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來了,直搖頭︰「邱玉蟾,你為何不逃呢?」
「往哪逃呢,逃得掉嗎?」。邱玉蟾反問。
洪承疇直說︰「邱玉蟾,上次我們相見時是故人,可今日再見已是敵人。為免你受辱,我只好給你選擇,自了。」洪承疇把劍給邱玉蟾。
範文程擋住了洪承疇的劍,問邱玉蟾︰「妙人?」
邱玉蟾回頭一看,見是此人,不屑地問︰「你為何知道我在此?」
年近半百的範文程再次真情告白︰「初遇你時,你對我父母說,你祖籍在奉節白帝城,我一直記著到如今。妙人,我範文程說過,即使你雙鬢斑白,也依然是我心中的妻子。你已到了此番落魄境地,跟我走吧,了卻我們有緣無分的遺憾吧。」
「不,我要在此等袁大人。」臨近死亡的邱玉蟾確實神志不清,卻令人銘感五內︰「這是觀.+du.星亭,諸葛亮曾在此觀測天相。萬能的蜀相諸葛亮,民婦邱玉蟾的夫君袁崇煥,他尸骨無存,魂魄無所歸依,幫民婦召回亡夫的魂魄吧!民婦感激不盡!」
範文程望眼欲穿的妙人竟還念著袁崇煥,範文程也已無力發怒︰「妙人,袁崇煥有什麼好?都死了十幾年了,你還心心念念都是他。」
「袁大人什麼都好,唯一不好的是他不遵守諾言,沒有讓玉蟾夜夜看到滿月,沒有陪玉蟾走到生命的終點。」邱玉蟾倚在觀星亭的石墩上,托腮,微笑著說著她的袁大人。
許久,邱玉蟾都不再說話,範文程模她的鼻息︰已經斷氣了。
邱玉蟾死了,但是她原來的身份沒有死,就是韓雲端,她回到了大鄭國的金碧城皇宮的貴妃殿。地域里的最高領導閻王出現︰「韓雲端,你現在後悔嗎?如果你執意要留在人間,雖然我無法強抓你回地獄,但是你的再下輩子會如同邱玉蟾那樣,與愛人只有半世情緣,而且都是孽緣!」
「我不後悔,我要在皇上身邊,續了這未了的緣。」韓雲端不容否定地回答道。
閻王無法,衣袖一揮,另一個世界出現,韓雲端不知這是自己的哪一世,也不知誰是她這輩子的皇上。
這是明末,崇禎年間,福建省,泉州府,南安縣,富商鄭飛黃府上。
午時,鄭飛黃在芝蕙亭旁,指揮這些工人們︰「把這塊舊匾拆下,再掛上這塊新匾。」
換上的新匾很好看,金雕玉琢的,上面刻著「浣紗亭」三個字。秦雨青知道這里叫「芝蕙亭」,很好听的名字,不知鄭飛黃為何要更名為「浣紗亭」。
不過秦雨青現在無心細想這些。
工人們都走後,鄭飛黃一人站在這個更名為「浣紗亭」的亭子。他穿著深藍色的長袍,黑色腰帶系著,頭上裹著棕色網巾,插著玉針。他已是不惑之年,自己歷經千辛萬苦建立的龐大的家族產業,讓他的臉上充滿著成熟男人的自信和成功男人的魅力。而他的相貌也是溫文爾雅和器宇軒昂並存,身材高大威猛,這更令他增添了一分吸引力。
但秦雨青沒有像其他丫環那樣注意這些。
她有事求他,急事。
鄭飛黃雙手擺在身後,朝著浣衣房的方向望著,望了一會,也不知他在望什麼。似乎沒看到他所想,失落地要離開。
此時怯懦的秦雨青覺得,不能失去這次好機會,連忙上前行禮,不是很熟練,但優雅嫵媚︰「奴婢秦雨青向老爺問好,有一事想請求老爺,不知老爺能否準了奴婢這個微小的請求?」
一雙清澈閃亮的眼楮望著鄭飛黃,祈求著他的答應。鄭飛黃如獲至寶︰這不是我想看到的可人秦雨青嗎?竟無意中出現了。
鄭飛黃眼放光華,趕緊說︰「雨青有事且說來,我能幫的話,必定會幫你。」
秦雨青嬌淚含羞︰「老爺,奴婢的妹妹患了癇癥,需要一大筆銀子買藥。奴婢想去透支月錢,可不知該找誰。奴婢在這里只想到了老爺。我和妹妹乞討至此時,是你的一碗粥,救活了我那個快餓死的妹妹。如今她又患上癇癥,這一大筆藥費,奴婢請求老爺幫幫奴婢吧,奴婢不能失去妹妹這個唯一的親人了。」
早已戀上秦雨青的鄭飛黃柔情地看著她︰「這病得趕緊治,你也別哭成淚人兒了。來,坐下,咱們細細商量此事。你妹妹叫雨虹是嗎?現在怎麼樣了?你又要做工,又要照顧她,忙的來嗎?」。
「浣衣房的姑娘們都嫌棄我雨虹妹妹的癇癥,我就帶她到沒人願意居住的樂山別院。她一天要抽搐幾次,一直在昏睡著,也無須人照顧,我只怕她抽搐時咬斷自己的舌頭,那可怎麼是好?就算保住了命也殘廢了。」秦雨青止不住的淚水。
淚滴滴在鄭飛黃心里了,他想幫助她︰「听你說來,這病情很嚴重,帶我去看看。」
「老爺你不怕樂山別院的傳言嗎?」。秦雨青覺得真是受寵若驚,鄭飛黃作為一家之主,竟肯為了雨虹妹妹,去這個傳聞有鬼魅的樂山別院。
鄭飛黃隨意一笑︰「什麼傳言?鬼?我不信,就算有,我也不怕。」
鄭飛黃的話讓秦雨青覺得他好勇敢,霎時,自己對癇癥的懼怕也沒有了。
鄭飛黃是個官商皆通、事業有成,家庭美滿的男人,有六子,近不惑之年,年富力強之時,高大魁梧、神采熠熠,不失少年的英俊瀟灑,更有歷經滄桑的智謀,還有名遍福建的好名聲。應算是個自豪滿足的中年男人。
他的長子鄭明儼就繼承了他這許多優點,長相,身材,智慧,謀略,善心等。可一切不缺的鄭飛黃,心中總有一絲隱痛,讓他時常午夜徘徊,無法入眠。
兩人來到樂山別院的蓮池後的小屋里,秦雨青打開秦雨虹的房門,說︰「老爺,我妹妹就住在這間房。這里也好,沒人嘲笑譏諷她。以前一有人拿她說笑,她就會發怒。現在安靜了。」
秦雨青疼愛地模著妹妹的臉頰,鄭飛黃在一旁疼愛地看著秦雨青︰「雨青,你帶她去看過大夫嗎?開了藥方嗎?」。
「她這樣子,我也帶她不走,前些日子,請大夫來浣衣房,大夫給她開了藥方。我去抓藥,卻听醫館的人說,這都是貴重藥材,先給我算了一下藥費。我一听就走了。這哪是我所承當得起的啊?」秦雨青細說著雨虹的藥費,擦了淚水,又滲出,不禁伏在床上哭起來。
鄭飛黃好想摟她入懷,哄她,告訴她不怕,我會幫你的。可這樣做不妥。
這時,秦雨虹發病了,哭泣的秦雨青還未感覺到。
鄭飛黃讓秦雨虹咬住筷子,拿寶鈔給秦雨青去抓藥,然後給秦雨虹擦口水。
秦雨青回來後,見鄭飛黃在給雨虹擦口水,連忙說︰「老爺,怎可讓你為妹妹擦口水呢?這不弄髒了老爺的衣裳。還是讓奴婢來吧。」
鄭飛黃告訴她說︰「雨青,大夫沒說嗎?這些不是口水,是涎液,流出來也好,病情就少一分。」
「大夫說過,只是奴婢不能讓老爺來做這下人做的事。」秦雨青感恩地說。
鄭飛黃笑笑,驅散她的難過︰「雨青,我無法救人一命造七級浮屠,但照顧人總該給我個機會啊。藥抓回來了,去煎藥吧。藥罐子都備好了嗎?」。
「都備好了。」秦雨青很不好意思。
鄭飛黃陪她一起煎藥,看她額頭上滲出的點點汗珠,清香地掩蓋了藥味,真美:西子滲汗香怡人,珠淚頻頻較新雨。
藥煎好後,秦雨青扶起雨虹妹妹,但一人不方便給她喂藥,鄭飛黃就端起藥,給昏睡的秦雨虹喂藥,可很難喂進去,一不小心就吐出來。秦雨青說︰「老爺,讓我來吧。」
鄭飛黃就扶住雨虹,秦雨青說︰「奴婢可否請老爺將雨虹的嘴揪住,讓她張開一點?」
「好,好。」鄭飛黃迫不得已自己能幫上秦雨青的忙。
好不容易,喂完了一碗藥。臨走時,鄭飛黃留下一疊寶鈔和一些碎銀︰「雨青,這些寶鈔給雨虹抓藥去,碎銀留著自己買些想吃的。」
「這麼多錢,夠雨虹半年的藥費了。老爺,奴婢什麼時候還得清呢?」秦雨青有些惶恐。
鄭飛黃見她害怕,忙說︰「雨青,這錢不急著還。反正你在鄭家做浣衣女,以後就把工錢存著,還給我就是。若實在還不了,就當我坐了一件善事,為自己下輩子積德。我這是有私心的,你別往心里去,別多想。」
「奴婢對老爺的恩德感恩不盡,奴婢送老爺一程吧。」在路上,鄭飛黃戀戀不舍,卻又不能說出,怕嚇著她。
秦雨青也不知該說什麼,只是一味地道謝。
到了樂山別院門口,兩人道別了,鄭飛黃沒心思回去,在浣紗亭坐了很久,剛才真想說「雨青,這些錢不用還」,但雨青剛才那怯懦的表情,鄭飛黃生怕她細膩的心思胡思亂想。因此鄭飛黃的每一句話都是小心翼翼,就擔心讓她覺得害怕,覺得自己是有所企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