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拿起那個瓷瓶,「這里面,是雪鸞宮賜給朕的藥,朕往日里,都給了央兒。現在央兒死了,還留下這麼多,都給你吧,你拿著,關鍵時刻可以救命!」
鳳雲輕搖頭,「父皇,我不要!」
她一股腦推還給了老皇帝,接著伸手抱住了老皇帝,將腦袋擱在老皇帝的腿上,「父皇,照顧好自己,雲輕會想你的!」
老皇帝眼楮已經濕潤,撫著鳳雲輕的頭發,「是父皇不好,任由老三娶了你,造成了今天這種局面。孩子,帶著朕的小六,走的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
簫亦陌擰眉開口,「父皇,我不走,我跟父皇,同生共死!溲」
老皇帝神色嚴厲,「小六,連你也不听話了?」
簫亦陌抿唇,「父皇,我走了,他們就更加不會放過你了!」
老皇帝雙手顫抖,鳳雲輕抬頭,不解的看著簫亦陌道,「怎麼了?是不是跟雪鸞宮有關?恧」
簫亦陌嘆息,「沒錯,雲輕,我一直不敢靠近你,接受你的原因,就是因為雪鸞宮!」
老皇帝色厲內荏,「小六,住口!」
簫亦陌臉色難看,「父皇,都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要瞞著雲輕嗎?」。
老皇帝神色無奈,臉色難看的盯著簫亦陌,簫亦陌抿唇不語,鳳雲輕上前,一把抓住了老皇帝的手道,「父皇,還有什麼事情,你要瞞著我?」
老皇帝搖頭嘆息,簫亦陌上前道,「雲輕,事情的真相,你有權知道,我瞞了你這麼多年,只是為了讓你無憂無慮的生活,可造成的結果,卻是將你親手推入了蕭臨楚的懷抱……」
鳳雲輕回頭看著簫亦陌,蹙著眉頭,「亦陌,你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簫亦陌點點頭,神色凝重。
*
蕭臨楚回到楚王府之後,一個人坐在染墨軒的台階上喝酒。
他頭上的盔帽和長劍,都放在一邊,身上的銀質坎肩和甲衣,歪歪扭扭,腰間的紅色帛帶,襯托出另類的美,給他整個人增添了一抹暖色。
他一只手撐著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一只手拿著酒壇,一口接一口的灌著自己。
他胃不好,很少喝酒,偶爾一兩次,也只是放縱自己。
不過他這個人克制慣了,就算放縱自己,也不會到讓自己醉掉的地步,所以他甚少喝醉。
仔細想想,他喝醉了麻痹自己,都是因為她,鳳雲輕。
她問了他很多次,他究竟喜不喜歡她,什麼時候才會喜歡上她?
其實,從要了她處、子之身的時候開始,他就已經喜歡上了她。
那個時候,他已經沒有辦法,放手再讓她離開了。
他怎麼可能不喜歡她?她和他生命中的女人,都不一樣,她那麼溫暖,那麼開心,似乎只要有她在的地方,處處都是陽光。
他喜歡她,已經到了無法自拔的地步啊……
只是這個時候說出來,已經晚了。
他緊緊的咬著牙關,抑制自己的苦楚,單薄卻不孱弱的肩膀,微微發抖。
他和張芊芊是一種人,善于算計和隱忍,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隱忍,會不會換來他想要的結局。
仰頭,又灌了自己一口酒,清澈的液體,順著完美的下巴,不住滾落,最後濡濕了衣衫領口。
旁邊響起腳步聲,接著有人坐在自己的身邊,伸手奪走了酒壇。
蕭臨楚沒有回頭,也知道坐在自己身邊的人是誰,那人賤賤的道,「喝酒有什麼意思?有本事去喝毒啊,保準你見血封喉,三步就不省人事,以後再也不會有什麼煩惱!」
蕭臨楚不理他,伸手拿了旁邊的另外一只酒壇,他拍開了封泥,繼續灌著自己,簫連城冷笑,「裝什麼情聖,好像你真的喜歡上了鳳雲輕似的!」
他拿著酒壇,也灌了自己一口,斜斜的坐在台階上嘆息,「你說,做人能做藍楓越,那該多好?」
蕭臨楚回頭看他,眼神鄙夷的睨了他一眼,簫連城渾不在意,靠近了蕭臨楚一些道,「我今天見到藍楓越了,你知道嗎?這個人活的,可真是恣意妄為,想不娶親,就可以一輩子打光棍!想要七個女兒,就能連收七個義女,想要將藍雪國玩成女兒國,就能將皇位傳給他的幾個義女,你說,他怎麼就能那麼的灑月兌?」
蕭臨楚擰眉,搖搖頭,「他跟雲輕的性子很像!」
簫連城忙不迭的點頭,「沒錯,沒錯,我說怎麼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原來是跟鳳雲輕很像,鳳雲輕也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不管青、樓鳳小姐,還是紈褲楚王妃,她都可以開開心心,我行我素!」
提起鳳雲輕,蕭臨楚無奈的一笑,唇角泛起溫柔的弧度,淡淡的道,「是啊,她可以什麼都不在乎,我行我素!」
連走,都可以走的那麼瀟灑。
他拿起酒壇,又灌了自己一口,簫連城嘆息,「可惜阮璃不見了,不然鳳雲輕和阮璃,可真是一對活寶!」
蕭臨楚白了他一眼,第一次問起了阮璃的話題,「阮璃去哪兒了?」
簫連城臉色難看,也灌了自己一口,緊緊的皺著眉頭道,「我要是知道,還會跟你一塊兒在這兒喝悶酒嗎?」。
蕭臨楚嗤笑,簫連城斜眸看著他,「要不是你,我和阮璃也不會有今天的下場!」
蕭臨楚不說話,繼續喝酒,簫連城咬牙道,「阮璃喜歡你,你知不知道?」
蕭臨楚回頭看了簫連城一眼,搖頭不語,簫連城冷聲,「從小我就知道,她喜歡你,她想要嫁給你,所以我才一次次的欺負她!」
蕭臨楚不說話,將辛辣的酒悉數灌入口中,簫連城跟著一起喝悶酒道,「阮璃是因為,鳳雲輕才放棄了你,可是沒有想到,最後贏了的人,不是鳳雲輕,而是張芊芊!」
蕭臨楚坐直了身體,蒼白的臉頰上,染了一抹不正常的酡紅,他淡淡的道,「什麼是喜歡?什麼是不喜歡?」
簫連城皺眉思索,「張芊芊這樣,費盡心機的象牙嫁給你,應該就是喜歡,還有阮璃那樣,從小就眼楮追著你的身影跑,也是喜歡!」
「那鳳雲輕對我呢?」蕭臨楚低低的問道,又灌自己了一口悶酒。
簫連城眯眸,「鳳雲輕那樣,應該是不喜歡你,你病了她也沒有看一眼,你受傷了,她也不聞不問!」
蕭臨楚頭重腳輕,搖搖頭,「那你告訴我,她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麼還要這麼在乎張芊芊,在乎我喜不喜歡她?」
這個問題難住了簫連城,他抿唇道,「可能,你是他的所有物,這關系到尊嚴,所以她不希望你被張芊芊搶走!」
簫連城冷笑,自嘲道,「原來是這樣……」
簫連城點頭,鄙夷的看著蕭臨楚道,「不然呢?你以為鳳雲輕會喜歡你?鳳雲輕喜歡的是小六,從一開始,我們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厚顏無恥,從小六手中奪走了鳳雲輕!」
蕭臨楚擰眉坐在那里,胸口一陣氣血翻涌,他抿著薄唇不說話,簫連城繼續補刀,「想當初,你要是沒有去安城,巧取豪奪,將鳳雲輕奪走,現在小六跟鳳雲輕,保不準都子孫繞膝了!」
蕭臨楚氣悶,扭頭喘息了一大口新鮮空氣,接著拎起酒壇繼續灌著自己。
簫連城湊上前,「喂,禽獸,你能不能發表一下,你奪人所愛的感言?」
蕭臨楚閉上眼淚,臉色煞白,簫連城沒完沒了的道,「其實仔細想想,小六跟鳳雲輕挺配的,而且小六是真心為鳳雲輕著想。皇宮這個大泥潭,根本不適合鳳雲輕,但是你硬生生將她拉了進來!還好現在,你大徹大悟放手了,不然鳳雲輕跟小六,那可真是牛郎跟織女……」
「你說,鳳雲輕走了之後,會去哪里呢?听說小六也走了,父皇還親自去送行了!父皇果真是火眼金楮啊,知道鳳雲輕和小六是真心相愛,這一次他們終于得償所願在一起了,以後鳳雲輕的孩子,就該叫你三叔了……」簫連城拿著酒壇,跟蕭臨楚踫了一下。
蕭臨楚臉色煞白,皺眉張口,一口殷紅的血噴薄而出,簫連城嚇了一跳,「喂,你怎麼了?這也沒有喝多少啊?」
蕭臨楚俊臉慘白如紙,銀牙緊咬,擰眉看著簫連城道,「阮璃懷孕了……」
簫連城才不相信,喝了一口酒,瑟的道,「誰相信你?」
阮璃跟他的時候,可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他終于想明白,打算娶了阮璃的時候,阮家卻出了那樣的事情。
蕭臨楚嘲諷的笑,「你也說了,阮璃喜歡我,她把自己交給我,又有什麼不對?」
簫連城拿著酒壇的手,緊緊收緊,他皺眉咬牙切齒的看著蕭臨楚,盯著他唇角的一抹殷紅,怒吼,「你根本不喜歡阮璃,為什麼要踫她?」
蕭臨楚冷笑,「你踫了那麼多女人,也都是因為喜歡她們麼?」
簫連城怒吼一聲,站起身,拎起蕭臨楚就想打,蕭臨楚毫不示弱,一拳打在了簫連城的下巴上,簫連城踉蹌幾步上前還想上前,卻見蕭臨楚彎腰,又是一口鮮血噴薄而出。
不遠處,施施然趕來的白謹,一見兄弟倆正在打架,趕緊上前扶住了蕭臨楚。
她緊張的看著他,拿著手絹,幫他擦拭干淨了唇邊的血。
她臉色蒼白的回頭,看著簫連城怒吼,「你要死了嗎?做什麼動手打自己的哥哥,你不知道他身上有傷,連行動都不方便?」
簫連城氣急,他下巴上挨了一拳,卻反被白謹罵,他皺眉看著白謹道,「你就知道罵我,你怎麼不問問他,他對阮璃做過了什麼事情?」
白謹心疼的看著蕭臨楚,蕭臨楚冷笑不已,回頭看著簫連城道,「怎麼?現在知道心疼了?當初你跟鳳雲輕滾到一起的時候,怎麼沒有想到會有今天?」
簫連城咆哮一聲,咬牙切齒的上前,抓住蕭臨楚就想打,蕭臨楚咬牙,一把推開了白謹,兩人不要命的打成了一團。
白謹在一邊尖叫,「住手,你們兩個給我住手,城城,城城……」
旁邊的宮女太監愣在那里,白謹急的臉色煞白,「快,快把他們兩個給我分開!」
一群宮女太監上前,拉開了兩人,兩人這才氣喘吁吁的怒視著對方。
簫連城還是不服,被宮女太監拉著,他狠狠的朝著蕭臨楚踹腳,怒道,「王八蛋,你給我等著……」
蕭臨楚倒是平靜很多,只是身上染了不少血,想來是傷口又裂開了。
白謹淚流滿面的上前,看看蕭臨楚,又看了看簫連城,「你們兩個這是要做什麼?你們是不是要氣死我啊?」
簫連城一把推開了拉著他的宮女太監,吐出一口血沫子道,「蕭臨楚,阮璃既然懷孕了,你就要為她負責,娶她為妃!」
白謹花容失色,上前看著蕭臨楚道,「小楚,阮璃不是死了嗎?這是怎麼回事?」
蕭臨楚推開了旁邊的宮女太監,也不想解釋,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白謹氣的心髒亂跳,退後幾步,眼皮一翻昏了過去。
可是兩個兒子,進屋的進屋,離開的離開,沒有一個人肯跟她解釋。
蕭臨楚躺在床上,輾轉反復,阮璃懷孕的事情,雖然是子虛烏有,但是簫連城的話,卻句句屬實。
鳳雲輕確實喜歡簫亦陌。
至少,曾經喜歡過。
他就這麼松手,放她走,她會不會前腳離開京城,後腳就和簫亦陌爬牆私奔了?
她那麼沒心沒肺,這種事情,絕對做的出來。
他有些後悔,放手讓她走了。
若是哪一天,她和簫亦陌,子孫滿堂,她的孩子笑吟吟的走到他的身邊,喊他三叔,他估計氣的不是吐血,而是氣絕身亡。
躺在床上,越想越怕,最後已經躺不住了,他立刻起身換了衣服,匆匆的往外面跑。
希望現在追上去還來得及,希望那個大膽的女人,還沒有和簫亦陌做出什麼讓他後悔莫及的事情。
他取下了長劍,掛在自己的腰間,接著臉色煞白的離開。
迎面,御醫跟他撞了一個滿懷,他一言不發的離開,御醫顫巍巍的喊著,「王爺,四殿下吩咐老奴過來看看,說您的傷口又裂開了!」
蕭臨楚不理,仿佛沒有听見一般,吩咐了管家備馬,徹夜不眠的尋找。
一夜未果,天明時分,他不得不回到京城。
藍楓越已經落塌在行宮,各國的番王使者,也早在國葬大禮之前,趕到赤月京城。
一大早,是例行的祭奠儀式,除了簫亦陌已經離開京城,別的皇子都連夜從京外趕回。
跟蕭錦玉一起回來的,還有沈亞,沈亞听說了京城的事情,對鳳雲輕擔憂不已,眉目間都是濃郁的愁緒。
小蔥跟在他的身後,仿佛一個盡職盡責的小跟班,她懷中抱著她的家傳寶貝焦尾琴,亦步亦趨的跟著沈亞。
沈亞坐在掛著挽聯,布置成了素白色的大殿上,心神不寧,小蔥上前壓低了聲音,「公子,你看吶,那個就是藍雪國的皇帝,好年輕的呢……」
沈亞擰眉,看了藍楓越一眼,只見藍楓越一身喜氣洋洋的紅袍,仿佛新郎官一樣站在蕭晉央的牌位前面,他拿著點燃的香,口沒遮掩的嘆息,「噯,還準備在你娶了老婆之後,朕好動手搶了你的老婆,可是沒有想到,朕等到你翹辮子都沒有等到你娶老婆,白白的害朕,苦等了一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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