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討好你?放過我?哈哈哈哈哈哈!」
依文再也忍不住了,听到了難得的超級大笑話,本來還想演演戲拖延時間以便達到某種目的的她笑得前仰後合,差點維持不住飛行掉到水里去。要不是茶茶丸在旁邊一句‘主人,注意場合’提醒,她都快忘了自己干嘛要廢話那麼幾句的了。
不過現在看起來,對方已經沒法再用言語拖住了呢。
其實依文在來的路上給遠在學園島上的近衛近右衛門打了個電話,讓他想個辦法幫自己暫時恢復魔力否則不保證他寶貝孫女的安全。自己的詛咒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麻帆良學園這個存在,那麼身為校長的近衛應該有點辦法,這是依文在萊維瞞著自己去戰斗那件事後想到的。
當初只是個毫無根據的猜測,未曾想在听說自己寶貝孫女木乃香被抓走後,那個校長老頭還真的答應了依文。只不過強調騙過詛咒的方法需要準備時間,讓她盡量拖延,所以這才有了依文一開始的話。
果然我還是不適合玩這些小把戲。依文的感嘆里沒有一點遺憾,反倒有點自夸光明磊落的意思——吸血鬼絕對談不上光明,磊落的話應該還算。
「……你們盡管放肆的笑吧,只要能夠到那個地方,就能讓任何人都再也笑不出來……」
听天崎千草的意思,她準備把木乃香帶到某個地方,應該是特殊儀式所需要的場所,在場的兩位少女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存在,除了茶茶丸,有誰會真的在意對方無意間透露的消息?說不定依文還盼著這幫家伙能給自己一個驚喜呢,前提是麻帆良那邊的老頭動作快點,木乃香好歹是她的同班同學,真讓她受到什麼傷害,自己這邊可就丟人了。
不管依文在腦子里怎麼給自己關心同學的舉動找解釋,天崎千草先有了動作。
「干脆讓你們見識一下大小姐的力量吧!這樣你們就會對自己為什麼不躲在根據地里感到後悔了!」
天崎千草以及她身後抱著木乃香的怪猴子走到水面上。並非踩著小溪底下的沙石,而是直接踩在水面上沒有下沉。只是這種小把戲,在依文她們面前理所當然得不到掌聲。
嘛,雖說得不到掌聲,倒是也沒差到要被扔臭雞蛋爛番茄的程度。
天崎千草打了個響指,就像是啟動了什麼機關似地,木乃香身上突然涌出一股肉眼可見的光芒。依文跟輝夜都明白那是在利用潛藏在木乃香體內的魔力,對她的身體沒有多少傷害。不知是出于好奇心還是什麼,依文跟輝夜都選擇了靜觀其變,茶茶丸則是終于表現得像個從者,沒有依文的命令所以原地待機。
或許這就是依文跟萊維的區別。學生與教師的區別?還是被通緝的大魔王與暗地里幫政府部門打工的殺手的區別?
換了萊維在場,他肯定沒那閑心在這當口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求知欲。依他的作風,當然是抓住敵人施法的時機將之制服。像依文跟輝夜這樣看戲,不是純粹給自己找麻煩麼?
只見水面上出現許多閃著亮光的圓形印記,比依文更了解東洋的輝夜稍一感應,就知道對方是想借用木乃香的魔力召喚某些東西。
隨著光芒越亮,被不斷抽取魔力的木乃香顯得十分痛苦。但依文她們卻知道那應該只是類似身體乏力的感覺,木乃香是不適應加內心恐懼罷了。不過即便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依文這也算是辜負了詠春的托付吧?有哪個父親願意看見自己女兒哪怕有一丁點難過的?從這一點來看,依文會被魔法世界四處通緝,的確有些道理,面對除了自己重要的人之外,這個吸血鬼女孩,還真是夠冷漠的。
也許知道的人會說「黑暗福音」肯救人已經是奇聞,可真正了解她的又有幾個?
一陣仿佛野獸的嘶吼,耀眼的光芒消失,天空重新回歸黑暗。而在依文她們的面前、擋在天崎千草之間的,是一群散發著陰冷氣息,好像令四周溫度都下降了不少的怪物。
「鬼?」
身為西方傳說中的生物,修習的也是西方傳說中的魔法,依文對這些東方傳說中的東西僅限于怪談故事。突然出現在面前,難免令她有些疑惑。
好在她身邊勉強算是有半個本地人。輝夜點了點頭,肯定了依文的話︰「沒錯,是鬼。」
「就讓這些鬼陪你們玩玩吧!放心,雖然我討厭西洋的魔法師,但對殺小孩子沒多大興趣,我已經叮囑他們留下你們的命了,再見。」
說完,天崎千草一行帶著木乃香,朝群山的深處飛去。
「小鬼?這個詞我可不能當做沒听見呢。很好,本來對這次的事一點興趣都沒有,現在那女人倒是幫我找了些干勁啊!」
輝夜沒理會依文氣急的話,而是頗有興致地打量了一番那些奇形怪狀的鬼。
「雖說都是些只有樣子比較能嚇人的家伙,不過這超過一百的數量,那小姑娘的魔力還挺強呀。」
「嗯,木乃香有這麼強的魔力,倒是第一次听說。估計是老頭跟詠春在她身上加了隱藏魔力的封印之類吧。」
依文對面前的鬼長什麼樣連看看的興趣都欠奉,她關心的只是這過百的數量會否浪費太多時間。
「茶茶丸……」
剛準備吩咐從者,一只攔在自己身前的手打斷了依文的話。
「讓我來吧,你不是想節省時間麼?」
茶茶丸表面上是靠機械身軀賦予的力量戰斗,其實只是沒多少機會讓她使用武器罷了。但既然輝夜主動求戰,依文倒是被吊起了胃口。這位大小姐總是懶得要命,還沒見過她出手呢。
「主人……」
「沒關系,本來她這趟不就掛著個保鏢的職務麼?也該工作工作了。」
依文拉住想說什麼的茶茶丸。
不光是為了看看輝夜的手段。就像輝夜說的那樣,太過揮霍時間會讓依文那小小的良心過意不去,好歹答應過詠春的嘛。收拾東洋的怪物,還是交給東洋人比較方便。
「搞什麼,這麼久沒人召喚……」
「對手居然是一群乳臭味干的小女孩。」
「抱歉咯,既然我們被召喚來了,那就不能手下留情。」
「可別恨我們啊!」
跟著茶茶丸想往高空飛去看看天崎千草往哪邊逃的依文身形突然一滯。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膽敢在自己面前說出禁句找死的家伙一個接一個。依文恨恨咒罵了動作奇慢無比的近衛老頭幾句,這才強壓下怒火繼續往上飛。
「白痴。」
輝夜幫依文回應了那幫格外嗦的鬼。果然就跟他們散發出來的氣息一樣,弱者總容易犯不知天高地厚的毛病。
盡管在這個世界里有各種各樣的麻煩,但就像依文所說的,既然答應了萊維,這種時候就該盡到責任。原本就是被陷害才來,結果還是沒法平靜地度過。輝夜輕輕嘆了口氣,並將總是藏在寬大袖子里的手舉起。
「咦?小妹妹你這是干什麼?不像是舉手投降嘛,見到我們竟然還不趕快跑,很勇敢啊!」
……
輝夜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雖說這幫鬼沒不由分說地攻上來,看樣子並非窮凶極惡,但他們也太自大了吧?
少女的芊手在幽暗的月光下顯得格外柔弱,其實也難怪那幫外表凶悍的奇形怪狀家伙們小看輝夜。長得跟小孩子一樣卻非常強大的鬼族,輝夜曾遇到過這樣的例子,可惜這幫典型還需要靠相貌唬人的低級小鬼們估計無緣得見。
否則,說不定能免除一場皮肉之苦吧?
沒有熾烈的光芒、沒有狂暴的氣流,不見任何施法的征兆,魔力凝結的彈丸猛地從輝夜掌心出現,然後筆直地撞向對面那群悠哉悠哉的鬼們。
魔彈,如同字面上的意思,將魔力凝聚成團後直接打出去,是攻擊魔法中最簡單最基礎的一種,是幾乎所有魔法師在入門後第一個掌握的攻擊魔法。這種基礎中的基礎,基本中的基本,一般只能在魔法學院的低年級中被孩子們當成打鬧的游戲。所以當看清輝夜掌心中飛出的是魔彈,對面的鬼們先是愣了一下,隨後立刻笑得更歡了。
同樣為之一愣的還有飛到半空正在靠茶茶丸的雷達追蹤天崎千草的依文。身為吸血鬼真祖,同時也是最正統的魔法師,依文當然知道魔彈這種小時候才玩的把戲。說實話,見到輝夜放出的那堆細小發光彈丸,她還真有點懷念。吸血鬼的體質特殊,學習魔法的速度遠遠超過普通人類,當年沒用多久就掌握了各種高階魔法的依文,根本想不起自己有多長時間沒用過這種小玩意了。
不過就像方才所說,盲目自大一般是初窺門徑的菜鳥才有的惡習。依文雖然站上了魔法師的頂點,但她也不會認為輝夜的實力只到魔法學院新生的水平。稍微仔細感應,就發覺那些魔彈中蘊含的魔力遠非小孩子打架的水平,而且……
這數量也太夸張了吧!
漫天飛舞的雨點,這個形容一點都不過分!輝夜掌心吐出魔彈的速度絲毫沒有停頓而且越來越快,眨眼間,天空就被無數細小的光點照得跟大白天一樣明亮。還沒等站成一堆、擺出最適合被密集轟炸陣型的鬼怪們反應過來,他們剛才一直在嘲笑的魔彈已經到了面前。
轟轟轟轟!
劇烈的爆炸聲不絕于耳,那哪里是魔彈啊?簡直就跟學園都市最新型超音速轟炸機投下的小型化炸彈一樣可怕!
滾滾的煙塵跟魔彈的閃光瞬間把數量上百的鬼怪淹沒,連劇烈疼痛下發出的嘶吼聲都听不見了。
好吧,也不是完全听不見。那堆怪物里估計有幾個專精于嗓門這方面的修煉,飛在高空的依文還是听到了爆炸聲下偶爾那一兩聲痛苦的嚎叫。
「好可憐。」
「可憐什麼?那女人比想象中善良得多呢,別看聲光效果夸張,實際上根本就沒干掉一個。正好把魔力控制在把所有鬼怪打暈的程度,剛才她盯著那幫東西看就是為了記錄每只不同的身體承受能力吧,真是多余。」
依文斜了一眼忽然愛心泛濫的茶茶丸。
「好了好了,別耽誤了雷達搜索,這邊估計很快就完事了,趕緊把亂竄的小老鼠找出來!」
亂竄的小老鼠,而且還特意在‘小’這個字上加了重音,依文你到底是有多在意被人當成乳臭未干的小丫頭啊?
輝夜沒空去理在那亂發脾氣的依文,她眼楮盯著那團快跟小型核彈蘑菇雲差不多的煙塵。沒有透視能力的她,理所當然看不見里頭的情況。實際上視線落在那也只是以防萬一,她是靠對生命氣息的感知來估算那幫可憐的鬼怪們。
只是,對于各種故事里都屬于‘已死’的鬼,用生命氣息這個詞好像多少有些不恰當吧?
「真浪費時間……」
甭管由于公主的身份還是實際上的懶惰,輝夜畢竟是個平素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她那平平舉起的手已經有些酸了——話說回來,平常舉著手柄一玩就半天怎麼不見她覺得累呢?
「怎麼還沒死光呀。」
沒有一點挑戰性的彈霧游戲膩了,可輝夜還得繼續稍微玩那麼一會兒。那群根本看不見身影的鬼怪當中,還有幾個外殼比較硬的沒暈過去。
該夸獎它們嗎?明明只是在大BOSS背後搖旗吶喊跑跑龍套的小角色,卻被當成了主要戰力,這讓本以為是來欺負小女孩的它們情何以堪?
「呼~終于結束了。」
一招都沒出過,就喊了幾句龍套台詞。這種角色能在輝夜手底下撐個一兩分鐘也算值得慶祝一番了。
地上憑空多了個大坑,原本的小溪被截斷,成了個蓄水量嚴重欠缺的湖。水面上擠滿了外形極不雅觀的漂浮物。
這麼大塊頭還能浮起來?這是輝夜給敵人的唯一‘正面’評價。
「收工了?」
察覺到底下沒了動靜,依文回過頭來看向揉著手腕的‘縴弱’少女。她的從者也正好找到了小老鼠們的去向。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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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里剩下的住客還呆在客廳里。游戲手柄之類平時普普通通、今天卻給萊維留下了不美好回憶的東西已經打包收好塞回了電視櫃的抽屜里,恐怕這個家的男主人有一段時間不會去光顧它們了。
因為依文出了門,反正回房間也會變成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萊維索性把備課的工作地點搬到了客廳的沙發上。凌空舉著教案偶爾寫幾個字,這對雙手經過嚴格鍛煉的他不算什麼累人的事兒。只是身邊那群干著各自事情的少女們偶爾會令他分神。但雖說會分神,工作的速度卻不見得比平常慢。以前每天打擾他的是依文,今天換成了另外三位少女,角色上的對調導致的結果基本是相同的。
要說最讓萊維舒心的,當然還是他的乖女兒。
菲特沒花多少時間,就把茶茶丸平常的工作很好的接了過來。萊維渴了都不用開口,仿佛跟他心靈相通的少女就會適時地倒上一杯茶。有一個這麼乖巧的好女兒,他都不禁感嘆自己到底做了幾輩子的好事才修來的。
而坐在自己旁邊看電視的夢夢,則某種程度上來說乖巧地有點過頭了。
看電視就看電視吧。萊維曾經是個冷靜為第一位的殺手,在硝煙彌漫、四處爆發著各種轟鳴的戰場上他都能專心致志地瞄準自己的目標。區區電視機里傳出的那點聲音又怎麼會對工作造成干擾?所以說問題不在夢夢正看的電視節目,而是這位粉紅色的公主本身。
萊維家客廳的沙發並非那種擺在豪華大宅挑高客廳里的奢侈款式,但大小尚且足夠同時坐下三個人。只不過平常依文總愛用躺的,盡管她身高僅僅是可憐的一米三,躺下後沙發也就沒剩下多少地方了。所以平常夢夢的位置是側面的單人沙發。而今天依文不在,沙發上空出的位子自然被她接著先前玩游戲的機會佔據了一個,到現在手柄都入庫了她也沒回去。
萊維並不是什麼貴族出身,依文雖是,卻也不講究那些古板老套的規矩。比如每個家人都有自己約定俗成的位置,不能擅自變更這種習慣在萊維家是沒有的。夢夢喜歡坐哪兒是她的自由,沒影響到萊維的話他當然不會去干涉。
可事實是,她已經在嚴重影響萊維的工作了……
請試想一下,身邊坐著一個剛沐浴完畢的美麗少女,少女的身上不知是本來的體香還是沐浴露的香氣被尚未全部散去的熱氣蒸騰起來沖進你的鼻子。而這位少女有不知為何明明已經進入涼爽的秋季依然穿著一般在夏天才會選擇的輕飄飄短睡裙。最後再加上少女看電視時微微晃動的身子有意無意往你這邊貼過來……
請問,但凡是正常的男人跟萊維對調位置後,還能專心致志地正常工作麼?
剛才玩游戲的時候曾夸過夢夢是個好女孩,現在萊維已經後悔了,他決定收回那句話。
有誰會把好女孩的形象跟引誘男人聯想到一塊?何況就算夢夢沒那方面的想法,一切都是出于把這里當成家後的松懈,引誘什麼的是萊維自己思想不健康想多了。可她影響到萊維工作這點實實在在,無法辯駁。
明明聰慧無比屢屢幫萊維解圍的少女,洗了個澡就跟被熱水泡暈了腦子似地,對他各種暗示明示統統視而不見。沒有布料遮掩的大腿好幾次都貼到了萊維腿上,還要是輕輕的來回摩擦!
這有幾個男人受得了?
再退一萬步,暫且讓萊維當一回那位疑似某方面機能嚴重故障的坐懷不亂柳先生。別忘了這個客廳、準確的說,沙發附近的這一小塊地方,並不只有萊維跟夢夢兩個人呀!
菲特貌似專注于自身的審查,在研究如何才能趕上茶茶丸在家時的服務水準。雖說萊維真心覺得菲特沒有朝那方面發展的必要,但現在這個情況下他倒是樂得自己這邊的壓力能夠減輕一點。
菲特能夠對夢夢的小動作視而不見,可另外一名少女卻沒有這麼好的專注力了。表面上在看書,萊維卻能感覺到伊芙不時斜過來的視線猶如針刺一般的犀利。
說來奇怪。要說對某種事情的專注,基本上在這件小屋現有的成員里應該是沒人比得過伊芙的。如果把時間軸稍微往前推,或許輝夜在玩游戲看漫畫之類的時候能跟伊芙拼一下。平常這位少女兩耳不聞窗外事靜靜看書的樣子早就成了這間小屋里的固定陳設,比起那些插著鮮花的瓷瓶、瓖著漂亮邊框的畫作,坐在客廳一角安靜看書的伊芙才是最令這間小屋增色的美景。
就像隸屬于前文藝部、現被SOS團強行征用的那間活動室,若沒了坐在床邊的短發外星人少女長門有希,就只是一間跟其他活動室除了大小外沒有任何區別的平凡房間。伊芙之于林間小屋,在萊維看來是有著同等的地位。
為什麼往日里不動如山,連依文發脾氣鬧別扭大吵大鬧都能當做耳邊風自動屏蔽的伊芙,今天會如此地容易分神?萊維一邊忍耐著右側夢夢挑逗的小動作,一邊承受著左側伊芙令人寒毛豎起來的視線。
也許有人會覺得得到兩個美麗少女的特殊對待是件十分幸福的事,但萊維表示他已經快有點享受不下去了……
依文,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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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離群山,一片不合時宜到處飛舞著花瓣的櫻花樹林外,平靜的湖面上有個平台顯得格外怪異。
之所以說怪異,除了這個平台明顯看上去不像是供游人觀光使用之外,最主要還是平台的外表本身就充滿了矛盾。
整個平台是以和連接湖邊那座簡陋木橋同樣的材料制成,這在傳統建築物偏好木質結構的日本十分正常。平台上像是裝飾般點綴的燈柱也是神社里能見到的款式。這些都沒有任何不妥。
問題出在平台的形狀上。
六芒星,普遍認為發源于印度教的一個古代宗派。其原本的含義姑且不提,六芒星在經過長時間的演變,在歷史上引申出多種含義。其中有一種說法,六芒星是用于召喚惡魔的圖案、通往地獄的大門。
而實際上,六芒星是西洋魔法中十分常見的一種媒介。無論是水平不足的魔法師用來輔助施法,還是高強的魔法師用在很難獨自完成的魔法上,基本上只有到了依文那個級別的魔法師,才會完全拋棄這種形式上的輔助。
和風的結構建造出西洋魔法的六芒星圖案,還是在荒無人煙的地方,很難讓人覺得單純是出于藝術上的考量。
事實上,光看從依文輝夜那邊月兌離後來到這里的天崎千草一行,就知道這個平台必定有特殊的作用。
「這里有個因為太過危險,所以倒現在都沒人敢召喚的巨大妖怪,它就沉睡在那塊岩石里。」
天崎千草好像心情十分愉快,大概是感覺勝券在握而變得放松,在無人要求的情況下自顧自地對白發少年解說起來。
「十八年前,它曾跑出來大鬧,結果被現在關西咒術協會會長與Thousand-master聯手封印了!」
說到Thousand-master這個西洋魔法師中最著名的人物,天崎千草絲毫不掩飾她的厭惡。
「不過……只要有了大小姐的力量,應該就能控制它。」
平台正中的一塊石板上,被月兌。光了衣服僅蓋著一塊布,猶如古老傳說中活人生祭般躺著。不知是否被天崎千草的大喊大叫吵醒了,原本因體內魔力被剝奪而暈過去的木乃香緩緩睜開眼楮。
「只要能成功召喚出它,那幾個小鬼就沒什麼好怕的。」
雖然已經利用木乃香的魔力召喚了數量上百的鬼怪,曾目睹依文她們輕松突破結界,天崎千草並不像適才表現出來的那般對三人毫不在意。
「嗯……」
木乃香沒有听到剛才的話,單純身處的境況令這位從小生長在溫室中的花朵發出害怕的呻。吟。
「大小姐,請原諒我的無禮。」
發現木乃香醒過來,天崎千草彎下腰撫著她的額頭。但她的表情里看不出對她嘴里的‘大小姐’有哪怕一丁點的尊重。
「我不會對你做危險的事情,也不會弄疼的你。你可能還會覺得很舒服喔。」
發生了這麼多事,木乃香還怎麼可能相信自己的話?事實上,天崎千草也沒想過要讓木木乃香真的相信自己。大型食肉動物在捕捉到獵物後,往往並不會直接吃掉,而是玩耍戲弄一番。天崎千草感覺勝券在握,召喚出沉睡的大妖怪後就能夠做到想做的任何事,她有理由興奮。
「開始吧。」
不管木乃香微弱的呻。吟,反正只要她好好呆在那就夠了,天崎千草緩緩張開雙手。
「神聚集于高天原……事情開始後,神之長下令……諸神聚集于天之高市,諸神開始商討……」
隨著這段不像咒文的吟誦,木乃香的身體像方才召喚鬼怪那樣涌出魔力。若說方才那只是涓涓細流,現在則是如同大海倒灌入江河般地磅礡。一根由木乃香體內魔力匯成的光柱沖天而起,劃破漆黑寂靜的夜空,一直延伸到肉眼無法看見的地方。
而身為被獻祭著的初中生近衛木乃香,當然沒可能像天崎千草說得那樣覺得舒服。魔力被抽走的感覺,簡直就跟生命力被剝離自己的身體般痛苦,雖然木乃香並沒有感受過生命離去的瞬間,但她覺得現在的自己,應該正在慢慢體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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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天空下時刻都在發生著不同的事情。原本還在上初中,應該早早去睡覺長身體的女孩遭受非人折磨的同時,住在同一所學校範圍內的萊維卻令人羨慕嫉妒恨地享受著三位美麗少女各自不同的‘溫柔’。
是因為距離太遠所以才能坦然接受迥異的幸福命運?不管這有沒有道理,離木乃香較近的人的確都沒那麼悠閑。輝夜仍在無聊地扔魔彈玩,在木乃香原本該呆的地方,阪井悠二則是精神高度緊繃地體驗著本不該屬于一介平凡高一新生的經歷。
被火焰灼燒般的紅色世界中,夏娜與不知名女孩的戰斗仍在持續。如果換成暑假之前那個除了讀書外只有些跟多數學生一樣普通嗜好的悠二,兩個年幼女孩揮舞比她們身體還大的兵器激烈拼殺,這種情景說出來只能讓他覺得可笑。
但現在的悠二根本笑不出來。
夏娜與那個女孩,兩人各自的實力如何,這不是僅僅接受了個短期突擊培訓的少年所能準確判斷的。可是悠二知道,性格的差異有時比純粹的實力對戰斗走向的影響更大。
沖動的夏娜如果沒有別人幫她冷靜地分析,雖說不敢肯定說她會輸,至少會比現在辛苦得多。有了悠二的提示還僅僅是獲得些優勢,無法確實地將小女孩擊敗,那麼光憑她直來直去的蠻干又能怎麼樣呢?
所以悠二不敢讓自己的神經稍有放松。畢竟他雖說有著令趙雲都稱贊的直覺與洞察力,可那位洋女圭女圭般可愛的小女孩動作太快太詭異多變。每次使用魔法輔助的移動方式都有細微的調整,以至于稍不留神就會猜錯方向。
不知為何,平常幾乎任何事都跟自己作對的夏娜這個時候表現出了意外地信任。自己的提示她都毫不猶豫地接受,兩人如同合二為一般的配合當然很好,但這也令到悠二的壓力陡然增大。
萬一判斷錯了怎麼辦?萬一夏娜听從自己錯誤的判斷了會怎麼樣?在看穿了女孩特殊戰斗方式那最初的驚喜過後,隨著戰斗的持續,還沒經受過太多真正危險的少年愈發地緊張起來。
而且在此之外,悠二還不得不防備著小女孩可能存在的幫手。
不,應該說是必然存在!
大半夜跑到這間外表平平無奇,在京都這個旅游業發達的城市內隨處可見的旅館,要說單純是因任性而無目的地找個地方搗亂,以女孩的外表以及迄今為止說過的話來看並非沒有可能。但悠二沒法用那個怎麼想都牽強的理由說服自己。
既然對方帶著需要達成的目的而來,那麼在跟夏娜演變為僵持後仍舊從容就顯得格外怪異了。若是有能夠瞬間擊敗對手的壓箱底絕技,當然是越早使出越好吧?而小女孩一直微笑著跟夏娜周旋,怎麼看都讓人覺得是在拖延時間等待援軍。
其實別說小女孩,悠二這邊就有隱藏在暗處的趙雲。而趙雲至今仍未出手幫助夏娜,更讓悠二肯定自己的推測。雖說有趙雲掠陣,這種警戒的事情根本用不著從各方面來說都還是菜鳥的悠二來做。可他就是沒法控制自己集中在夏娜跟小女孩的戰斗當中。
大概就跟夏娜控制不住沖動的性子,總是二話不說就沖上去並且從無戰略戰術概念一樣吧。悠二也沒法讓自己變得跟她一樣單純。
一邊要仔細觀察女孩的招式並暗中提醒夏娜,一邊又要分神注意身邊的情況。這種狀態對于悠二有點負擔太重,光是精神的緊繃就令他跟實際上了戰場般冒出細汗。
而他的變化,則被心細如發的小女孩發現了。
「大哥哥,你好像很累呢,果然是在用某種魔法之類幫助小姐姐吧?」
女孩橫掃的鐮刀再次無功而返,但也成功逼開了夏娜貼身的纏斗,讓她有功夫開口說話。
「雖然作弊是不對的,但是呢,玲不會生氣哦。」
變相的二對一也無所謂嗎?悠二的精神集中在女孩的肢體動作以及魔力波動上,對她的話反倒沒太多關注……
等等!
明明落了下風,好幾次都險些被夏娜的大太刀砍中,她還能注意到自己?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她根本就留有余力!陷入苦戰的樣子難道都是裝出來的!?
因分身而忽略了最簡單的問題,悠二醒悟過來後立刻大喊︰「夏娜!小心!」
可能是由于自己一直壓制著對方,夏娜對悠二莫名其妙讓自己小心並沒有去理會。雙手緊握著刀柄躍上半空,在她看來,對方說話的間隙,正是最好的進攻時機!
「呀,小姐姐……」
仿佛一只受驚的小貓咪,女孩雙手捧著巨大的鐮刀狀似狼狽的往旁邊一閃,那睜大眼楮的可憐表情幾乎沒人能夠忍心傷害她吧。
可惜,夏娜顯然恰好屬于那個‘幾乎’範圍之外的存在。她甚至覺得女孩那副樣子是刻意裝出來引誘白痴男人的,令她十分地討厭!
至于白痴男人說的是誰,一邊還在為夏娜緊張的少年此刻應該沒工夫去探究。
「大哥哥不是叫你……」
女孩把抱在胸前的鐮刀一側,難以言喻的氣息猛地從那具比夏娜還要嬌小的身軀中流淌出來。
「這……!」
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夏娜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由血腥氣息形成的漩渦如同黑洞般將她緊緊地扯住。不單單是無法逃離,身處血腥漩渦中的夏娜,甚至連控制自己的四肢都變得艱難。
「要小心嗎!」
的一聲,夏娜最終還是努力地將大太刀擋在身前。可這雖然避免了失去生命的厄運,卻沒法全部挽回她因大意造成的錯誤。
光從那聲巨響就能知道夏娜受到的傷害有多大。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讓金屬的踫撞發出那種重鈍的聲音?從悠二的位置,只見到夏娜不停自己的警告沖向女孩,被透著漆黑的紫紅色漩渦淹沒,隨後就像被大卡車撞飛的無辜行人般飛了出去。
「夏娜!」
少女狠狠地撞上旅館的副樓,牆壁瞬間的坍塌,悠二跑到屋頂的邊緣縱身一躍——要是放在被卷入聖杯戰爭之前,這個高度已經足夠要了他的命。
撥開堆成小山的瓦礫,悠二終于在找到了被埋在底下的同伴。
「夏娜,你怎麼樣!?」
自從聖杯實現了願望後,實力大增的夏娜只要認真起來,頭發就會像燃燒起來般火紅,漆黑明亮的眼楮也會變成快要融化的紅寶石般灼熱——炎發灼眼的殺手,夏娜是這樣對悠二重新介紹自己的。
而現在,火紅的秀發黯淡了下來,被悠二喚醒後睜開的眼楮,里面的顏色也變回了深邃的漆黑。女孩那看似隨意的旋身一擊,竟然差點將夏娜打暈!以至于連戰斗狀態都無法維持!
如果那時她最終還是沒擋住的話……
悠二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太天真了。
少年第一次覺得夏娜平時總罵自己是笨蛋一點錯都沒有。不過是看穿了人家的移動方式而已,就以為自己掌握了打敗對方的辦法?
有幾個人會在跟陌生人的正面對決中一開始就使出全力的?明明無論從言語還是姿態上都透著詭異與神秘,悠二發覺自己竟然還是被對方小女孩的外表所惑,忘了自己才是剛學了幾天,基本什麼都不懂的菜鳥!
「夏娜!受傷很重嗎?你的身體……」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嘴里不耐地嚷嚷著,夏娜卻沒有直接把悠二推開,而是任由他扶著自己的肩膀,以半抱著的姿勢把自己扶起。
「夏娜……」
「叫夠了沒有啊!大笨蛋!自己不會看麼?完全沒事!」
不知是重于懂得害羞,還是單純想展示自己沒有受傷。夏娜掙扎開少年的懷抱,跳著站起身來,還順便撿起掉在身邊的大太刀挽了個刀花。
「真的沒事?」
雖然靈巧的動作看上去跟平常沒有不同,但悠二怎麼也不認為被砸飛這麼遠還撞塌了一面牆會毫發無傷。