗓音幽幽飄來︰「老子這可不是幫你,只是閑得慌!」
翁祁愣了愣神,遂又對著那個如雪般的背影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