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柔見沈瀟對她產生了興趣,便更加滔滔不絕起來︰「王爺,我爹爹是這巴邑城的太守,我身為他的女兒,自然是要像爹爹那樣為巴邑的百姓著想,多做些造福百姓的事了。」
「周小姐有此抱負,那可真是巴邑百姓之福了。」沈瀟听完她的空談,便又埋頭公務。
「多謝王爺夸獎。」周婉柔完全一根筋,听不懂人家的話中之意,她自以為沈瀟對她有幾分欣賞,便大著膽子留在了房中,「王爺可還要添茶?」
「嗯。」沈瀟倒也不趕人,不過人伶不伶俐這事也許就是天生的,若是這會兒身邊的人換作夏小滿,他便不需要應這個‘嗯’字,因為他家夫人善于察言觀色,他需不需要添茶,她只憑他的眼神動作就能知曉,根本不會有此一問。
「周小姐。」他一聲低沉又充滿磁性的呼喚,讓周婉柔整個人都精神煥發,∼「在,我在!王爺有何吩咐?」
「方才本王听周小姐說有心做些造福百姓之事,不知周小姐有什麼具體打算?」
「這……」周婉柔頓時面色一僵,她平時里是有些離經叛道,也學了些拳腳功夫,但至多只能教訓一下街面上那些本事不濟的小混混,若說造福百姓,還是差得遠了些。
「不如周小姐今日先回去好好想想,待想出什麼好法子,再來說于本王听听。」
「好,好!」周婉柔完全沒察覺自己被沈瀟支開,只以為沈瀟對她有濃厚的興趣,便懷著高興又不安的情緒回到了周府。
此後的一段時日,周婉柔便一心撲在如何‘造福百姓’這個問題上,她堅信自己雖然樣貌比不上夏小滿,可只要她能對沈瀟有更大的幫助,他必會對她有所青睞。
而周筠和孫氏則以為自己的女兒有了希望,便更加對沈瀟全心全意,通過周筠的牽線搭橋,封地上的事務很快便明朗了起來,本地的官員及鄉紳也開始適應了這位新主子的統治。
當然,這也是沈瀟沒有明著拒絕周婉柔的原因之一,他心懷大計,能利用的關系自是不能輕易放過。
晌午時分,沈瀟按時回到府中用膳,然而今日他進門時,發現某妞已經呼哧呼哧地吃上了。
「身子才剛好就吃這些?不怕吃壞了肚子麼?」
「哼!」某妞不知哪里來的脾氣,她一扭頭,將鍋里涮著的肉片全數夾進了自己的碗中。
某王爺蹙眉︰「別使小性子,把碗給我。」
「不給!」夏小滿又回頭瞪他,「你這些日子在外面吃好的喝好的,還不準我吃點了?」
「我日日回府陪你用膳,何時在外面吃了?」
「胡說!你在周婉柔的溫柔鄉里呆著,還能不吃飽?」某妞負氣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肉片,喋喋不休的道︰「別以為我在家養身子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你就是想家中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
「滿兒這話倒是有趣,」沈瀟勾唇,「不過為夫著實很‘餓’,夫人可否‘喂喂’為夫?」
夏小滿當然知道他話中的含義,秀氣的柳眉動了動,便夾了一筷子肉給他︰「來,張嘴。」
「……」這丫頭生起氣來也是個不好對付的!沈瀟吃了癟,但並沒有就此氣餒,他吃下那一口爽滑無比的肉片,緋色薄唇微微揚起,「今日天氣不錯,夫人的身子既然已經恢復,不若跟為夫出去走走?」
走就走!夏小滿很快便拾掇好自己,一身嶄新的粉色的練功服,是沈瀟日前送給她的禮物。
「滿兒……」沈瀟見她如此穿著,便忍不住將她攬入懷中,「我知道你沒有生氣。」
夏小滿抿了抿唇,「你可真是狠心,隨便就毀了人家姑娘的清譽。」
對此,沈瀟不以為然,「我不過只與周婉柔說過一次話,人家便要鬧得滿城皆知,若真是要論起來,也是他們自作自受,怪不得本王無情!」
「是是是,你有理就成。」某妞無所謂的甩手。
二人相伴出府,並沒有帶著侍衛在身邊,不過從沈瀟的衣著和他那張招牌一樣的俊臉上,路人還是多多少少認得出他的身份,但那個一直未出府的夏小滿,人們就面生了。
「哎,不是說寧王爺對周大人家的小姐有意嗎?怎得今日又換人了?這是哪家的小姐?」
「這位倒是面生得很,不過她能同王爺出來,怕是比那個周小姐還要與王爺相熟吧?」
「嘖嘖,隨便與男子同行,不檢點。」
兩個婦人在街邊聊得熱火朝天,夏小滿也是習慣了,反正她在皇城就時常被議論。
巴邑城是巴邑這塊地區的主城,相較外圍來說治安相對較好,集市也是相當的熱鬧。沈瀟帶著她走了一段,便停下腳步,旋身入了一家酒樓,「听說這兒的小食很不錯,滿兒要不要嘗……」
話未說完,某妞便飛速沖入了店內。
某王爺愉悅的勾唇,眼中滿是寵溺,「慢點走,別傷了自己。」
夏小滿敷衍地‘唔’了一聲,一門心思撲在了美食之上。
糯米涼糕,芸豆卷,雪山梅,雙色軟糖,女乃白杏仁,一樣一樣擺上桌來,吃得夏小滿兩頰鼓起。不多時,她又盯上了一鍋炸得吱吱作響的元宵。
過完年之後元宵就不是常見的食物了,夏小滿很是眼饞,奈何她前面已經有人排隊,只好耐著性子等著。
「小二哥,炸元宵什麼時候才能上來?」
店里的小二聞聲,便上前賠笑道︰「這位小姐不好意思,方才出鍋的正好只夠倒您前面一位,要不您再等等?」
夏小滿失望的皺了皺眉。
一位身著寶藍色錦襖的女子邁著不疾不徐的步子走到了她的面前,她朝她福了福身,一抹不易察覺的敵意從她眼中一閃而過︰「這份炸元宵,就讓給王妃吧。」
夏小滿扭過頭,發現說話的人正是周婉柔,便嫣然一笑︰「周小姐客氣了,本妃等一會兒就是了,無妨的。」
周婉柔見她拒絕,便覺有些尷尬,她又將目光放到了沈瀟的身上,「王爺,前日里你讓婉柔回去想想的事,婉柔近日有了些頭緒,不知王爺現在是否方便?」
「周小姐請說。」沈瀟隨手將一個芸豆卷塞入夏小滿口中,極其自然的動作讓周婉柔愣了愣神。
「周小姐?」
听到沈瀟再次喚她,周婉柔趕忙回神道︰「王爺,婉柔近日幫著爹爹治理巴邑外圍的不法之徒,已經初見成效,若是王爺得空,婉柔願意陪王爺去外城瞧瞧。」
夏小滿口子嚼著芸豆卷,眼中卻將這個周婉柔對沈瀟的愛慕之意端詳了個清楚,不過就是借著談公事想與她家夫君獨處嗎?當她是空氣嗎?
「想不到周小姐巾幗不讓須眉,還能為周大人分憂,本妃自從來了巴邑之後也還沒機會好好瞧瞧,就有勞周小姐為王爺和本妃引路了。」
周婉柔不防夏小滿有此一著,也不敢隨意拒絕,只好同沈瀟和夏小滿出了巴邑內城。
外城與內城相比,氣候又相對冷了一些,沈瀟毫不避諱的握了握夏小滿的手,「冷嗎?/冷嗎?」。兩人同時開口,遂又相視而笑,「不冷。/不冷。」
周婉柔見他們如此親密無間,登時有些局促起來,雖然她覺得大家閨秀都是既柔弱又無趣,可這個寧王妃畢竟早早就嫁給了寧王爺,還為他生兒育女,她現在想要在兩人中間插足,委實有些困難。
周婉柔咬咬牙,終于打破了他們二人美好的氣氛,「王爺可瞧出什麼變化?」
「嗯,」沈瀟點頭,「看來周大人和周小姐是花了不少心思,如今外城看著確實與內城無異,欺凌弱小的惡徒也都不見蹤影了。」
「多謝王爺夸……」周婉柔的謝還沒有說完,便有一個少年的嘶吼聲破空而來,三人齊齊回頭,發一個身穿藍色粗布衣的少年正抱著一個滿身傷痕的小女孩在街中發瘋似的狂奔。
他面容清秀,卻是滿面淚痕,跑起來的速度更是快得驚人,看著他一溜煙跑進了醫館,夏小滿松開與沈瀟相握的手,信步跟了上去。
「王爺,我們是否要跟上去看看王妃?」此時此刻,周婉柔多麼想沈瀟能說個‘不’字,好留他與她單獨相處!
「去看看罷。」果然,沈瀟還是讓她的希望落空了。
夏小滿懷胎十月一朝生產,還臥床坐月子養了這些時日,許久沒有這樣暢快的奔跑,腳下的步子越走越快,甚至生出了一些肉眼不易察覺的金光,她很快便跟進了醫館,看到了那個滿目淒涼的少年。
「秋揚啊,你要節哀,秋月她已經無力回天了。」醫館的大夫伙計齊齊勸著他,想來應該是平日里跟他相熟。
「唉,可惜了,秋月一個多好的孩子,就這麼……那人可真是禽獸!」一個來看病的老者氣得直拍桌子,末了還咳嗽了兩聲。
夏小滿側目看向那個沉默的少年,只見他面色慘白,雙手緊握成拳,極大的恨意讓他渾身不停的打顫,如此躊躇片刻候,他忽的站起身,再次飛速朝外頭狂奔而去︰「秋月,你等著,哥哥一定為你報仇!」
「秋揚!秋揚!」醫館內的人頓時亂成一鍋粥,「那朱員外財大氣粗,豈是你說報仇就報仇的!」
「朱員外?」夏小滿忽然想起那個曾經欺凌鄉里的惡霸章順安,便打听起了事情的來由,「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醫館內一位上了年紀的大夫嘆了口氣,解釋道︰「姑娘看著面生,一定是剛到我們巴邑吧?也難怪你不知道了。這個朱員外是巴邑城的一霸,他平日里也沒什麼別的愛好,就喜歡搜羅些個漂亮的女子。前日里不知怎麼就看上了秋月,說是要給她個去朱家做工的機會。秋月雖然只有九歲,可卻是個懂事的,她跟秋揚從小就沒了父母,兩人相依為命,有了這個能補貼家用的機會,便也就跟著去了,誰知幾天的功夫,秋月就……就成了這樣……」
夏小滿點了點頭,又俯身查看了秋月身上的傷痕,一張清麗出塵的臉頓時就冷了下來。
這個身子單薄的九歲小女孩,生前不但被虐打,雙腿內側還有許多曖昧的痕跡,可見施暴的人真是禽獸不如!
她下意識地模出了袖中的小太刀,再次追趕起少年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