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這天卯正的時候,豫王和王妃攜了世子入宮朝賀。
榮箏辰正的時候才起,也沒人來催她。
紫蘇給榮箏選了一身艷麗的衣裳,戴了紅珊瑚的頭面,整個人看上去都是喜氣洋洋的。
榮箏給房里服侍的丫鬟們每人賞了二兩銀子並一個荷包,荷包裝一對金銀子。今天沒什麼事,她放了丫鬟們一天的假。
上午的時候沐瑄回來了,見榮箏正在和世子妃說話,也沒打擾她們。
榮箏給仁哥兒送了塊玉佩,幾日相處,仁哥兒倒沒有前段時間那麼的怯生,有時候還會拉著榮箏的手撒嬌。
榮箏見了小孩子就沒轍,會抱抱她,親親她的小臉蛋。
世子妃笑說︰「看樣子她還挺纏你的。」
「小孩子不都這樣,只要你主動想要和她親近,她是不會拒絕的。我看著他圓乎乎的小臉,水汪汪的大眼楮心里立刻就軟化了。」
榮箏喜歡乖巧漂亮的小孩子,總覺得他們軟軟糯糯的就跟個小糯米團子似的。讓人看見了忍不住就想抱在懷里好好的呵護。
世子妃見沐瑄回來了,也不好厚著臉皮多留,帶了兒子起身告辭。
沐瑄見那母子走了,立馬過來和榮箏說︰「走,我帶你出去逛逛。」
逛京城啊,榮箏早已期待許久了。沐瑄說車子已經準備好了,榮箏回房去換了身還算輕便的衣裳便與沐瑄一道逛街去。
坐在並不算怎麼起眼的平頭車里,榮箏好奇的揭起了簾子的一角向外張望了一眼。寬闊卻並不怎麼平坦的街面,鋪子林立。其中有不少高層的鋪子,兩層的,三層的。妝飾得比附近的鋪子都要華麗。垂掛著一串串的紅燈籠更加添了幾分喜慶的色彩。
只是趕上大年初一,一大半的鋪子都沒有開門。但是街上人群卻熙熙攘攘的,並不顯得冷清。車子駛進一段繁華的街面時,因為人太多,不得不停下來。
沐瑄和榮箏倆只好下車來步行。一路上沐瑄都緊緊的牽著榮箏的手,生怕她走散了。鋪子開門的少,但是小販們卻多。尤其是賣小吃的。賣雜耍的。還有擺各種把式設擂台的。五花八門,讓人有些挪不開眼楮。
沐瑄從未和人這樣逛過街,更何況身邊又是個女人,頓時覺得十分的有趣。拉著榮箏從街頭走到街尾。
在小吃攤上選了幾樣可口的。汴梁不大有的小吃。在擺首飾的小攤上給榮箏買了兩根琉璃簪。一對銀鈴鐺,一尺紅頭繩,一對小瓷女圭女圭。都是些不值錢。但是很有意思的小東西,花了一百多文錢,給榮箏選了滿滿的一布袋子。後來走到一家賣風箏的地方,沐瑄看著扎得五彩斑斕的風箏,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小時候,駐足了一會兒,果斷的給選了一只燕子。
當老板把風箏取下來時,順手遞給了榮箏,笑道︰「這位是陪佷女逛逛的吧?」
沐瑄當時臉色鐵青,心道我就這麼老嗎?榮箏听見了在一旁好氣又好笑,又拼命的忍住了。倒是賣風箏的老板娘眼楮好使,看見了沐瑄扣著榮箏的手,這才反映過來笑道︰「對不住,我們家老頭子不會說話。公子爺身邊的這位嬌妻長得真好看。公子爺也長得好,真是天造地設的一雙。」
有了這兩句奉承的話,沐瑄臉上倒好看了些,愉快的付了錢。拉了榮箏就走,兩人都走了有些遠了。沐瑄還听見那男的在說︰「那男的明顯要大好些歲,女的還是個小丫頭片子,怎麼就兩口子呢?」
女的接著說︰「你沒看見人家倆扣著手,掰都掰不開嗎。不過那女的看著是要小一些,是不是什麼繼室呀。」
沐瑄滿臉黑線,你才是繼室!你全家都是繼室!
女的話還沒听了,又听得她道︰「不過那個公子還真是少有的俊朗,又是一身的錦衣華服,一看就帶著貴公子的風度。當真讓人移不開眼楮。」
男的可不干了,和女的理論了起來︰「你就盯著人家公子看呀,也不知害臊。難道人家公子還看得上你?!」
「我看兩眼又怎麼呢?」
夫婦倆竟然為了這個吵了起來。原來這個就是市井間的生活。
沐瑄有些哭笑不得的帶著榮箏離開了這里,人群擁擠,有好幾次倆人都差點走散。直到走出了這條長長的街道。榮箏覺得有些腿酸,沒多少的力氣。
兩人又上了車,一路往近郊一家香火很旺的古剎而去。
「今天我一定要去求個簽。」
沐瑄笑問︰「你要求什麼?」
榮箏說︰「自然是替你求平安來著。」
沐瑄有些意外,他還以為榮箏會說要求子。說句實話,他現在還真沒準備好當爹,一是即將面臨不知多長的離別,二來榮箏還不到十五歲,身子骨還沒有完全的長好。這麼小就生育孩子的話是道難關。
城外越走人煙就越稀少。京城的郊外是另一番景象,並不像汴梁那樣一望無際的原野,此處山嶺起伏,像一條條的巨龍蜿蜒。
車子只能到山下,其余的路要靠著他們從石階上爬上去。
「你還能走嗎?要是不能走,我背你上去如何?」
榮箏頓時滿臉通紅,嬌嗔道︰「光天化日的,也不知害臊。」
「怎麼?難道我背自家的媳婦也不成?又不是偷來的,又不是搶來的。光明正大娶來的,誰還敢多說一句?!」
榮箏徑直往前面走,表示她的體力還跟得上。爬到半山腰的時候榮箏停下來休息了片刻,才又接著往上攀登。
此處果然香火旺盛,游人如織。涌動的人群比那熱鬧的街上不相上下。
兩人好不容易擠了進去上了香。第一次榮箏在菩薩面前沒有求神佛保佑她前世的一雙兒女,而是全心全意的替沐瑄求平安。
後來兩人又去求了支簽,是支中上的簽。榮箏看著「中上」兩個字時露出了笑容。便要去解簽。沐瑄拿來一看,皺眉道︰「花那個冤枉錢做什麼,再說排著那麼多的人,輪著我們不知什麼時候了。」
「可是上面的話我還看不大明白。」
沐瑄不以為然︰「總歸是好話,你不用太較真了。這些簽上的話信一半就成。」他將榮箏手里的簽抽了出去,往簽筒里一擲,拉了榮箏就走。
守著簽鋪的一個老和尚睜眼看了眼離去的沐瑄,微微的搖搖頭。
逛了大半天。回去的時候榮箏累得腰酸腿疼。沐瑄和她說︰「你躺下來。我給你揉揉。」
榮箏哪敢勞煩他呀,擺手說︰「不用了,有丫鬟們。」
「丫鬟們難道比我還好?」沐瑄堅持要替榮箏推拿。這些年他也粗通醫理,幫忙按摩推拿什麼的也不是很棘手。
榮箏拗不過他。只好乖乖听話。沐瑄讓她月兌掉外面的大衣。只著里面的中衣。又加了被子蓋住。當真替她仔仔細細的揉捏起來。
力道什麼的竟然把握得還不錯,榮箏剛想這樣夸一句的時候,哪知沐瑄突然加重了手勁。她咬牙喊疼︰「輕,你輕點。」
「放心不會把你弄傷的,我有數呢。太輕柔了達不到效果。你忍著點兒啊。」
榮箏覺得她的眼淚都要流下來了,不得不又呼了一聲疼。
外面守著的秋詞听著內室的動靜紅了臉,反正沒什麼使喚,正要往外走。如意一頭走了進來,問道︰「女乃女乃在里面嗎?我有事要問她。」說著就要揭簾子進去。秋詞忙拉住了如意的胳膊一個勁的沖她搖頭。
秋詞不明所以,想問難道不在里面?此刻她听得內里傳出了幾聲嘻嘻哈哈的笑聲。又听得沐瑄在問︰「你這麼怕癢啊,那我再撓撓。」
「別啊,我又怕疼又怕癢的,你下手輕一點兒。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
「誰說我不懂……」
里面的聲音越來越輕。如意也紅了臉,和秋詞一道離開了這間屋子。兩個丫頭站在檐下說話。
如意依舊臉熱,和秋詞道︰「我們大爺和女乃女乃的感情真好。」
秋詞也紅著臉點點頭。心里卻想,感情再好也不能大白天就……
榮箏舒適的躺在被窩里,筋骨舒暢。身上的疼痛感仿佛是要好些了。她不免揶揄道︰「你還真是有兩下子。」
「那是,你不看看我是誰。」
榮箏看著他眉眼間帶些輕快,心道,跟前這個人和她剛認識的時候仿佛改變了許多,讓人更加覺得有人情味了。原來也不是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他知冷知熱的,很懂得體貼。他的臉上也時常也看見笑容了,對他的改變榮箏滿是欣慰。
「你累了,好好的躺會兒。吃飯了再起吧。」
是挺累的,榮箏便翻了身,合目安睡。
沐瑄走了出來,正好平康來了,向他回稟︰「大爺,王爺有請大爺過去。」
沐瑄點頭說︰「我知道了。」又對檐下的丫鬟吩咐道︰「女乃女乃正睡覺,你們仔細守著。時間充裕的話就讓她多睡會兒。」
如意和秋詞倆紅了臉,齊齊的應了句是。
沐瑄跟著平康出了這邊的院子,往豫王的書房而去。
豫王的書房兩扇門大大的開著,他走進了院子,見小太監們都在檐下候著,比平時還多了一倍的人。心道有什麼客人來了嗎?新年第一天就來拜訪,也不知是誰。
他信步跨進了門檻,果然見屋里多了一個與父親同樣衣飾的人。三十左右的年紀,面龐白淨,蓄著八字胡,眉角有一顆黑痣。此人便是吳王沐璉。
沐瑄規規矩矩的給吳王作揖行了個禮。
吳王爽朗的笑道︰「王叔的長子都這麼大了。」
豫王笑道︰「他年紀比你小不了幾歲。」
吳王眉眼堆笑,點頭說︰「真是個玉樹臨風的俊俏兒郎。什麼是貌比潘安,就是這般的模樣了。要是生在魏晉,只怕輕易不敢出門。」
「為何?」豫王一時沒大明白。
「早就擲果盈車了吧。」
豫王和吳王都笑了起來。
沐瑄站在那里沒有做聲,面色十分的平靜。
吳王又贊︰「當真是人中龍鳳啊。」
沐瑄腦中突然想起了榮箏曾和他說的那些話,雖然到現在為止他都還將信將疑,不過若真如榮箏所說吳王最後會御及大寶的話,那這個吳王的運氣也實在是太好了。他怎麼就熬死了太子,又熬死了皇太孫的?
過了一會兒,沐璟也來了。
豫王見沐璟來遲了些,臉上有些不悅,但因新年頭一天,他還是沒有多問沐璟去干了什麼。
沐璟倒像是和吳王十分熟絡似得,兩人一見面一點客套也沒有,徑直就攀談了起來。
這個吳王倒是一點架子也沒有,為人十分的爽朗,看似十分的重情義。榮箏的話再次提醒了他,吳王登基後大力的清算太子的舊臣,只怕也不是表面上看著的這般隨和。
吳王坐了將近一個時辰,豫王又特意留了他吃飯。他倒是一點也沒拒絕,豪邁的豫王、世子痛飲了幾杯。
吳王還要和沐瑄喝,沐瑄卻擺手道︰「王爺,我不大會飲酒。」
吳王又問沐璟︰「听說他是在廟里長大的?」
沐璟點點頭。
吳王笑道︰「只是廟里長大而已,你又不是出家人,難道還要茹素守清規戒律不成?」
沐瑄說︰「這些習性早就習慣了,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
吳王大笑︰「你改不過來的話,將來听說還要去西北的大營,難道你上了戰場也不敢提著刀與敵軍廝殺?」
吳王也知道自己要去西北大營,那肯定是父親說的。沐瑄的 了一眼豫王。豫王面色沉靜的喝著酒。
吳王到二更天才走的。
直到吳王走後,豫王留下了沐瑄和他談話。
「王爺是打算把我引薦給吳王麼?」
豫王微笑著點頭︰「你倒是一眼就看出來了。西北大營那邊有吳王認識的總兵,他去打句招呼的話,你過去也容易些。」
沐瑄卻有些不悅︰「兒子本來就不是去享福的,吃點苦頭又算什麼。您這樣的招呼,兒子怕是無法承受。」
「你這孩子太實誠了,外面是什麼樣的世界你一點也不知道。好好的去闖一闖,你就不會這樣埋怨我了。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別不知好歹啊。」豫王覺得長子還是不大成熟,思想太理想化了一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