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這一昏迷就足有整整三天。
一開始她是覺得頭昏沉沉的,然後好象開始做夢,岳臨風、陸庭齊、柳老爺、穎兒……一大群人亂七八糟的紛紛出場,一會兒是以書里文字的狀態出現,一會兒是以她身邊人實體態和她互動,弄得她分不清自己是在看書還是穿越了?
穿越?怎麼可能?那都是小說里虛構的。
于是再次睜開眼,她還是張怡,坐在回家的長途汽車上,之所以會做夢,大概是因為旅途無聊吧,而醒了,是因為車到站了。
小心翼翼的捧好手上的點心盒,張怡拖著小行李箱走出車站,旁邊好多和她一樣大包小包的人都有親朋好友來接,于是更顯得她1米60的身板瘦小孤單,她給家里打了電話的……只是自從她自己選擇了專業,選擇了工作,每回回家爸媽都不來接她了,她知道的,爸媽認為家里出不了一個大學生,坐辦公室的,是給他們丟臉了。
「女兒啊,你怎麼不是神童呢?」
這是爸媽每回看別的孩子捧得奧數、鋼琴等獎牌獎杯時必備的感嘆句,于是張怡從小就不愛看寶寶秀之類講小天才的節目。
「你看人家的孩子……」
爸媽喜歡神童,喜歡人家的孩子,那她還回家干什麼呢?張怡停了下來,朦朦朧朧中她似乎知道她是可以有另一個選擇的。
「回家啊,你不是很想回家嗎?你爸媽難道對你一點兒也不好?」耳邊忽然響起一極好听的聲音,溫柔的勸慰她。
張怡沒有被突然發出的聲音嚇一跳,也沒有發現本該人來人往的街道其實只有她,她只順著聲音去回憶,的確,爸媽對她也不能說不好,比如小學六年風雨無阻的接送;比如每天早上雞蛋牛女乃給她補充營養,自己卻吃昨天的剩飯菜;又比如爸媽只要看到人家的孩子穿衣戴帽的新款,總會給她買回家。
爸媽只是普通的工薪階層,但對唯一的女兒從來不吝嗇花錢,這也讓張怡從沒因為物質上低人一等而自卑過。
爸媽只是太盼女成鳳了……張怡繼續往回家的路走,她今天回來也不是毫無底氣的,她工作地方的廚師長和她說了,只要做為正式員工工作滿三年,年底評優,酒店就為她辦理正式戶口,從此成為這國際大都市的一員。
大都市的戶口,這足以抵消爸媽為她不能在小縣城的某間辦公室喝茶看報紙吹空調的遺憾了吧?
「偏就願意干侍候人的活!天生的賤命!」
「有本事就別回來啊!」
「……」
真可惜,張怡沒機會說出她的未來還是光明的,爸媽沒給她開口的機會,甚至連家門也沒讓她進,一路呵護捧回來的糕點被毫不留情的摔在地上,張怡傷心的淚奔,下樓梯的時候一腳踏空……
為什麼她好像經歷過一次這不堪回憶的事?潛意識里似乎清楚哪兒才能給她一個容身之地,張怡在摔下去的同時朝某個方向撲了過去……
有誰在同時似乎遺憾的嘆了一聲……
沒空去想,張怡努力的從黑暗中掙月兌了出來,眨了眨眼,柳依依終于醒了。
「小姐,你醒了?」只剛睜開眼,還沒看清周圍,柳依依就被扶坐起來,有人在她身後墊上一個軟墊,有人將香噴噴的甜羹喂到嘴邊。
身體比頭腦反應更快,柳依依馬上張嘴喝了幾口,甜甜的羹里有冰糖和蓮子的味道,熬羹的火候也恰到好處。
肚里有點東西人就更精神一些了,柳依依這回看清楚了,她身處的地方是柳宅古韻十足的繡樓,住了有小半年的閨房,而身邊還站了兩個人,一對長得一模一樣的十六、七歲的少女,圓臉大眼皮膚白淨,不笑也甜甜的。
兩個少女一看就是雙胞胎,穿的是和穎兒一樣的丫環服飾,那是柳宅為過年給下面人新做的水紅色裙子,不一樣的是一個少女發上戴了串絹制的桂花,一個少女發上簪的是絹制的荷花。
房間是自己的,但這對雙胞胎少女柳依依頭回見,「你們是什麼人?」好歹同是女性,她沒什麼警惕心。
「婢子名叫荷花。」簪荷花的少女沖柳依依福了福。
「婢子名叫桂花。」戴桂花的少女沖柳依依福了福。
然後荷花繼續介紹︰「婢子們是老爺吩咐來侍候小姐,做小姐貼身丫環的。」
「穎兒呢?」柳依依想起自己原來的,也是唯一的貼身丫環。
「老爺說,所謂貼身丫環就要時刻不離小姐左右,不能小姐出門了她還在屋里歇著,更不能一大家子全起來了,她卻還呼呼大睡,怎麼叫也不醒,所以在罰她思過。」桂花笑吟吟說道。
「……」柳依依想起來了,她會暈倒是因為頭回目睹殺人,那被殺的人離好近……眼楮睜得大大的瞪著她,好像她才是凶手一樣……
再次想起,柳依依不由得又發抖起來。
「小姐可是覺得冷?婢子讓他們再把地龍燒得旺一些。」荷花關心的問道。
「不用。」她只是心里在害怕,畢竟是看到殺人了,而且小說里根本沒這段,讓她心里準備都來不及,「我暈了多久?」
「三天,老爺請郎中來看,說小姐邪火攻心,還說小姐長期郁結不散,所以這回受到驚嚇又受寒氣,才發熱昏迷的。」桂花告訴她。
三天了……「那我昏迷時,可說了什麼?」柳依依試探著問道。
「都昏迷了還能說什麼,小姐什麼也沒說。」荷花與桂花異口同聲。
是嗎?但如果她真說了什麼自己不是柳依依的「胡言亂語」,柳老爺早該懷疑質問她了,哪還會為她多配兩個丫環?再說爸媽和室友都沒說她有說夢話的習慣。
這麼想著柳依依放心一些,「我爹呢?他還好吧?」她睡了三天,就是過了凶手給柳宅定的期限,柳老爺還能給她買新丫環,人和財絕對都沒損失的。
「老爺這三天被外面的流言蜚語所困擾,吃不下睡不好,人瘦了不少。」桂花這樣說道。
「流言蜚語?與柳家有關的?」柳依依想不出會與柳家有關的謠言。
「小姐真的想不到?」荷花看柳依依的視線有點復雜。
「……難道……與我有關……」柳依依想起自己的暈倒,是有點丟人,但也不至于被傳出去成流言蜚語吧?
這下桂花與荷花一起點頭︰「小姐半夜三更去找岳大人,說是抓賊卻被賊給嚇暈了,證明小姐根本沒有抓賊的本事,所以外面傳得挺難听的,說小姐與岳大人在私會,與閨譽有虧,同時累及柳家的名聲。」
柳依依驚呆了,這時空有這麼守舊!?那半夜出門只為隨便找個人練身手的原女主為什麼還能讓岳臨風一見鐘情?他怎麼不嫌「柳依依」沒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還有穆清音,幾乎人人都知她隱居竹林是療情傷,閨閣女子為個男人如此神魂顛倒,怎麼沒人說她?
這里分明不是傳統的古代啊!她也查過書籍,沒有三從四德沒有七出的禮教,怎麼會她和岳臨風半夜見個面就傷風敗俗了,她又沒帶人進屋里。
「……只是傳言嗎?有沒有說該怎麼辦?」柳依依心驚膽戰的想起傳統的規矩,是要逼她自盡?還是要將她浸豬籠?
「能怎麼辦?就是嚼舌頭而已,柳家這麼有錢,小姐不用擔心將來嫁不出去。」桂花無所謂的聳聳肩。
荷花也點頭:「流言蜚語傷不了小姐的皮毛,老爺生氣是因為心疼小姐,一片愛女之心,試想天下哪個當父母的願意听人造謠自己女兒?」
「……我爹認為那是謠言?」柳依依精神振奮了一些。
「當然是謠言了,老爺要是信不過小姐,平常就不會讓小姐單獨出門了。」桂花笑道。
「小姐也不用太在意,事已經過了三天,外面的熱鬧勁兒也快過去了。」荷花也安慰道。
真能這麼快過去了?自她上職校之後,每回回家左鄰右舍見面的樣子都怪怪,話里帶的刺更扎人,原以為穿越就避開了,怎麼這里也是是非地?
但這事能怨誰?她干嗎半夜去找岳臨風,又沒本事像原女主一樣拔劍斗敵,居然不爭氣的給嚇暈了,讓外面傳出謠言,連累柳老爺和柳家的名聲?
她怎麼在哪個時空都生存不了?果然是沒出息!
「我要去見我爹……」闖了禍,柳依依不可能還心安理得在臥室喝甜羹讓人侍候著。
「老爺在書房。」荷花桂花沒攔著,給小姐拿斗篷拿棉鞋,侍候得周到,還和小姐一塊去見柳老爺。
「爹爹……」一見柳老爺,柳依依眼淚就忍不住了,因為柳老爺原本足有三層的厚下巴現在是明顯的兩層,臉盆的輪廓分明了一些,這不是瘦了二十幾斤是不會有這效果的,可這才三天啊!
如果這是柳老爺的減肥成績,柳依依還會為他高興,因為柳老爺的確該瘦身了,但柳老爺茶飯不思形銷骨立是因為她闖禍呢?
「爹爹,對不起……」她佔了人家女兒的肉身,不但沒好好孝順人家的爹,還害柳家為她丟面子,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