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箏從外祖家回來後,哪里也不去,整日在家不是做針線就是練習書法。剩余的時間就是管理兩個莊子和一間鋪子上的事。
別永貴或者是雷波每天都要來她這里一趟,給榮箏送賬本,或者是匯報鋪子上的事。
這天黃昏時,雷波攜了賬本上門了。
榮箏留了他吃茶,將那賬本來回的看了一遍,點頭說︰「總算是走上正軌了。這個月看能不能盈利。」
雷波笑道︰「這間鋪子的位置選得好,挨著書院,進出的讀書人多。遇到這樣的筆墨鋪子總要進來看看的。我們和李管事說,讓他幫忙去京城里進一些時文來賣。听說這個最有價,一小本的冊子都能賣上五六兩銀子,還不帶還價的。」
榮箏道︰「嗯,賣什麼東西隨時可以調整,什麼行銷就賣什麼,不用太死板。」她掩上了賬本,笑問著雷波︰「你母親來了汴梁沒有?」
雷波有些詫異,後來才回過神來,含笑著說︰「小姐都曉得呢?」
榮箏說︰「沐大爺告訴我的。」
雷波又道︰「母親還沒到汴梁,要是她來了,我讓她來給小姐請安。」
榮箏瞧著雷波這人還不錯,人能干,做事又踏實。只是快二十的人了依舊單身,心道要是能早些成個家就好了。想著要不等雷母來汴梁的時候找他母親商量商量。
雷波走的時候已經是暮色時分了,榮箏便命擺飯。
她向來都是自己吃飯。無非父親在家她才過去湊個熱鬧。如今和馬氏又不睦,她連上房都很少去。
如意和晴芳幫著擺了飯菜,榮箏用了一碗雞湯面,又覺得這面味道清爽可口,便叫來如意吩咐︰「這面不錯,讓廚房明天給卉秋也做一碗。」
飯後她不敢直接上床睡覺,便在院子遛彎。
梅芬陪著榮箏散步,她笑吟吟的在跟前湊趣。
「娘前兩日進府來看我,說莊上種的幾畝地的桃樹開花了,還請小姐去賞花。小姐您什麼時候有空啊?」
榮箏笑道︰「我天天都有空。不過那桃花也見得多了。並沒什麼稀奇的。」
梅芬听榮箏這樣說,心里有些失望,喃喃道︰「小姐不去呀?」
榮箏听出了梅芬的失望,笑說︰「我再看看吧。有了日子就告訴你。一定把你帶上。」
梅芬立馬喜歡的眼楮彎成了兩道月牙。
榮箏又道︰「你要是想家了可以直接和我說。只要安排得過來我就會讓人送你回去住兩天。」
梅芬卻想,紫蘇姐姐和如意姐姐那麼得臉,也沒有時常往家去。她不過一個三等的小丫鬟哪里好提這些要求。只好埋頭做事。幸好母親和妹妹隔三差五的能來看看她。
第二天早飯後。榮箏去看望卉秋。
卉秋坐在檐下曬太陽。隆起的月復部怎麼掩也掩不住了,圓滾滾的,卉秋整個人都胖了一圈。
卉秋見她來了,忙站了起來正要迎上去,榮箏卻幾步過來安撫道︰「你坐著別動。」
這樣一起一坐,肚里的孩子動了動。卉秋下意識的模了一下肚皮,榮箏笑問︰「他踢你呢?」
卉秋含羞帶怯的笑道︰「他正翻身呢。」
榮箏覺得有趣,很想上前模一模,雖然這個想法很強烈,但最終控制住了。
丫鬟給榮箏搬了張椅子來,請她坐。
榮箏看著院子里的那棵泡桐樹開了一樹的紫色花朵,十分的繁華熱鬧。她笑道︰「我們家除了這一棵就父親外書房種的那棵最好了。看看花,曬曬太陽,這日子還真愜意。」
卉秋問道︰「小姐喜歡這花麼?」
榮箏點頭說︰「喜歡,小的時候還讓小子們爬樹給我摘花。」
卉秋笑道︰「我記起來了,小姐以前也是個淘氣的。」
榮箏以前干了不少的蠢事,現在想起來都覺得丟臉。好在她現在懂事了,不再和丫鬟小廝胡鬧。
「我走了這些天,她沒有再來為難你吧?」
卉秋頓了頓才道︰「沒,我喜歡了就過去給她請安,不喜歡就推身上不好,讓丫鬟過去行禮。她也沒說什麼。」
榮箏道︰「這樣也好,那些滋補品你還在吃嗎,還有沒有?」
卉秋道︰「每天都吃。你沒看見我胖了不少嘛。老爺走的時候特意買了好些送過去,一直吃到他出生都不成問題。」
榮箏笑道︰「生了以後也要好好的調養。女乃娘呢,找得如何呢?」
卉秋回說︰「太太說幫著找,還沒確定下來。倒是產婆過來瞧過了。說把東面哪間屋子收拾出來做為產室。」
榮箏想了想方道︰「女乃娘我幫你問問吧。我們梅芬他們莊子上應該有合適的人。」
卉秋知道榮箏不放心,便笑道︰「那我先給小姐道謝了。」
「這是應該的。多個弟弟妹妹家里也熱鬧一些。衣物什麼的也都準備齊全了吧?」
卉秋道︰「三個月以前的應該夠了。」說著又讓丫鬟幫做好的那些小衣裳拿出來給榮箏看。榮箏看見這些精致小巧的衣物心都化了。見都是些上等的好料子,可見父親對卉秋肚里裝的這個很重視。
「月子里穿的還是要這樣上等的松江布好,細細軟軟的,又吸汗又透氣。那細絹的看著好,卻不大吸汗,濕了後就冰涼的搭在身上。不更換勤快的話很容易著涼。」
卉秋听了榮箏這樣一番言辭,訝然的望著榮箏,最後終于忍不住問道︰「小姐如何曉得這些的?」
榮箏心里一慌這才驚覺她把以前帶官哥兒和琪姐兒的經驗都說出來了,這一世她尚未出嫁。如何知道這些細枝末節,見卉秋問只好道︰「哎,我們家就是做綢緞生意的,自然是听鋪子上的那些人說的。」
卉秋才恍然大悟的笑道︰「是呢,我把這個給忘了。」
卉秋派去給馬氏請安的丫鬟回來了,卉秋看了她一眼,問道︰「怎麼去了這麼半天?」那丫鬟說︰「太太那里有客人所以耽擱了。」
「客人,來的是誰啊?」
丫鬟笑稟道︰「是那個什麼內閣的太太。」
榮箏听見了,心道莫非來的是李夫人。不過他們家和李家來往不多,馬氏什麼時候和李家搭上線了。說起李家。她便想起了十五娘。她說給自己寫信,等了這麼久也沒等到,不知出了什麼事。
卉秋和榮箏一樣,都對馬氏房里的事不感興趣。
不過李家的到訪卻是件大事。
馬氏听說李夫人來了。絲毫不敢懈怠。忙請了人到花廳喝茶。她換了見客的衣裳。重新淨了面,施了脂粉,梳了頭才出去。
李夫人見她來了。起身頷首。
馬氏滿臉堆笑︰「今天是什麼風把李夫人給吹來呢?」
李夫人端了笑,向馬氏頷首道︰「受人所托。」
馬氏是個明白人,她明顯得感受到李夫人好像並不是那麼高興跑這一趟。只是不知所謂何事,只好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來應酬。
「紅玉,把今年新上來的茶葉拿來!」
李夫人道︰「我隨便喝什麼都好。榮二太太不用太在意。」
馬氏卻笑道︰「您是貴客又難得登門,哪能隨便呢。」
上了好茶好點心,李夫人也不打算和馬氏怎麼盤旋,直接了當道︰「我這個人是個直爽的人,也就不繞圈子了。今天是受了豫王妃所托,來提親了。」
馬氏微怔,提親?那就是給榮箏說親來了。豫王妃所托,那麼說的是沐家三公子?馬氏暗叫不好。
「王妃看上了你們家三小姐,說要配給王府的長公子。榮二太太您覺得怎樣啊?」
榮二太太半天才回過神來,有些迷糊的問道︰「李夫人您說是哪位公子啊?」
「沐家大公子!」
「大公子?!不是三公子?!」
李夫人十分的郁悶,她什麼時候提過「三公子」半個字,這個女人是耳朵有問題還是腦袋有問題啊。她很是無語。
馬氏從李夫人那里得到了確定的答案,先是有些懵,後來漸漸的明白過來,依舊滿臉堆笑道︰「想不到我們家三小姐還有這樣的榮幸。只是此事我做不了主,需得問問我們老爺。」
李夫人知道馬氏做繼母的,不能完全決定繼女的婚配問題,點頭道︰「那好,還請榮二太太盡快給榮二老爺寫信,商量一下此事吧。」
馬氏點頭不迭道︰「好,好,我很快會和他寫信商量。」
李夫人見此事還沒個定數也不久留,便要起身告辭。
馬氏十分挽留道︰「這椅子還沒坐熱呢,夫人怎麼急著要走?」
李夫人不喜歡跟前這人,和馬氏也沒話說,堅持道︰「等你們家有答復了我再來。」馬氏親自把李夫人送至了垂花門。
她回來後,便一心一意的計較起此事來,又和周嬤嬤說︰「你去找管事的來。」
周嬤嬤有些疑惑,按捺不住問道︰「太太很想結這門親事嗎?」。
馬氏說︰「我想不想又能如何,人家王府開了口,能做主的就不是我了。只是說來好笑,我還以為要和三公子結親,沒想到是大公子,到底是這我們三小姐的造化。」說著就笑了起來,心中暗爽,好你個箏姐兒,我看你將來怎麼辦。
關于沐瑄身子弱,有早夭命相的傳言周嬤嬤也是听說過的。這門親事看上去風風光光的,內里怎樣誰都明白。
「還真是門好親事呢。只是老爺那里……」周嬤嬤有些拿不準。
別說周嬤嬤,就是馬氏也拿不準,她道︰「我們盡人事听天命吧。成與不成,就看這兩人的造化如何了。」
很快的,馬氏讓人寫好了家書,派人飛快的送到了安陽去。
她又吩咐房里幾個近身服侍的,說道︰「這事暫且不要讓三小姐知道。等到板上釘釘了再提也不遲。」
所以這事暗中進行著,榮箏是一點也不知曉。三房那邊更是半點風聲也沒听見。
然而另一個當事人曉得此事已是兩日後了,沐瑄從他姐姐那里听見了些風聲。端惠對此事很不滿,和沐瑄抱怨說︰「我就說王妃沒安什麼好心。說來說去,給你說了這樣的人家。我看當初就不該把這事托付給王妃。年前入宮的時候我就該向太太請個懿旨,給你指一門親事,風風光光的,誰敢看不起。」
沐瑄看著姐姐滿臉的忿恨有些詫異,忙勸慰道︰「姐姐出了什麼事呢?」
端惠依舊憤憤不平的說道︰「君華,王妃打算給你娶榮家的小姐。」
「榮家的?是榮三小姐?」
「是啊,真不知她安的什麼心。好在這事早就說好要你點頭,你快去府里告訴他們,說你不願意!」
沐瑄呆呆的看了一會兒郡主,忽然笑道︰「這事我答應。」
「你答應?你瘋了。之前大半個汴梁的夫人太太都在傳這位小姐的不好,你腦袋是怎麼長的?」
「怎麼傳她的話我不管,別的倒罷了,她是我願意娶的。」
端惠駭然,她呆怔的望著弟弟,像是從不認識他似得,好半晌才道︰「君華,我曉得了。你早就看上了她是不是?」
沐瑄有些難為情道︰「不過是機緣巧合見過她幾面而已,倒說不上什麼。」
「既然如此,這門親事就算了吧。我們是皇室宗親,父親又是藩王,什麼樣子的女子娶不到。我看還是該我來做主。保管給你娶一個有才有貌,賢良淑德的來。那個趙家小姐是聞名汴梁的才女。听說琴棋書畫樣樣都來。你和她一定是良配。」
沐瑄卻堅持說︰「榮三小姐也不差什麼。」
「你不過見了她幾面而已,根本不清楚她是怎樣的一個人?你就認定她呢?」
「她是什麼樣的人,我未必不清楚。姐姐,或許在您看來這場婚姻是個陰謀,是個火坑。不管是火坑還是陰謀,我都認了。我接受這門親事,然後再看看他們後面還有什麼舉動。」
端惠郡主听著沐瑄這番話,心道,前面說了那麼多戶好人家的女孩兒他都沒答應,偏偏應下了這一樁。在這之前,她曾以為弟弟說成親只是個緩兵之計,根本沒有當回事。直到這門親事,他是認真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